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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跑过去将人扶起来。我把刚说了一半的话硬憋了回去。
随后阿仑也从冰棺里掉了出来,像还没回过神,捂着心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阿昆哭诉他在幻境里没吃上的天宫盛宴。
我瞧着那兄弟俩哭得正欢,拽着他衣袖想接着问方才的问题,方张开嘴,梅的冰棺也碎了,随即便是一道刀光直向我眉心而来。
“你做甚么。”
闶阆一声,他的刀猛地上挥,将梅掀退几步,手里的刀打着转落到了远处。
阿昆二人上来一左一右将梅架住,甫一站稳,这琉璃鉴四面的镜子墙飞速旋转起来,带起的气流吹得人眼睛生疼,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我一行五人姿势各异地摔在了树林子里,正是方才我们同那老道士斗法的地方。
丈远的空地上,那假道士躺在地上扭动着,喉咙里发出“荷荷”的声音,间或有一两声根本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嘶吼。他身上翻腾着青紫色的雾气,撕扯着从他身体中冒出来,又被头顶光芒暗淡的琉璃鉴压回去,反反复复。
“他元神已损,如今被琉璃鉴和以往吞噬的妖物反噬,命不久矣。”
我揉着腰站起来,看他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念了句什么,那假道士和琉璃鉴便都被收了进去。
“裴大哥,我方才不是有意要同你动手,我——”
“你不用同我道歉。”
“二公子,对不起。”
“没事儿,是那幻境对你的影响,又不是你有意,我不怪你。”
“就是就是,二公子才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梅,我同无谢在一起了。我很喜欢他。”
——??!!
我让你与她聊聊,不是在这种时候聊啊?!
“我知道你的心意。是我的错,一直不曾将我的想法告诉你,白白耽误你。”
“抱歉。”
我天爷。
阿昆阿仑早溜去了远处站着。梅打从他第一句话出口眼圈便红了,咬着下唇死死地盯着他,忽然低下头长出了一口气。
“我一直在等你同我说这句话。”
“幻境里你为了他要杀我,而我为求自证杀了他。方才清醒过来我才恍然,我原万不该让这件事情成了自己的心魔。”
“爱一个人该让自己变得更好,而非更加不堪,是吧二公子。”
“是。梅——”
“走吧。这件差事拖了这许久,该回京交差了。”
☆、第 7 章
返京时我一行人分了两路。阿昆三人回京述职,我和他带着收了那假道士的瓷瓶折回了终南山。
没了那假道士的障眼法,观音阁变回了空荡荡一座空村。街里或许还有未来得及收拾的血迹残尸,只是连日的大雪早将一切掩埋了干净,半点人气也没剩了。村最东迎着太阳的方向上有座年代已久的观音庙,观音菩萨手捧净瓶端坐莲台,面目慈善可亲。
我同他临走前去庙里上了炷香,拜了三拜。
他说头些年捉妖时他也会想,怎么凡人历经磨难,却不见每日供奉祭拜的神仙佛祖下凡来替人消解一二。后来经历的生死多了,便不想了。人生于世,苦乐自当,无有代者,多思无益。
他说这些话时萧肃寂然,然而顿了顿,他又去握我的手。
“我从前只道情之一字累人,既无用又无意。却不想如今这般甘之如饴。”
“我的生活里从来都是鲜血死亡,你却像太阳似的闯了进来。我舍不得离开你的光芒,却也害怕自己会伤了你。”
“幻境里,你是妖。你哭着求我放过你,说你爱我至深。可我还是杀了你。”
“我知道那都是假的,可我依旧害怕。”
“我怕有一天,我会害了你。”
我扭过头去瞧他,又转个身站定在他面前。许是我脸上笑意太深,他略显诧异地望向我。
“你啊你啊,心思太重。我都不担心自个儿的命,你瞎想甚么。”
“我上回不是同你说,要你相信我,这么快就忘了?”
“唉,我现在说话都不顶用了,往后可怎么好啊。”
“无谢,我没——”
我抓住他双手,踮起脚飞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我爱你。”
“裴文德,我爱你。”
“你甚么都不用怕,甚么都不用想,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够了。”
他愣愣地看了我一会儿,撇过头去笑出声来。复又看向我,很是郑重地点点头。
“我记住了。”
如今已是冬月朔日,农事早歇,今年又是丰年,家家户户都赶着年节前置办新事,街市之上人声鼎沸。
我如今在辑妖司这一年,算得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却也是头一遭见识北方年节的置礼,方方面面皆同应天大不一样,好奇得要命,拉着他在西安府整整溜达了一日,晚间往客栈床上一躺,身上骨头散架了一般酸疼。
他托小二打了热水,拧了帕子与我擦脸,又在床边坐下,搬了我右腿使了巧方儿仔细揉着。
腿上的按摩力道适中,桌上灯火被窗帐子遮了小半,只映上他一半儿露在帐子外面的侧脸,另一边儿昏暗暗的隐在帐子里,然而又离我极近,能瞧见他一双眼睛,一只映着烛火成了浅淡的琥珀色,一只还是往日黑沉沉的曜石珠宝一般。
我靠在床头捧着帕子傻笑,想我花无谢怎么命这般好,爱的人是个俯仰无愧卓绝清举的君子,还长了这样好看一副皮囊,最关键他还同我喜欢他一样喜欢我。
“傻笑甚么,这会儿不叫脚疼了。”
“我开心啊。哎裴文德,等回京我去找人打串儿金珀与你如何?”
“我要那作甚。”
“好看啊,称你。虽说琥珀里头血珀为上,可是我不喜欢那个形色。还是金珀好,通透明亮,像你的眼睛。”
“花二少这是要拿我当深阁妇人养呢。”
不得了,这人都学会玩笑了。
“嗳,养得起,你便是要应天所有的珠宝铺子,二爷也买得起。”
“浑话。”
我被他按得昏昏欲睡,临沾枕头前却又想起件事,扒着床幔坐起来。
“我要不要给你师傅备份礼啊?”
“我上回去的着急,还跟他老人家吵了一架,他对我印象肯定不好。我要不要准备点什么讨讨他老人家高兴?”
“拂尘?茶件?哎呀这时节哪里去找好的木料——”
“无谢。我师傅这时候都会下山云游,你见不着他的。”
“哦。”
“那我们去终南山作甚么?你不是要把瓷瓶交给你师傅?”
“是交给终南山主。你不用担心,快睡吧。”
瓷瓶的事情比我想的好办的多,冬月初三我二人便踏上了回程的路。
阿昆的信笺来,说是圣上奖赏这次的差事办得好,还说圣上特提起要我回家同父亲商议调职一事。说大理寺寺正终不比辑妖司能得磨炼,还是留在司里好。
我正愁这些个糟烂事如何办,如今圣上虽是轻描淡写一句话,父亲却是说甚么都不能不听了。
“花尚书想让你入大理寺?”
“昂。还不是上次登州受伤的事,也不晓得家里人如何知道的,把我关在府里两个月,说甚么不让我回司里。要不你受罚的事情打量能瞒过我?”
“那也是你家里人心疼你。”
“我省得,可我总不能一辈子都靠家里过活啊。何况你在,我还得赖着你呢。”
“你怎么从没同我提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