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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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分家之后,大房和二房反比以前和睦,黄氏也世事以老夫人和大房为重,样样考虑周全。如今铭姐儿渐渐大了,崔氏也开始帮着黄氏料理一些家事。她又要照顾孩子,所以忙起来对顾廷之就顾暇不及,已经收了房里人在顾廷之身边服侍。
每每想到这件事,童若瑶禁不住就叹息,崔氏身体受损严重,恐怕是真的再难怀上。好在顾廷之对她任旧很好,暂时除了她之外,并没有沾染其他人。而这件事,黄氏的态度也不强硬,一副顺其自然的模样,对崔氏,铭姐儿的喜爱不减当初喜得孙女之时。
这也是童若瑶敬重黄氏的地方,每个人都有缺点,可有些优点却可以让这些缺点变得好像可有可无似地。老夫人喜欢黄氏,不是没有道理的。
可一旦想到吕氏,童若瑶本能的还是期望自己现在怀着的是个男胎。
正说着话,门上婆子进来禀报,说周氏和蒋蓉华来了。童若瑶忙站起来,老夫人道:“快请进来。”
不但周氏和蒋蓉华来了,把熙哥儿都带来了。
“瞧着老夫人的气色好了许多,可见是大好了。”众人互相见礼,一一落座,周氏便叫陈妈妈将礼物拿出来。
老夫人十分感激,“人老了哪里没有个病痛,让亲家夫人担忧,又来回跑了几趟。”
周氏不介意地摇摇头,来探望老夫人是之一,眼下童若瑶产期愈发临近,她不放心在家里总是想着,蒋蓉华便劝她来瞧。
童若瑶挺着大肚子,不方便抱孩子,只能眼巴巴地盯着众人这个抱一会儿,那个人又抱一会儿,最后老夫人还抱了一会儿,盯着襁褓中的熙哥儿笑道:“这眉眼就是有福气的,浓眉坚毅,日后必然前途无量。”
周氏忙笑道:“借老夫人吉言,只望他能像他父亲才好。”
老夫人道:“这是必然的,大老爷榜上有名,他父亲才学兼备,有这样的长辈,他只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说了一会儿话,老夫人也知周氏此来必然心系童若瑶,何况她也乏了。众人瞧见,鱼贯着告辞出来。
因为童若瑶和周氏、蒋蓉华走在一道,顾廷煊便尾随其后,小玉便扶着童若瑶,一路慢慢行来。周氏将产前要预备的各种事项问了个遍,童若瑶一一回答,问道她没什么可问的时候,已经到了青松院的正屋里头。
蒋蓉华笑道:“都说了要母亲安心,母亲总是安心不下来,头两次来老夫人病情严重,也顾及不了这些,今儿问了一遍,母亲总算可以放心了。”
周氏笑了笑,忽地略蹙起了眉头,道:“你婆婆静修,什么事儿都要你自己料理,你又没经历过,怎么能叫人不担心的?”
童若瑶笑道:“有二婶子费心帮衬,老夫人也时常叮嘱女儿一些。”
说话间,小玉讲稳婆、奶妈等叫进来让周氏看了一遍。稳婆昨儿就搬进来了,以防童若瑶随时发动。可巧的是,这稳婆一说话,说来说去,竟然和上次给蒋蓉华接生的稳婆是亲姊妹。
蒋蓉华临盆时,稳婆是蒋夫人费心帮着寻找的。这两位稳婆颇通一些妇产科的医道,在这一代算是有些名气。
奶妈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四五,是个老实人,不太会说话。也是昨儿随着稳婆一起搬进来的,开始闹了些笑话,如今多人的时候,她只笑,不敢多言。童若瑶一直想着自己喂养,奶妈就没特意去关注其他,觉得人不错就成。
周氏和蒋蓉华相看一回,点了点头,周氏笑道:“幸而有老夫人和二夫人,你可要记着她们的好处。”
童若瑶笑着点点头。
留周氏和蒋蓉华在吃过午饭,她们坚持要回去,童若瑶也无法子,蒋蓉华嘱托道:“倘或有了动静,你就立刻打发人给我们带个话儿,我们即可就来。不要紧张,也别担心,一定会平安的。”
童若瑶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都准备好了,不必担心。”
目送周氏和蒋蓉华上了马车,顾廷煊扶着童若瑶慢慢往回走。五月的下午,太阳有了热潮,童若瑶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一层汗。回到屋里就觉得口干舌燥,想喝水的同时,又想小解。
到了怀孕后期,童若瑶就时常想小解,半夜;里要起来四五次,为了方便,就在净房;放了马桶。童若瑶喝了水,就蹙着眉头支退顾廷煊。咳咳,那啥,虽然……可毕竟小解的模样不雅观,童若瑶忌讳,顾廷煊也不为难她。
可当顾廷煊刚刚走到门上,就好像听见一声惊呼,再洗耳倾听却什么也没有,终是不放心回到屋里。固然听到小妻子喊疼,他一紧张也顾不得其他,飞奔着朝净房去。
童若瑶捂着肚子,眉心打成死结,背倚着净房的墙壁,看着他,隐忍着疼,断断续续道:“我……可能,可能要生了……”
肚子一阵一阵的痛疼感袭来,伴有下腹坠涨,好像什么东西要从体内排出来。顾廷煊愣了愣,回过神就忙横抱起童若瑶,直往正屋去。
疼痛却忽地减轻了许多,童若瑶见他作势要将自己放在床上,忙提醒道:“去后罩房,已经收拾妥当了。”
顾廷煊蹙了蹙眉,低头见小妻子目光坚毅,任旧道:“咱们不忌讳这些,你现在还是躺着好一些,我去叫稳婆。”
童若瑶摇摇头,忽地想到稳婆说的话,发作要一些时辰才能生出来,疼痛也是一波一波的,只是初次体验,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疼痛。
顾廷煊拗不过童若瑶,终究还是将她送到后罩房,而随着顾廷煊把童若瑶抱起来,安静的青松院如同被丢了一颗炸弹,顿时忙碌起来。
稳婆留了几个生过孩子的婆子在里头照例,便劝着顾廷煊离开产房,又吩咐门外候着的丫头,预备热水等。
至于童若瑶,开始的疼痛确实不算什么,之后每一波疼痛袭来,几乎牵动每一根骨头。她紧紧咬着牙,让自己不要叫喊出声,双手攥着床单,指骨“咯咯”作响,额头上的汗水顺着滴落在枕头上。她只是本能的觉得,如果喊疼只怕越是疼痛的厉害。
黄氏闻讯第一个赶到,一鼓作气到了产房,此刻头几波的疼痛过去,童若瑶得以缓口气,见黄氏还扯出一抹笑,“我没事儿。”
枕头已经被汗水打湿一片,头发也浸湿了,黏黏地贴在童若瑶脸上。黄氏宽慰几句,遂问一旁的稳婆情况如何,稳婆虽无十分把握把话说满,也道:“二奶奶不想别的产妇,不过又大问题,此刻宫门已经再打开了。”
黄氏舒了一口气,朝童若瑶道:“瞧你身子骨一直弱,倒是比你三弟妹强些。”
又一波疼痛袭来,童若瑶再度咬紧牙关,外头人说老夫人也过来了,而童若瑶痛得无暇顾及其它时,仿佛也看了一脸焦虑不安的吕氏,可痛疼几乎占去了她全部思维,那一刻真正有一种一死了之的想法。可想到肚子的孩子,想到顾廷煊,她本能地将那些不负责任的想法远远丢弃。
她不能有事,绝对不能!
纵然是从来都泰然自若的顾廷煊,站在院子里也禁不住握紧拳头,额头上滚圆的汗珠顺着下巴滴落。没有一点儿声音,没有一点儿叫喊……
他抓住端着匆匆从里头出来的婆子,声音颤抖而惊恐地问道:“她怎么样了?怎么没有一点儿响动?”
那婆子忙着拿东西,不敢耽搁太久,只道:“二奶奶勇气可畏,紧紧咬着牙没有叫喊,二爷放心就是,已经能看到孩子的头了。”
老夫人舒了一口气,朝怔怔的顾廷煊道:“放宽心,胎儿体位正常,不会有大问题。”
话音落,只见顾炎拖着张大夫进来,“不放心,还是把张大夫叫来,倘或有什么,张大夫也好及时给小嫂子医治。”
他也跑的满头大汗,说完了就频频朝后罩房望去,问道:“小嫂子如何了?”
顾廷煊双手紧握,嘴唇紧紧抿着不说话。
暮色降临,小丫头讲门上的灯笼。屋里的灯点燃。夜风吹来,灯火摇曳间,上空终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而紧随其后的,是一声孩提清脆响亮的哭声,冲破云霄,在上空盘旋,久久不散。
门上的婆子拦住顾廷煊,“二爷先稍等片刻,二奶奶和小少爷都平安无事,只是屋里血气重,待奴婢们略作拾掇,二爷再进来不迟。二奶奶产后体虚,也要养一会儿神才好。”
老夫人欢喜不已,随后赶来的郝氏,听得这话,便朝老夫人道:“恭喜老夫人终于喜得重孙。”
众人七手八脚已经将孩子身上的血迹清洗干净,用抱被裹住。黄氏拉着帕子帮着童若瑶擦脸上的汗水,比起之前的疼痛,孩子脱离身体后,余下的疼痛根本不算什么。虽然全身无力,也疲惫的不想睁开眼睛,可听到孩子的哭声,那份激动把这些疲倦疼痛都击得支离破碎。
童若瑶挣扎着要起来,一边道:“孩儿一定饿了,抱过来我为他吃奶。”
这话一出口,原本就充满喜庆的屋子,顿时笑声一片,稳婆一边收拾一边道:“二奶奶现在好没有奶水呢,需得过几个时辰才有。”
“可分明胀鼓鼓的。”
黄氏“扑哧”一声笑出来,“那是侄儿媳妇身子圆润了,哪里也跟着长大了,不过怀孕后确实要长大几分。”
童若瑶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刚落地的孩子还哭着,吕氏忙交给奶妈。童若瑶想到奇怪的熙哥儿,可她的孩子却不哭了。在奶妈怀里正吃得香。
吕氏道:“你身子本来就单薄,倘或孩子吃了你的奶水,就更单薄了。”
黄氏笑道:“好歹也要叫孩纸吃一口生母的奶才好,没得以后生分。月桂极是想喂养孩子,偏她……唉,也罢,侄儿媳妇儿到底平安了,孩子瞧着也结实。”
一旁的婆子笑盈盈接口:“足有八斤八两呢!”
说话间,老夫人和郝氏进来,关怀了童若瑶几句,叫她好好歇着,便都过去围着孩子。一会儿说孩子吃奶劲儿大,身子肯定很好,一会儿又说眉眼像谁,黄氏总结,还是像老夫人多一些,老夫人更是高兴,憔悴、病痛好像已经从她神上消失,精神抖擞又回到她身上,格外的神情气爽。
童若瑶欣慰地看着她们,忽地眼前灯光被人当去,竟是一脸担忧疼惜的顾廷煊。紧接着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落入他温暖炙热的掌心之中,童若瑶已经耗尽力气,即便没有也无力气挣来顾廷煊的束缚。只觉得心底暖暖,满满的都是知足,望着顾廷煊静静地笑着,轻声道:“你还没见到咱们的孩子呢?快过去瞧瞧,是不是粉嘟嘟的十分可爱?”
顾廷煊用衣袖擦了擦童若瑶脸上的汗水,极是心疼地道:“让瑶儿受苦了。”
童若瑶摇摇头,婆子端来一碗酒糟荷包蛋,朝顾廷煊道:“二奶奶辛苦大半日,这会子也没什么力气了,快让二奶奶吃下这一碗水煮鸡蛋,好好歇歇才是要紧的。”
顾廷煊忙过去端起婆子呈上来的荷包蛋,另外的婆子扶着童若瑶半坐起来,身后垫了好几个软枕,顾廷煊坚持,童若瑶也没法子,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将鸡蛋捣碎,舀起一勺放在嘴边轻轻的吹凉,试了试不烫口才送到童若瑶嘴里。
童若瑶真的饿坏了,肚子里那种空荡荡的感觉,好像几天几夜没有吃东西,现在别说一碗鸡蛋,就是一整只鸡她也能吃得下去。可大伙都说,不能吃得太多太急。
屋里收拾干净,张大夫进来把脉,产后体虚在所难免,到没有其他不适之处。吕氏请老夫人帮着取名,老夫人低头琢磨半晌,“五月是祥和的季节,麒字便有祥和之意……”
话音刚落,黄氏笑道:“可见老夫人给孙侄儿取这个名字颇有深意呢,麒字就让我联想到儿时说书先生嘴里的上古神兽——麒麟。如今有了‘麒’字,莫不是还要有一个‘麟’字才能做成一对?老夫人当即就想到了这个字,可见咱们日后是越来越热闹了。”
众人皆笑起来,不管老夫人说得是不是这个字,可已经得到认同。众人便称孩子为麒哥儿,说笑好一阵。
老夫人让奶妈将孩子抱去童若瑶身边,黄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正欲说话,晴儿嚷嚷着跑进来,“表舅妈真的给晴儿添了个弟弟么?晴儿要看小弟弟。”
众人失笑,老夫人笑道:“晴儿小时候也是这么小,然而才一点一点慢慢长大的。”
晴儿欢喜不已,“如此说来,晴儿现在长大了,就可以抱弟弟了。”
说着伸手要去抱,敏慧惊慌不已,忙拉住晴儿的手,“等弟弟大一些你再抱吧。”
晴儿不明所以,疑惑问道:“可弟弟长大晴儿这么大的时候,晴儿怎么抱得动?”
都说童言天真可爱,童若瑶笑道:“小弟弟在长,晴儿也在长啊,不过晴儿要是想抱,现在抱一抱也好。”
晴儿立即眼前一亮,伸出手悬在半空中游收了回去,“小弟弟好小,晴儿怕抱不稳,还是等晴儿再长大些的时候抱。”
敏慧送了口气,“小弟弟都睡着了,表舅妈也累了,乖乖回去,明天再来看小弟弟和表舅妈吧。”
童若瑶确实感觉全身都疲倦不堪,而时间也已经很晚了,大伙守在这里晚饭都没吃。说了句话话,便鱼贯着出去。吕氏走在最后头,少不得嘱托小玉和里头服侍的其他人。
屋里头安静下来,只有少数脚步声隐隐约约传来,童若瑶看着怀里的孩纸,或许是以前根本不能体会那种感觉,而现在,看到孩子,她觉得自己为了孩子可以付出一切。生产时那点疼痛根本就不值一提,在以后的日子里,她可以倾注所有的爱来爱这个孩子,和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或闭目眼神,更多的时候,是睁着眼静静地看着床上一大一下,两个都需要他护在羽翼下的人。
蒋蓉华一进屋,就满脸喜悦,却嗔怪道:“昨儿特意嘱托你,倘或有了动静就打发给我们说一声。今儿早上前去报喜的婆子说你生了,我们开始还不信呢!老天保佑,总算是母子平安无事,我也就不怪你不通知的过失了。”
童若瑶忙叫身边的丫头搬椅子,今儿的疼痛感觉已经去了七七八八,只有下面伤口扯拉着疼,她自己也能坐起来,不需要人扶。
周氏急不可耐,忙问孩子呢?小玉进来,后面奶娘抱着孩子进来。周氏和张氏忙着上前去瞧,两个人开心得不得了,蒋蓉华和童若瑶说话。
“大概多久就生出来了?”
童若瑶脸上自然而然地洋溢起幸福的笑,“麒哥儿倒没折磨我,吃了饭发作,大概晚饭的时候,就出来了。我当时只想着他快些出来,没注意其他。”说毕,朝蒋蓉华贴心一笑,“亏得嫂子做榜样,我才这般顺利。”
蒋蓉华笑了笑,低声道:“都说如果投胎顺产,以后每一胎都十分顺利呢。“
童若瑶一惊,继而惊喜连连,“莫非嫂子又……”
蒋蓉华瞪了她一眼,自己却笑了,“怎么可能那样快,熙哥儿现在还离不得人呢。”
童若瑶促狭一笑,“莫不是嫂子有了熙哥儿就冷落了大哥?”
蒋蓉华不觉红了脸,“当了娘的人,说话就每个忌讳了,你大哥如今正在用功,你以为像四妹夫?只怕你才是要一个接一个地生呢?”
咳咳,童若瑶岔开这个话题。顾廷煊去外面着落院子里的琐事,吕氏听闻周氏等人来了,便从百寿堂过来。互相见礼,丫头搬了足够的椅子,大伙一一落座,奶妈将孩子喂饱了的孩子递给童若瑶抱着。
许是这小家伙也知道屋里热闹,睁着圆溜溜澄净的眼睛,乌黑的眼珠里映着童若瑶的模样。童若瑶新软软的似是能捏出水来,麒哥儿身上有些红,胎发却格外浓密,和顾廷煊很像。只有童若瑶巴掌大的笑脸上,两只大眼睛就占去了许多似地,咋看之下只觉秀气可爱,像个布娃娃,细看之下,鼻梁也像顾廷煊。于是,童若瑶很不满的发现,处处都像顾廷煊。
“……简直和廷煊小时候一模一样!”吕氏欣慰地道。
张氏却道:“眉毛和眼睛还是很像母亲多些呢!”
童若瑶又低头敲了敲麒哥儿,似乎真有那么点儿像,不禁暗暗道:顾承麒,总算没白白生你一回。
蒋蓉华这才得以凑过来瞧麒哥儿,不禁点头道:“还是像他父亲多谢,不过这眼睛真是漂亮,圆溜溜的,就只看见两只眼睛了。”
麒哥儿大概是害羞了,本来安安静静,听到舅妈说话,不安地扭动起来。他人小没力气,又不哭不闹,反正就是小腿儿不安分。
蒋蓉华猜测,“许是要换尿布了。”
吕氏闻言忙过来帮忙,奶妈拿着干净的尿布过来,解开包裹他的抱被,分明十分干爽。可就在众人要给他抱上时,一泡尿冲出来,吕氏站得最近,胸前的衣裳都濡湿了一大片。
吕氏却十分高兴,“麒哥儿力气不小呢!”
众人应景地笑起来,蒋蓉华似是松了口气,吕氏让范妈妈陪着回去换衣裳,走远了蒋蓉华才低声朝童若瑶道:“如今可好些了?”
吕氏礼佛前因后果,蒋蓉华已经知道了七七八八。童若瑶也明白她问的是什么,只是不知如何解释现在关系,只知道从昨儿到今天,吕氏十分高兴,也非常喜欢麒哥儿。一度想让奶妈带着麒哥儿去百寿堂暂住,等童若瑶出了月子再送回来。幸而,老夫人特意嘱托过奶妈,一旦孩子喂了奶就叫放在童若瑶身边去。
童若瑶含含糊糊地道:“也许就这样吧,如今有了麒哥儿……她一直对我不错。”至少,表面上她是慈爱好相处的婆婆。
蒋蓉华微笑道:“你也别担心,至少四妹夫是可以托付的人,我瞧着他在外面忙碌,真为你感到高兴。”
想开了就好了,有了顾廷煊,维持与婆婆之间表面的和谐,对童若瑶来说也不是难事。只是麒哥儿,不光童若瑶不放心交给吕氏,就是老夫人和顾廷煊也不会放心,秀珠就是一个先例。
想到这里,心底却是一声叹息,可怜顾廷煊小小年纪就在外奔波,也庆幸他经历风霜才更懂得珍惜,而不是……一味地怨恨和索取。
麒哥儿任旧在怀里不安的扭来扭曲,也不哭闹,众人也不知他到底是何意。只是当童若瑶将麒哥儿抱在胸前,这小东西努努嘴巴,对着抱被凸起的地方,用力吸起来。
逗得大伙哈哈大笑,原来他是想吃奶了。
“可奶妈才喂过他……莫非,莫非四妹身上有奶香味儿?”
蒋蓉华一提醒,童若瑶腾出一只手去摸自己的胸前,果然是胀鼓鼓的。而这会子留心注意,才觉得有些酸胀,先前竟然都没注意。
张氏道:“生了孩子都要胀奶的,侄女请了奶妈,可以叫奶妈喂,胀两天奶水回了,就没事儿了。”
“有了奶水怎么能不叫麒哥儿吃?”昨儿童若瑶还特别注意了一下,还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挤了挤,根本就挤不出任何东西来。昨儿,并没有酸胀的感觉……
“大嫂都是自己喂养熙哥儿,轮到我了,我自然也能亲自喂养麒哥儿。”说着就让蒋蓉华示范,恰好熙哥儿也饿了,蒋蓉华从惠儿手里接过孩子,熟练地解了上衣,熙哥儿大了,已经会自己一手扶着上面的衣裳,一手托着他的奶口,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童若瑶有样学样,解了上衣,周氏见状又过来指导一二,麒哥儿终于蹭到了奶口,用力吸起来,可是半天的功夫,他就是没吸出来,急得童若瑶额头冒汗。无措地望着蒋蓉华和周氏。
蒋蓉华暧昧一笑,触在童若瑶耳边,如此这般细说一边,童若瑶羞红了脸,不服气,还让麒哥儿自己努力去。又好笑地反问蒋蓉华,“大嫂当初可是这样?”
蒋蓉华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脸上却分明带着不好意思的红光,童若瑶吃吃地笑起来。
吕氏进来瞧见童若瑶喂奶,忙到:“身子单薄,哪里有足够的奶水?还是让奶妈喂养吧。”
周氏笑道:“不碍事的,身为人母,哪里有不喂养自己孩子的道理,奶水不足,多喝鸡汤,多吃鸡蛋,奶水自然就足够了。况且,麒哥儿还小,吃不了多少。”
蒋蓉华接着笑道:“之前听老一辈的说过,给孩子喂奶,反而对身子有益处呢!”
吕氏讪讪作罢,陪着说了一会儿话,因童若瑶也要好好歇息,吕氏便请大伙去正屋里坐着吃茶。
因麒哥儿努力了许久,均不见效果,索性不吃了,呼呼大睡去。童若瑶只觉好笑,看着他邹巴巴的眉头,总觉得他因为没吃上奶,有些不高兴似地。
恰好顾廷煊忙完了外头的事儿进来,童若瑶遂将屋里的人都打发说去照顾娘家客人,又叫顾廷煊关上房门。也不知蒋蓉华说的办法可不可行,可童若瑶只觉得酸胀难受,也只得让顾廷煊来试一试了,毕竟麒哥儿人小,力气也大不到哪儿去。
顾廷煊板着脸,最终还是弯下腰,为了儿子的口粮,努力再努力,直到嘴里有股腥味……厄,他是不是该感到欣慰?他吃了本该属于儿子的第一口奶。
喜悦延续到麒哥儿洗三礼这天达到高潮,不但娘家人周氏、蒋蓉华、童若远、张氏,童若秋也来了,加上顾家本来人就多,还有王家打发的人,以及其他与顾家有来往的,得了消息也赶来的人,满满一屋子,几乎挪不开脚。
恭喜声不断,又有晴儿童真童言凑趣,笑声从来没间歇过。好容易威大的三洗礼结束,吕氏请所有客人移步早就打理好的客厅。而吃饱喝足的麒哥儿,十分安静老夫人抱着就舍不得给了旁人。
童若瑶坐月子的这屋里才安静下来,唯有蒋蓉华和童若秋留下来陪她说话。
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着童若秋,她如今看起来倒比之前圆润了些,气色也好了一些。眉宇间那股子戾气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如同一滩秋水。
“二姐的病怎么样了?”
童若瑶淡淡一笑,蒋蓉华却别具深意地道:“二妹如今也有盼头了。”
童若瑶心里一喜,童若秋脸上的笑容还是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如今尚早,虽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二妹这样想岂不是杞人忧天?既然有了,哪里就没有保不住的理儿呢?二婶子那么高兴,就算是为了让二婶子安心,二妹也要好好抱住这一胎,其他的,就顺其自然吧。”
童若秋道:“我只能这样想了,孩子是自己生的,不管怎么样,孩子总不会嫌弃我这个做母亲的。”
喜悦的同时,也又淡淡的莫名其妙的感伤充斥着,幸与不幸,从来没有定数。童若瑶敛了神情,满怀欣喜地道:“我还没恭喜二姐,这里就恭喜二姐了。”
童若秋淡然一笑,“才两个月罢了,前三月过了,才能略微安些心吧。”
后来才得知,童若秋已经搬回娘家居住,所谓眼不见心不烦,到了娘家她才能静下来养胎吧。只是,孙博文到底不是彻底的糊涂蛋,没过两天,就来接童若秋回去。童若秋不肯,他索性也在岳父家里住下,同童若秋一道温习课业,预备今年秋闱大考。
反过来说童若瑶,她身子也不是真的那样单薄,反而麒哥儿很给面子,吃了她的奶水后,就认定她的,不吃奶娘的了,而童若瑶每日鸡汤。蔬菜都放开了胃口吃,奶水充足,麒哥儿还吃不完。可麒哥儿的性子却太过安静了些,很少哭闹,即便饿了,也是不安地扭来扭曲来提示他人。
对此,小玉和奶妈倒不用那么辛苦了,不用彻夜守着。童若瑶晚上虽睡不好,白天却有足够的时间补眠。麒哥儿吃饱后,任何人都能抱得住,但绝对不能走的太远,否则他就哭闹,非要吃上娘亲的一口奶,才作罢。
因此,老夫人想抱他去其他地方走走都不成,只能在青松院走走逛逛,想看他,也只能让钱妈妈搀扶着过来。
童若瑶坐月子也不就那么枯燥,横竖屋里总有人陪着她说话。还有精灵的晴儿,把她收藏起来的宝贝,都拿出来。可麒哥儿好像都不喜欢,晴儿不免有些泄气,蹙着眉头问童若瑶;“小弟弟到底喜欢什么?晴儿给他做。”
呃,童若瑶想了想道:“小弟弟现在小,还不会玩这些玩具。”
晴儿就叹气:“那快让小弟弟长大吧。”
因天气一日一日热起来,炎热不适宜赶路,大概在童若瑶生产后十天左右,郝氏就带着顾廷礼南下,老夫人不放心,让顾廷煊安排了那些经常来回奔波,跑运输的人送他们母子以及要跟着继续服侍他们的仆从南下。
到了童若瑶出月子的时候,也就是麒哥儿满月的日子,黄氏提出大办,老夫人允于,并全部交给黄氏代为打理。
童若瑶穿戴整齐,邋遢了一个月,如今终于清爽了。小玉给她梳头,一边笑道:“二奶奶恢复极好,以前的衣裳都还能穿呢,我和钟妈还商议这,要不要给二奶奶重新做一套衣裳。”
的确恢复还不错,可腰上的赘肉还是有一些。钟妈妈是麒哥儿的奶妈,虽然不用喂奶,课如今多了麒哥儿,青松院的人手就有些紧凑,反正要找人来,不如就留下她。
正说着,钟妈妈抱着麒哥儿进来,童若瑶伸手抱过来;“可是又饿了?”
麒哥儿只在她胸前蹭啊蹭,童若瑶只得先为他吃奶,钟妈妈在一旁笑道:“二奶奶喂养孩子,气色却很好。”
“能不好么,整天大鱼大肉的。”童若瑶笑道。
黄氏从外面进来,“侄儿媳妇收拾好了没,老夫人叫抱着麒哥儿过去呢,已经有客人来了。”说罢,又神秘兮兮道“还有一个客人,是你想也想不到的。”
童若瑶不明白所以,黄氏却顾弄玄虚不肯说,当童若瑶抱着麒哥儿走出院子,在众人紧张的情绪下,麒哥儿没有哭闹的时候,松了一口气。而下一刻,不少人皆愣在原地,因为从百寿堂走出来的那个人,似乎是秀珠。
“没想到她还有脸回来!”黄氏冷声嗤道。
而秀珠索性大大方方地走过来,她的变化不可谓不大,身上穿着绫罗绸缎,比在顾家时还体面几分,可头上的素银簪子,却显得特别寒碜。比往日更瘦了许多,原本就不多的少女气息荡然无存,多了几分妩媚。不变的,任旧是眼低的嫉恨,比之前更甚,恨不能用眼神将童若瑶生生凌迟。
小玉本能地想要站在童若瑶跟前将童若瑶护住,童若瑶淡然一笑,轻轻开口道:“十妹也回来了。”
那笑入了秀珠的眼,活像是看她的笑话。不禁握了握拳头,冷冷道:“知道你不愿意见到我,我也不想见到你。”
童若瑶轻笑道:“岂止我不愿意?大概没几个人愿意吧?”
她只身从百寿堂出来,可见吕氏如今对她的心早就淡了不知多少。否则,这大半年有余的分别后第一次重逢,却无话可说么?
秀珠脸色阵青阵紫,吕氏对她淡淡的,哥哥顾炎根本就不见她,所有人都不待见她。那样的感觉,让她恨不能立刻离开。可是……她不甘心。
笑容重新回到脸上,童若瑶一行人却已经远去。六月,即便是上午的太阳,也有了些炎热的意味,而她的心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冰冷过,彷如置身冰窖,站在冰天雪地里,慢慢失去知觉。
小玉道:“门上的婆子怎么就放她进来了?”
“人来客往的,总有疏忽的时候……”
说话间,已经传来热闹的声音。老夫人身体健康,虽然是麒哥儿满月酒,却在千禧堂办,用黄氏的话说,借麒哥儿给老夫人冲冲,说不定老夫人的病就彻底好了。顺便也让麒哥儿沾沾老夫人的福气。
因为前有铭姐儿没有大办,这一次虽然隆重了些,客人却也是不多,除了亲戚,就是与顾家关系较好的来了几户。加鞭如此,也十分热闹。
到了千禧堂,老夫人一见麒哥儿,就抱过去,献宝似的朝众人道:“这孩子怪的很,好像能闻到他母亲身上的味道。非要她母亲在身边,别人才抱得住,倘或隔远了,就哭闹不休。”
众人称奇,黄氏等其他人又站出来作证,大伙才信了。有人道:“真有这样神奇,抱他出去试试。”
老夫人兴致勃勃,让童若瑶在屋里坐着,就抱着麒哥儿出去,快走到千禧堂门口的时候,麒哥儿不负众望,哭闹起来。
老夫人忙将他抱回来,让童若瑶哄了哄,他才不哭了。
这下众人彻底相信了,纷纷议论起来,吕氏从外头进来,听见大伙儿的话,不免有些悻悻然。脸上的笑意,多少有些勉强。
敏慧和晴儿跟在吕氏后面,走在最后头是秀珠。老夫人 瞧见她,也只淡淡问了一句,就和旁人闲聊去了。吕氏找到周氏等人,陪着说话,敏慧领着晴儿过来看麒哥儿,其他人或认得,或不认得秀珠的,都不理她。
也不知什么时候,秀珠就不见了踪影。
外头有了顾廷煊照料男客,到了午时,兴匆匆地将麒哥儿抱出去。因为麒哥儿,不但认准了童若瑶,也认准了顾廷煊。童若瑶一度怀疑,是因为顾廷煊也吃了奶,身上有股奶香的缘故,要不麒哥儿哪里这么听话?她才不相信,这么小的孩子,短短一个月就认得爹娘了。
热热闹闹吃过午饭,相继有客人告辞。到了晚间,就剩下自家人围着桌子吃饭,而这时候,童若瑶才注意到,还有一位客人——向老板。
难怪,下午都没见到晴儿,原来是找向老板了。童若瑶有所思地看了敏慧一眼,上次向老板说也想有个像晴儿这样的女儿,如今顾廷煊已经做了父亲,虽然看起来严肃的紧,可深邃的眼眸里那股子喜悦是藏也藏不住的,难怪向老板不想有个真正的家?
不过,向老板和顾廷煊等男人们任旧在外面吃饭,童若瑶也没见着大胡子又面目可憎的向老板。
倒是神出鬼没的秀珠,在另一张桌子上坐着。饭后,大伙陪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要散的时候,黄氏似乎才想到了秀珠,“也不知你要回来,你义母要静养,你也不变打搅,外面的客房倒是干净,今儿就暂时歇在哪里吧。”
吕氏没有异议,其他人更没有,秀珠暗暗咬了咬牙,跟着婆子去了外面的客房。是夜,喝的醉醺醺的潘有成被小厮扶着进来,秀珠看着他,眸光绯红。
从来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的人竟然不举!新婚夜没有圆房,不是因为要拜见家里的长辈,而是他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他根本就不算是男人!
不但不是男人,他加注在自己身上的羞辱,让她恨毒了他。他竟然,竟然对她下了迷药,让她与别的男人有了苟且之事,并以此要挟,肆无忌惮地看着她和别人……
秀珠紧紧纂着藏在袖子里的剪刀,胸膛起伏剧烈,牙关咬“咯咯”作响,看着躺倒地上一动不动的人。他俊朗的外表,此刻却已经变得面目可憎……
在那个地方,是他的天下,秀珠不敢有所作为,也没有机会。那么现在,机会来了。剪刀离他的脖子越来越近,颤抖也越来越厉害,最终,剪刀被扔在了一旁。
她不能,不能让这里每个人看了她的笑话,她现在过的很好,潘家富贵不及顾家,可却在当地颇有地位。她的地位,也不差她不是奴婢,她是潘家的儿媳。
……
哄着麒哥儿睡着了,童若瑶才去净房沐浴更衣,一个月不洗澡,只能擦擦身子,若不是衣裳换得勤,只怕身上那股子汗味儿要发酸。小玉早就把药汤预备好了,童若瑶闻着那些味道,叹气,“好想洗头呢,这要是洗了,只怕浑身都是这味道了。”
“钟妈妈说,生了孩子就是要用这些艾叶洗洗才好呢!”
不管了,只要能舒舒服服地洗个澡就是很满足了,童若瑶浸泡在暗黄色的汤药里,从头顶到脚趾头,没放过一出。直到水温有些凉,才爬起来。
穿衣裳的时候,忍不住对着穿衣镜照了照,惊喜地发现,终于有点儿前凸后翘了。只是腰没有以前纤细,穿上衣服却丝毫看不出什么来。
小玉失笑,“二奶奶别照了,您已经很漂亮了。”
童若瑶白了她一眼,从净房出来,顾廷煊坐在床边失神地看着襁褓中的麒哥儿,小玉悄无声息退下去,童若瑶走到他身边,他才回神,似是自言自语道:“一天一个样儿,今儿瞧着比昨天又长大了一些。”
童若瑶凑过来瞧,却不是瞧麒哥儿,而是觉得顾廷煊的模样好笑。莫非他不眨眼地盯着麒哥儿,就是为了看他怎么变化的么?
“好了,歇下吧。”
一个月后,再度回到这张床上,身边却已经不止顾廷煊一人,而多了个麒哥儿。关于麒哥儿到底是睡中间,还是睡边上,两人意见不一致。
顾廷煊抱起熟睡中的麒哥儿,童若瑶问他干嘛,他理所当然地道:“他是男人,从小就要学会独立,单独睡这点儿小事,他自然能办到。”
童若瑶妥协,还是让麒哥儿睡边上,自己睡中间。大半夜地被热醒一点儿也不奇怪,两边,两个火球,一大一小睡得别提多香,只可怜她动也不敢动,怕惊醒了小的,只能容忍大的。
迷迷糊糊中才觉得不对劲,顾廷煊也是男人啊,怎么他不单独睡?
竟然,欺负麒哥儿,哼哼!
隔日早起,童若瑶正在给麒哥儿换尿布,晴儿兴高采烈的进来,冲着童若瑶没有来由的就来了一句:“晴儿不羡慕小弟弟了,晴儿也有爹爹了。”
童若瑶愣了愣,大脑短路,下意识去看顾廷煊,顾廷煊耸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怎么晴儿就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答案却是i晴儿自己说的,“向叔叔要如果晴儿愿意,晴儿就是他的女儿,晴儿想了一个晚上,觉得向叔叔做爹爹好像也不错,可是……可是……”
紧随而来的敏慧却呵斥道:“还浑说,小心我真的打你!”
晴儿怕兮兮地躲到童若瑶身后,敏慧气得双眼圆瞪,又气又恼,童若瑶鲜少见敏慧发这样大的火,忙到:“不过童言无忌,你怎么就当真和孩子计较起来?”
晴儿怯生生,却无比认真地道:“晴儿想了一晚上,晴儿说的是真话,难道晴儿就不能再有个爹爹吗?表舅那么疼爱小弟弟,晴儿也想有爹爹那么疼爱晴儿……”
童若瑶鼻子一酸,敏慧火气去了大半,却任旧十分生气,“是看在向老板救了晴儿的情分上,晴儿又喜欢他,我才让晴儿去看他,没想到他竟然教晴儿说这样的浑话。”
“他未必不是认真的,你也没必要这样生气,向老板倒是不错的人。”
敏慧火气未消,拉着晴儿回去。
去老夫人哪里请安的路上,童若瑶凝视顾廷煊,顾廷煊招架不住,道:“我是在不知,昨儿吃了午饭,向老板带着晴儿去街边玩耍……”
童若瑶暂且信了,也不和顾廷煊计较。
而到了老夫人的千禧堂外,人还没进去,就听到向老板在里头说什么提亲的话,童若瑶顿住了步子站了一会儿,留神细听,果然是向老板在和老夫人说要娶敏慧的事儿。
“……家中长辈皆已不再人事,唯有老祖宗与老夫人一般岁数,因不及老夫人康健,每次下回去,她总是问我不见晴儿。去年她老夫人家又害了一场重病,子孙不孝,让她担忧挂念放心不下,所以……”
原来晴儿再向老板家小住两日之时,向老夫人就见过晴儿,并且十分喜欢。而向老板给晴儿那些东西,有些竟然是向老夫人预备的。从向老板话中得知,向老夫人身子不如顾老夫人,人也有些糊涂,已经将晴儿当做向老板的孩子。
老夫人不及说话,顾炎趁热打铁又道:“我也有一事想请老夫人做主……”
六月,朝阳似火,处处生机蓬勃,是一副热烈而动人的风景画。
敏慧情绪激动,“怎么能……他怎么能有这样的心思?我不过是个寡妇。”
童若瑶感叹,向老板要达成心愿,势必还需要一番努力才成。但,好像并没有一点儿希望,敏慧反应越是激动,就说明向老板的话她已经听进去了。
番外001:强势的向老板
“在我眼里你是个好女人,也是个好母亲,纵然寡妇又如何,我也有一个早逝的前妻,你是寡妇,我是鳏夫。只因相貌丑陋,再不得娶,家中老夫人甚是挂心,为此寝食难安。倘或你嫌弃我貌丑,我亦无话可说,今日之事权当是我冒犯,定然磕头谢罪。”
谁也没想到向老板会突然闯进来,虽然有些失了礼数,又不合规矩,焉知不是情切之下,才这般莽莽撞撞?
敏惠愣愣地,几乎不用想,脱口而出道:“你救了晴儿,是晴儿的救命恩人,亦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从来不觉的你相貌丑陋。”
闻得这话,向老板似乎是松了口气,声音比刚才略平静了许多,“如此就好,今儿突然提起,是早已有了这个心,只恐唐突了你。可回到家中,不止老夫人时时问起晴儿,我也十分想念她。”
敏惠心里早就乱成了一团乱麻,从晴儿大早上请来说了那样的话,她的心就彻底乱了。她只明白一点,没有寡妇再嫁的理儿,寡妇再嫁便属不贞。而她,也从来没有想过。
她只想守着晴儿,将她抚养长大,其他的,她都没有想过。
童若瑶哄着麒哥儿,听向老板如此,禁不住又幽幽地叹口气。可反过来想想,这个对女人苛刻的时代,已经让女人没有翻身的余地,何况敏惠的性子……而向老板又只提晴儿,没错,晴儿是一个纽带,可若是……
向老板深深行了个礼,又道:“我不着急,也不勉强,你慢慢想想。”
从那天起,向老板总在敏惠脑海里晃来晃去,每每回过神,就会暗自责怪。没有出嫁之前,在姨妈身边生活了几年。姨妈可怜她没有生母,又有一个不贤惠苛待她的后娘,到了顾家,一切生活起居和主子一样,姨妈还请了西席先生,叫她读书认字。
《女戒》中,有一女不事二夫之言,男可再娶,女无再嫁一说。因想到这一句,心底就有一股厌恶自己的感觉。
敏惠不明白,为什么顾廷煊他们任旧留向老板在顾家小住。没有再见到他,可只要自己稍不留神,晴儿就不见踪影。
姨妈、表哥、表嫂可怜她,留她寄住在这里,可她不能白吃白住,她要做针线,要存些余钱,以后给晴儿寻一门好亲事。所以她不能时时刻刻盯着晴儿,一向听话的晴儿,有向老板在这里,就好像找到了一个强大的后盾。
也许,是她自己也存了私心,从小就失去母爱,亦没有得到丝毫父爱。自己心底里,是一直觉得对不起晴儿,因为软弱,害的晴儿从小就吃尽了苦头。现在,每次晴儿满面笑容地回来,她明着训斥,到底不会说狠话。有时候气急想要打她,扬起来的手落下去却很轻。
在邱家的那些日子,晴儿很少这样开怀。那时候,晴儿胆小怕人,一天总要哭几次,小鼻头从来都是揉得红彤彤的,叫人心疼又心酸。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些天,突然有一天,晴儿失魂落魄地回来说,向老板要走了。
她安慰晴儿,说向老板家里还有位老夫人,向老板要回去侍奉照顾。他一个大男人,家中没有女眷,又怎么照顾老人?
还有他的衣裳,好像从来就是那么几套……没人给他做,他就不能叫外面的做么?
自从向老板离开后,晴儿就安静下来。每天跟在她身边学做针线,有时候会不留神地抬头问一句,“为什么向叔叔不能一直住在这里?”
“向叔叔家不在这里啊。”
“我给向叔叔说好了,叫向叔叔把家搬来这里。”
童言无忌,她只能这样想。可她根本没有想到,秋天的时候,向老板真的出现了,不,还有一位满头白发,步履阑珊的老人。
他们唐突地出现在顾家门口,并去拜见了顾老夫人,而这位老人,真是向老板的祖母,向老夫人。
向老夫人真的很老了,她没有顾老夫人那么康健,眼神也不太好,可一眼就认出晴儿来。招手亲昵地叫着晴儿,略带不满地说:“晴儿不听话,为什么这么久也不来看我?害的我要坐了几天几夜的船,又坐了轿子才看到你。下次不许走那么远了,我老了,你们走的太远,我跟不上。”
不知为何,敏惠觉得眼眶通红,看着向老夫人宠溺地搂着晴儿。在邱家的时候,她多么希望婆婆也能这样喜欢晴儿,而不是打骂。
之后又暗暗责怪向老板不孝,向老夫人一把年纪,如何禁得起这般颠簸?万一出了事儿可如何是好?他是粗枝大叶的男人,经常在外面的奔波,自然是禁得起的,可向老夫人……
敏惠想的入神,晴儿忽然指着她给向老夫人说,“这是晴儿的娘。”
向老夫人眯着浑浊的眸子看了好几眼,冷哼一声,嗔怪道:“太不懂事儿了,在亲戚家能一直住下去吗?不管你和那不孝孙子闹什么别扭,哪有不回家的理儿!还不许我老婆子见见,我这重孙女。”
敏惠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刚好出言反驳,一想她老人家年纪大,已经有些糊涂,何必去计较她的断断续续说出来的话。反正都是自己人,大伙都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会真的在意这些话。
后来,敏惠才知道,向老板真的在上京买了一座小宅子,离顾家相对而言比较远,要半个时辰的车程。即便如此,向老夫人每隔一天就要来一趟顾家。
顾老夫人每次都热情接待,而向老夫人每次都说同样的话,说晴儿不听话,说敏惠不懂事,闹了别扭,竟然就在亲戚家长住不回去了。为此,有一次她还带了礼物,说是感谢顾家照顾她们母女。
敏惠意识到失态有些严重,所谓人言可畏,向老夫人和向老板如此作为,岂不是要坏了自己的名声?她不守妇道,守寡也不安分。
敏惠气冲冲地找到向老板,每次向老板出现,她都避而不见的,可现在她不能继续回避下去。向老夫人是年老有些神智糊涂,向老板却不糊涂。
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要坏了自己的名声,让自己没脸继续在顾家住下去,可脱离顾家,自己和晴儿的安身所又在何处?
可向老板竟然理直气壮地说:“祖母身子骨每况愈下,横竖也活不了多久了。你没见到么?她很喜欢晴儿,虽然晴儿不是她的亲重孙女,她已经当做了她的亲重孙女,我亦然早已将晴儿当做自己的女儿来疼爱。你可以不管我,我也只求你可怜祖母的份儿上,让晴儿多陪陪她,她能有盼头,安详地度过最后几年。”
是啊,向老夫人很喜欢睛儿,她自己老的连走路都要人扶着,坐下的时候,非要抱着晴儿。那时候,她脸上的笑容是满足而安详的。
向老板再没有提要娶敏惠的话,可众人似乎都偏向了向老板。表嫂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忘掉邱年生那个混帐,你和邱年生已经和离,初嫁从父,再嫁从已。但,如果你真的嫌弃向老板相貌丑陋,就去给向老夫人说清楚,虽然向老夫人会难过,可好过这样让你左右为难。”
敏惠心软,向老夫人那么喜欢晴儿,自己乍然说起,不知她会如何?向老板于晴儿有救命之恩,如果伤了向老夫人,别说报答向老板的恩情,更伤了向老板的心。
就连顾老夫人也说过,“古往今来,寡妇再嫁不是没有,咱们都是小老百姓,为的是自己的日子过得舒坦,倘或一味地去关注别人的目光,岂不是一辈子皆为别人的眼光而活?”
寡妇再嫁,要背负许多异样的目光,可不单单是自己,还有向老板。向老板不丑,只是乍然见到满脸大胡子,又高大魁梧的他会害怕而已。他虽然死过老婆,可家境不错,即便要娶年轻的姑娘家,也不是真娶不到愿意嫁给他的。
他为什么非要娶自己呢?就因为晴儿么?
敏惠的心一直没有宁静过,作为寡妇这是绝对不应该的,她深深地厌恶这样的自己。因为,她想到向老板娶她是因为晴儿,她竟然难过。她软弱,可不糊涂,自己的心不能平静,就已经是不该,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中,对向老板有了不该的情愫。
可就在此时,向老板第二次提亲。姨妈静修不问这些事儿,娘家父亲已经去世,后娘依靠不得,她住在顾家,顾家辈分最高的是顾老夫人,他任旧向顾老夫人提。
敏惠在屋里坐立不安,她根本不知道是该拒绝还是接受。整个府里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她总觉得每个人的目光都那么意味深长。
最后,敏惠去求童若瑶拿主意,恰好表哥也在屋里。表哥走南闯北,见识广,单说上京就有寡妇再嫁的事例。
表嫂的答案不一样,表嫂说:“你问问你自己的心,是不愿还是愿?嫁给向老板必然要遭受人们异样的目光,可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只希望你能过得好,希望晴儿有个疼爱她的爹爹,而不是羡慕旁人。向老板与你表哥交好,为人我是绝对放心。”
顾老夫人也说要她自己拿主意,顾炎的婚事就是顾炎自己拿主意的,顾老夫人是开明的长辈。作为一个女人,身在这样的时代,有几个能自己对自己拿一次主意?
番外002:为你,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表嫂和表哥的孩子,麒哥儿越长越可爱。乍见表哥,给人的第一影响就是敬而远之,越远越好。可面对表嫂,面对麒哥儿,谁也难以想象,他会有那样柔和的一面。
以至于,晴儿,胆小的晴儿也不怕他,或站得远远地羡慕地看着他们,或跑过去逗麒哥儿玩耍。然后,伤心难过问地敏惠,“为什么别人的爹爹是这样的,而晴儿就不能有这样的爹爹?”
敏惠回答不上来,即便现在向老板对自己有意,可谁知将来?那些异样的目光之下,终有一天他会不会后悔?会不会重蹈覆辙?
敏惠害怕想下去,一旦想的太深太远,那个决定就要动摇。她甚至有了逃离这里的念头,可向老板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她没有再强烈的拒绝,向老板就当她已经答应。
金秋八月,一年丰收的时节。吉期就定在中秋之后。
她不敢出门见人,即便是表嫂带着麒哥儿来屋里看她,她也觉得羞愧难当。那种感觉,仿佛回到了少女时期,不,少女时期她也没有这样忐忑、不安、憧憬各种复杂的情绪。
第一次的婚姻是后娘安排的,嫁过去之前她没有见过邱年生,亦对后娘嘴里说的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邱年生没有丝毫的憧憬。也许那时候,她懵懵懂懂就预见了这段婚姻终究不合心意。也许,她知道后娘不会真的给她找多好的婆家。没有期待,不过因为她自己无力反抗,只能默默接受。
那么现在呢?想到向老板那掩盖在浓眉后面,深沉的眸子,她连绣花针也拿不稳。表嫂取笑道:“难道还紧张不成?横竖还有些日子呢!”
是啊,她很紧张,不知道自己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或者是她刻意地,什么都不去想了。别人的眼光,流言蜚语,以及未来漫长的岁月……
她已经下定决心,自己为自己做一次主。下定决心去试一试,她,还有什么好怕的?还有什么苦难是没有经历过的?
转眼就到了八月十五,今年的月亮特别圆,特别亮。顾家上下坐在一起赏月,而她的心却无法平静下来。
时间似乎过得极快,又似乎过得极慢,每一刻钟都漫长的叫人熬不过去一样。却是,睁开眼就到了她再嫁的日子。
在她的要求下,双方都办的格外低调,可她依旧收到了许多祝福。上至开明慈爱的顾老夫人,下到门上的婆子。她环顾四周,每一双眸子都是真心实意的祝福,没有瞧不起,没有异样的目光。甚至,表嫂和婶子还给她预备了嫁妆,就像她首次出嫁一样。
没有礼炮声乐,没有大红霞帔的喜服,她身边还带着个孩子,却怀着一颗道不清说不明,属于少女才有的心情,坐上了向家来接她的轿子。她紧张的手心里直冒冷汗,晴儿欢喜不已,到了向家,晴儿飞奔地跑过去扑进他怀里。
她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个高大魁梧的身影,隐隐约约听到晴儿叫他向叔叔,然后他耐着性子哄晴儿叫他爹爹。不知为何,敏惠只觉的自己的鼻尖泛酸。
曾几时,晴儿对着邱年生叫了爹爹,邱年生厌恶地一脚踢开晴儿,大声呵斥晴儿是赔钱货,不许叫爹爹……
晴儿是自己的全部,只要他对晴儿好,晴儿开心,自己就再没有别的要求了。
虽然其他的礼节都免了,可拜堂却免不了。向老夫人见到晴儿,就抱住晴儿,怪她终于肯回来了。她不知所措,身边的他便说:“是回来了,孙儿特意带她来给祖母赔罪。”
于是,就这样拜了高堂,然后她便被送进了新房。
意外的是,新房里什么都按照礼节预备,大红的床幔,窗格子上大红的喜字,大红的鸳鸯锦绣被,龙凤灯烛,枣子、花生、桂圆等等干果应有尽有,丝毫没有疏忽的地方。
身边的丫头、婆子恭恭敬敬地称她“少奶奶”,没有看不起,更没有异样的目光。敏惠却一句话也不敢说,她没有戴初嫁时红盖头,她想自己的脸一定红得比那大红色的喜字还红,她只能一直垂着头,安静地坐在喜床上,亦如初嫁娘一般,忐忑、羞涩、激动、难以平静。
不知道外面有没有来客,但不管怎么说,向老板也要晚上才回来。却没想到,他中午就回来一趟。站在喜床对面,虽然敏惠看不清他的神情,可任旧觉得,他有些手足无措。那么高大魁梧的人,像孩子一样,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傻呆呆地站着,让敏惠忽地觉得好笑。本来紧张的情绪,也随着坦然了一些。
她和他都不是第一次成亲,可她和他都一样觉得和第一次成亲没有差别。不止是自己紧张不安,不知所措,他一个大男人同样如此。
“我……”他说话结巴,半晌才憋出一句,“你饿不饿?”
敏惠摇摇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低声道:“有些饿。”
于是,他风风火火地出了门,没一会儿就端来吃食。敏惠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叫他放在喜床这边,还自己走过去?
大概他也不知道吧,无措地站了一会儿,借故出去了。敏惠吐口气,其实她一点儿也不饿,各种情绪填满了整个胸膛,可看着桌上的菜色,却是她平常爱吃的。是巧合么?
时不时有丫头婆子进来询问需不需要什么东西,这样打搅下时间飞逝,很快外面的天黑了。敏惠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今晚是新婚吧?她和向老板,不,从今天开始,他是她的夫君。她和夫君……
用一下午的时间才平复下来的心情,又激起千层浪。窘迫、羞愧、紧张或者还有一点儿憧憬……各种情绪让她如坐针毡,怎么办?她一直没有想到这一层。还有晴儿,自从怀上晴儿,生下晴儿后,晴儿一直跟着她睡……
她惊慌地从床上站起来,打开门。守在门外的婆子连忙问她什么事儿,她说去找晴儿,那婆子却说,“晴儿小姐在老夫人屋里呢!老夫人特别喜欢晴儿小姐,说回来了,好歹要让晴儿小姐陪着她住一段时间。”
“晴</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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