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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以为他是一捧蜜,却没想到,他原来是一把刀。
一把致命的刀。
他活了这么多年,从不曾伤的这样重。
逆云听着,只是叹气。
斩荒这个并不很话多的人在今日终于话多了一次,对着天边絮絮叨叨没完没了。他把那一缕残阳念叨下了山,抬起头来,看那满天的繁星。
他又道:“那样的方法,他又要吃多少苦。我强把他留在身边、留在这世间受苦,他不愿的吧。”
逆云不答,道:“主上回去吧,您说胡话了。”
他对上斩荒转过来的目光,坚定道:“连我也知道,公子为了您,是不怕苦的。”
润玉这些天的苦心,只是为了让斩荒能少伤心一点,让他好接受一点。这样的事他都肯为了他做,又怎么会怕吃苦?
斩荒愣了愣,起身,点头,往回赶。
“是啊,”他道:“他心里有我的。”
斩荒回来的时候,润玉正仰着头,坐在窗边。
不知从何时起,他就突然很喜欢看这些天地日月之类的东西,每每都能目不转睛的盯着看很久。他的目光空旷而渺远,仿佛自己也将要融进那天地之间,直看的人心慌。
斩荒看了他那样子,忽的钳了他那一双细瘦手腕,搂着他倒在榻上。
润玉醒过神来,闻到酒气,心疼的皱眉:“喝了很多?”
斩荒摇头,俯了身凶狠的吻他。他的吻一路蜿蜒下去,润玉很顺从的把双臂环上他的脖颈,由着他吻上他那衣下常年不见天日的雪白肌肤,乖的不行。
他偏了头,努力忍着喉间细碎的颤音,却忽的感觉一痛,痛呼出声,瞬间落下的泪水隐入发间。
他垂眼看了看,斩荒竟在他那块疤痕旁又咬出了一个血印子。
这是做什么?他有些纳闷。
斩荒撑着身子,看着润玉的眼睛,道:“不是要欺负你,不要怕。烙个印子,怕你丢了。”
他微微低了头,在那伤疤与伤口上落下几个吻,温柔又虔诚。
他道:“生身之恩太大,我不与你母亲争你心尖上的位置,只求你把我放在旁边,别忘了我,好不好?”
润玉一愣,眼睛一酸。
斩荒何时把自己放的那么卑微过。
他握住他的手,郑重点头,道:“我自然不会忘了你。”
天地日月,江河湖海,人神鬼妖魔,他就算全忘干净了,也不会忘掉他。
斩荒点点头,又把荼姚的法子乱七八糟的给润玉讲了一遍,低头去亲他的手,边亲边不住道着抱歉。
润玉呆愣一会儿,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将那句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他。
他道:“我也心甘情愿。”
他又呆愣了一会儿,见斩荒似是有了睡意,便伸手拽了被子过来给他盖上,温声招呼他先去睡。
斩荒本已闭了眼,却又忽的睁开眼抓住他的手,道:“当年我只因太微一己私欲,便屠了北荒不少生灵,是很大的坏事吧。”
他道:“确实是我错了。”
这样想的话,也许真的是善恶终有报。
他坐起来,盯着润玉的脸,眼中满是痴恋,又似乎夹杂着悲伤。
他便那样痴痴的望了许久,忽的开了口,轻声道:“你究竟是我的福分,还是我的报应啊。”
润玉的泪瞬间便抑制不住的砸了下来,砸到他的手上,砸在他的心里。。
他伸手抹了他的眼泪,又道:“你一定要舍不得我,你一定要回来。”
似是叮咛,又似是乞求。
他说完,似是终究被这一天的汹涌情绪耗尽了精力,合上双眼,呼吸渐渐均匀。
润玉撑起身子看了他一会儿,低下头轻轻的吻了一下他的嘴唇,如同蜻蜓点水。
“你没有错,你没有报应,我也……不是你的福分。”他慢慢滑进他的怀里,轻声道。
他吸了口气,又道:“我自然舍不得你,我一定……一定会……”
接下来的话,他再说不出口。
他只是哽咽。
他睁着一双泪眼去看斩荒的面庞,脑海中有思绪万千。
你才是我的福分。他想。
你是我这一生中,最大的福分。
只是可惜啊。
他终究福薄。
☆、12
明月高悬,润玉推开房门,看见门口站着的逆云,一愣。
逆云抬头,也是一愣。
夜深露重,润玉也没加别的衣服,仍是白日里那一身,看着十分单薄。他鬓发微乱、眼角檀红,领口还隐隐约约透出个血印子来,看的逆云倒吸一口凉气。
主上不会这么畜生吧?他想。
不是说回来借着酒劲诉衷情的么?这怎么看着倒像是借着酒劲耍流氓?
润玉看见他一脸的惊恐,禁不住笑出了声。
他掩了门,轻轻走到院内的桌椅旁坐下,冲逆云摆摆手:“坐。”
逆云忙道了谢,落座。他沉默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开口:“这般时候了,公子怎的还没歇息呢?”
他一边问着,心里七上八下。
这大晚上的,可别是又突然有了什么打算吧。
润玉看他那犯憷的模样,又轻笑几声,道:“我还不困。”
他说完便忽的站起身来,向逆云端端正正的躬身一拜,轻声道了声多谢。
逆云一惊,忙俯下身去扶他起来坐好。他红着眼眶沉默了半晌,最终只艰难道:“公子还是要好好休息,把底子养好一些,将来也好少受些罪。”
润玉笑着点头应了,吩咐逆云不必守夜早些回去休息,拢拢衣裳打算回屋。
明日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他这样想着,长呼一口气。
现在的斩荒可不是抱一下亲一口就能糊弄过去的,恐怕明日他非得说实话不可了。
可,实话……真的说得么?
他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逆云突然道:“公子若为难明日之事,属下无礼,多嘴一句。”
他顿了顿,郑重道:“请公子一定要对主上毫无保留。”
润玉一愣,讶然看他。
逆云笑笑,道:“各人各眼,主上方才说,公子不是个狠心人。可属下觉得,公子只是对旁人狠不下心罢了。”
这些天他同润玉相处下来,只觉得他对自己真是不能再狠心了。
他并不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蛮荒小妖,斩荒理得通的事情他多半也是理得通的。他自然也明白,润玉这些天所做的事,一定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他于是便很佩服润玉,佩服他强撑着这么些天,造出一个好转的假象来,却只是为了别人心安。
他甚至都有些怀疑润玉是不是已然想起了从前的所有事。
如若没有,一个身后没有任何过往作支撑的人,怎么竟能对自己下的去那般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