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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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傅!”这一句里带着几分不甘,还有几分撒娇的意味。以前,只有在二月红要重重责罚他时,他才会这样卖乖求饶。

    “闭嘴!”二月红正在气头上,不由分说的打断了陈皮的撒娇。可吼出这一句之后又暗自心软,觉得自己有些过于严厉了,再开口时语气也和缓了许多,“你师娘总说你还是个小孩子,不懂得道理,要慢慢的教给你。可你现在这样,对得起你师娘吗?”

    “我对不起师娘?对不起师娘的究竟是谁?!药就在日本人手里,你明明可以救她的,你为什么不救她?!是不是只有看着她死在你怀里你才安心?!”二月红这句话戳痛了陈皮多年的梦魇,压抑在他心底的话终于在今天说了出来。

    话一出口便是覆水难收。

    “孽障!你滚!”丫头的死也是二月红心里难以释怀的痛处,他没想到陈皮会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得暴怒,“你我师徒情分已尽,从今以后,你再也不要踏入红府一步!”

    二月红拂袖离去,空荡荡的祠堂里只剩下陈皮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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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午后忽然下起很大的雨,到了傍晚也没有停下。

    二月红坐在前厅,沉默的看着屋外磅礴的雨水,缩在袖管里的手指被冷风吹的有些发僵。他知道陈皮还在祠堂,可他不知道陈皮为什么还没离开。

    “去祠堂里跪上一天。”陈皮还能回想起二月红说这句话时的表情。他在祠堂里一直跪到天完全黑了下来,时辰到了,才撑着蒲团勉强站起来,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祠堂。

    雨下的很大,陈皮没有打伞,只是低着头,自顾自的慢慢往外走。

    路过前厅时,陈皮知道二月红在里面。他冒雨走到院中,对着前厅缓缓跪下,端端正正的叩了三个头。然后,他一言不发的走出了红府的大门。

    没有人知道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倾盆大雨下了一整夜才停下,把血腥和污浊冲刷的干干净净。

    人们只知道,一夜之间,九门四爷被满门屠尽,府里上下几百号人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而陈皮,从前是二月红手下一个小徒弟,一夜之间变成了新的九门四爷。

    种种骇人听闻的消息如同湿冷的秋霜,在深秋的长沙城里肆意蔓延。

    直到张启山把陈皮的通缉令递给张日山,让他全城搜捕陈皮时,张日山才终于肯相信,那个他在无数个夜里相拥而眠的俊秀少年,是真的做出了这样离经叛道的事。

    还没等张启山说完,张日山就像发疯了一样的跑到屋外。没来得及穿外套,也没有带随从,衣衫单薄的他,孤身一人在街道上毫无头绪的奔走。

    张日山记得张启山说,无论如何都要把陈皮带回来,不管死活。

    “不管死活?”脑子里反复回荡着这四个字,张日山在心里问自己,如果真的要做出选择,他能不能狠下心来扣动扳机。

    思来想去也没有个结果,张日山心里的焦虑又多了几分。

    最后,张日山在城郊的一处破庙里,终于找到了陈皮。

    ☆、否极泰来

    陈皮倚着柱子瘫坐在地上,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浸透,混着大片暗红色的血水,冒着阵阵寒气。远远望去,似乎是已经没了气息。

    张日山走进破庙里,浑浊的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让他不禁皱紧了眉头。他一步步走到陈皮身边,久经沙场的他,此时竟有些颤抖。

    张日山在陈皮身旁蹲下,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发现昨晚的那场鏖战让陈皮伤的不轻。陈皮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紧抿成一线的薄唇,苍白中又泛着些青紫。

    鼓足勇气,张日山艰难的抬起手,颤抖着握住陈皮的手腕。感觉到指尖传来微弱的搏动,张日山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了。

    “还好,你还活着。”

    明知怀里的人现在是全城通缉的要犯,张日山还是选择把他带回了自己的卧室。之前他反复纠结的问题,现在,他的心里也有了答案。不管发生什么,到最后,他都会选择站在陈皮这边。

    刚刚安顿好陈皮,就有下人急匆匆的跑来告诉张日山,“张副官,佛爷马上就要过来了。”

    在张府里,这么大的事能瞒张启山这么久,已经很了不起了,张日山苦笑着想。

    上好的雕花木门被狠狠地踹开,张启山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你知不知道,现在躺在你床上的这个人是全城通缉的要犯?副官,你窝藏罪犯,我现在就可以把你抓进牢里去。”

    张日山走上前去,挡在张启山和陈皮之间,然后跪倒在他面前,哀求的仰视着他,“佛爷,所有的后果都由我一个人承担,请您重重的责罚”他顿了顿,眼中隐隐闪过泪光,“只求佛爷能放过陈皮。”

    看着张日山执拗的表情,张启山微微的叹了口气,“这是九门内部的恩怨,张日山你不要管。”

    “我也是张家人!既然这是九门的恩怨,为何与我无关?”张日山咬着牙反问道。

    没想到张日山竟然会顶撞自己,张启山愣了一下,冲他吼道,“张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可陈皮是我的人!”张日山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彻底惹怒了张启山。

    “啪!”张启山抽出军棍,狠狠地抽在了张日山的脸上。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滴落在地上,斑斑血迹让人触目惊心。

    “把人带走!”张启山命令亲兵把陈皮带走。张日山跪在床前,拦住了他们,硬生生的把仍旧昏迷着的陈皮护在身后。

    “张日山,陈皮离经叛道背弃师门,你为什么要护着他?”张启山气得咬牙切齿,狠狠的问道,手中的军棍高高扬起,蓄满了十分的力道。

    张日山抬起头,脸上坚定的神色没有丝毫动摇。他迎着张启山目光,掷地有声的回答,“因为我爱他。”

    得到了早已知晓的答案,张启山缓缓放下了握着军棍的手,神情复杂的看着张日山。此时的张日山半张脸上满是血污,却仍固执的跪在地上,用身体护着昏迷不醒的陈皮。

    张启山作为张家嫡系的中流砥柱,几年前,代表张家加入了如今军阀混战的乱局。张日山是张家旁系的一个小辈,从小就按照张家长辈的安排,跟在张启山身边。虽然张日山名义上是张启山的副官,可这么多年来他陪张启山出生入死,张启山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来照顾。

    面对这样的局面,张启山也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一方面,张日山遇到了他愿意托付终身的人,张启山也是愿意成全他的。可另一方面,窝藏逃犯是重罪,虽然张启山很难狠下心来真的重罚张日山,可如果张启山这么放任他胡闹,那以后就难以服众了。

    僵持半晌,张启山还是妥协了。他摆摆手,让屋里的人都出去,然后扔给张日山一块手帕,就带上门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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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皮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

    陈皮艰难的睁开眼睛,视线里一片模糊。他以为自己已经死在了那间破庙里。屋里拉着窗帘,可微弱的光线还是让他的眼睛一阵阵刺痛。

    那天晚上磅礴的大雨,刺耳的厮杀声,遍地的尸骸,就如同一场真实的噩梦,让陈皮分不清自己现在是醒着,还是仍在梦里。

    陈皮环顾四周,费了好大劲才想明白,这里是张府,自己现在是在张日山的卧室。这张床他很熟悉。以前,他也曾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溜进来,在这张床上和那人翻云覆雨。

    适应了屋里的光线,陈皮转过头,看见张日山守在床边,正关切的看着他。张日山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写满了疲倦,眼底是浓浓的黑眼圈,就像是很久没有睡过觉了。

    “你醒啦?”张日山声音沙哑,仿佛他才是身受重伤的那个,可他望向陈皮的目光依然温柔如初。

    “嗯。”陈皮轻轻的应了一声,抬起僵硬的手指,握住了张日山的手。

    “你要不要喝点水?你饿不饿?有什么想吃的?身上的伤还疼吗?”张日山一边飞快的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一边站起身,准备去张罗这些东西。

    忽然,张日山感觉手腕被握住,他在床边站住,回过头,正对上了陈皮晶亮的眼睛。

    “别走,”陈皮断断续续的说,“日山……别走,留下来……陪我,好吗?”

    “好,”张日山又在床边坐下,反握住陈皮的手,笑着说,“不走,我留下陪你。”

    说完,张日山俯下身,含住了床上那人的嘴唇,温柔的吸吮着。两人唇齿相抵,缓缓的厮磨着。最初有些冰冷的嘴唇,也逐渐变得温热了起来。彼此的鼻尖轻轻靠在一起,感受着对方呼出的温暖气息。张日山闭上眼睛,低垂的眼睑下方,有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偷偷泄露了他压抑在心底的强烈情感。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恋恋不舍的分开。明媚的阳光从窗口洒进来,给屋里的事物都镀上了一层柔光。

    陈皮用指尖轻点着张日山嘴角的淤青,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可他见张日山似乎没有要提起的意思,便没有问出口。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张日山倏的一下站起身,警觉的死死盯着门口。

    敲门声还在继续。“张副官,我是来送午饭的。”是个小丫鬟的声音。

    张日山这才松了一口气,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进来吧。”

    丫鬟推开门,转身把门关好,才走进屋里,把手里的饭菜放在了桌子上。她远远的站着,低着头不敢看张日山,说话时有些局促,“张副官,您还是去休息一下吧。您一直守在这,都好几天没合过眼了。”她顿了顿,接着说,“那天的事,佛爷骂也骂了,罚也罚了,想必是不会再追究了。况且你都被佛爷罚的那么重了”

    不等她说完,张日山便打断了她的话,“佛爷是能让你在背后随便议论的人吗?”

    “张副官,奴婢知错了。”她立即收声,直勾勾的看着脚尖,把头埋得更低了。

    “出去吧,把门锁上。”张日山不耐烦的说。

    “是。”丫鬟低着头,战战兢兢的出去了。

    听见房门落锁的声音,陈皮抬手捏住张日山的下巴,指腹轻轻划过那片淤青。“这是张启山打的。”陈皮用陈述句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神色愈发的凝重。

    细小的刺痛让张日山微微皱起了眉头,他避开陈皮探寻的目光,试图转移话题,“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别想这些了。”

    张日山这反应在陈皮看来,就相当于是默认了。陈皮接着说道,“因为我,对吧。”

    张日山眼眸微敛,没有说话。

    “你身上还有别的伤。”陈皮心里清楚,张启山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人,自己现在能安安稳稳的在这里躺着,张日山想必是吃了不少苦头。他摩挲着张日山的嘴唇,轻声问道,“疼吗?”

    张日山握着陈皮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不疼,”看着陈皮的眼睛,他笑着说,“为了你,一点也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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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下午,丫鬟把熬好的药端进了屋里。

    趁陈皮不注意,张日山拿出解九爷那里要来的安眠药,偷偷放在了他的药里。药效来的很快。陈皮喝完药之后,不一会儿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