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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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过神的担忧,还有晴儿紧紧搂着她的脖子。

    童若瑶没想过要送邱年生真的去见官,不过是给他一个教训,但绝不是现在轻易就放了他。将众人的目光无视掉,叫婆子们将他带走。

    邱婆子浑身一软,跌坐在地上,神色悲痛,呜咽地哭起来,嘴里不停地说着不孝子,她也不活了的话,敏惠吓得脸色苍白手足无措,吕氏也看不过去,朝童若瑶道:“不会真的带他去见官老爷吧?”

    单说今日之事,见官自己是多此一举,只是众人皆被童若瑶给震住了,一时都没有细细琢磨。敏惠到底吃了多少苦头?拿出来细细说,自然就有了理由见官老爷,这个时代女人的地位不高,可也没有哪条规定,丈夫可以随便打骂老婆。敏惠并无过错,凭什么让邱年生如此对待,可问题就出在敏惠自己身上,她卑微地承受着邱家和邱年生带给她的一切,只是害怕若真的没有了她,晴儿会变成当年的她。

    待邱年生骂咧咧的声音远去,童若瑶将晴儿放下来,走过去扶起邱婆子。邱婆子忙抓住童若瑶的手,哀求道:“奶奶,您就绕过他一回吧,今儿冒犯之处,我老婆子给您磕头赔罪。”

    “他倒没有冒犯我,不知他那一脚踢得您怎么样了?要不要去请大夫瞧瞧?”

    邱婆子唬得忙止住泪,忍着疼站起来道,“不碍事,真的没有踢着我。”脸却因为疼痛而微微扭曲。

    童若瑶好似放了心,微笑道:“那就好,既然没有踢着您,见官也没什么。”

    又招手叫晴儿过来,晴儿怕兮兮看了邱婆子两眼,不肯过来。童若瑶忽而笑道:“晴儿很乖巧,方才听说您老人家和她爹爹老了,就要过来保护娘亲,不对,是过来看您,可这会子倒怕生似的,不敢过来了。”

    邱婆子老脸一红,羞愧地垂下头。支支吾吾半晌,才鼓足勇气似的,抬头看着敏惠道:“我们都知道错了,因为不放心昨儿就京城了,今儿一早过来,在厢房里等了一会儿,年生的脾气你也知道,他也是无心之举。”

    很好,总算认识道问题关键所在,可这无心之举也太过牵强,这就叫无心,那有心会是什么样?吕氏也从混乱送理出头绪来,这会子脸色情冷,听邱婆子说不放心的话,淡淡道:“敏惠在我身边养了好几年,在这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邱婆子忙道:“我是老婆子不会说话,您别见怪,待我回去定好好教训这个孽障。”

    童若瑶心里冷哼一声,只听得吕氏不耐烦地道:“是该好好教训,我有好几年没见着敏惠,才留她在家里住几天。”

    邱婆子到转得快,忙道:“家里本无事,就让她们母女多住些日子也好。”

    吕氏不说话,端起茶杯吃茶、邱婆子暗悔不已,没想到会闹成这样,正纠结时,忽闻敏惠替邱年生求情,“表嫂,就让他走吧,果真去见官对他无益啊,他还想……还要下场大考。”

    这样的人若是真能考中,童老爹和大哥早就金榜题名了。反正是个顺水的人情,也注定是要给敏惠的,童若瑶叹口气,恨铁不成钢,“他如此你还替他说话。”

    敏惠神情无奈,“他好歹是晴儿的父亲。”

    邱婆子忙附和道,“是啊,他再不好也是晴儿丫头的亲生父亲。”

    如果晴儿刚才所的,如果‘爹爹不是晴儿的爹爹多好’的话,邱婆子听了会是什么感觉?晴儿都已经看明白了,敏惠却还看不明白么?

    童若瑶深吸一口气,朝小玉打了眼色。邱婆子忙作揖道谢,童若瑶淡淡道:“倘或不是敏惠,这样的人我定是不会轻饶。至于敏慧和晴儿,我们家不会因为多两个人就怎样,她们回去我对您老人家是没得说的,可终究对妹夫不放心。”

    这是童若瑶第一次称妹夫,以此告诫,邱婆子是长辈,她无权说她不是。但邱年生是妹夫,所谓长嫂如母,敏惠是自己的妹妹,作为嫂子的总能替妹妹讨个公道。何况,敏惠生母已经离世,又有吕氏和邱婆子一个辈分的长辈,一切都要好说话了。

    邱婆子脸色微变,自然听懂了童若瑶的话。几天前才发生了打人的事儿,今儿又这样闹起来,邱家如今是走投无路,才来上京投奔亲戚。可那亲戚隔了房的,对他们一家本就看的轻。顾家对儿媳妇敏惠如此看重,无论如何也要抓住这门亲戚。

    这一番心思在脑海里早已形成,只恨儿子犯浑,偏惹出这些事端,深深朝吕氏行了个礼,道:“请夫人放心,他或死性不改,我们亦没有颜面再来见敏惠和晴儿。”

    吕氏见她说的诚恳,亦有几分动容,只刚才的闹剧还没有完全消化掉,这会子也没什么好脸色。

    恰好老夫人屋里的钱妈妈听闻下人们说起,得了老夫人的令过来看看,又道:“我们大夫人静养这些日子,身子才好些,就是老夫人也时时叮嘱,不许大伙大声说话叫嚷。怎料你们却在这里闹起来?”

    钱妈妈嗓音细声细气,却透着一股子凌厉,那邱婆子忙作揖致歉,说了一大堆好话,最后告辞。吕氏没有挽留,叫范妈妈备了好些东西让邱婆子带回去。童若瑶也不想看见她,就叫大丫头领着她出去,至于回礼,也许是童若瑶不够大度,所以根本就没准备,也没想过要准备。

    一时之间,百寿堂安静下来,只有童若瑶、敏惠、晴儿还有坐在椅子上,明显有些精神不济的吕氏。

    童若瑶重新倒了一杯茶送到吕氏手里,敏惠拉着晴儿在吕氏跟前跪下。吕氏忙拉她们起来,敏惠不肯,眼眶一红,深深地自责道:“是侄女不孝,让姨妈受惊,还要替侄女操心,侄女实在是无颜面见姨妈。”

    吕氏动容,落下泪来,急急道:“说的什么话?若瑶,快拉她起来。”

    童若瑶道:“若是要论不是,都是我的不是,我是提议让他们过来见母亲的。”

    敏惠见童若瑶自责,忙站起来道:“表嫂一心为我,我心里明白。”

    可明白又有什么用?童若瑶深深一叹,吕氏哭起来,她虽糊涂,可今日之事她亲自经历,邱年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相貌堂堂、胸有抱负的邱年生,如今的邱年生连无赖都不如。、这样的人,真会有转变么?

    见吕氏哭,敏惠又跪下去,心里亦是难过、委屈,眼泪哗哗地流下来,童若瑶也不知怎么劝,或者,让敏惠发泄一番反而更好,屋子里一时只闻悲戚的哭声。

    外面阳光明媚,吹过来的风还有那么一点儿凉意,绣珠坐在窗下,心沉甸甸地沉下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才渐渐止住了。

    吕氏一双眼也红肿的厉害,嗓音沙哑,搂着晴儿叹道:“到底是我造了什么孽?怎么连累你们受这些磨难?”复又抬头,六神无主,茫然无措地盯着童若瑶问道:“你说说该怎么办?”

    童若瑶擦了眼角的泪,看着半蹲在地上的敏惠,毕竟是她自己的事儿,一切只能靠她自己选择,她的人生已经让别人做了一次主,这一次她要自己做主才好。也只有如此,才不会留下任何遗憾。

    从百寿堂回到青松院,刚踏进正屋的门,就听到黄氏的声音。童若瑶以为错觉,扭头看时,果然见黄氏头顶烈日,疾步行来,珍珠撑着一把伞,身后亦有好几位婆子。

    童若瑶忙迎上去,行了一礼,道:“婶子怎么过来了?”

    黄氏携了童若瑶的手,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道:“听闻邱家人在你婆婆屋里闹事,我不放心遂带了些人过来,结果还没走到就听说无事了,想着大嫂劳了半天的神,这会子歇着去了,我也走到这里,就过来找你问问。”

    钱妈妈都来得那么及时,黄氏现在才来,童若瑶感激一笑,请黄氏坐下,叫小玉倒杯温茶来,“邱家人已经走了,让婶子挂心,大热天的还记挂着母亲,亲自来一趟。”

    黄氏道:“别小瞧了婶子,以为没有你们年轻,就动弹不得了。”

    童若瑶微微一笑,黄氏此来只怕根本不是为了邱家人的事儿,虽然外面屋檐下立着几位壮实的婆子。“侄儿媳妇那里小瞧了婶子,说起来侄儿媳妇还不如婶子呢!”

    黄氏笑一回,遂敛了笑,蹙着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那邱家人果真如此不把咱们家放在眼里?”

    童若瑶神色黯然下来,道:“倒不是没有将咱们家放在眼里,只是死性不改,有些习惯形成的日子久了,就变成理所当然,不管有理还是没理,在他心里都不所谓了吧。”

    “如此说来,敏惠吃了多少苦头,只怕是咱们想也想不到的。”黄氏嘴里如此说,却禁不住细眼端详童若瑶的神情,只见她满眼郁色,遂才没有多心。“也是命吧,这些大概就是敏惠命里头要经受的。”

    童若瑶没说话,命运确实奇妙,没有人能看透。

    黄氏吃了一盏茶,童若瑶忙叫小玉又倒了一杯,黄氏端着茶杯说起别的,“家里有冰窖,侄儿媳妇怎么不叫他们取些冰过来?”

    “让婶子费心,昨儿倒是取了一些。”童若瑶微微一笑,十分感激。

    闲聊一会儿无关紧要的话题,黄氏道:“过两天便有新缎子从南边运来……”说着又停下,忧心忡忡地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可现在也都不确定了。”

    童若瑶眉尖蹙着,顾廷煊没有消息回来,可黄氏这话也算是说的明白,只要新缎子能按时抵达,就说明无碍。其实,童若瑶也隐隐约约觉得,南边的事儿不单单是货船上出现盐的问题。

    可顾廷煊没有给童若瑶任何提示,连黄氏也打听不出来,可见事儿非同小可,越想越惊心,“婶子,你说南边会出什么事儿?”

    黄氏神情萎靡,摇摇头吐口气,半晌无语。

    香雪端着两碗冰镇银耳羹进来,黄氏端着吃一口,似是自言自语,“也不知他们在外头如何?南边比上京更热,又都是几个大男人,随便惯了的。好与不好,总该给家里来个信儿……”

    黄氏点点头,眉头却没有散开,“咱们之前派去的早该回来了,也不知是不是路上出了事儿?你是不知道,咋们家……”

    说到一半就忙止住,童若瑶心头一动,不由问道:“咱们家怎么了?”

    黄氏忙扯出一抹笑掩饰住,道:“咱么也别在家里瞎想这些了,一会儿回去就叫人打点折,明儿一早就启程。”

    童若瑶怔怔盯着他,什么话是不恩能够一口气说完的?黄氏复又端起碗吃起银耳羹来,搁下碗的时候,一边拿着手帕擦拭嘴角,一边笑道:“没想到廷礼那孩子如此有心,竟然要去南边给咱们带消息回来,我之前倒小瞧了他。”

    童若瑶微微一笑,黄氏这话说的万般的言不由衷,虽然并非顾廷礼自己愿意,但总归是顾廷礼有心了,而顾廷之却……不过,顾廷礼有个能干的母亲,交给他两个铺子也有人替他打理妥当。

    “咱们家上京有两个做缎面的铺子,还有两个成衣铺子,缎面铺子生意倒是一直不错,很多人家都指定了咱们家的铺子买东西。那两家成衣铺子生意略差,许是咱们都没好点子才会如此,我琢磨着……”

    童若瑶当然知道黄氏心里琢磨着什么,可她未必太多心了,顾廷礼一直没做过生意,学里面的东西也要花些时日,怎么就能一下子就上手?不过有郝氏在后面帮衬,也不一定就不能拿出主意把生意做好。

    只是,童若瑶没料到,黄氏接下笑道:“侄儿媳妇也闲着,不如帮着想想法子,两家成衣铺子你也选一间,若是生意好起来,咱们家也能多些进账了。”

    童若瑶忙羞愧地道:“我对经营铺子一点儿也不懂……”

    “这有什么?不过都是从不懂的到懂得的,谁天生就什么都会?”

    童若瑶羞愧地红了脸,黄氏这番话无疑不是激将法,生意不好的铺子叫自己管着,那顾廷礼要去学习的铺子也就是生意不好的成衣铺子了。自己若是没能耐,不能改善铺子里的生意,那就说明自己无用,如果自己能改善铺子的生意,而顾廷礼却没有法子,就说明三房无能,即便给了铺子也经营不善。

    还有一点,如果自己不应了黄氏的话,以后要管外面的铺子只怕也难,又衬托的她能干而自己无能、怕事。自己应了,郝氏也不得不替顾廷礼应下去成衣铺子学做生意的事儿、而那两家生意好的缎面铺子依旧在黄氏手里,所以,不管童若瑶接手后生意好不好,对她都有好处。

    童若瑶倒是无所谓,顾廷煊在外面做买卖,她坐享其成谁还说她什么不成?站出来管管家里的铺子也算是替丈夫分忧。三房就必须要将铺子管理好,否则……

    而在黄氏看来,童若瑶也是争强好胜的人,自然不愿意落于人后,大房和三房会竞争,竞争就能产生隔膜和记恨。何况,郝氏一直对大房抱有怨恨。

    还真是骑虎难下,童若瑶坦然接受,谦虚谨慎地道:“婶子能者多劳,定要指教指教侄儿媳妇这颗木鱼脑袋,否则闹出笑话儿,我可没脸了。”

    黄氏立马道:“瞧你说的,都是家里的买卖,自然越好才对大家有益处。再说,生意原就在于经营,侄儿媳妇蕙质兰心,定然能比婶子我更有主意。”

    这话也算是表明了她的心迹,童若瑶装着听不懂,感激地站起来福福身道:“侄儿媳妇先谢谢婶子栽培之恩。”

    092:逼迫与被逼迫

    之前还满心担忧外头的事儿,一转眼就算计着家里的铺子。送走黄氏,童若瑶只觉脑袋酸胀,索性在凉椅上坐下,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小玉换了一杯温茶来,“二奶奶要管外面的铺子么?”

    童若瑶笑笑,“她已经把话说到这份儿上,我不应都不成,说起来也是她看得起我,才想着栽培我。”

    小玉眉头并未松开,“如此想来,外面的事儿二奶奶倒不必着实担忧了。”

    小玉的意思童若瑶也明白,若是果真外面的事儿厉害,黄氏哪里有这个闲心计较这些?可反过来想,也许外面的事儿牵扯大,所以黄氏才这么打算的,万一到了不得已的时候要分家,那些生意好的铺子她管着,她肯拿出来么?再说生意好的铺子,她得到的才多。所以,童若瑶反而觉得心里不安,还有郝氏,现在才提出顾廷礼学做生意的事儿,说不定她也得到什么风声。

    “我琢磨着,二夫人让二奶奶管生意不好的铺子,是将那生意好的铺子留着,等以后让三奶奶管。”小玉一边琢磨一边道。

    童若瑶睁开眼,朝她笑道:“你倒是越来越聪慧了,还能想到这些。”

    黄氏可不是还有这个打算在里头?如今崔氏怀孕已经六个多月,等生了孩子,自然要出来帮着黄氏打理家务,到时候童若瑶若是怀孕了,自然也能顺理成章地接管铺子。如果童若瑶打理的好,她们就坐享其成了,如果打理不好,黄氏自然要想法子让生意好起来,至少要比童若瑶打理的时候好些,这样恰好就能体现她们的能干。

    黄氏一招多得,还真不容小觑。

    也许,小玉说的不错,外头的事儿,未必将就有自己想的那么厉害,否则黄氏惦记不会是铺子。

    这样想着,童若瑶倒觉得浑身轻松了许多,学学打理生意也好啊,手上银子慢慢多起来,自己也能置办一些自己的产业了。

    翌日去老夫人那里请安,老夫人果然说起这事儿,目光落到童若瑶身上,给予了莫大的鼓励和支持,“难为你嫁过来一天的清静日子也没过过,不过,也是我们瞧着你聪慧稳重,又识大体,先学着管管外面的铺子,以后也能管管家里的事儿。”

    童若瑶站起来,感激道:“谢老夫人厚爱,孙媳妇只怕能力有限,不如二婶子能干,若是。。。。。。”

    老夫人笑呵呵的,“做生意和做人一个道理,咱们好好儿不占便宜,不贪小便宜,自然能做下去,做得好。”

    童若瑶点头受教。

    郝氏仍旧和往常一样,看不出别样情绪,当老夫人提到要顾廷礼去成衣铺子学习的事儿,她的神色才略略闪了闪,却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愕,好像已在她意料之中。这样沉得住气,却教育出顾廷礼这样性子的儿女。

    童若瑶看了看坐在最边上,始终垂着头的顾廷雅。身上穿着半新不旧的素色衣裳,村托的整个人愈发出尘不染,纵然性子沉默,那身上的气韵却赛过在场的任何人。

    顾廷雯喜欢红色,童若瑶是见识了,她几乎是一年三百六十多天天天都穿红,嫣红、洋红、粉红,今儿穿着一件枣红色薄衫,头上戴着一朵艳红玫瑰,皮肤白皙倒不觉俗艳,反而村托的沉稳。

    察觉到童若瑶的目光,顾廷雯抬头冲着童若瑶一笑道:“二嫂子今儿忙不忙?大嫂子要做紫粉,我和七妹要去看呢!”

    恰好老夫人叮嘱完顾廷礼一些话,就听到顾廷雯的清脆的嗓音,黄氏忙扭头瞪了顾廷雯一眼,笑道:“表姐在家里,你们若闲着就陪陪表姐,整日里就知道玩儿,也没个正经的。”

    老夫人心情很好,笑眯眯道:“她们年纪小,是该玩儿,以后大了,想玩儿也没机会,何苦拘着她们?她们还能自在几年?”

    老夫人撑腰,顾廷雯就不怕了,笑得洋洋得意,十足一个孩子性儿,惹人莞尔的同时又对她又爱又恨的。黄氏笑道:“老夫人宠着她们,愈发显得我这个做母亲的不疼她们了。”

    顾廷雯倒是乖觉,立马就笑道:“母亲哪里不疼我们?也是怕我们玩儿以后什么都不会,以后被人笑话。”

    众人忍不住笑,黄氏指着她一副恨的咬牙的模样,“瞧瞧这张嘴儿,我竟说不得了。”

    一副母慈子孝的温馨场面,顾廷茜突然蹙着眉头扬声道:“母亲就是嫌弃我们整日吵吵闹闹,更偏疼五姐了。五姐女红也好,还能读书认字,我们什么都学不好,也莫怪母亲喜欢五姐。”

    郝氏面色一顿,顾廷雅的头深深垂下去,黄氏的脸色也有瞬间不好看,却立刻佯装抱怨,朝老夫人道:“您瞧瞧,竟说我偏心了。”

    老夫人乐呵呵的,目光自然落到顾廷雅身上,看一眼朝郝氏问道:“五丫头年纪不小了吧?”

    郝氏立刻站起来,生怕黄氏抢了话似地,忙忙地道:“是啊,再过半年就十六了。儿媳寡居已久,还望老夫人能替她做主。”

    遇上顾廷雅的婚事,郝氏便沉不住气。童若瑶捧着茶杯,不出痕迹地在黄氏和郝氏身上轮流打量,心里慢慢有了一点儿轮廓。可黄氏并没有资格去管顾廷雅的婚姻大事,她虽是长辈,可顾廷雅的生母郝氏健在,纵然寡居,也轮不到她做主。。。。。。

    “这事儿倒要好好相看相看,五丫头懂事,性子虽沉闷了些,到底多了几分稳重。”老夫人若有所思,郝氏心里一喜。

    就听到黄氏赞不绝口的话,“可不是,瞧着五丫头识大体,又稳重,我才喜欢她呢!比六丫头和七丫头更招人疼。”

    郝氏抬头瞥了黄氏一眼,神色上看不出什么,倒像是等着黄氏继续说什么,可黄氏的话也只停留在赞美顾廷雅。

    一时之间顾廷雅成了主角,羞得满面通红,连耳根子也红霞一片。敏慧挨着她坐,又素来知道她脸皮子薄,少不得低声安慰几句,顾廷雅却始终垂着头,偶尔点点下巴。

    老夫人见黄氏越说越夸大其词,才出声制止,脸上洋溢着慈祥而安慰的笑,“一家子就该如此,和和美美的,他们男人家在外面也少操些心。五丫头的事儿,大伙也都留留心。”

    郝氏神色瞬息黯然,却急忙掩饰住了,点点头退回去坐着。黄氏嘴角一扬,眼里分明多了几分得意。也直到这时候,郝氏冷不防地抬头看了童若瑶一眼,童若瑶只觉心里一震,郝氏的目光。。。。。。

    她和吕氏并未做什么,也没说什么,怎么郝氏会这样看她们?

    带着满腹疑惑从千禧堂出来,晴儿蹦蹦跳跳走在前头,路上又种子了一些花花草草,一路走来,到了百寿堂,手里已经一大把了。

    吕氏朝童若瑶笑道:“你没事也进来坐会儿吧,中午就在这边吃饭。”

    童若瑶笑着点点头,一同到了百寿堂正屋,刚坐下,就听到吕氏叹道:“也不知廷煊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刚琢磨着,再过两三个月,秀珠就二十岁了,她的事儿才叫人心急。”

    那是吕氏着急,童若瑶倒不急,说不定秀珠也不急呢。

    敏慧神色微变,问道:“姨妈心里可有人选?”

    吕氏笑容淡了几分,目光怔怔地落在敏慧身上,道:“我没什么眼力,又没出门,她如今虽在我名下,熟悉的都知道她以前是丫头。。。。。。炎儿倒是提到了一个人,可我们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在什么地方,他们又一直没有回来,你说。。。。。。哎,你如此我心里难受,若是她命不好也。。。。。。”

    敏慧垂下头,童若瑶忙道:“秀珠的事儿倒是不难,兴许老夫人知道也不一定,再说,好不好老夫人总要看看,母亲也能略放心些。”

    吕氏一叹,勉强扯出一抹笑,见敏慧神色不好,拉起她的手微笑道:“你婆婆已经说了那些话,相比以后也会收敛许多。”

    敏慧点点头,童若瑶在心里叹气,如果邱年生真的能改好,敏慧的坚持倒是还有那些价值,可邱年生能改好么?还有吕氏,她已经亲眼目睹了邱年生的人品,竟然还和敏慧一样对邱年生抱有希望。

    童若瑶说不出心里的感觉,只觉得凄凉,纵然是六月艳阳天,也无法改善那股子从心里透出来的凉气。为敏慧不值。

    总之,敏慧的事儿要等着邱年生的转变,而秀珠的事儿,在吕氏心里也同样重要。两三个月的时间,就让吕氏慢慢淡忘了秀珠狠辣的一面。

    也好,这样的人留着也叫人不安心,还不如眼不见为干净。

    说好了明儿请安的时候,就向老夫人问问。不料,正说着,秀珠从外面进来。自之前她抱病后,老夫人就免了她请安的礼,她自己心里也明白,大伙不愿见她,所以也乐得轻松,这两三个月从来没有踏出百寿堂一步。也就这几日才出来和大伙一起吃饭,其他时候基本都在屋里,像隐形人一样,不知道做什么。

    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旦她这样出场,好像总能发生点儿什么,这一次也不例外。

    只见秀珠端端庄庄走到吕氏跟前,二话不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她本来就清瘦了不少,如今衣裳穿的单薄,看上去更是弱不禁风,本就叫人心存怜惜,又哽咽地说道:“义母不用再为秀珠操心,秀珠心意已决,愿长伴孤灯为义母祈福。”

    她嗓音哽咽,却说得无比坚定,叫人动容。

    吕氏怔了怔,果然动容地道:“你这话休得再说,即便是要说也等你哥哥回来。”说着示意范妈妈扶她起来。

    秀珠直挺挺跪在地上,微微垂了头,却仍旧能看到两行清泪自眼眶流出,“这些日子秀珠已经想明白许多事儿,以前是秀珠自不量力,以后留在义母身边,便能将义母照顾好,十几年来不敢有丝毫差池,如今有了二奶奶,义母的病果然好了,可见秀珠多么无能,什么也做不好。眼下,唯一能做好的,便是为义母祈福。恳求义母体谅秀珠一片赤心,以后不能常伴义母左右。。。。。。”

    话没说完,吕氏已经红了眼眶,“你怎么会如此想?不过是没遇上良医,与你何干?别再说这样的气话了!”

    这一出又是唱的什么戏?童若瑶下意识地去看敏慧,说实在话,秀珠说的这样诚恳,童若瑶还真想帮着她劝劝吕氏,可惜不能。。。。。。

    秀珠接着道:“我说得皆是肺腑之言,也是秀珠长久以来想好的。我只恨是女儿身,不能在义母膝下侍奉到老,也没有表小姐和二奶奶这样的福气,恳求义母就随了秀珠的心吧。”

    敏慧是没福气的,嫁给邱年生那样的混账,重点是后面一句,童若瑶是吕氏的儿媳妇,自然是要侍奉吕氏到老的。童若瑶深深吐口气,她不是容不下秀珠,而是容不下秀珠的非分之想。

    “姨妈,既然秀珠已经这样说了。。。。。。”敏慧试探性地开口,童若瑶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恰好对上敏慧移过来的视线,她竟然替自己说了。

    吕氏心里如一堆乱麻,似乎还不相信秀珠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心疼地落下泪来,道:“你先起来,好好儿说。。。。。。都是我害了你,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至于。。。。。。可,你曾想过,你的后半生漫长的岁月可如何过?”

    秀珠动容地道:“义母在世我只求义母平安健好,倘或义母。。。。。。在生时不能侍奉左右,到了那时候总能侍奉义母左右。”

    几年前,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一条灵巧的舌头,才把余秋云给逼死了。她口口声声说要长伴孤灯,却又流露出要伴随吕氏身边的愿望,却被她说的一点儿也不矛盾,童若瑶垂着头,自己不是不懂,而是不想懂。虽然知道吕氏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也让自己浑身不自在。

    “十妹竟有这样的孝心,就更不该让母亲难过。我们刚才还商议着你的事儿,要请老夫人相看准了才定下,母亲正高兴着,你却说这些话,一旦入了佛门,更没有可能侍奉母亲。”

    吕氏自然不愿秀珠出家为尼,童若瑶这一番话也算是劝秀珠,顺便提到她出阁的事儿。如果修组仍旧坚持,那就只好反过来劝吕氏,就成全秀珠这一番“孝心”了。

    而秀珠如果不坚持,那么她也不是诚心实意的。众人的目光落在秀珠身上,只等她如何说,可等了许久,也只听见秀珠压抑的哭声,却不说一句话,可见她的真心了。

    敏慧失败的婚姻摆在这里,秀珠自己有考量并没有过错,但她非良善之辈,这样的人童若瑶如何敢放在身边?竟然变着法子逼自己,那自己再坐以待毙,是不是就显得太好欺负?

    童若瑶站起来,微笑着亲自扶了秀珠起来,推心置腹地道:“别再说这样的傻话了,免得母亲难过自责。如你这般说,倘或所有人为了尽孝道都长伴孤灯,世人还如何生生不息繁衍下去?母亲疼你这么多年,也不是要看着她去剃度,果真为了母亲就少让母亲操心。我心里明白,你是瞧着敏慧的事儿,才有了这样的心,可你还没有走过又如何知道呢?你这样的做法不但母亲伤心难过,你自己也是在逃避,懦弱的人才会这样。”

    一番话别说吕氏,就是童若瑶自己也有些动容,如果秀珠听不进去,要坚持,那就只有剃度了。她说常伴孤灯,可没说剃度,童若瑶替她说了。

    秀珠暗暗咬咬牙,来不及说话,只听得童若瑶笑道:“母亲,我瞧着十妹怕是也急了,要不等吃了午饭,我就去老夫人那里问问,也好早些把九爷说的人找来。”

    吕氏见秀珠不再坚持,就已经放了心,童若瑶如此说,也只能满嘴里说好,拉着秀珠叫她好好做嫁衣,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前一刻还痛哭流涕要出家,这会子就羞答答得盼出嫁,这样明显,吕氏难道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么?

    敏慧叹口气,吃了午饭,童若瑶果真要去找老夫人,吕氏瞧着外头日头大,让晚些时候再去。童若瑶想想,也不用急于一时,便留下来陪晴儿玩耍,待秀珠回房,吕氏午睡,童若瑶抱着晴儿到了敏慧她们母女住的房间,敏慧终究按耐不住,道:“表嫂子何苦劝她?就让她去了也好,也能替她自己赎罪,积些德。”

    童若瑶一边喝晴儿嬉耍,一边淡淡道:“你当她是诚心的?长伴孤灯也有两种,一种剃去万千烦恼丝,一种随时可以还俗。”

    敏慧才反应过来,童若瑶安慰敏慧道:“不必担心她,人是她哥哥顾炎相看的,我也不明白为何顾炎偏偏给她看了一个远处的。等她嫁了,也难得回来一趟。如果这一门亲她不欢喜,我琢磨着她也只能。。。。。。”

    不用明说,敏慧也知道,童若瑶把剃度的话说在这里,她不嫁就只能去做姑子,不是有孝心么?不是不想让吕氏操心么?一把年纪怎么由得她挑三拣四?她若明事理,也不该这样让吕氏忧心,抓着吕氏的仁慈、糊涂,任由她为所欲为。至于长伴孤灯,估计她也耐不住那寂寞。

    秀珠不是善于逼人么?这一次也让她尝尝被逼的滋味儿。”“

    晴儿打了个哈欠,童若瑶抱起她,要哄她午睡。晴儿也乖巧,在童若瑶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没一会儿就睡去了,敏慧见她抱孩子还像那么个模样,低声笑道:“表嫂以后有了孩子定然能带的好。”

    童若瑶嗔怪地瞪了她一眼,红着脸道:“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有这个缘分。”

    敏慧促狭一笑,道:“等表哥回来,自然就有了。”

    童若瑶脸更红了,敏慧瞧着压低声音笑起来,童若瑶瞪着她道:“你也该好好想想你以后的路,那邱年生。。。。。。”

    敏慧笑容淡了几分,“还有什么好想的?只望晴儿长大了能有个好人家。”说着一叹,略带自嘲地笑道:“有些事儿我也看明白了,争一时之气有何用?人的一辈子那么长,不求老来安康富贵,只求一辈子心里舒坦,纵然劳苦些,日子总归有盼头。”

    没有经历一些事儿,也说不出这些话,“你倒看的明白,既然看的明白,却装着糊涂。人活一世,并非不争就能安好,该争的不争,吃苦的终究是自己。”

    敏慧笑笑没说话,童若瑶只觉拿她没办法,她是将别人的问题看的再明白不过,唯独自己的问题模棱两可。或者,对邱年生还存着希望,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女人感性,故而软弱可欺。

    太阳弱下去的时候,童若瑶便过来找老夫人。当童若瑶说了些闲话,开口一问老夫人,她便立刻明白了似的,脸色冷了几分,“她年纪是不小了,这事儿也该张罗起来。”

    童若瑶微笑道:“母亲也证实这个意思,才叫孙媳妇过来问问,上次九爷说得不明不白,母亲也不太清楚。”

    老夫人道:“你张罗着吧,不明白的地方就问问你二婶子,家里的事儿她最清楚。我算着,他们也快回来了。”

    老夫人果然什么都知道,童若瑶心里一喜,面上自然而然就表现出来,“这样孙媳便去请教二婶子。”

    刚从老夫人正屋出来,迎面就撞见门上的婆子和一位小厮打扮的人,神色慌张地从外面跑进来,瞧见童若瑶,一边见礼一边喘着气道:“二奶奶,二爷出事了!”

    093:患难见真情(1)

    夕阳将白色窗格子渲染成璀璨的金色,暖风卷开纱帘,黄橙橙的光束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颗粒,周遭安静的几乎能听到那尘埃碰撞声,一下一下撞击着童若瑶的心。

    气氛格外凝重,仿佛突然之间时间定格在这一刻,定格住老夫人凝重的神色,郝氏煞白的脸色,黄氏惊慌瞪圆眼睛,还有那来通报的小厮忘记了喘息。以及看似淡定,实则大脑停顿思考的童若瑶。

    一整只货船的盐,顾家的货船有多大,童若瑶不是没有见过,关于私下贩卖盐的定罪,她略有耳闻,与贩卖军火几乎同罪。

    敏慧扶着吕氏赶来,匆忙急促的脚步声,终于将凝重静止的画面打破。

    “到底怎么了?我在屋里听说廷煊出事了,出了什么事儿?”吕氏脸色煞白,说话急促,胸脯禁不住剧烈地起伏。

    童若瑶忙走过来,勉强扯出一抹笑道:“没事儿。”

    可这话连她自己也说服不了,小厮已经说得非常明白,顾廷煊已经被关押,顾二叔也没办法才打发小厮回来,看看能不能在京里托关系,缓一缓多些时间,好查出来那些盐到底是如何上了顾家的货船。

    吕氏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见老夫人也那般凝重,心里如何不明白,哽咽道:“好好儿的,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童若瑶不敢说,其他人也不敢开口,只各自保持着缄默。吕氏急得落下泪来,敏慧十分担忧的望着童若瑶。

    都不敢说,那必然是非常严重,一整只货船的盐,足够牵连整个顾家!郝氏忽地抬起头,直直盯着吕氏和童若瑶,目光凌厉而冰冷,她平日里也清冷,可这会子瞧着仍旧判若两人。

    黄氏面如死灰,已经提不起任何精神说话,脑袋耷拉着垂在胸前,吕氏急得跺脚,抓着童若瑶的手,吼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倒是说句话。”

    那力道几乎能捏断童若瑶的手腕似地,生生作痛,而这疼痛让童若瑶的混乱的思维开明起来,声音虽然微微发抖,却说得无比意定,“消息传回来也需要一些时日,想必已经有了转机也不一定。曾听闻巡盐御史石大人为人刚直不阿,咱们是正正经经的商人,从来没有做过违法的买卖,何况咱们家已经挂了官商,又有皇商双重身份,何苦做出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事儿?这样得不偿失,岂是商人所为?咱们能想到这一层,其他人未必不会,而石大人向来办公廉明,咱们没做过的,他定然能查的水落石出,否则,也不会只有廷煊被关押,二叔、九爷只怕也不能置身事外,而咱们家又岂能这般安静?”

    也许是童若瑶镇定自如的态度,才让这话多了几分信服。吕氏腿脚一软,幸而有敏慧和范妈妈一左一右扶着,可她虽然没有摔下去,也差点儿就昏过去,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煞白如纸,浑身颤抖,“你说。。。。。。你说廷煊被关押了?”

    她没有昏过去就已经难得,童若瑶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吕氏绝望地闭了闭眼,眼泪静静地从眼眶里流出来,香珠忙搬了一张椅子放在吕氏身后,老夫人的话如暮色钟鼓,凝重传来,“若瑶说的不错,别自己先乱了阵脚。”

    “盐的事儿,炎儿不是已经去解决了么?怎么又。。。。。。”吕氏靠在椅背上了,嗓音哽咽,泣不成声。

    上次查出来的盐不多,故而没事儿,可这次是一整只货船的盐。也许上次不过是个试探,而这一次才是做足了准备要顾家再也翻不了身。商场上的斗争,难道也这样狠毒?童若瑶抬头看一眼众人,黄氏垂着头沉思,许是在琢磨童若瑶的话。郝氏侧着脸看着老夫人,童若瑶看不清她的神色,却见她双手紧紧拽着袖口,上面的刺绣已经变形,看不出原来的纹路。

    屋里只闻吕氏压抑低沉的哭声,一声声敲打在众人心头,刚才建立起的希望,似乎禁不住这哭声,而慢慢溃不成军。

    童若瑶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黄氏忽地抬头,望着老夫人道:“儿媳与秦家王夫人略有私交,王夫人的妹妹是石大人的夫人,兴许。。。。。。固然侄儿媳妇说的在理,可二老爷既打发人回来,必然也是暂时没有法子。而石大人断案向来秉承夜长梦多的道理,皆是速战速决,儿媳琢磨着,定是咱们家遭了旁人陷害,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咱们货船上的货物掉包,定也做得隐蔽,要查也需要一些时日,只是不知石大人那边。。。。。。”

    这世上哪有不喜欢的银子的人?特别是朝廷命官,而根据童若瑶的分析,说不定那石大人就是等着顾家送钱去,要不,这么厉害的事儿,如上只关押了顾廷煊?货船虽然是顾廷煊打理,可也是顾家的,顾家一体,谁也脱不了干系。何况,这样的重罪,牵连甚广,前年天杭瓷器坊吴家出了这样一桩,那家虽不及顾家,倒也算是富商,因铺子里的管事暗地贩卖盐被查出来,管事一家皆被流放,就是那吴家最后也受牵连被抄了家。家中人口无论男女老少,皆充了官奴。

    如果小厮说言属实,这罪定下来,只会比吴家更严重。说不定。。。。。。想想黄氏就怕的要命,心咚咚地跳个不停。可是,总不能坐以待毙。

    郝氏悲凉而绝望地道:“信息尚且没有传来罢了。”

    谁心里没有想到这一层?小厮必然是连夜赶路回来的,这时代没有无线通讯工具,来去的路上必然要花一些时间,那些官差自然不会连夜赶路,所以消息会延迟一两日。

    可郝氏这样充满怨恨而消极的话,可不是叫大伙都安心等死?老夫人目光一凛,盯了郝氏一眼,朝黄氏道:“如今家里就你和若瑶拿得起事儿,那些官老爷自命清高,焉知内里腐败,咱们家没有做过的事儿,也不怕他们查,就怕他们不愿去查。至于王夫人哪儿,你去疏通疏通也好,能宽限些日子,对老二和顾炎固然好,可也不能忘了分寸,让人抓住把柄,反而无益。”

    说到后面,老夫人语气中不知不觉多了几分凝重和郑重,黄氏神色随之凛然,亦是十分郑重其事地道:“儿媳明白。”

    黄氏虽然没读过书,倒也是见过世面的,老夫人能说出如此一番话来,可见对黄氏也多有了解。相对于郝氏的自爱自怜,外加怨恨,黄氏倒让童若瑶刮目相看。虽然此事牵连三房,可二房同样受牵连,如果黄氏也和郝氏一样,将所有一切归结到大房,归结到顾廷煊一人身上,只怕童若瑶和吕氏的处境。。。。。。

    先不说别的,就是人言,吕氏也承受不住。

    童若瑶道:“娘家大嫂,家父蒋大人在督察府任职,此事倘若落实,必然也是督察府先得到消息,孙媳即刻回去请大嫂出面问问,也好安心。”

    黄氏紧接着道:“儿媳也派人先将拜帖送去王夫人那儿。”

    老夫人已然恢复往日镇定,略一琢磨道:“今儿时候不早了,明儿再去不迟。大伙儿各自散了,即便真是大难临头,也别先自己把自己唬住。”

    纵然如此说,郝氏、吕氏的神色仍旧没有丝毫改变,老夫人的目光从她们两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到童若瑶身上,没想到她才是最镇定的一个,在场年纪最小的一个,心思却比其他人缜密。以前瞧她乖顺,稳重又大方,虽然出身贫寒,却也无法掩饰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沉着。

    老夫人虽算不上有过九死一生的经历,可也亲眼见证顾家从绝无可能的低谷再次屹立崛起。几经大风大浪的洗礼,乍然听到这个消息,也乱得理不出头绪。幸亏童若瑶一番话,点醒了她也点醒了黄氏。那副瘦小纤细的身子骨,透出来的镇定和自信,直教人无法忽视。

    “好了,都各自散了吧。”老夫人一叹,神色中已经不知不觉少了几分凝重,而多了几分释然。

    众人见她露出乏意,也不好继续留着,鱼贯着从屋里出来,才知道已经天幕四合。香雪牵着晴儿的小手,提着一盏灯笼站在屋檐下。院子中亦有许多手持灯笼的人,还有挺着大肚子的崔氏、顾廷之、顾廷礼、顾廷雅等姊妹。

    见她们出来,忙各自迎上去。晴儿乖巧,一直让香雪带着,不哭不闹,这会子见了敏慧才急急忙忙地跑过来。童若瑶忙扶住吕氏,让敏慧去抱孩子。

    低低的议论声渐渐响起,除了郝氏,其他人总是有意无意地将目光朝童若瑶和吕氏这边投过来。

    香雪低声询问小玉,“咱们二爷出了什么事儿?”

    小玉摇摇头示意香溪别问,香雪忙住了口。

    郝氏率先走出千禧堂的院门,待她走了,黄氏才跻身走到童若瑶跟前,低声道:“别怪你三婶子,她也是怕惯了。”

    不管郝氏如何,童若瑶也不会去怪她,轻轻摇摇头,扯出一抹笑。黄氏似是松了口气,却并不在郝氏的话题上多费口舌,而说起明儿的事儿,“侄儿媳妇回去请娘家人帮忙,也不能空着手回去,明儿一早我叫人把礼品送来。”

    童若瑶本想拒绝,想想算了,万一这件事无法解决,周氏和童老爹养她一场,总该给些回报。“让婶子费心了。”

    黄氏道:“别说这样的话,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是一家人。”

    童若瑶有些动容,只叫了一声“婶子”就说不出话来,黄氏看着神色悲戚又呆滞的吕氏,心酸地道:“好好开解开解你母亲,别廷煊好端端的回来了,她却又病倒了。”

    童若瑶点点头,黄氏叹口气,“好了,咱们也散了吧。”

    从千禧堂道百寿堂,吕氏几乎是范妈妈和童若瑶两人抬着回去的,到了屋里,她茫然的眸子才有了那么点儿焦距,看着叫人心酸。范妈妈偷偷抹了泪,低声道:“夫人,咱们先吃饭吧。”

    敏慧眼眶已经红了,童若瑶生生将眼泪逼回去,轻声道:“饭不能不吃,否则廷煊知道了,心里不知如何着急担忧。”

    范妈妈忙示意屋里丫头摆饭,只是面对一桌子菜,谁还有胃口?就连晴儿似乎也受了感染,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没有伸手去拿桌边的碗筷。寂静的屋里,灯光摇曳间,传来“咕噜噜”的声响,晴儿垂下头。

    童若瑶忙朝吕氏道:“晴儿都饿了呢!”

    吕氏呆滞的目光缓缓移过来,终于拿起碗筷。童若瑶松了口气,敏慧也拿起碗筷,可几乎都是就着碗里的饭吃着,没有人去夹菜。吃到一半,帘子撩开,秀珠从外面进来。

    也不知道她吃了没,童若瑶叫范妈妈预备碗筷,她忙摇头阻止,只盯着吕氏,眼泪刷刷地往下流。范妈妈忙走过去低声道:“夫人才好些,十小姐就别哭了,免得夫人瞧着更难过。”

    秀珠忙用衣袖去擦眼泪,想停住落泪,偏又停止不住似地。吕氏只埋头吃饭,好像并没有发觉周围的一切。童若瑶抬头看了秀珠一眼,放下碗筷,就听到秀珠哭道:“二爷怎么会出事?他出事了义母怎么办?他连孩子都没有留下一个,义母岂不是。。。。。。”

    童若瑶蹙眉,嗓音却出奇的铿锵有力,“廷煊不会有事!”

    秀珠停止说话,睁着一双泪眼看着童若瑶,灯光下她的眸子好像一个发光体,刺眼夺目却叫人移不开,似乎在这样的关注下,什么都遁藏不住。秀珠慌乱地垂下头,哭声终于停止。

    敏慧亦是坚定地道:“表哥在外闯荡这么些年,不都好端端么?我们都觉得他定会好好儿回来。”

    而秀珠的担忧,刚才那些话,岂不是在诅咒顾廷煊回不来?

    “母亲情绪本来就不好,受不得刺激,十妹情绪亦是如此,暂时就不要来母亲身边请安。”说着,目光落到范妈妈身上,“明儿我要出门,母亲就有老范妈妈细心照料,张大夫那里,我自会派人去说一声,如果有什么事儿,就立刻派人去请。今儿晚上,我陪着母亲吧。”

    吕氏已经放下碗筷,碗里还剩小半碗米饭,她没胃口,也不能勉强。

    范妈妈担忧地道:“二奶奶明儿要奔波,今儿晚上还是由奴婢照顾夫人吧。”

    童若瑶轻轻摇摇头,“不是对范妈妈您不放心,您年纪也大了,早该歇着,若不是母亲身边没有个得力的叫人安心的,我也没脸让您继续操劳。您对母亲和我的恩,我心里明白,我毕竟年轻,即便今儿不留在这里陪着母亲,回去也未必能睡得安稳,还不如留在这里放心些。”

    范妈妈见童若瑶如此说,心里甚是安慰,遂改了口道:“今儿奴婢就陪着二奶奶留在屋里照顾夫人。”

    范妈妈的心童若瑶自然明白,感激地朝她点点头,也不多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见晴儿也放下碗筷从椅子上下来,便叫丫头把桌上的饭菜撤了,端了两样爽口的点心来,叫范妈妈等人下去吃饭,她和敏慧暂时留在屋里守着吕氏。

    秀珠还站在屋子中央,垂着头,贝齿咬住嘴唇,藏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握成拳头。童若瑶对范妈妈放心,言辞中却透出对自己不放心和防备,如此明显,是个正常人都能听出来。。。。。。

    耳边传来她低浅温和的话语,秀珠忽地抬起头,目光定在童若瑶身上。哽咽地质问:“妹妹做了什么,让二嫂子如此说我?”

    童若瑶抬头迎上她的目光,神色清淡,一字一顿地反问:“你果真能做到问心无愧么?”

    世上还真有给脸不要脸的人,“秋云的事儿,母亲的病,还有你那份挂在嘴边的孝心。”

    秀珠神色微变,目光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理直气壮,而逐渐被惊慌替代,几乎下意识地去看敏慧。吕氏还没有彻底回过神,呆呆的叫人担心,童若瑶实在不想与秀珠废话,叫外面的丫头将秀珠拖出去,并警告她:“若不是看在顾炎和廷煊的情义,就因你三番两次让母亲病重,别说我不能放过你,就是顾炎大概也不会认你这个妹妹。”

    秀珠脸色陡然大变,童若瑶知道自己猜对了,顾炎对秀珠失望,所以秀珠才想牢牢抓住吕氏的信任和疼爱不放。在顾家,除了吕氏,只怕没人愿意和她来往,她活到这份儿上,实在可悲,却偏是她自己一手造成,不值得可怜同情。

    童若瑶朝丫头打了眼色,那丫头会意,要拉秀珠出去,秀珠如何肯,挣扎着竟然把丫头推到在地,作势要扑过来找吕氏说句公道话。童若瑶快速站在吕氏跟前,“啪”的一声,一个耳光落到秀珠脸上,瞬间留下一个鲜红的五指印。

    秀珠惊愕地看着她,似乎不敢相信,耳边却传来童若瑶冰冷决绝的话,“打了你我都嫌脏了我的手!”

    外面听到响动的人,立刻进来,童若瑶连看一眼秀珠都不想,朝她们挥挥手道:“送十小姐回房间去。”

    这一次有两个壮实的婆子,秀珠自知挣扎不开,也懒得挣扎,临出门前带着十足十的嘲讽的语气冷笑道:“你有什么好自鸣得意的,你以为顾廷煊真的喜欢你?不过是他需要一个妻子,而你恰好又和她长得又几分神似,他心里没有我,难道他心里就会有你么?他。。。。。。”

    那声音最终变成“支支吾吾”不成语句,秀珠的嘴被婆子用手捂住,片刻不到,屋里彻底安静下来。

    敏慧下意识地去看童若瑶,见她神情淡定,仿若未闻,心里略松了口气。然而就是这松口气细微的响声,让童若瑶察觉到了,风轻云淡又似宣泄地道:“长得神似的人是我,不是她。顾廷煊的妻子是我,也不是她。”

    敏慧急忙开口否定,“她最擅长挑拨离间,表嫂怎能相信她信口胡说的话?”

    “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总之我是顾廷煊的妻子,顾廷煊是我的丈夫。”

    待范妈妈吃了饭回来,童若瑶和她一起,给吕氏擦了身子,又换了衣裳,这些动作才让吕氏回过神,目光渐渐清明,随之被眼泪替代,那一刻她就像迷了路的孩童。顾廷煊是她唯一的依靠,也是她唯一的希望,她能这样宣泄地哭出来,总比撇在心里好些。

    注定是个不眠夜,又觉比往日更热了似的,黄氏翻来覆去睡不着,珍珠在外间听见,忙爬起来点了灯,“夫人,您还是快歇下吧,中午没怎么睡,明儿还要出门。。。。。。”

    黄氏索性也坐起来,愁眉苦脸地道:“我如何睡得着?”

    “这事儿不是正合了夫人的意?如何还。。。。。。”

    话没说完,黄氏冷声打断,“你懂什么?虽然货船出了事对咱们二房有好处,可事儿闹得这样厉害,能不能保住项上这颗脑袋都不知道,还合什么意?”

    珍珠闻言大惊,不由得道:“难道这人不是。。。。。。”

    黄氏瞪了她一眼,“你说什么混账话?这样的大事岂是能胡乱浑说的?我即便糊涂,脑袋不灵光,也不至于还有这样不吉利的念头!”

    珍珠忙住了嘴,黄氏隔着幔帐瞪了她一会儿,心里更是乱起来。纵然童若瑶说的在理,可这会子说不定顾守成也被关押了,王夫人那里虽然有点儿交情,也不知她愿不愿在这件事儿上帮忙。毕竟,是涉及盐一事儿。

    黄氏睡不着,郝氏自然也睡不着,彻夜跪在里间蒲团上,让丫头焚了香,念了一夜的经文。直至天际吐白,远远传来鸡鸣,她方才睁开眼,盯着高高在上,神色慈悲的菩萨道:“求菩萨只要保住信妇一双儿女,信妇来世定遁入空门,入我佛门,永生永世侍奉菩萨。”

    094:患难见真情(2)

    事隔一夜,吕氏的情绪终于慢慢稳定下来,早上好歹吃了一小碗清淡米粥。老夫人担忧吕氏的情况,一大早就打发钱妈妈亲自过来探了一回,见她如此心里亦是松了口气,细声细气地道:“老夫人让大夫人好生歇着,今儿不必过去请安。”

    吕氏面容苍白,眼中带有几分愧疚,“还叫老夫人担忧我,实在叫我。。。。。。”

    “大夫人千万别如此说,您好了老夫人自然放了心,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早晨的风还带着丝丝清爽,钱妈妈略比范妈妈年长,穿着深棕色对襟薄比甲,石青色襦裙。笑容虽淡淡的,却透着一股子亲近,说话声虽轻,不知不觉却透着沧桑。

    吕氏轻轻点了点头,钱妈妈略寒暄几句,福福身告退。

    金灿灿的晨曦打在窗格子上,吕氏扭头朝童若瑶道:“让你也辛苦一夜,我现在也没事儿,你也回去歇着吧,范妈妈和敏惠,还有晴儿陪着我就够了。”

    看来吕氏是真的没事儿了,童若瑶也要赶着出门,遂也告退出来。回到青松院,重新换了一身衣裳,让小玉梳了个清爽的头饰,交代香雪好好儿看着屋子。刚要出门,黄氏屋里的吴妈妈带着两个丫头分别抱着三只盒子来了。

    吴妈妈紧几步上前走到童若瑶跟前,福福身道:“这是二夫人今儿一早开库房拿出来的,让二奶奶带回去。”

    童若瑶让小玉收下,略和吴妈妈说了几句话,就一同往老夫人的千禧堂来,路上吴妈妈十分担忧地道:“天刚亮,二夫人就打发奴婢去了一趟秦家,把拜帖送去了,现在还没信儿,也不知。。。。。。”

    “辛苦吴妈妈一早起来就开始奔波。”童若瑶感激道。

    吴妈妈受宠若惊似的,“二奶奶说的奴婢可没脸,本就是奴婢分内的事儿。”

    童若瑶微微一笑,不管吴妈妈是特意还是无意要拿出来说,现在硕廷煊出事了,她辛苦都要说一声感激的。

    说这话,就到了千禧堂,不同往日的热闹,虽然人依旧没怎么少,气氛却沉闷压抑。大伙见了童若瑶,先问过吕氏的情况,童若瑶一一答了,老妇人道:“今儿你要出门,就早些去,免得等会日头出来热着。”

    童若瑶福福身谢过老妇人体谅,一扭头刚好迎上郝氏的目光,她却又匆匆忙收回去了。童若瑶只好当做没看见,辞别老夫人与众人。马车早已备好,两个婆子立在车前候着,后面还有一辆马车,见童若瑶面露诧异,婆子解释道:“是老夫人叫预备的东西,让二奶奶带回去。”

    每次回娘家,带的东西都不算少,可以不至于专门用一辆马车装载着。。。童若瑶忙收回心思,让小玉扶着踩着踏脚上了马车。即便收回心思,心里却仍旧愈发的不安起来,不好的预感在心底慢慢扩散,细想昨儿听到消息,老夫人那震惊又凝重的神色。

    她是历经重重磨难的人,一颗心早已磨练得非比常人,倘若不是真出了大事儿,她。。。童若瑶只觉得心慢慢沉下去,又自嘲自己初生牛犊不怕虎,说出那些妄言之语。然而,心底那束希望的火苗,并未因此熄灭。

    当马车停下,童若瑶已经不再去胡乱猜测,可这事儿若是周氏知道了,只怕她的情况也不会比吕氏好多少。

    由不得童若瑶深</br></br>

    <font size="2">《<a href="./">一路锦绣之小户千金</a>》ttp://. “<a href="." style="color:red"></a>”,!</font></p></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