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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子,何必呢。”云青云上苦笑声低低地骂,她晃着头说拼死挣扎,肆公子只是眯着眼,身体放松起来,丢下刀,她便眼睁睁看着那些长老拿出一个白色繁复玉饰,肆公子塌了塌肩膀,散漫地拖着声道:“何必呢——”他这么说着,眼落着绿眼黑色长卷发,套着一身稳重黑衣的琥珀川墨之身上。她看着人笑得悲哀,感到一种透骨的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哪怕现在想起,云青云上都险些被逼得落泪,她没有落泪的原因是——突然被抓了脖颈,少年人戏谑的声落于耳边:“呦——别哭啊,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哄女孩子,虽然你这样也楚楚可怜的很,可你昨天,是在装酒醉骗我那少不更事的队长吧,坦白来讲,我也是常常骗人的人,是真是假,我是知道的。”

    “醉意三分,即兴四分,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毕竟人酒醉了,是很容易想到些不该想起的事情的。”

    “云上小姐,告诉我们全部吧,林深肆既然把你交付给我,那么——”云青澄一郎抬手,笑得很温柔,像是个君子似的,一手勾着人脖颈,一手擦过人眼角,惊得云青云上闭了眼,长睫在人指腹下蹭了蹭,眼泪挤出去,被人擦掉,她听着人叹气道:“我啊,最受不住女孩子要哭不哭地看我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声苦笑,就像这是句真话。

    “云青一族和洛杉一族当年都是琥珀川一族附庸,琥珀川家族当年的辉煌可是超过现今的四大家族的,不,就算现在的四大家族联合起来也无法比拟,金丝银线为绣,锦缎丝绸为衣都是再寻常不过,琉璃为瓦,玉石为砖,房屋田地千里,自琥珀川东迤逦至西,史书上说,琥珀川家族奢侈浪费,山本重国为大义屠戮其全族,流刃若火始解,大火焚蚀三天三夜不绝。”云青澄一郎看着人,却见自己说完后,那一身哀愁的女人翻了个白眼,笑了起来,眉梢唇角挂着的都是嘲讽不屑。活活被他的话给逗笑了!刚刚还是哭着的!!!

    云青澄一郎皱眉,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难不成琥珀川一族不是因奢靡覆灭的么?史书上总会有几句真话的吧,琥珀川一族的覆灭,总会带着几分其自身的原因,历史课上他曾见过琥珀川这一家族,那时他们老师闲闲提及,道琥珀川一族虽有灵王血脉,却因奢靡过度覆灭,山本重国是为大义而进行屠戮之举,说着说着这位老师声音拔高,无意暴露了自己的属性。而那时林深肆焦躁地抓了两下桌子,桌子很光滑,抓不出声音,他咂了咂舌,挂着嘲讽的笑,刚睡醒的声和调都带着一种柔软的质感,分外慵懒。

    “说得就跟自己亲眼见过琥珀川家族覆灭似的,但凡杀戮之举,哪有大义可言?”他眉梢唇角挂着嘲讽不屑,眼分明是在睥睨众生的,像是对着着名为宿命轮回一往直前的时间洪流,发出一声漫不经心的嗤笑。那时云青澄一郎还未来得及从中领悟什么,林深肆便因脸上过于张扬的神情引起了历史老师的注意,被历史老师赶了出去,为什么呢?只是因为历史老师多在人群中看了那么一眼而已,他喊林深肆,问人感想,林深肆原封不动地把自己刚才说的那句拉仇恨的话,还有脸上的嘲讽和话落后紧跟着的那声嗤笑交了上去。

    最后历史老师让他滚出去,林深肆麻溜地一拉椅子几步就走了出去,他逆着光,背影蒙着一圈光亮,身上套着件不伦不类的黑色单衣,他的校服被室友剪了,他把室友打得求饶。那时候所有人都是清一色干干净净的白衣,独独他是一身黑衣,背影瘦削,肩塌着,浪得不行。

    云青澄一郎无端想起这件经年旧事来,觉得似乎是那时起,就已经注定了今日的结局。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老师是对的,就算有人觉得林深肆的话没什么错,也无人敢讲,他记得历史老师告诫手底下的学生,带着过来人的骄傲和对年轻人什么都不曾经受的不满,一脸一代不如一代挂在油腻的脸上,还不如说出来,自以为语重心长道:“死神是光荣的,需要带着信仰,我们的杀戮是为了大义和静灵庭的荣耀,身为死神,就该守护着那些无力的流魂街里的整,生命的意义便在于此,没有这种信仰的,现在就可以滚出真央灵术院了。”

    “不是啊,澄一郎,真不是这样的。”云青云山拉开锦被,一头海藻般浓密的长卷发沿着脊背铺下,阳光照过窗棂,落在她的发上,云青云上的脸蒙在纵横光影间,她那历经沧桑的来自古老京都的声,温柔而悲哀,她说:“真不是这样的,洛杉和云青两族忠于琥珀川一族,可是琥珀川一族外族和内族不忠,琥珀川一族不怎么奢靡,琥珀川一族所用器物会比一般人家好些,因为琥珀川一族可是积淀千年的大家族,所以说不存在奢靡过度这个问题,至于什么自琥珀川东迤逦至西的房屋,不止是琥珀川一族的,还有世世代代居住于琥珀川附近的整搭建的,那是他们住的地方,毕竟当时,还不存在流魂街的。”

    “你可知道,琥珀川旧时泛滥成灾么?琥珀川一族先祖来自灵王一族,带着灵王一族的珍宝,还有名为沧海生和业火的两把妖刀,琥珀川一族因先祖建功立业,以一人之力阻拦琥珀川决堤洪灾扬名,有些整搬到琥珀川,还有些整为了报答,自愿为琥珀川一族奴仆,任人差遣,实际上琥珀川一族都是很恭敬有礼的,对人很好,还有些有灵力的追随琥珀川先祖,成为琥珀川附属家族,便是洛杉和云青二族,本来还有一族的,只是那一族背叛了,还是不提及吧。”云青云上低低叹息。

    “可是琥珀川在史书之上从来都没有记载……”云青澄一郎道,忽然止了声,史书之上没有记载,那么,就是说,琥珀川不存在了。到底是什么,能让泛滥成灾的河流消失不见呢?

    该是何等的外力啊。

    “业火烧了三天三夜是不假,琥珀川一族的房屋烧了三个时辰就没了,烧了三天三夜的,是琥珀川,琥珀川一族那位红发红眼的先祖是没有姓氏的,因为同另一位在琥珀川安居,便姓琥珀川,琥珀川一族的先祖,死于功高盖主,而千年后,琥珀川一族都不晓得红发红眼是返祖现象了,世人只知沧海生创立异空间,再无人知业火可焚天。”

    “肆公子的罪过,他的不详不是因那头红发,而是因为他降生之时,封了千年的业火发出刀鸣声,业火可焚天是真的,你可知道,灵王是在异空间的,琥珀川一族的先祖来自灵王所在的异空间,沧海生可创立异空间,而业火……”

    “那么也就是说,业火是能打开……不对,业火是能破坏的,焚烧一切,连带和异空间的界限!!!”云青澄一郎想,忽然明白了什么,手在瞬间握成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

    “琥珀川一族的先祖必定和业火逃不了干系,而林深肆也是非死不可的,因为那把刀太可怕,所有人都畏惧,还有人忌讳着业火毁坏异空间的能力。”

    “也就是说林深肆,是非死不可的。”

    另一边,早早冲到一番队求着一个答案的日番谷冬狮郎,得了答案后,凝着翠绿的不染尘埃不受凡俗荼毒的眸盯着人看。

    “那么,您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杀了他?”日番谷难以置信地问,他想,他是要杀了林深肆么?

    老者喝了口茶,淡淡道:“尸魂界的反叛组织罪生,便是那位因永生禁咒残缺而次次轮回转世的肆公子同他人一道创立的,日番谷队长,为了尸魂界的大义,总是要牺牲一些人的,终有一日你我,也是要为了尸魂界献出自己的生命的。”

    就像祭祀一样,献出骨血,罪恶之上,开出名为大义的灼人而蛊惑众生的花,能轻易蛊惑着年轻人为此抛头颅洒热血,可年轻人哪里敢扒开土看看,直面大义之下累积成山的森森白骨呢?日番谷想,步入阴影之下,沿着阴影走出一番队,迎向前方璀璨得刺眼的光。

    可是林深肆算什么呢?他是林深肆,还是轮回千年想要摧毁尸魂界的肆公子呢?他濒死之前,为何还记得要烧会泛滥成灾威胁无力的整的琥珀川呢?他又为何创立罪生?

    大义啊,听着总是那么好听光一样耀眼的。

    可总有些什么,要蒙在大义的阴影之下。

    第14章

    1988年阴历最后一天,日番谷本该去朽木家赏樱花喝茶,陪着其余几位队长一同消遣闲散时间的,虽说林深肆的背叛足够他焦头烂额,更别提什么从总队长那里得知的陈年旧事,可是人情世故他还是逃不掉的,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十番队的队长,高处不胜寒,世人的评论如果能成形,一人的话有一张纸那么薄,那么关于日番谷冬狮郎的评论是能够堆砌得比他本人的身高还要高的。高处不胜寒啊,日番谷想,觉得这个冬天真是暖和得过了,以至于给樱花造成一种回春的错觉,可是花还没开几天,如晚霞似烟云绚烂多久,老天爷就很不给面子地卷了几天薄雪,还混着冷雨,因而此时的樱花蒙着层晶莹剔透的冰。

    那些暗暗恋慕着他的副队的人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去折六番队的樱花,就算这是偷偷的也得有不幸地失败后,直面朽木白哉那张万年冰山脸的勇气,日番谷扫一眼自家副队桌子上摆着的晶莹剔透的樱花,可怜可爱得很,很得松本喜欢。而林深肆也很喜欢瘫在十番队后院支着脑袋赏樱花,一瘫就是一下午,直至落日融金,他伸个懒腰回头,一身金红,眉眼蒙着暮色一身绚烂耀眼的颜色,漫不经心地揉揉脑袋,冲他笑得分外无辜:“队长我头疼这算是工伤能报销么?”

    “喂喂喂你自己偷不了懒,还不让我多睡会儿,小鬼,睡眠不足可是不能长高高的呦——”冬天他能坐在垫子上,抄着个暖炉在后院赏雪赏梅,专挑所有人都焦头烂额的时候,他偏要在那里笑得闲散,看他们忙得快疯了,才大发慈悲地坐起来,拖把椅子捏着笔,开始唰唰唰地帮忙处理公务。速度很快,字收敛了些,还是很好的。

    日番谷端起冷的茶水喝了口,揉揉眉心,看看那几摞比他还高的公文的存在,很是怀念林深肆的存在,林深肆这个人万年都在作死和浪死的边缘徘徊,在触及旁人底线时恰到好处地收敛,因而他总能被留下一条狗命,再加上人长得好看些,是能被原谅的。而林深肆打架旷工目无队长喊队长小鬼之类的混账事干了这么多,也没被日番谷清理出去,一来是因为林深肆做什么都有分寸,二是因为他这个人有能力,能解旁人燃眉之急。

    解旁人燃眉之急的行为,可以说是雪中送炭了。

    日番谷叹口气,正开始思索该拿这个队员怎么办才好,他的队员他是不会放弃的,而这时地狱蝶蹁跹而过,那么美好的生物,带来的却是极不详的信息,松本丢下笔,浓墨在纸上晕开,厚重深沉的黑,黯淡无光,墨太少了,该浸染新的了。松本抄起斩魄刀,冲自家队长汇报:“不好了,流魂街出事了……队长,你奶奶……被抓了……”

    日番谷瞬间起身,几乎是跌在椅子上的,他的双腿一瞬间无力,恐惧感在一瞬间攥紧了心脏,心脏随时都会被捏爆,热血上头,全身血液都应和着心脏的跳动在跳着,日番谷揉揉额头,声音沙哑地问:“林深肆么?”松本乱菊明白自家队长是什么意思,这个一身艳色的女人睁着波斯猫一样灰蓝得剔透的眼,点了点头,金发自脖颈滑下,神色悲恸。日番谷抄起自己搁在旁边的刀,沉声道:“走吧,乱菊,带队员去现场。”

    话音刚落地,日番谷就冲了出去,灰白色的苍穹瞧着带了几分肮脏,远处的云将近浓黑,沉沉地压在远处迤逦的群山之上,要把山压塌似的。薄雪被冷风打着卷卷得更远,像是沙子一样细小的雪,迷得人眼睛疼,刮在脸上也疼的很。

    日番谷无法形容那一瞬间生出的怒火,理智岌岌可危,堪堪被压着,气得他浑身上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他用力扣紧手指,冷风咆哮着,可是这点冷对他而言真不算什么,冰轮丸是最冰雪系最强的斩魄刀,旁人要受着冰轮丸的凛冽寒气,他又怎么不是?只是他受的多了,就不觉得冷了。

    该死的是日番谷记得林深肆不怎么明说的温柔体贴和有些见不得光的善心,林深肆曾经收到过围巾,铁锈色的红,那时一个被救下的小姑娘强行塞的,林深肆笑笑收下,难得地给了句谢谢,可是走出人家视线后,铁锈红的围巾被人从牛皮纸袋子里抓出来,围巾在风里摊开,落在他的手掌里,日番谷正在教育人要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就被围巾兜住脑袋,那动作像是套着猎物,林深肆简单粗暴地扯了扯,手指无意蹭上他脖颈,冷的刺骨。林深肆绕了两圈,道:“多谢队长相救,我从来不戴围巾的,小鬼,别说了。”最后这人目无队长,很快地揉了揉他脑袋,手收回得那叫一个快,像是怕被猫给抓了。

    日番谷停下脚步,感受着流魂街某个地方肆无忌惮地放开的林深肆的灵压,苍穹灰白,落着细沙一样的雪,凋尽叶子的树带着未化的冰棱直直刺着天空,远处的残雪未消还是白的,路上的已经被践踏成灰黑渗入大地了。他揉揉眉心,愤怒地想冲到林深肆面前抓着人的领子吼着他问为什么。为什么呢,为什么你非要找死找得这么不留余力不可呢?你明明知道,什么是我的底线的。

    你就这么想让我杀了你么?林深肆,而你现在,还是林深肆么?

    “我称他肆公子是因为,琥珀川一族家谱上都不曾记载肆公子姓名,姓名这东西,他本是没有的,因他本来就是不该存在的不祥之人,琥珀川一族的女主人因为难产而死,难产恰巧是因为肆公子,他被囚禁在家族一处宅子整整百年,直至琥珀川家主死,只有琥珀川墨之能成为家主,肆公子提着业火,为自己双生的兄长清理障碍,自此以肆公子之名,携业火入世,扬名,而他扬名的方式,是杀了家里四位长老。”总队长看着他,眼睛是历经沧桑的,谈起旧事时神色淡淡的,仿佛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不过是故事而已。

    “骗子。”日番谷低低地骂了声,声音被呼啸的风卷得更远,他运着瞬步,在风雪里不顾冷冽,冲向那灵压鲜明的地方。

    那股灵压疯狂叫嚣着,存在感非常鲜明,鲜明得过分了,疯狂地碾压周遭空间,草木寂静,只有风雪呼啸着,掠夺着,日番谷担忧地拧着眉头,这灵压一般队员都受不住,何况是他奶奶呢?他想,继续向前,一个转角后便见自己奶奶正在火焰缭绕的圈子里,正坐在椅子上,大抵是昏迷了,他的队员看着他,口吻甚至带着几分亲昵,他道:“小鬼,称呼我为肆公子就好。”

    “我轮回转世千年,叫你一声小鬼,还是叫得了的。”他脸上挂着戏谑的笑意,挑挑下巴,指指他奶奶的位置,道:“你奶奶没事,业火烧灼的地方已经造成了隔离,可是如果你不杀了我,半个时辰后阿绯就会杀了你奶奶,而我手底下的人,现在正在屠城。”

    “告诫你一句,小鬼,不要留情分啊,不然死的可不仅仅是你奶奶了,还有流魂街数万亡魂。”他笑得薄情冷淡,一如旧时,这么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他还是那个冷淡的眼神决绝的孩子,毫不犹豫地拿刀往脖子上抹。而今也是一样的,这么多年了,套路也升级了,于公于私,日番谷都不得不把他给杀死,他是彻彻底底把他逼到了一条绝路上,日番谷解放了手里的斩魄刀:“端坐于霜天吧,冰轮丸!!!”

    天空响应着冰雪之主,冰晶凝结起来,风雪呼啸着怒吼着,落下更多苍茫的沙子一样的雪,一身蓝白细条纹的林深肆却摇摇头,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又能怎样呢?还是太稚嫩了,冰轮丸的确是最强的冰雪系斩魄刀,日番谷冬狮郎不仅有天分也着实足够努力,可是还不够,他看着那扑过来的睥睨天下的冰龙,衣衫随风烈烈飞舞,红发飞舞着,曼珠沙华般浓烈的色,他提刀,手指在缭绕着业火的刀山抹过,血液落下的瞬间滴落成火。挥刀而出的那一刻,空气里都是噼里啪啦烧灼着的星星点点的火。

    日番谷被那业火逼得急急后退,还未而来得及使出卍解,林深肆那个疯子便随着自己那一挥刀的那一击赶来,一刀下去,挑着日番谷肩膀处的衣物把人钉在墙壁上,他慢悠悠道:“小鬼,你太弱了,太让我失望了啊。”

    “怎么,你真当我是什么善人?不会对你奶奶动手的么?”他笑起来,恶意地眯着狭长的腥红的眼,这一刻他不是林深肆,身上没有林深肆半分影子,他是残忍的蛇,盯死猎物,伺机吞下,把身体裹挟上去,缠绕着毙命,享受着猎物濒临窒息的快感,带着恶意的玩弄的。

    而今他便这么看着日番谷,极慢地抽刀而出,对着火焰缭绕的位置,甩出太刀,裂纹上还带着残留的血色印记,血液自刀尖滴落,在他发间烧灼成火,他发上残存星点火光,衬得他更加非人了,火焰缭绕着刀身,随着那挥舞,正准备扑过去。

    第15章

    15

    砰的一声,少年皱着好看的眉,浓翠的眼对上他的,林深肆笑着后退一步,更快更狠地攻击上来,日番谷见招拆招,每一招都很致命,是冲着他的脖颈心脏等关键处的,太刀太长,他要是想要取得优势就要用上更快更狠的攻击,而林深肆压制他压制得太狠让他无法卍解,日番谷皱眉觉得情况不好,这时林深肆突然玩了一出换手接刀的操作,冲他挑了挑下巴道:“没时间了,队长,你现在太、弱、了、啊。”林深肆摆着张嘲讽脸,高傲而不屑。

    他的神情近乎闲散,手里的斩魄刀却是又快又狠的,很明显是不打算拖时间,日番谷注意到林深肆那家伙的手还在滴着血,只是滴落的血液落下时瞬间烧灼成火焰,日番谷一时的恍惚,那把太刀便险险地割过他的脖颈,脖颈处现了一丝血线,狭长而略深了些,林深肆弯着眉眼笑道:“啊呀~抱歉了队长,太顺手了。”他左手抄着刀,用起来自然流畅得很,不像右手用刀时那般,带着一种隔膜感。那混账东西其实是个左撇子,日番谷想,他蒙骗多年,而今林深肆左右手交替用刀,换得那叫一个自然流畅,给日番谷带来极大的压力。

    林深肆手里的太刀的长度是个麻烦,可是那些火焰无处不在,烧灼起来麻烦得很,除了冰轮丸能起作用,一般的水都扑不灭,烧起来什么东西只有烧干净才行,牵连着旁的什么便一同葬送,林深肆手里的刀妖异得的确过分了些,是漫画小说里逆天的bug一样的存在。日番谷皱眉,瞥见林深肆发上手指间的火焰,觉得代价必然是不小的。

    他为了驾驭冰轮丸付出了多少努力,不足为外人道也。

    日番谷猛地向前,利刃擦过腰腹,划出一道妖艳的血线,他仍旧执拗着向前,极近的距离下轰然砸下一记赤火炮,林深肆向后退却啧了声,觉得这种坑人的、自损一千折人八百的伎俩有些熟悉,这不是他向来喜欢干的缺德事么,他想,一条冰龙已经冲向他,然后是第二条第三条,冰龙散尽后,凛冽的冰雪味儿铺面而来,他的小鬼队长背后是冰龙羽翼,凌驾于空中,天象从临,碎雪席卷开来,鹅毛大雪纷纷落下,苍穹压得那么低,低得一抬手就能捞下天空似的。他想再放一把业火,把天空拉入地狱,把世人一道拉入无边业火里。

    若天降业火,那么世人也会坦然接受吧,因为世人本就无力挣扎,林深肆想着,觉得这种屠戮的行为也着实没什么趣味,世人的哭喊对他而言,太无趣了,千万人的痛苦加起来,也抵不过千年前临死那一日,也抵不过而今这一天,无论怎样,他是再也见不到那人最后一面了,这执念该是何等的深重呵,轮回转世,再度为人,不曾遇见过,可依旧不肯忘怀。林深肆看那睥睨天下的无双冰龙挥舞而出,就要从高空降落夺他一条狗命了,他便眯着狭长的眼,勾了个灿烂十足的真情实感的笑来,尽是心满意足的释然。

    日番谷被林深肆那心满意足的笑刺得眼睛生疼,可刀已落下,要命的是那笑得释然的疯子冲了上来,脖颈撞上他刚挥出的冰龙,活活就是个凑上来送死的,这种发疯的行为气得日番谷都想不顾两个人什么敌对的关系,旁边摆着的、用来威胁他奶奶性命的活生生的敌人,他真想揪着这人领口大骂一通,骂够了再例行官僚式的教育,然后盯着这人,让他在一下午的时间里交上来一篇真情实感的三万张的检讨,免得云青澄一郎帮他写或者给他念,再或者照抄前几次留下的一式两份的检讨。从林深肆背叛时,他就想这么做了。

    可是林深肆是什么人,不过是他的属下而已,来去自如,又与他何干?而今和他有关系了,还是他流年不利,头一次碰见个主动往他刀上撞的。

    你给我醒醒林深肆我现在是卍解的状态你是活腻了么?日番谷想,瞥见那灿烂的未散去的笑,只觉得要么是林深肆真疯了,要么是他眼瞎了。

    在那一瞬间,他是不想这个人死的,哪怕他的手下好吃懒做目无队长散漫成性抽烟喝酒,旷工迟到不过是寻常事,松松垮垮还是个毒舌,起床气很大,整天睡不醒困得要死,可他还是不想这个人死掉。死掉了,他就再也看不见他了。

    再也。

    只是这样还不够,日番谷再度被林深肆那个疯子刷新了一下人生观,林深肆手里的太刀上缭绕的火焰猛地一蹿,血液流过之处业火烧灼,他听见人低低念叨的字眼:“卍解,焚尽。”然后是砰的一声,他左手抄着那把欣长的太刀往自己脖子上砍,那是一瞬间的时,两秒都不到,冰火交织的一瞬间爆出热烈的火光来,日番谷急急后退才没被殃及,退开一段距离后,日番谷总算明白那火光为何那般盛大了。林深肆抄起刀时抄着的不是刀鞘,他是生生握着刀,砰砰地往自己脖子上砸的,他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发烧灼起来,身体大部分都被寒冰覆盖,手里血色横流,在起落间,滴到身上,烧灼成艳丽火光。

    “肆公子!!!”青年嘶吼的声冲向苍穹,近乎惨烈。

    林深肆在摇摇欲坠里回头,握着太刀转身,踉跄着要倒下,金发青年看着他,他只是勾唇勾出了个艳丽的笑意来,太刀一挥,火焰划破虚空,露出黑暗,那么黑,入了再也出不来似的,他收刀时顺手给人一刀,青年没有来得及反抗,灿烂的金色瞳孔里尽是难以置信,春烟绯本以为,肆公子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会是不一样的。肆公子是他的师傅,救命恩人,亦父亦友,是他成长中全部的眷恋和温存。

    那么他对这个人来说算什么呢?棋子?属下?麻烦的小鬼?

    “阿绯,再也不见了。”他看见人的笑容,被人一脚,踹入那黑暗中去。疼痛湮没前,春烟绯眼里只有无尽暗色,空间愈合间闪烁的火光逐渐消散,最后,只余下满眼浓黑,像是厚厚地铺了满眼的墨。他想起年幼时被人握着手,黝黑发亮的浓墨铺展开,细瘦的指指着字,骨节分明,白瓷一样,他说:“我喜欢红色,你便叫做阿绯吧,春烟绯。”

    剧透湮没理智前,春烟绯想:怎么会这么黑呢?业火的火焰,沾上不就再也难断绝的么,也就是说……他只来得及骂一声混账,便阖了眼。

    日番谷看着林深肆跪下去,烧灼的火焰滴落在白雪上,白雪都在烧,林深肆漫不经心地放下手里的太刀,左手在自己右肩上拍拍拍,他还未来得及靠近,那家伙便冲他吼:“别过来!!!”

    “做你该做的事吧。”日番谷听人道,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粗糙的砂纸摩擦间的声响,地上烧灼的火向四周扩大,很快便成了一圈火海,他挥舞出几条冰龙过去,堵住那越来越大的火势,不放心地林深肆一眼,折身去看他奶奶了,他奶奶只是昏了过去而已,身体无事,呼吸还在。

    片刻的功夫,那火焰还在烧,冰龙都把人围着了还在烧个不停,日番谷皱眉,他想他总算明白那是什么级别的妖刀了,难怪琥珀川能够被烧得从历史上除名,可现在不是叹气的时候,他还要为人做个隔离带,而且做个隔离带都不见得有用。难怪总队长那般忌惮,围追堵截肆公子的轮回转世,发现了便要人上报上去。

    而很多很多年前,他遇见了那个满眼锋利的绝望的赤发赤眼的孩子,他的奶奶不理解他,不理解有灵压的人能感受的饥饿,那时候他还是个暴躁的孩子,还未得到旧时记忆,还有得救。那时候的林深肆,也只是个孤立无援无处求助的孩子而已。

    如果一切能重头再来。日番谷近乎可笑得想,他想他是救不了这个人了,救不了了。冰龙很快烧干净,日番谷便见那人的手指在敲手里的刀,手已经是血色淋漓的,有些部分生生露出白骨,他整个人都被火焰吞噬,白骨的指尖抵着血液还在不遗余力地撞着,发出玉石一样清脆的声响,他的右手捏着脖子上的玉饰,火焰烧了他一身,漫天大雪纷纷而落,雪下得那么大,可扑不灭他身上的火。扑不灭。

    “你知道么,我被这从灵王宫里带来的东西困了千年,哪怕我轮回转世,这东西也一直跟着,锁住了我近千年,这东西的力量,是用来压抑我和业火的,只要我的力量猛地增长太多,它就会掐死我的脖颈,死死压着,可我习惯了以后,也没多痛苦。”他漫不经心道,手一捏,便轻而易举地把那玉环捏碎。

    “我就是死,也要潇洒畅快一回,我算什么呢,不过是千年前那位肆公子的残魂——可是我更想做林深肆,一无所有的林深肆,你该知道的,队长,不到临死关头,我不得自由,别过来啊,只要你沾了一点,这火不把你烧成灰是不会停的,你知道么?业火的力量,来源于血脉传承,烧灼的火焰,来自于我的灵力,我的血啊。”林深肆做出一个潦草的制止的手势,冲他露出一个苍白的笑。他身上都在烧,可他还在笑,头发都烧没了还在笑。

    “别哭啊,队长。”那狭长的眼冲他眨了眨,就像这一切,只是一场恶劣的玩笑。

    “如果可以的话,帮我看看我奶奶吧,她在春烟街三十五号,隔壁是卖酒的老太太,天天和人对骂,小鬼,你可别太嫌弃老人家,她是只有我能嫌弃的人。”林深肆咳出大量的血,那把太刀在他不断的敲击之下,铮的一声,终于裂了。

    他冲他挥了挥手,做出一个潦草的告别的姿态来,那时他的左手已经烧灼成森森白骨,血肉焚蚀间没有黑烟没有气味,火光越发艳丽,越来越大。

    “再也不见了,记得告诉那个人,肆公子早就原谅他了,讲真的,肆公子的执念太重了,每一世的轮回转世都要受很大影响真是够了啊。”他道,左眼已经被火焰吞噬,喉咙也正在烧,声音异常嘶哑难听。

    然后他躺下,给了最后一句诛心的话:“小鬼,别看了,也不准哭,我已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