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什么都没办法控制，对吧。”

    “我也这么想。你活在这里，被世界塑造成这样，只能尽量别让自己被周边世界溺毙。找到一根稻草，它或许是一个人，或许是一条金鱼，或许是一些蚂蚁和一只蜘蛛。”迈克尔停顿了好一会儿，感到自己始终被那些流言和周围的人控制，正是因为如此他老是想要不一样的东西，老是想做点不同的，他听见欧文的鼻息变得更沉。

    “你累了吗？”他问。

    “是的。”

    “睡吧。”他把手放在欧文的手上，他希望他今天能睡得更好，比之前他被锁在他身边睡得更好。

    22

    欧文睡得不算差，他中途醒来了两三次，因为疲惫或者其他模糊的情绪，又很快再睡过去。他做了一些零散的梦，很普通，所以也记不得。有人睡在他的身边让他紧张得出了汗，床很小，迈克尔紧贴着他，一只胳膊放在他的脖子下面，搂着他的肩膀。欧文让自己别去想，赶紧再次睡着。他不习惯的事情还是不习惯，习惯的养成要一个月还是两个月？上次他逃得太快了，远远没有达到养成习惯的程度。

    他又一次醒来是因为迈克尔醒了。

    迈克尔换了个姿势，用另外一种方式贴住欧文，欧文连忙活动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肩膀，他把动作放慢，以免打扰到迈克尔。他依旧紧张，但比他以为迈克尔是杀人犯的时候要好上一些。

    “早上好。”迈克尔看着他，“你昨晚睡得怎么样？”

    “醒了几次，总体还不错。”他回答得很老实。今晚我想要回家去，他想了想，这件事下午再提吧，“我要去林子旁边找一找我的车。”他似乎记得自己把车停在哪里了，又好像不记得。

    “我开车送你去找。”

    他们起床，吃早餐，迈克尔陪他去找车，他们开了一会儿，发现了他的车停在小路边。他下车，跟着迈克尔，把车开回迈克尔的家门口停着。

    “你为什么把车停那么远？”

    “我猜测你在家，担心会引起注意。”

    “你真的准备偷偷看一眼就走？”

    “这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欧文顿了顿，迈克尔冲他笑了一下，没有追问，欧文连忙又说，“我帮你收拾房间吧。”

    他们一整天都在忙这个，先是打扫房间，接着把东西从地下室搬上来重新排列，他感到自己站在一个崭新的屋子里，并不是当初囚禁他的那个地方，有一些东西随着空间的变化而失去了——他发现自己确实不擅长处理变化。但迈克尔很擅长，他用一种巧妙的方式重新布置了房间，卧室被重新填充满，书也被重新摆放。

    “两个人一起干活比一个人快得多。”迈克尔和欧文坐在地板上加冰块的柠檬草薄荷水，身上是灰尘和汗水，脏兮兮的。房间收拾了一半左右，有些东西还在箱子里，有些东西是随意摆放的，至少还需要一个整天，迈克尔的家才能够恢复原样。

    “你先去洗个澡吧。”迈克尔说，“今天收拾得差不多了。没想到竟然让你来给我做苦力。”

    欧文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现在就告诉迈克尔他的决定，但他不打算再憋下去，他总归要在吃晚饭之前说出这一点。迈克尔会怎么想？

    “我今天晚上打算回家。”欧文把眼睛转向别的地方，不看迈克尔，开始解释，“如果要开始一段关系，我想应该先从一周见几次面开始？……我不是说住在你家里不好，它让我难以把控……也可能不是这个词，但我想不出来要这么形容。我会明天再来帮你收拾房间，一大早。如果哪天你让我留下来住，我也会留下来。”他的表达乱七八糟，而这确实就是他一般情况下聊天的状况。迈克尔生气了吗？欧文动了动眼睛，微微转动一下脸，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偷看了他一眼。迈克尔正微笑地看着他，他长得非常好看，眉骨下的阴影和他抿起嘴唇微笑的优雅弧度让他看起来显得又有些危险。

    “我超开心的。”他凝视欧文的眼睛，“你在认真考虑这件事。”

    欧文有点害羞，他是在认真考虑和迈克尔相处的事情，迈克尔能够理解他的担忧让他有些安慰。他认为事情是这样的，他突然有了一个男友，他们认识的方式乱七八糟，还夹杂着犯罪、绑架、以为自己快死了的诡异过程，现在他要开始和他的男友好好相处，他应该直接住进他家里？当然不。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到同居这一步。上床是一件事情，而同居是另外一件事情。但他又不愿意放弃和迈克尔慢慢建立关系，于是他今天晚上要回家，但明天一大早他会来帮迈克尔收拾家里。也许他还能够约迈克尔去看个电影什么的。他没有过男友，有过女友，感觉不一样。他猜测无论是男友和女友，对迈克尔来说都差不多。

    “先去洗个澡吧。”迈克尔说，“热得要命。”

    欧文巴不得他这么说，他需要一个空间自己待着，好好思考一下他下一步的行动，他们一个月见几次面合适？他是不是应该开始了解迈克尔喜欢的颜色、爱吃的东西、爱看的书，他的生日和对他重要的日子？欧文对于在哪里喝下午茶和约会都毫无概念，他只是知道好吃又便宜的汉堡和薯条在哪里。他钻进浴室——就是他逃跑时用的那个，脱掉衣服打开淋浴，听见迈克尔在外面喊：“希望你别又消失了。”

    “这次不会。”他回答他，声音不太大，不知道迈克尔听见了没有。他觉得一切都很快，又很奇怪，为什么他还没有开始了解迈克尔（如果看他的报道算了解的话，他从少年时代就开始了解他了），迈克尔就知道了他的那么多喜好？他有点紧张，又有点恍惚，热得全身是汗，累得肌肉酸痛，他站在水下，好好地洗了头，洗了澡。这次他不会想逃跑了，不觉得自己患了脑癌马上就会死掉，也不觉得自己会被杀。他在担心新的事情——如何和他的男友相处，该死的，迈克尔是他的男友吗？或者是他的一厢情愿或者自我意识过剩？这个概念在他的脑袋里成型，他收缩着腹部和身体，想起昨天晚上被迈克尔绑住和进入的过程，他变得兴奋，很快半勃`起了，紧张无法避免。他深呼吸，冷静一下，赶忙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从浴室走进去。

    “给你准备了冰可乐和冰啤酒，随便你喝哪个。”迈克尔冲他眨眨眼，走进浴室。欧文来到茶几旁，看见上面放着一瓶啤酒，一个玻璃杯，一听可乐，杯子里插着吸管，下面装着冰块和一只切成两半的小小青柠檬。他打开可乐，倒进杯子，可乐遇到冰块，冒出了更多的二氧化碳，他舒服地喝了一口，咬了咬吸管。

    迈克尔洗完澡，已经到晚饭时间了，他们简单地吃了三明治，他喝可乐，迈克尔喝啤酒，之后他们摊在沙发上看电影。迈克尔播放的是一部讲日本美食的纪录片。“我喜欢看这类的纪录片，有时候会有新想法。我很喜欢做菜，但又不想以此作为长期的职业。”欧文看着屏幕上混合着日本酱汁和法国奶酪的菜肴滋滋冒着热气：“厨师是个很有品位的职业，类似于魔法师和建筑师，去把一些东西改变了，然后拼合在一起。”

    把纪录片看到一半，时间已经不早了。“你认识回家的路吗？”迈克尔问。他很贴心，欧文一直在想什么时候告诉他自己要离开，现在的时间刚刚好，他还可以回家处理一下自己的事情。“我不认识路也有谷歌地图。”欧文回答，“明天你需要我什么时候来？至少要一整天的时间才能够把书按照排列好。我还想借几本书回去。”

    “你都可以拿。明天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迈克尔送欧文出门，吻了他一下。“晚安。”他说。“晚安”，欧文回答他。他打开屋门，目送欧文走到的车边。欧文打开车门，回过头看了迈克尔一眼，迈克尔懒洋洋地靠在门口，朝他招手。欧文抿了抿，又心动又紧张，如果迈克尔现在说，留下来陪我，他就会立刻关上车门，锁车，回到他的屋子里。欧文朝迈克尔最后一次道别，他坐进车里，打动车子，倒出去，开上大路。他用谷歌地图设置了自己家的地址，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在黑夜里开车。

    回到家，欧文脱掉鞋和袜子，瘫在沙发上，他做了一天体力劳动，身体很疲惫，明天和后天他一定会浑身肌肉痛。昨天他离开家的时候心如死灰，绝望又忧虑，现在事情完全不一样：他重新见到了迈克尔，在他家里住了一天，明天还会再见到他。他应该早一点去找他的，他从未想过要报警，他只是在担心是不是和迈克尔完全不合适。现在他希望这段关系维持下去，至少维持得比他最短暂的恋爱要久一点。他不习惯处理关系，但每段关系开始时他都希望能够做得更好。他不够成熟，也不够活泼，缺乏很多必要的沟通技巧和方式，原本他做好了一直一个人生活的打算，现在他希望能够和迈克尔更加了解，他必须承认自己喜欢迈克尔——他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希望了解他，也有耐心了解他的人。他不想轻易放弃。

    欧文在迈克尔家里洗过澡了，他可以利用睡觉前的1个小时读读书，做做笔记，他把从迈克尔那儿借来的三本关于北美洲鸟类的书拿到桌上，分别是北卡罗来纳州、弗吉尼亚州以及加拿大安大略省的鸟类指南。12点的时候，他上床睡觉。他打开手机，点开社交网络，想了想，关注了迈克尔的账号，他又一次翻看迈克尔的s，现在他终于可以给他点赞。他把手机放在床头充电，躺下来，看着天花板。今天夜里很安静，没有鸟叫声，只有悠长的虫鸣。他知道这个时节里，清晨四点多就会听到动听的鸟叫。

    欧文起得不算早，他打开手机，看到迈克尔也关注了他的账号，他还选择了一张照片给他留言，欧文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回复他什么，他发了一个笑脸的表情，爬起来换衣服。他一边刷牙一边思考很多事情，都感到无法回答，他不可能知道他们这段关系是会在明天就消失，还是可以持续到下个月。他羡慕也嫉妒那种能够很快让自己进入一段关系里的人，他们了解这个过程，熟悉这种心理，知道如何让自己被喜欢，他从来就没有好好学习过这个过程，从头到尾他的恋爱都靠的是愚蠢的本能。他给自己弄了点东西吃，冰箱里的面包已经干了，口感很糟糕，不过没有坏，涂多一点果酱也不算不能吃。他又喝了牛奶，吃掉一个苹果，站到镜子前面整理自己的衬衫领子。他的头发有一个地方翘了起来，而他不喜欢使用发胶。今天真是糟糕，一大早他就觉得自己蠢爆了。但他还是得去迈克尔家里，他想见迈克尔，又觉得自己太笨拙。

    欧文走到窗边，听见了灰伯劳和北美黄林莺的叫声。如果他不去迈克尔家，今天他可以在自己家里待一天，或者走上几公里，去湖边看看北方大潜鸟、加拿大鹅以及各种鸭子们。生活总是在改变，他以为它会一成不变，它却还是在不断地起变化。他感到一丝不安，他不习惯变化，又不得不去习惯它。

    欧文给迈克尔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他将要出发。他背了黑色双肩包，里面放着笔记本、笔、电脑，以防万一要用到。他坐进车里，继续设置好谷歌地图的导航，踩下油门。

    他把车停在迈克尔家门口，走下车。迈克尔已经听见了引擎的声音为他打开了门。

    “早上好。”迈克尔把那双之前就给他穿的拖鞋继续给他。

    “早上好。”欧文走进迈克尔的家，迈克尔还穿着白色的睡衣和灰色的运动裤。

    “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了。”迈克尔说，“今天我们随便干什么。”

    “不用把不同类别的书归类？我帮你会更快完成。”

    “你看起来很喜欢整理东西。”

    “有点。我也不算太干净，但喜欢把东西都归位放好。”

    “书我有空可以慢慢整理，一点儿也不急。箱子里的东西也是。我不介意睡在箱子之间。你是那样旅行回来当晚就会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拿出来的人，对吗，欧文？”

    “对。就算我晚上不会把箱子里的东西完全放到它们该在的地方，也一定会把里面的东西先拿出来，把空箱子收起来。”

    “你说过秩序让你感觉安全。”

    “是这样。”欧文放松下来，他靠在沙发上和迈克尔聊天，这段关系就算只维持到明天晚上就破碎似乎也不再重要——虽然他一定会伤心和惴惴不安。希望是一方面，事实是一方面，即使他们不再是这种关系（他也说不清楚他们是哪种关系），只是普通朋友他也觉得很好，非常好，他还能这样和迈克尔随意聊天，他可以想着他自｀慰。他总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要求得太多。一旦要求得太多，就很容易重重摔倒。

    “你想去看电影吗？我们上午可以看看电视，傍晚出去吃点东西，晚上去看电影。”

    欧文想了想最近有什么电影，他把想看的都看过了，不过有的片子值得看第二遍。

    “听起来不错。”他闻到了空气中熟悉的味道，迈克尔家的味道，他知道自己陷入了什么境地，他在寻找一种关系，却又不够坚定。他需要不断说服自己迈出脚步。在之前的时间中，他并没有太多机会学习如何成为一个能够成熟地处理亲密关系的人，他甚至觉得这种东西根本没必要。现在他需要一些实践知识，他会的又远远不够。

    “你有特别想看的电影吗？”

    “我都可以。”欧文说，“我看过了正在上映的四部电影，再看一次没问题。”

    “去回顾老电影你有兴趣吗？”

    “比看新电影更有兴趣。”他喜欢这个点子，有些老片子可以反复地看，而很多老电影的节奏都比新电影更慢，他喜欢那种有条不紊的节奏。

    “我找找看。如果有的话，我们就去看你挑的安全词。”

    “什么？”欧文紧张起来。

    “库布里克。”迈克尔朝他扬扬眉毛。

    欧文歪了歪嘴角，用手挠了一下鼻翼。他和迈克尔在性的问题上相对熟悉，在生活细节上他又变得紧张和僵硬。

    “我知道有个放映老电影的电影院……”迈克尔把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细长的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上帝啊，欧文想，它们曾经抚摸我，还插进我的身体中，“我看看……今天晚上是怪形。”

    “怪形？我喜欢那种慌乱又心神不灵的恐怖。”

    “这可真不是约会首选，不过也还不错。”

    约会？欧文紧张起来。就连他自己也知道看电影这件事听起来是约会，他们上过床，玩过一些熟悉的情侣都不会玩的玩意，却从来没有约会过。他可能会表现得过于笨拙，但他会控制自己，少说话，开口之前先经过大脑。他要保持一种时刻提醒自己的状态，别把事情搞砸。

    “就这么定了。”迈克尔合上放在腿上的笔记本电脑，把它放到一边，“我们吃完晚饭再去买票，今天是工作日，应该买得到票。”他看着欧文，“对于晚餐，你有什么建议？”

    “除了快餐店，我不了解餐厅。”欧文回答，“我和朋友出去吃饭会去的是普通的小餐厅，提供咖啡续杯，你喝得太多，服务员就用眼睛瞪你。如果你长得帅就不一样了，他们会很乐意给你续杯。不过那种咖啡也没什么好喝的……味道很淡，酸得有点怪怪的，喝惯了其实也还可以……我常去的那家薯条很好吃，他们是手切的，炸得很好，干酪汉堡也不错……但店里整体看上去有点脏兮兮的，似乎不太适合。”他不小心又说得太多，连忙闭上嘴。

    “你想去那里，还是由我挑餐厅？”迈克尔侧着靠在沙发上，看着欧文，他把手放在欧文肩膀后面的靠背上。

    欧文僵硬地坐直，他的电脑包放在脚边：“由你挑吧……我想。”

    “我知道一家餐厅，他们的薯条也很好吃，还有好吃的番茄鲜虾意大利面。酒也不错，我们开车出去，就只有一个人能喝酒。”

    “我更喜欢可乐。”比起啤酒，他确实更喜欢可乐。

    “你之前找我要过啤酒。”

    欧文想起那个夜晚，他向迈克尔描述他希望怎样死亡：“酒精能够让人放松。比起啤酒我更愿意喝苏打水和可乐。淡味的啤酒我能喝得稍微多一点，口味更重的啤酒和其他酒类就不行。”他的口味不像个成年人，有人说过这一点，他喜欢酸甜的鸡尾酒和淡的啤酒，比起酒当然更喜欢可乐，喝不来红酒也没办法欣赏威士忌。

    迈克尔凑过去吻他，这个吻很轻柔，他接吻技术很好，欧文先是感到背后一阵紧张，然后在他的嘴唇和手指下放松下来，回应他的吻。迈克尔抵住欧文的鼻子：“我曾经有段时间很想找个书呆子男朋友，比起酒更喜欢可乐，背着黑色的双肩电脑包，戴黑框老式眼镜，指甲剪得很干净。但书呆子太难了解，有的则有着令我很不喜欢的怪癖和习惯，有的自以为是的令人讨厌。后来我对自己说，别做梦了。”他拉远距离，看着欧文，笑起来，“看看现在。”

    “我也有奇怪的习惯，在一些地方自以为是。”欧文说，“你应该做好心理准备，别想得太理想化。”他确实不擅长很多事情，在一些细节上死脑筋又很固执。

    迈克尔抱住他：“那我拭目以待。”

    “我没有开玩笑。”欧文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会知道的。”

    迈克尔笑了起来，又吻了他一下。

    欧文还是帮迈克尔收拾起书柜，迈克尔懒懒地半躺在沙发上，问他是否确定要这么做而不是休息一下。“如果你不介意我动你的书，我就可以为你整理。”欧文和他确认。“当然不介意。如果你想帮我收拾，我很高兴。”

    如果什么事情也不做，只是坐在沙发上，他有一点点不安，还不如让自己忙起来。昨天肌肉中堆积的乳酸已经开始酸痛，欧文在搬书的时候明显体会到这一点。他花了一个小时帮迈克尔把书架整理好。看到迈克尔读的书，他感到自己更了解了他一点，他们彼此的书架上有至少两层的书是一样的。“差不多都按照类别整理好了，有几层会有好几个类别，地方不太够。”

    下午，他在迈克尔家的沙发上睡着了，就像以前他被绑在这儿那样。今天他完全不头痛，是温暖的味道和令人安心的氛围让他睡着了。他醒来时迈克尔在看书，欧文伸手摸到眼镜戴好，又掀开迈克尔给他盖的毯子坐起来。

    “真抱歉我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