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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庭阶没事,再坏的结局他都能承受。
有个人比李仲兰更苦恼,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这个人就是赵元佐。赵元佐本是一个英气勃发的少年,最近却如同浸在泪水坛子中,眼睛时不时地红肿,看着让人心疼,倒比他父皇显得可爱许多。
赵元佐偷偷来找李仲兰,双方接触都不深,彼此交谈都有些尴尬,仲兰手上的血泡还未痊愈,两只手都缠着厚厚的绷带,他想解开绷带换药,赵元佐忙殷切地凑上前道:“我来帮你吧!”
李仲兰一愣,看对方一副讨好的表情,不忍拒绝,便点头答应,于是稚嫩的少年赶紧手忙脚乱地拆绷带拿药膏,忙得不亦乐乎。
李仲兰心中一动,说:“齐王今天可能不过来,最近战事多,他们应该在忙着整肃军队吧。”
赵元佐的手僵了一下,满脸藏不住失望的神情,他抬起头,恳切地看着李仲兰,说道:“李常侍,我知道四叔和你们关系好,他最近有些冷淡,你可否帮我问问,是元佐做错了什么吗?”
李仲兰看着这张和赵光义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心中却恨不起来,他微笑着宽慰对方:“别多想,齐王最近很忙,应该是没空找你。”
“可是我找他他也躲着我!”赵元佐着急地说,手指情不自禁的用力捏了李仲兰一把,痛得对方龇牙咧嘴,他顿时羞赧起来,忙不迭地道歉。
李仲兰怕赵元佐情绪再度失控,赶紧把手抽走,自己缠着绷带,又忆着刚才的对话,柳眉微蹙,说道:“等下回见到齐王,我替你说说好话,让他不要冷落你。”
赵元佐喜不自胜,又想帮李仲兰做事,吓得仲兰拼命摇头,把对方给打发回去了。
待晚上赵庭阶归来,李仲兰提醒道:“你四叔躲避你堂弟的做法未免不妥,若让旁人看来,他跟你难免有结党营私之嫌,还是让他别冷着你堂弟吧。”
赵庭阶苦笑,叹息道:“此事我之前跟四叔说过,但他生性磊落,无法做一边与人亲近一边又伤害对方的事。”
李仲兰却说:“他怎知冷落对方不是更深的伤害呢?”
其实他有私心,怕赵光义察觉庭阶和齐王的密谋,但赵廷美爱钻牛角尖,认定的事情不会更改,怎么劝都没用。
李仲兰只得放弃,任赵元佐整天魂不守舍。
若赵光义的皇权被推翻,叔侄二人再有感情,只怕也会兵戎相向吧,赵元佐能跟自己的杀父仇人在一起么?
李仲兰这会才感到害怕,他咬着唇问赵庭阶:“如果当初我……害了你父皇,你将如何待我?”
赵庭阶抚着小狐狸的脸,斩钉截铁道:“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他的眼神却是温柔的。
李仲兰将头慢慢埋进赵庭阶胸口,他深感以前的自己太不成熟,做事情欠缺考虑,幸好庭阶牵着他的手,从未放弃。
八月,宋兵兵临南京城下,正式展开攻城之战,由于南京是辽国在南部的重要关隘,辽帝对此次战役十分重视,派出几员大将——南府宰相耶律沙、北院大王耶律奚底和南院大王耶律斜轸,命三人一并保卫南京。
耶律沙在白马岭战役中痛失爱子,恨不得马上报仇雪恨,与赵光义决一死战,但耶律斜轸素有计谋,他得知宋军中有李仲兰这等会法术的人物,深以为患,计划着要将其铲除。
几日后,赵德芳在附近的山林里巡逻时发现了骇人听闻的一幕:一名汉族女子被数名辽兵□□,获救时已经深度昏迷。
赵德芳见这名女子即便浑身血污,也掩不住清丽秀雅之气,不禁大感可惜,赶紧将人带至营地救治,然后转瞬就忘了此事,因为他目前除了打仗,心思全在“二嫂”那里。
又过两日,李仲兰在军营里走动时,忽然发现营中居然有一个年方二八的娇弱女子,不禁疑窦丛生,那女子白皙素净的面庞忧云密布,看上去楚楚可怜,引得李仲兰上前欲与其搭讪。
哪知这女子一见有人靠近,立刻惊慌失措地转身就走,让李仲兰更加好奇,他一路紧跟着那女子,终于,对方在一个冷僻的角落停下脚步,转身愤恨道:“你为何要跟踪我?”
李仲兰见对方平白无故对自己发火,不由吃了一惊,他觉得自己过于鲁莽,致使对方受到惊吓,忙彬彬有礼地道歉道:“姑娘恕罪,是在下唐突了!不知姑娘为何会来军营,是否因为营中有自己的亲故?”
他话一说完,对方圆溜溜的眼瞳顿时蒙上了一层水汽,还冷笑道:“亲故?我的亲故都被你们害死了!你们还想怎样!”
说完,她用饱含怒火的眼神瞪了一眼李仲兰,用手捂着嘴,啜泣着从李仲兰身边跑开了。
李仲兰莫名其妙,赶紧找了人问明情况,才知这女子原是晋阳百姓,父母早在战乱中死去,剩她一人出城流浪,却迷失方向,走到了东部山林,还被几个辽兵玷污了身体,实在可怜。
同为天涯沦落人,李仲兰心中顿时对那女子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情,他挑了几管香,又让庭阶猎一些野味,想给那女子送去。
赵庭阶不以为然,提醒道:“那女子又不傻,怎会往敌国方向跑,你还是别跟她亲近为好。”
李仲兰却说:“我观其手心,双手白嫩,没有习武之人磨出的茧,可知那女子没有武功,确实是寻常百姓,你就放心吧!”
赵庭阶还是不太放心,李仲兰却拿着香和肉给那女子套近乎去了,还把自己同为亡国之人的身份告诉对方,那女子的脸色才和缓些。
女子说她名叫香兰,这让李仲兰又惊又喜,深感与对方有缘,香兰数次说到自己无依无靠,忍不住落下泪来,竟想着要去青楼营生,急得李仲兰慌忙劝阻。
李仲兰求赵庭阶派一名随侍护送香兰南下,然而赵庭阶不答应:“这一路南下的流民甚众,难道每个人都要保护吗?切莫将刀刃用在小事上。”
李仲兰不服气,说:“可那会你让我回京,不就动用了半数随侍么?”
赵庭阶眉心一抽,斥道:“他人怎能与你相提并论,这女子过几日我会让她离开军营,此事休要再提!”
李仲兰还要再申辩,大魔王却把他往床上拖,两人正在闹腾,帐外忽然传来兵卒的惊呼:“不好了!着火了!”
赵庭阶起身,叮嘱李仲兰道:“我去看下,你呆在这里,别乱跑。”说罢就出去了。
李仲兰等了一下,有点不放心香兰,还是出了帐篷,往医药营那边跑去。
似乎是粮草那边出了问题,很多兵卒都赶去救火,营地里乱糟糟,幸好医药营没事。
在混乱中,李仲兰见香兰披头散发地奔过来,他这才放心,迎上前去,笑道:“你没事吧……”
话未说完,香兰猛地扎进他怀里,她看似轻盈,这一撞却力道极大,差点把李仲兰撞到地上。
李仲兰刚想笑她失态,下腹却传来一阵刺痛,香兰手一扬,李仲兰顿时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拉出来了,痛得他后退了两步。
香兰还要补刀,电光火石间,半空中飞来一个身影,将她踢飞出去,她手中的凶刃在黑魆魆的夜空中划过一道银色的闪电,如流星般转瞬即逝。
赵庭阶怒不可遏,将香兰的脖子拧断,随即转身去救李仲兰。
小狐狸手捂着腹部,仍旧阻挡不住殷殷流出的鲜血,他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仿佛随时都可能飘走。
第93章 夺权
这个夜晚对赵庭阶而言是场绵长的噩梦,他抱着李仲兰冲进医药营,咆哮着让所有人去救小狐狸,军医颤颤巍巍地让他回避,他不听,可当小狐狸的衣衫被解开,那血污遍身的惨状却让他不忍卒看。
看着李仲兰惨白如纸的面庞,赵庭阶觉得自己的命也丢了半条。
有军医语气凝重地表示情况不容乐观,被他一耳光扇出去八丈远,其他军医吓得大气不敢出,只能竭尽全力加以救治。
整整三日过去,李仲兰一点苏醒的迹象也无,赵庭阶急得寝食难安,其他人轮番过来看望,均忧心忡忡,至于赵德芳,他既想来,又怕挨骂,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过去了。
军医措辞婉转地禀告说,若李常侍长时间未能苏醒,也许无需再等,结果又惹得赵庭阶发狂,差点把军医给拍废掉。
第四日清晨,赵庭阶半梦半醒中忽然察觉有一个冰凉的物体在触碰自己的胳膊,他条件反射性地一抓,却是李仲兰无力的手腕,小狐狸痛得嘤咛一声,眼泪顿时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滚落下来。
赵庭阶大喜过望,一时间情绪错乱,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不知该去抱小狐狸还是该把对方的手放下,恰好军医见了,急忙阻止道:“郡王,快放开李常侍,切勿惊扰常侍歇息!”
赵庭阶这才稳住心智,将李仲兰的手放好,又替对方擦去满脸泪痕,自己也激动起来,双眸噙出泪水。
两人默默相视,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仲兰见庭阶眼下青黑一片,下巴上也长满了密密的胡渣,知道对方没好好休息,不禁满心羞愧,嗫嚅道:“对不起……”
赵庭阶却用手轻轻捂住李仲兰的嘴,微微摇头,疲惫地笑道:“没事就好。”
李仲兰抽泣起来,既是感动也是撒娇,军医不得不让郡王先离开,以防常侍过于激动导致伤口迸裂。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对南京城的攻打仍在持续,庭阶被军务缠身,不能时刻陪在李仲兰身边,赵德芳就主动请缨照顾“二嫂”,赵庭阶正好担心弟弟受伤,便应允了。
赵德芳如今整日不上前线,怀着一颗愧疚兼喜悦的心情陪着李仲兰,他的心情过于复杂,以至于每每端茶送药时,手都抖动得厉害,看得李仲兰直发笑:“你怎么也像生了病似的。”
赵德芳脸一红,用力捏紧药碗里的白瓷调羹,强逼自己镇定下来。
可越在意此事,就越容易出错,眼看着盛满药汤的调羹快凑到李仲兰嘴边时,赵德芳的手忽然大幅度一抖,整勺药汁顿如飞瀑般泼洒出去,李仲兰只来得及闭眼,就被泼了满脸黑墨。
“你是想给我药浴么?”李仲兰无可奈何地问。
“对不起对不起!”赵德芳手忙脚乱地放下药碗,拿棉布给李仲兰擦脸。
后者仍旧紧闭双目,任由他擦拭,当棉布碰到李仲兰柔软的双唇时,赵德芳的心脏突然“砰砰”乱跳起来,棉布是黏在对方唇上了,怎么都不舍得挪动位置。
李仲兰忍无可忍,奋力扭头,免得自己吃一嘴棉布,这不由又让赵德芳惭愧不止,连声道歉个不停。
都是兄弟,庭阶这么聪明的哥哥怎会有这么个傻弟弟哟!李仲兰哭笑不得地想。
有时赵光义会过来,在言辞关切的同时,居然又是趁人之危的一顿乱摸,李仲兰没有力气躲避,只能由着皇帝胡来,如今他觉得能活着跟庭阶在一起已是运气,竟也学会了隐忍。
一个月后,赵庭阶见李仲兰身子有所好转,便将他挪到自己的营帐里,但此时南京之战已到关键时刻,城内辽兵虽负隅顽抗,城破已是大势所趋,赵庭阶早出晚归,无暇照顾李仲兰,只能命随侍好生照料。
“辽兵这般没用,你们该不会真把辽国给灭了吧?”李仲兰好奇地问。
他每日躺在床上,不知帐外军情,因此急切想要知道外界发生的一切。
赵庭阶摇摇头,笑道:“辽国哪是说灭就灭的,不过南京城是摇摇欲坠了。”
某日晚间,李仲兰忽然听到帐外呼喊声震天,兵士们在群情激昂地叫着“陛下万岁”,猜测南京城已破,不由也跟着高兴起来。
但顺利攻城不至于让众人如此激动吧?李仲兰又有些纳闷。
过了约一个时辰,骚动声渐渐止息,他有些困乏,正欲卧床休息,赵庭阶春风满面地走进帐篷,俊颜挂着灿烂的笑容。
仲兰从未见庭阶笑得如此轻松,立刻窥探出一丝端倪,也笑着问:“何事让你如此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