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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路过一处破旧的房子,绿色的发霉一样的遮雨棚挡在门前,不到百米远是一个垃圾回收点。
皮皮勒斯的手指向摆满黑色塑料袋的垃圾堆,冲着那里做了做口型,埃尔希德没有管他,这个动作他总在重复,每次和埃尔希德走在一起,路过这种地方,他总要重复一次,像是被设定好的机器,又像是一个简单的虔诚的朝圣者,按时进行某项仪式。
“我在那里。”
这是皮皮勒斯没有说出口的话。
还记得么?那些恶臭,那些肮脏,那些你所爱的不能被人认同的东西,那些你习以为常对他人而言却是致命的行为……它们,都在你的脑海里啊,皮皮勒斯。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跳窗离开了一户人家,一家四口人睡得十分安详,但是他们睡得很沉,再也醒不过来了,他是罪恶,他思想怪异,他性格扭曲,世界上有一种人是他的天敌,他们杀自己是职责,自己杀人却是万恶不赦。
他记得有一次他失败了,躲在一个肮脏的角落里,脸上有着崭新的刀伤,皮肉外翻,好像血液都要逃亡,冒着热气奔跑出来,他想捂住脸上的伤口,才发现手上的伤更疼更可怖。
他自诩为野兽,就该舔舐自己的伤口,他的眼睛是幽深寂静的蓝色,好像尼斯湖一样,可是谁知道藏不藏着水怪。
当野兽即将走向终结的时候,他听到了太虚的声音:
“你在这里。”
他疲惫的睁开眼睛,血液凝固让这个动作十分艰难,他确信自己不认识这个人,而这看起来文诌诌的男人也绝非是那些“捕猎者”。
可是他刚才说了,你在这里。
好像多年未见的友人重逢在了一个不太体面的地方,一人惊讶,一人欢愉。
“你认识我?”
“我怎么会认识你?”
皮皮勒斯觉得眼前这个人绝对是法语没学好就来了这里,前言不搭后语,让人不理解又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无辜样。
“我只是陈述事实,你在这里。”
“我也在这里。”
“要我带你离开这里吗?”
带你离开,是指一起前行,皮皮勒斯承认这个人比起那些警察而言更像个专业的捕猎者。
拯救一个猎物,创造一个依赖,所以磨灭他的锐气和无主,给他戴上刻有名字的项圈。
皮皮勒斯不否认这个看起来是艺术家的男人其实并不是善类,但他也不介意成为这个人达成某种目的的工具。
换句话说便是心甘情愿。
“那么,我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卸去伪装的小丑有着金黄的长发,右眼是污浊的蓝色,左眼偏灰,斜长的疤痕蔓延到下颚。
“去一个学校。”
“什么?!”疑似从未进过学校学习的杀人犯有些迷茫了。
“下午站在门口,等两个人。”
“等谁?”
“不知道。”
埃尔希德不确定莩兰乌多斯是否会出现。
“其中一个不知道,另外一个……”
修长冰冷的手抵出一张照片,学生,身着白色衬衫和棕色格子的长裤,
“他叫沙拉曼达?法尔。”
皮皮勒斯的眼里有着一种躁动,好像是几年前,自己把匕首从每个死者胸腔里拔出来时的,危险的光。
“那另一个怎么办?”
埃尔希德起身准备离开这个陈旧的地方了。
“他会出现的。”
“在你的周围有我的味道,你知道的,自然界里,万兽依靠气味寻找彼此,同类相争相斗,异类弱肉强食。”
“而我们”
埃尔希德的眼睛里有着不属于人类的火焰,他的眼睛看像手中的外套,好像魔法会出现,将它点燃。
“……就是同类。”
“那他一定不会在学生放学时出现,他和你一样讨厌阳光。”
皮皮勒斯送他走到路口,更加漆黑的天席卷着渺小的凡尔赛。
“你果然还是记不住我说的那句话啊。”
“万物青睐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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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由三部分组成,无知的人,无知的事物,无知的联系。
我们在无知的无限的生命里去寻找“有知”,慢慢地变为有知的人,然后不属于这个世界,然后离开。
这不是悲哀,也并非上帝怕你用知识、用智慧蛊惑人心不再去相信他的力量。真正的悲哀是读懂了一切却没法终结,有知的自己走在无知的世界里,这是上帝的偏见,这才叫悲哀。
有一种人令人生哀,比如莩兰乌多斯。
老实说,他令人羡嫉,也令人感叹可怜。
活着面对死者,死后面对生者,得到不想得到的东西却是他人渴求的,得不到的却是他人为之变色的可怖。
莩兰乌多斯站在钟楼的角落里,这个位置对想要观察学校的人来说有些远了,但却适合他,不同年级的学生就着不同时段的下课铃狂奔出校门,有的扑向雪地里,还有的像是恋人一样手挽着手有说有笑,可是这些和他有什么关系?这些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无用,而且让人心生嫉妒。
“人生有两大悲剧,一是没有得到你心爱的东西,另一是得到了你心爱的东西。”
他想起萧伯纳的话,眼里冷了下去,却又觉得这话并不是在说自己,因为自己得到的并非所愿。
红色在白色的世界里异常耀眼。
沙拉曼,他想要看到的是沙拉曼。
那个每次出校门都神色慌张的男生,特意避过人流,等到几乎没了人再走出去
——他不知道这样才是危险么?
有一个人站在阴影里,他是来保护一个人的,还有一个人站在灰暗的苍天下,他是来干什么的?游走在黑暗里,做着为黑暗卖命的事情,但他太嫩了,他不属于黑暗,只是想用他当披风,像游侠一样效忠,像骑士一样卖命。
皮皮勒斯靠在大雪压枝的树下,手中拿着色彩斑斓的玩具、人偶,假装一个贩卖的小丑。
他的俏皮帽子上悬挂着四个红色的水晶,它们为他提供保护,封锁它的气味,保证自己不被莩兰乌多斯察觉。
沙拉曼走在雪地上,他今天其实很开心,历史老师还对他的剧本赞不绝口,现在学到二战,总会拿出几段剧本加以对比。
可是反过来想,这些和战争内容相关的东西其实并不来源于自己,告诉他的,把这些细碎的东西穿成线的,不是自己。
那个人,年轻又感觉苍老。
他希望见到那个人,上帝啊,就算告诉我其实一直他一直在自己身边也好啊。
不得不说上帝眷顾他,其实他想见到的人……其实……该说是正在看他,确切而言,这叫做偷窥。
他还按着自己的步子走着,
皮皮勒斯按着自己的例行监视着,
莩兰乌多斯按着自己的位置站在那里。
他们都是曲线,默默期望着不要有交集,就像是相碰而起反应的火线迸出火花。
首先,有两条线相交,是沙拉曼和莩兰乌多斯。
之后,又有两条线相交。
“呜啊——!”
莩兰乌多斯啪地坐在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