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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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小玉一边带着充满深意又暖昧的笑,一边手脚麻利的梳头,让童若瑶开始觉得顾廷煊一定是故意的!

    匆匆吃了早饭,就赶去百寿堂,大概吕氏也等得急了,已经准备出门往老夫人那里去。这是童若瑶第一次迟到,见了吕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吕氏倒笑眯眯很欣慰的样子,“先去老夫人那里吧。”

    无视秀珠眼里的光,童若瑶点点头,才顶着一张大红脸过去扶着吕氏另一边。

    “新婚夫妻就是不一样,老夫人您瞧,我说的曾孙是不是也快了?”童若瑶和顾廷煊上前请安,黄氏就抓着这个时机,趴老夫人耳旁用恰好童若瑶和顾廷煊能听到的音量笑道。

    血气从脚底板涌上来,反观顾廷煊,无事人一样,还是那淡淡的表情。

    老夫人笑一回,离别之情倒淡了许多。待童若瑶和顾廷煊坐下,她说了一番叮嘱的话,又一个个地嘱托一遍,最后道:“外头不干净的东西就别沾染,咱们不能自个儿把自个儿不当做人。”

    三个人齐齐称“是”,黄氏笑道:“老夫人放心,咱们廷煊别人看见了就害怕,谁还敢来招惹?除了侄儿媳妇谁也没这个福气,至于顾炎,老夫人是知道的,他的眼光可不俗呢!”

    老夫人也明白,最叫人不放心倒不是顾廷煊和顾炎,偏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顾守成,一把年纪屋里新人却不断。黄氏这会子抱怨还有什么用?当初有一位姨娘是通房丫头提上来的,后来她却主动往屋里放人。

    老夫人淡淡笑了笑,“外头车马可备好了?东西都装上去了么?”

    立刻有人回道:“都已经预备妥当,就等着二老爷、二爷、九爷上车启程。”

    老夫人点头,叹口气,“走吧。”

    众人起身.鱼贯着从屋里出来,自然而然就分成两队,黄氏和顾守成一众人走在前头,殷勤叮嘱着。吕氏该叮嘱的话都说了,从千禧堂出来便让范妈妈扶着回去,秀珠要送顾炎所以留下来。倒没和顾炎说上什么话儿,而顾炎也没主动搭理这个妹妹,反和小玉咬耳朵,问小玉喜欢什么,好从南边回来时顺路带回来。

    小玉扭头看一眼紧紧跟在童若瑶和顾廷煊身后的秀珠,冷笑着朝顾炎道:“不敢劳驾九爷,九爷一路好走。”

    这话说的怎么好似送终,顾炎气得瞪眼,“没见过你这么刁钻的丫头。”

    小玉也不示弱,斜眼盯着他道:“奴婢怎么敢刁难九爷?您是爷们,即便刁钻了,是不是该大人不记小人过?”

    “伶牙俐齿,没良心!”

    。。。。。。

    那边声音虽小倒说得热闹,这边顾廷煊一路牵着童若瑶的手,两个人都不说话,直到能瞧见马车和忙碌的下人们,女眷止步,童若瑶抬头看着顾廷煊的眼晴,“早去早回。”

    顾廷煊点点头,依恋不舍地看了她几眼,才转身大步流星朝那边走去。

    黄氏靠过来,见童若瑶怔怔望着那个方向,微笑道:“咱们顾家的女人都要习惯这个,这几年还算是好的呢!有那么几年,廷煊和顾炎一年才回来一次。”

    童若瑶收回目光,惊愕地看着黄氏,希望黄氏细说。

    黄氏深深叹口气,笑道:“那几年廷煊认识一些人,跟着船队将异国东西带回来倒卖,跑了好几趟呢,后来家里才慢慢活过来。二老爷见他遇事不惊不慌,总能做出对的决定,商议着慢慢做起绸缎买卖。”

    顾家贫困的时候,童若瑶通过顾炎的生母晚娘病故就能预测一二,也知道顾廷煊十几岁就在外头奔波,可从来没有想过他出海。这个时代没有那些发达的高科技,航海的风险难以想象。尽管黄氏语态轻松,童若瑶仍旧觉得自己心跳加快,没有规律。

    见童若瑶脸色都变了,黄氏忙道:“都怪婶子,偏偏提起这些过去的事儿,侄儿媳妇别担心,现在廷煊不是好好的么?”

    可那时候他毕竟才十几二十来岁!

    童若瑶苍白无力地笑了笑,“现在还出海么?”

    黄氏道:“有倒是有的,不过现在咱们顾家主要还是经营锦绸缎面,如今更挂了官商.外头的生意也更好做了,哪里还需要这样涉险?老夫人已经说了廷煊好几回,以前他没成家自然无所顾忌,如今家里有侄儿媳妇这么娇滴滴的一个人儿等着,他如何敢轻易去涉险,就算侄儿媳妇肯依,老夫人和大嫂子也必是不可依的。”

    最后那几句声音特别大,似是故意说给别人的听得,这个别人当然是匆匆垂下头去的秀珠。黄氏看着她那模样,就忍不住冷哼一声,不过是个丫头,如今年纪大了要出去配人,还要动用官中银两,虽然不多,可给了这样的人无冷论如何黄氏都觉得不甘心。

    那目光让秀珠几乎无处躲藏,索性大大方方笑着紧几步走上前,福福身道:“二夫人好、姐姐好。”

    黄氏错愣,“这里明明只有我和侄儿媳妇,何处多了个姐姐?”

    秀珠瞬间被问的脸色通红,暗暗咬咬牙,重新福福身道:“二奶奶好。”

    宁愿叫二奶奶也不愿叫一声二嫂子,童若瑶看着她,“顾炎都叫我嫂子,你以后也跟着叫嫂子吧。”

    黄氏冷哼一声道:“本该如此,没得叫外人听见,还说咱们顾家失信于人,大嫂子认了你作养女,偏我们还将你当做奴婢不成?”

    秀珠深吸一口气,低着头乖顺地道:“二夫人教训的是,秀珠记住了。”

    “要真正记住才好,别叫错了让人误会!”

    小玉在心里大呼爽快,其实对于嫂子的叫法,在蜀地一带也有称呼为姐姐的,秀珠并非蜀地的人,顾家祖籍也不是。她这样叫一声姐姐,不知道的还当她是姑爷屋里的呢!可即便是屋里的,也没得小妾把正妻叫姐姐的,所谓妾,仍旧是半个奴婢。

    秀珠重重地点了点头,黄氏复又和童若瑶一边往回走一边说起别的。

    “。。。。。。他们出了门也不知要多少时日才能回来,大嫂子的病瞧着也好的七七八八,以前不来打搅你,是想看你们新婚,难得在一处了。往后咱们都闲暇了,得了空多出来逛逛,别一个人闷坐在屋里,小心闷出病来。”

    “是侄儿媳妇失礼,没有去给两位婶子请安问好。”

    “这话就见外了,一家人没得非要去遵循那些虚礼,我是个随便的人。倒是你三婶子那边,不是婶子编排谁,她娘家原也是好的,所以她跟前的礼就多了。说起来那些大户人家外面看着好,倒是被那些虚礼弄得疏远了。见什么人说什么样的话,倘若是我,一天都过不下去。”说着自己倒笑起来,“不过,毕竟养出来的女孩儿不一样,瞧瞧廷雅就是个知书达理的,一脸的福相,廷雯和廷茜她们两个就不及她。”

    这话怎么听着都不像是表扬,童若瑶笑道:“各有各的好处,六妹和七妹也是讨人喜欢的。”

    黄氏笑了笑,到了分路口才没继续说,童若瑶行了礼目送黄氏走远了,才一路往回走。秀珠仍旧跟在后头,时不时抬头看一下童若瑶的背影。目光似箭,恨不能穿透人心。

    那样的目光想叫人不察觉都不可能,小玉愤愤地用鼻孔出气,童若瑶轻轻拍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她目光再怎么样,终究是输了。

    顾廷煊这一趟出门,吕氏必然也惦记,中午童若瑶算着时辰去了百寿堂,吕氏留她吃饭,她就顺理成章地坐下了。虽然这顿饭吃的不怎么舒心,可童若瑶还是吃的很饱,“母亲这里饭菜就是香呢!”

    吕氏很高兴,笑道:“你若是喜欢,廷煊回来之前,早上和晚上就来这边吃吧,现在热起来,中午日头毒,就别出来走动。你虽年纪小,也要好好养着。”

    秀珠温柔的嗓音响起,“早上倒是凉快,傍晚地气还热着呢。”

    “现在倒不觉得,上京的夏天都是一早一晚凉快。再说,儿媳也想时常陪着母亲说说话儿,虽然嘴笨,也想给母亲解解闷。”

    吕氏笑道:“那就这么定下吧,中午就别跑来跑去的。”

    “好,那晚上儿媳又过来蹭饭。”说着像得到了糖果似地,欢喜地笑起来。

    秀珠暗暗咬咬牙,随后才扯出一抹笑,道:“二奶奶不来,义母这里也还有妹妹陪着解闷呢。”

    童若瑶蹙起眉头,充满希夷地望着吕氏道:“要不儿媳也搬过来和母亲同住?”

    吕氏无可奈何地笑着,“知道你的心,院子挨着又不远。”

    秀珠洋洋得意一笑,童若瑶莞尔不置一词,说了一会儿话才回到青松院。倦意涌上来,身体一放松,才觉得酸痛难耐,好似骨头都散架了,一上午都是用衣裳裹着才不至于倒下。

    小玉倒了茶来,见童若瑶眉头蹙着,眉间尽是倦意,忙放下茶杯,走到椅子后面给她捏捏肩膀。一捏反而更痛,童若瑶忙道:“我想歇会儿,没事儿你也下去歇着吧。”

    小玉扶着她在床上躺下,童若瑶一沾床就睡过去,却始终睡得不够踏实,顾廷煊一直在眼前晃悠就罢了,昨儿晚上的画面竟然重新回放了一遍。童若瑶不禁鄙视自己,也太没用了,顾廷煊还没走出上京地界,自己就不争气开始想念他。

    083:真面目、表妹

    接连几日大好的睛天,终于让万物苏醒,千禧堂院子里几株杏树开出米黄色小花,微风扬起纱帘,阵阵芬芳扑鼻而来,叫人倍感舒畅。

    然而,老夫人的眉头却蹙起,神色多不高兴。黄氏垂头看着手中的茶盅,用手指轻轻摩擦上面青花釉彩纹路,显得有几分惴惴不安。隔了良久见老夫人还没有说一句话,总是按捺不住,叹口气道:“想来也是儿媳多事,只是大嫂子的病由侄儿媳妇照顾着才好起来,这虽算不得大事儿,可那丫头整日哭哭啼啼的,大嫂子瞧见,只怕要多心。”

    事情要从早上说起,今儿是各屋里发放月钱的日子,黄氏就趁着这个机会去看吕氏,顺道把月钱亲自送去。不曾想从百寿堂出来,还没走多远,忽然听到哭声。黄氏寻着哭声找过去,只见百寿堂西边的凉亭后面,一个小丫头蹲在墙角,哭得眼睛通红。

    黄氏见她可怜,又觉得有几分面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谁屋里的人,不过她在这里,想来不是百寿堂的就是青松院的,便走过去问。才知道是秀珠屋里的人,倒不是别人正是绿草。

    黄氏便问她为什么哭,绿草正值伤心难过时,这会子见二夫人关心自己,小孩子心性便一五一十地道:“十小姐嫌弃奴婢笨,骂了奴婢。”

    “不过说了你几句,怎么就躲在这里哭起来?快起来,小心再叫别人看见,十小姐更不喜欢你了。”说着就叫珍珠去拉她起来,珍珠刚一碰上她的胳膊,她就疼的眉头蹙成一团,眼泪刷刷的比方才还流的厉害。

    黄氏心里疑惑,叫珍珠掀开她的袖子,整个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重重叠叠,有些地方还红肿了,又挽起另一只手臂,竟然也是这样,把黄氏都唬了一跳。只问她怎么就伤成这样,一开始绿草还不说,在黄氏逼问下,只得照实说了,原来这两日秀珠心里不痛快,少不得拿绿草出气,还威胁不许绿草说出去。

    那绿草以前做粗活,虽然嘴笨说不来讨好的话,那些婆子也不喜她,但吕氏向来对下人仁慈,有时候少不得一顿打骂,却从来没有谁敢下这么重的手。前儿和昨儿绿草都忍住了,可今儿早上,就因为给十小姐秀珠找来的衣裳她不喜欢,就借着这个由头,狠狠地捏她的手臂,旧伤添上新伤,绿草只觉委屈,便趁着秀珠这会子不找她,躲在这角落里哭起来发泄心里的委屈。

    黄氏听了怔怔想了一会儿,让珍珠哄着绿草别哭,道:“你先回去继续伺候着十小姐,千万别和十小姐说起今儿遇见我的事儿,小心她知道了你更要受些苦头。”

    绿草见黄氏说的煞有其事,哭哭啼啼地点点头。

    黄氏又笑着安慰了绿草几句,又有珍珠在一旁帮衬,绿草渐渐不哭了,擦了眼泪,仍旧回到百寿堂。黄氏转身就往千禧堂来,这样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找吕氏没用,只能找老夫人。吕氏再怎么偏疼秀珠,老夫人的话她也不得不听。

    隔了好半晌也没听到老夫人回应,黄氏心里倒有些惴惴不安,手指一下一下地摩擦着茶杯上釉彩青花纹路。抬起头道:“虽然那丫头是粗笨了些,可大嫂子向来待下人仁厚,百寿堂里头的丫头婆子那个不感念大嫂的好?偏偏。。。。。。”

    老夫人目光渐渐冷下来,“你可问仔细了,真是有这样的事儿?”

    黄氏松了口气,道:“儿媳管着一家子大小事儿,那些丫头也是经儿媳的手买回来的。虽然是家里的下人,可也是有爹有娘的,只因家里困难不得已才沦落至此。儿媳瞧着也可怜,怎敢编排这些话,老夫人若是不信,可叫那丫头过来问问,再看看她身上的伤。”

    钱妈妈见老夫人手边的茶凉了,忙过去重新换一杯送来。

    黄氏不喜欢秀珠,将顾炎也视为眼中钉,以前便是抓着顾炎屋里一点儿错处就不放过。只是,今儿黄氏的话,老夫人倒有七八分的相信。秀珠以前是百寿堂的丫头,没少仗着吕氏的疼爱在下人面前飞扬跋扈。这一次吕氏叫她选两个丫头,那些以前她得罪过的,怎么敢用,只能用那些大伙都不怎么喜欢,又老实的人。

    百寿堂里头其他丫头表面对秀珠是恭维有加,可将秀珠关起来那几日,什么都露出来了。老夫人派去的两个婆子回来后也说,其他人若说来看秀珠,倒不是出于关心,而更像是为了看笑话。

    “以前也是丫头,怎么没见哪个主子一点儿不满意就又打又骂的?既然不喜欢换个人得了,没得传出去,还说咱们家苛待下人。”

    黄氏点头附和,“儿媳也正是想到这一层,才忙着过来回老夫人知道。大嫂子的性情老夫人也是知道的,儿媳是大嫂子的弟妹,她屋里的事儿,儿媳也不好说。”

    老夫人叹口气,“若瑶知道么?”

    黄氏忙道:“侄儿媳妇即便知道也不好管啊。”

    哪有儿媳管到婆婆屋里去的,再说偏还出在秀珠身上,只怕秀珠是巴不得童若瑶知道了,好去吕氏跟前告状,到时候吕氏反倒觉得是童若瑶连如今的秀珠都容不下。这一点,老夫人立马就想到了。脸色比刚才更沉了几分,“这丫头是真的再也留不得了!”

    黄氏眉头紧锁,“可是大嫂子。。。。。。”

    老夫人冷哼一声,“那就叫她自个儿瞧瞧,瞧瞧她百般维护的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性情儿。心肠如此歹毒,只怕这样的事儿她暗暗的也做了不知多少回!”

    黄氏暗暗欢喜,却十分担忧地道:“若是大嫂伤心难过。。。。。。”

    “为这样的人伤心难过,是她自个儿糊涂。”老夫人这话仍旧说得冷清。

    笑意随即在嘴角绽放,老夫人对大房也是维护有加的,如今她也该明白她自个儿维护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性情儿了。笑容还没抵达眼底,黄氏忙收敛起来,吃了一口已经冰凉的茶,低头琢磨半日,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秀珠出嫁的事儿。。。。。。”

    老夫人磕上眼,大半个身子都靠在引枕上,淡淡道:“你琢磨着办吧,不过是个体面的丫头罢了。”

    黄氏点点头,从椅子上站起来,福福身温声道:“儿媳先告退。”

    老夫人抬起手挥了挥,钱妈妈走过去撩开帘子,黄氏轻手轻脚从千禧堂出来。回到百寿堂,即刻传来身边的婆子,问起以前体面丫头放出去配人的旧例,那得了命令去寻的婆子忙将费尽心思找来的旧例拿过来念给黄氏听。

    黄氏听罢,便道:“省去开头三项,叫赵妈妈照着写一份儿给二奶奶送去。”

    开头三项都是金银首饰和头面,当初明秀放出去配人,老夫人念她一片忠心特意叫官中照着小户人家嫁女儿的例子备一份嫁妆,现在若是将开头三项去掉,余下的统共算起来也不过几十两银子。

    婆子小心翼翼看了黄氏一眼,神色颇有些为难,琢磨半晌才道:“夫人,只怕。。。。。。”

    黄氏冷哼一声,“老夫人已经说了,不过是个体面的丫头,莫非你还真把她当做主子?这些年咱们顾家好吃好穿地供着她养着她,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得了,暂且写好了搁着,等她的事儿定下来的时候,再连同银子一起送去。”

    黄氏的话那婆子自是不敢违逆,福福身退下。黄氏瞧着她的背影冷哼一声,“莫非如今还真有人把她当做主子?”

    珍珠端着茶杯过来,笑着说道:“夫人别为这种人费神,倒不值得。”

    黄氏叹口气,“我管着一家子的事儿,哪样不费神算计着,若是每个丫头都照着她的例子办,用不了几年,这家业可就败了。我倒不是为她费神,还不是想着能节省就节省些,多省下一些留给子孙后辈的也好,没得便宜的那些不相干的人。”

    珍珠笑了笑没说话,黄氏吃了两口茶,抬头见她垂着眉眼,心里明白她想什么,便搁下茶杯拉着珍珠的手道:“你是跟着我的,虽然到时候我没法子动用官中银钱给你置办体面的嫁妆,压箱底的东西我还是拿得出来的,不会亏待你。”

    珍珠羞红了脸,嗔道:“奴婢早就想好了一辈子跟在夫人身边,除非哪天夫人嫌弃奴婢,不要奴婢了。”

    虽未必是真心话,黄氏倒也觉得欣慰,脸上的笑容十分温和。

    “。。。。。。也是大夫人屋里其他丫头说的,没想到秀珠这样狠!”

    童若瑶抬起头,叹道:“倒是我害了绿草,你去找找看看屋子里有没有治疗瘀伤的药,如果有找一些给绿草送去。”

    小玉点点头,“香雪已经找了一小瓶偷偷给绿草送去了。只是,二奶奶觉着要不要给大夫人说说?”

    童若瑶浅浅一笑,“你都能知道,难道还怕其他人不知道?”黄氏这两天好像经常在吕氏跟前走动。

    小玉遂明白过来,看着童若瑶拿着种花的小锄头蹲在地上松土,白皙饱满的额头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穿着家常衣裳,衣袖挽起,还真有那么点儿像回事儿。

    “二奶奶,还是让我来吧。”

    童若瑶摸一把额头的汗水,笑道:“不碍事,这太阳晒晒才好。”

    “可若是晒黑了,就不好看了。姑爷回来瞧着,心疼不说还怪奴婢们没好好伺候呢!”

    童若瑶瞪她一眼,小玉手脚麻利就把小锄头拿过去,童若瑶松动了一小块,也想歇歇,就站在一旁看着小玉,不远处几个小丫头围着瞧热闹。忽地两个粗使婆子抬着一只大木桶从小后门进来,一股难闻的味道隐隐约约传来。

    婆子远远的放下木桶,走过来笑盈盈福福身道:“二奶奶、小玉姑娘,余下的交给奴婢们吧。”又看了看那松动的土地,因知道是预备试种什么金豆,笑道,“要下地肥,还是奴婢们来,倘或熏着二奶奶,可叫奴婢们没脸了。”

    那味道还真的不咋好闻的,童若瑶见婆子如此说,点着头笑道:“辛苦你们了。”

    “二奶奶说的哪里的话,其实奴婢们也想知道这东西种出来是什么模样。”

    小玉丢下小锄头,蹙着眉头朝童若瑶道:“只怕咱们松动的不够深。”

    童若瑶也不知道到底要多深,就是下地肥还是昨儿陈忠过来签订契约顺便拿种子,和童若瑶提了提,童若瑶之所以打算自己在家试种,是因为不方便出门,可又想知道陈年种子发芽率如何,才在这后面不显眼的地方寻了这么一小块泥巴地。

    婆子笑道:“姑娘手劲儿小,奴婢们以前也在家种过地的,如果二奶奶放心,只管交给奴婢们就成了。”

    童若瑶如此看中这种子,如果真在这事儿上有功,说不定还有赏赐。因此这两位平常打杂的粗使婆子,倒用了十二分的心,重新松了土,埋上地肥。待到播种的时候,还要再松动一番,却无须像这样挖的特别深。

    童若瑶忙乎的事儿,很快就传到黄氏耳朵里,没想到她尽在这些小事儿上费心,不禁笑道:“那东西能不能种出来倒是其次,关键是还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吃呢!”

    童若瑶当然知道能吃,否则她干嘛大费周章?对黄氏的说辞也只淡淡一笑,就当做是给自己找些事儿做吧,没得一停下里就想起顾廷煊。而她,也真的特别怀念清炒嫩玉米的味道。

    而童若瑶的态度,倒让黄氏略略放了心,一边派人出去打听外面的事儿,一边又琢磨着如何让吕氏知道绿草的事儿。去了好几趟,总是没机会说,秀珠就好像是吕氏身体的某个部位,除了睡觉随时随地都在她眼前晃悠。

    为此黄氏倒有些按捺不住,叫珍珠暗暗去找绿草,见她手臂上的淤青是旧的好了又添新的。心里竟对绿草生出几番同情,一边又暗暗窃喜。

    一转眼又过去了两三天,清早起来突然觉得冷,才知道下雨了。

    童若瑶忙披上衣服到窗前往外面看,天才蒙蒙亮,门上的灯笼还亮着,滴滴答答的雨声夹杂着脚步声。

    小玉推门进来,“二奶奶,听她们说昨儿夜里的雨还挺大的。现在才渐渐小了,外面有些冷,只怕要多穿一件夹层的衣裳。”

    说着见童若瑶穿着单薄的寝衣,外面就披着一件衣裳,随即皱着眉头走过来扶住童若瑶的手臂,“二奶奶别看了,小心着了风,这季节最易感染风寒,二奶奶身体好可也该注意着。”

    去年闹了旱情,冬天倒是下了几场大雪,也可不知道能不能解了旱情,过了年总是睛天,现在下雨童若瑶当然高兴。

    “一大早就听你唠叨这些话,屋里再怎样也比不得外头,你从外头进来就没觉得屋里暖和?”

    香雪领着小丫头进来服侍童若瑶梳洗,待收拾妥当,外面已经渐渐亮起来,院子低洼处竟然汇集了一些浅滩。此刻,雨丝细小缠绵,风吹在脸上,真有点儿冷。

    到了百寿堂正屋门口,童若瑶脱下木质雨靴,换上绣花鞋才走进去。吕氏觉着有些冷,秀珠正服侍着给她加衣裳。吕氏见童若瑶进来,略显的有些吃惊,随即笑道:“快到里间坐坐,前儿倒是暖和,没想到一下雨又冷起来。”

    童若瑶走过去,福福身请了安等吕氏收拾好了坐下,才跟着坐下。吕氏见秀珠站着,又忙叫她也坐下。按着时辰吃了早饭,吃了一盏茶的功夫,刚准备起身一起去老夫人那里请安,没想到老夫人打发人过来,说外面冷风又大,让吕氏在屋里歇着,别出去吹风。

    吕氏只得遵命不去,让秀珠跟着童若瑶一道过去。

    “听说下面的人说,姐姐。。。。。。”随即改了口,接着道,“二嫂子在院子里试种金豆?”半路上,秀珠主动找童若瑶说话。

    童若瑶淡淡笑道:“没要紧的事儿,所以想试一试。”

    秀珠笑道:“二嫂子到底是有见识的,妹妹就不知道庄稼是如何长出来,见都没见过。”

    明着恭维,暗着贬低童若瑶出身,小玉冷笑道:“十小姐当真没见过?那不知十小姐一日三餐都吃的是什么?”

    秀珠面色一顿,暗暗瞪了小玉一眼,笑道:“是我迟钝,没想到天天儿都在吃呢。”

    小玉抿嘴笑起来,她虽对农事也不大了解,可也知道地里种出来粮食,也要经过好几道工序才能做成吃的。而秀珠,却是直接吃无需加工的。小胜一回,小玉笑容愈发多起来,连童若瑶也忍不住笑了笑。

    秀珠见她们主仆如此,心里却不知是何缘故,遂说起别的,“也不知二爷和哥哥他们如今到了哪里?别也像以前一样,从来没个消息传回来,就是什么时候能到家咱们也不得而知。”

    说完略略扭头看着童若瑶,见她笑容淡了几分,眉宇间一片惆怅,心里不觉有几分得意。算起来他们离开已经有十二三天的功夫,还不是和以前一样,出了门就没了消息。

    童若瑶看着眼前绵绵细雨,她也很担心。不光是她,老夫人、黄氏只怕也不安心。以前大多是顾廷煊和顾炎外出,这一次二老爷也去了。外面发生了什么,除了他们三人大概只有老夫人知道。

    请安的过程,黄氏少不得明嘲暗讽秀珠一番,老夫人对秀珠也淡淡的,爱理不理,因她从来都是这样,所以大伙都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至于秀珠心里的感受,谁会去想。

    不过今儿倒说起一件事,老夫人看着童若瑶道:“敏惠来信说,过几天要动身来看看你婆婆,你没见过她,这一次来了也认认,她是廷煊的表妹。”

    童若瑶立刻点头应下,心里却不由得一动,怎么突然间就多了个表妹出来?表兄和表妹,一般而言这种关系总会发生点儿什么,而且还偏偏是这个时候出现。童若瑶下意识地快速看了秀珠一眼,她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倒看见她不自然地扯了扯衣袖,似乎有些烦躁不安。

    从老夫人的千禧堂出来,秀珠让绿草跟着默默走在前头。童若瑶和黄氏一路寒暄说着话,不知不觉竟然就走到青松院,童若瑶早就察觉出来,黄氏此举绝对是故意的,虽然她恍然大悟的模样不像作假,“尽可侄儿媳妇说话,却走到这里来了都没发觉。”

    黄氏可能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环境,可跟着她的丫头婆子不可能也没有注意到吧?童若瑶请黄氏进去坐坐,黄氏推辞道:“既然来了,就去看看嫂子吧。”

    “那侄儿媳妇陪着婶子过去。”

    百寿堂原本安静,黄氏一来就热闹十分,和吕氏说笑几句才坐下。童若瑶出门穿了雨靴,黄氏同样如此,可丫头婆子却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的待遇,众人在里头走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一会子就泥泞一片似地。

    没想到事儿就出在丫头给黄氏端茶的时候,也许是因地面湿滑,那端茶的丫头刚将茶杯送到黄氏手里,没想到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朝黄氏扑过去,黄氏一惊慌,先扔了茶杯去扶那丫头,幸而有珍珠在旁边,及时扯了那丫头一把,才没有扑到黄氏身上,可一杯滚烫的茶不偏不倚,恰好全泼在对面站着的绿草身上。

    屋里顿时一片混乱,吕氏忙走过来问黄氏怎么样,而绿草因为那一杯突然落到自己身上,吓得没站稳,“咚”一声摔倒在地。

    黄氏只说:“我没事儿。”又问端茶的丫头有没有事儿,那丫头这会子跪在地上直磕头,黄氏道,“罢了,先起来吧。”

    珍珠却惊呼一声,“绿草怎么了?”

    这一声份量十足,众人的目光都落到孤零零瘫坐在地上的绿草身上,只见她半边衣裳都湿了,两只袖子还在滴水。

    “快去瞧瞧有没有烫着。”黄氏急急忙忙说了一句,珍珠立刻就走过去。

    秀珠心里一顿,刚才大伙的目光都被黄氏吸引,根本就没注意到绿草,可现在已经慢了一步,珍珠扶着绿草起来。看着她的手,朝身边其他丫头道:“有没有烫伤药?快去拿来,绿草的手都红了。”

    绿草忙说没事儿,珍珠却好似没听见,嘴里说道,“衣袖也湿透了,我瞧瞧手臂烫着没?”

    绿草心里一慌,忙拿没事儿的右手去拦,“没事儿。。。。。。”

    可哪里由得她说,珍珠已经掀起她的衣袖,被手臂上触目惊心的淤痕吓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黄氏急了,“到底怎么样?是不是也烫着了?快过来我瞧瞧。”

    珍珠的模样引得大伙都去看绿草的手臂,吸气声此起彼伏,方才还喧哗的屋子,立刻安静下来。

    一场戏从头着到尾,包括丫头送茶时,珍珠故意伸出脚将丫头扳倒,然后黄氏手里的茶杯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孤线,最后落到绿草身上。泡茶的水是沸水,但送到手里时只有沸水的八成热度,泼在皮肤上会泛红,但不至于起泡。

    吕氏的反应也意料之中,“你的手臂怎么这样?”

    绿草眼眶都红了,只是没哭出来,声音却哽咽,小声道:“是奴婢自己不小心弄得。”

    珍珠蹙着眉头,“自己再不小心,也不至于弄成这样,奴婢瞧着倒像是被打了。”

    秀珠脸色刷得一片煞白,忍不住道:“谁会无缘无故地打她?”

    珍珠也不和秀珠争辩,只叫吕氏和黄氏细看,又指着那些淤痕道:“这瞧着像是五指印,分明不是被打的就是用力捏的。”

    哪里需要珍珠解说,只要有眼睛的一看就知道是怎么造成的,吕氏气得不轻,脸色都变了,一向温和慈爱又软心肠的她,这会子冷着声音看着百寿堂的丫头婆子们质问道:“到底是谁打的?”

    那些丫头婆子只垂着头面面相觑,却没人出来说,黄氏见状,冷声道:“不说是不是?若是查出来,小心撕了你们的皮!”

    童若瑶见吕氏右手扶着胸口,忙走过去低声安慰道:“兴许真的是她不小心自己弄得,儿媳以前见过这样的人,稍稍一碰身上就青一块紫一块。只是不知道绿草以前是不是这样子。”

    黄氏便问谁是绿草的妈子,隔了半晌才有一名粗使婆子站出来,所谓妈子是小丫头进府后,教导她规矩的妈妈。那妈妈之前也没少对绿草动手动脚,不过再怎样也不会把绿草弄成这样。

    这会子站出来,自然不敢说绿草身上以前有伤的话,倒十分肯定地道:“绿草以前并没有这样的症状,方才瞧见奴婢也唬了一跳,如果以前有早就回了大夫人、二夫人要寻大夫瞧瞧了。”

    童若瑶不说话,也不忍心多看绿草的手臂。照那个力道来看,如果稍稍再大上几分,只怕手臂都要废掉,而那青一块紫一块的瘀伤,似是诉说着秀珠对自己到底有多恨。

    吕氏气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又问了几句绿草是谁打得,绿草紧紧咬着牙关不敢说,黄氏催了几遍,说以后不管她是死是活,她才突然挣脱开珍珠,跪在吕氏脚边,哭着道:“大夫人,奴婢还想做以前做的差事,奴婢粗笨伺候不好十小姐,求大夫人开恩让奴婢还做小丫头吧,不管做什么活儿,奴婢都愿意。。。。。。”

    不管吕氏再怎么糊涂,绿草这一番话总该明白了吧?黄氏见吕氏眼中疑惑,突然冷声朝绿草道:“不知好歹的东西,让你在小姐屋里伺候不好,还偏要往外头跑做粗活,真是贱骨头!既然知道自己粗笨,就用些心好好学着,难道你想一辈子都做粗活?”

    绿草哭道:“一辈子做粗活也愿意。”

    反正只要不去十小姐屋里,做什么都愿意。她衣袖还没放下来,手臂撑着黑色大理石地面,衬托的手臂上的淤痕更加触目惊心。

    秀珠面如死灰,特别是吕氏质疑、惊愕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她知道吕氏想什么,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今儿这一出戏,不但黄氏演的入木三分,就是童若瑶也配合的极为恰当。不但撇清了关系,还体谅地帮自己说了话。至少,表面上如此。

    “好了,先起来吧。”又朝范妈妈道,“派人去找个大夫来瞧瞧,看看有没有伤着经脉骨头,在没有完全好之前,别安排她做事儿。”

    珍珠扶着绿草站起来,黄氏道:“带她下去换身干爽的衣裳,小心别染了风寒。”

    珍珠点点头,叫上绿草的妈子一道出去。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童若瑶轻轻给吕氏捏肩,让她舒展下来。黄氏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就是进来擦地的丫头婆子也都小心翼翼。而秀珠,始终没有抬头。

    过了好半天,吕氏也没开口说一句话,黄氏心里不甘,可该说的都说了,再多说倒好像是自己预谋的。

    珍珠回来,低声触在黄氏耳边悄悄道:“浑身都是那样的淤痕,有些是新的,有些是旧的,也不知谁这么狠的心。”

    她虽是说给黄氏听,声音却并不是很小,屋里又安静,在场的都听到了。范妈妈看了秀珠一眼,吕氏眉宇蹙着,不知是累还是别的。

    “别浑说,怎么可能浑身都是?”

    珍珠道:“奴婢怎敢浑说,亲眼瞧见的。绿草真可怜。。。。。。”

    黄氏不悦地瞪了珍珠一眼,扭头微笑道:“大嫂别担心,我屋里好像还有些治瘀伤的药,现在回去就叫人送来。”

    吕氏点点头,黄氏起身告辞。吕氏才睁开眼,目送黄氏离开后,扭头朝童若瑶道:“我想歇歇,你也回去吧,外头湿淋淋的,小心别摔着。”

    范妈妈扶着吕氏去了里间,童若瑶才从正屋出来。刚走到院子门口,秀珠突然追上来,冷声朝童若瑶道:“姐姐手段真高明,妹妹送姐姐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童若瑶觉得好笑,于是就笑了,“谢谢十妹,不过嫂子也想送十妹一句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方才十妹送给我的,我也奉还给十妹。人贵在知足,贵在懂得感恩。”

    秀珠气得咬碎一口银牙,看着童若瑶扬长而去的背影,好似被定住了一般,久久没有动弹。

    “她竟然还如此嚣张!”小玉愤愤不平,开始瞧着吕氏的模样,还觉得解气来着。

    童若瑶淡淡一笑,忽地又想起老夫人提到的表妹,还真是不叫人消停,而祸端源头的顾廷煊,自己却还这般想念。希望那个表妹,不是自己预想的这般。

    小玉见童若瑶眉尖微蹙,便不提秀珠,琢磨着可喜的话题,“这会子雨下得又密了些,天上乌云厚重,只怕一时半会儿不会停。等雨过天晴,就要播种了。”

    童若瑶抬头看了看天空,阴霾重重压得有些叫人喘不过气似地,遂将脑袋里的事儿抛开,吐出一口浊气,点着头笑道:“是啊,雨过天晴就好了。”

    似是说得天气,却又好像说给自己听。

    可没想到,这一场雨足足下了三天才停,大大小小间或,却也真正滋润了大地,当太阳出来,那些树木迅速换上绿装,新鲜嫩绿的颜色,让春天充满了生机。

    秀珠因为感染风寒,病卧在榻,头两天还发烧,浑身滚烫的吓人。今儿倒好些了,因怕病气过人,都在屋里,也没去老夫人那里请安。

    童若瑶陪吕氏吃了早饭,留下范妈妈候着等大夫来给秀珠诊断,便一路往千禧堂去。因为绿草的事儿,这两日吕氏也沉默下来,脸上笑容少了些,精神头却还是好。童若瑶也不提绿草的事儿,至于秀珠那里,进去看了一回,吕氏便叫她不要去,这季节最易生病,怕被过了病气,就是吕氏也没进去过。

    可请医吃药倒没耽搁,一时之间童若瑶也弄不明白吕氏到底怎么想的。难过自然是有的,她向来不打骂下人。可没想到一心一意照顾自己,温柔又善良的秀珠会下这样的死手。去年自己病重,她天天儿烧香拜佛,后来又将她自己存下的银钱拿出来买米搭建粥棚施粥,说是做好事儿让菩萨保佑自己好起来。

    从来都柔柔弱弱的秀珠,忍不住叫人去心疼,怎么突然。。。。。。莫不是着了魔障?

    到老夫人屋里请了安,大伙依次坐下,气氛并没有因为少了秀珠而有所改变。二房蔡姨娘生养的八爷顾廷紘的病好了些,黄氏少不得说给老夫人听,叫老夫人知道自己的好处。又朝童若瑶说了些感谢的话,“莫不是侄儿媳妇和张大夫说了好话,张大夫未必肯为你八弟把脉。”

    童若瑶谦虚地笑道:“张大夫医者父母心,医道高明,品德仁厚。”

    黄氏笑道:“侄儿媳妇说得对,可里头侄儿媳妇的功劳也不小。我们都知道,现在只要侄儿媳妇说什么,张大夫必定都会应的,这样的殊荣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童若瑶低头微笑,顾廷紘那边的功劳她可不敢领,“二婶子说笑了。”不过张大夫这人还真的是奇货可居,和那欧阳先生实在有些相似。顾廷煊能和这样的两个人结交,可见也是颇得他们赏识,或者顾廷煊自身有什么是他们喜欢的。

    “对了,不知童家老太太怎么样了?”顾老夫人突然抬头问道。

    童若瑶收敛了几分笑,“孙媳前几天还打发人去瞧了瞧,回来说还和以前一样。”

    老夫人叹口气,眼眸中尽是怜悯,“如今你婆婆病好了,若无事,就回去瞧瞧。家里顶好的对她有用的药,你也带一些回去。”

    黄氏立刻道:“我那里还有两棵去年才得的人参,老夫人不爱吃,我如今也用不上,侄儿媳妇若是要回去,就给亲家老太太带回去罢。”

    童若瑶站起来朝黄氏福福身道了谢,老夫人又似是想起一件事儿,特地嘱托顾三奶奶崔氏,“你如今有孕在身,这些东西万万不可食用。”

    崔氏乖巧地微微一笑,“孙媳记下了,谢老夫人提醒。”

    大房、二房,接下来老夫人说起三房,看了看始终低着头做隐形人的顾廷雅,目光落到顾廷礼身上,慈爱地微笑道:“廷礼如今在屋里做什么?”

    顾廷礼听到老夫人叫自己的名字,本能地吓了一跳,脸色变了变,忙结结巴巴回道:“孙儿。。。。。。孙儿并没有。。。。。。做什么。。。。。。”

    黄氏嘲弄一笑,随即低着头吃茶,老夫人眼里的笑容淡了几分,嗓音也不比方才那般慈爱,甚至还带着几分清冷,“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整日里呆在屋里,虽没叫你去外头结识不该结识的人,可也该出外面走动。你是男儿,不比女孩儿不能随便出门。”

    郝氏忙站起来谨慎地道:“是,儿媳回去定好好说说廷礼。”

    老夫人叹口气,不愿再多言。

    顾廷之虽然也是个坐享其成的,不过精通诗书,时常写几个字逗老夫人欢喜,又经常外出游玩。而顾廷礼,大概就是古代版宅男。老夫人心里急也是有道理的,大房有顾廷煊,二房好歹还有二老爷和黄氏,顾廷之虽痴迷诗书,可并不是没能耐的人。唯独三房,三老爷没了,老三媳妇性子沉闷,教养的女儿和儿子瞧着也不成气候。

    老夫人已半身入土,总有去的一天,她不可能为他们打算一辈子。廷雅是女孩儿,终究是别人家的人,而廷礼却是三房的血脉,自己的亲孙子。。。。。。

    大伙见老夫人露出乏意,纷纷起身告退,老夫人忽地睁开眼,望着吕氏道:“也不知若瑶和你说了没,敏惠要来上京。”

    吕氏心头一喜,眼里终于有了点儿笑容,“若瑶已经和我说了,心里还将信将疑的,老夫人这样说必定是准了。算起来已经快五年没见着她了。”

    老夫人脸色微微一沉,童若瑶脸上的笑容倒是继续维持着一点儿没变。吕氏这话,说的竟好像不相信童若瑶。

    吕氏犹自沉浸在喜悦里,喃喃自语道:“不知什么时候动身,什么时候能到?若是与廷煊他们一起来,倒好些,路上好歹彼此有个照应。”

    “大概已经动身,十来天的功夫就到了。”

    吕氏惊喜之色表露无遗,从千禧堂出来,就琢磨着要备些什么东西,又和童若瑶说起敏惠的喜好和小时候的事儿,童若瑶才知道,原来敏惠在吕氏身边也养了几年。。。。。。

    回到青松院,小玉眉头蹙着,时不时不安地打量童若瑶的神色,见她只是沉思,嘴角自然地挂着一抹笑,心里略安。

    “二奶奶,要不咱们回娘家逛逛?”

    这话刚说完,童若瑶来不及答应,香雪突然领着二门上的婆子急匆匆进来,神色恐慌,“二奶奶,方才二奶奶娘家打发人来回,说老太太不大好,说如果二奶奶方便,请二奶奶回去一趟。”

    童若瑶一怔,小玉忙问道:“怎么个不好法?可问仔细了?”

    那婆子摇摇头,垂着头道:“传话的婆子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奴婢以为二奶奶还在老夫人那里,过去寻了一趟,才过来。”

    正说着,钱妈妈从外面进来,神情也多是担忧,将怀里的盒子呈上,福福身道:“老夫人已经知道二奶奶娘家老太太的事儿,叫奴婢把这东西拿来,希望能派上用场。”

    只看那精致的盒子,就知道八成是人参、鹿茸等珍贵补药。忙道了谢,钱妈妈也不做多停留,送走钱妈妈,童若瑶略一琢磨,立刻叫小玉和香雪预备笔墨,匆匆写了拜帖递给香雪道:“拿着我的拜帖去济世堂找张大夫。”

    香雪点点头急匆匆下去办,童若瑶理了理衣裳过来百寿堂,委婉地朝吕氏道:“。。。。。。兴许是厉害了,所以才打发人来,儿媳想回去瞧瞧。”

    吕氏担忧地蹙着眉头,“那快去吧,好不好派人回来说一声。”

    童若瑶点点头,回到屋里重新换了一身衣裳,车马一事已经预备妥当,临走时,黄氏身边的珍珠又送了些东西。童若瑶带着小玉、另外两个小丫头,青松院一位粗使婆子,门上又跟着两个婆子,一行坐了两辆马车,匆匆往童家而去。

    大哥童若远去了欧阳先生那里,童老爹才在部里当差,一家子如今虽有大嫂蒋蓉华帮衬,可一旦老太太不大好,童老爹势必要回家丁忧。不管老太太曾经如何对童老爹一家,可童老爹毕竟是记在她名下的,算作她的儿子。。。。。。

    当年老太太的妹妹怕老太太对童老爹不好,也是想尽了法子,虽说是平妻,可怎么和老太太比?

    越想越不安,家里才好些,如果一旦断了生活来源可如何是好?只有等瞧了老太太的情况才能知道,坐在马车里,总觉的马车行驶的太慢,童若瑶忍不住频频撩开小帘子看外面。也不知看了多少回,终于看到童家大门。

    084:恩情、人心的狠毒

    “张大夫来瞧过一回,吃了张大夫开的药方子,明明瞧着是好些了。从前儿开始老太太就嗜睡,叫醒了饭菜勉强能吃一些,并没有其他症状,今儿一早起来,廖妈妈突然跑过来哭着求我找你回来,说……”周氏眉宇紧锁,说到这里似是说不下去,只拿绢子试了眼角。

    童若瑶扭头看着同样面色凝重的蒋蓉华,蒋蓉华擦觉目光,接着道:“我和母亲过去请安的时候,瞧见老太太咳出好些血来,脸色煞白,气息浅薄。”

    没想到这样厉害,童若瑶只觉心戚戚焉,难以平静,不觉加快步子。老太太的院子还和以前一样很安静,虽然在上京这个家住的时间不算很长,这里的一草一木却都记着,不禁有些触目伤情。

    恰好童二叔红着眼从正屋出来,见童若瑶等人,忙迎上来,“瑶儿回来了。”

    多的也不说,童若瑶道:“侄女已经派人去请了张大夫,应该就快到了。”

    童二叔衣服上多有褶皱,目光悲伤而疲倦,整个人似是比先时清瘦了许多,低着头了无生机。

    周氏问道:“老太太现在可好些了?”

    童二叔摇了摇头,没说话。周氏眼眶泛红,扭头朝陈妈妈道:“去找大宝,让大宝通知老爷回来。”

    这话刚落,正屋里隐隐约约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童若瑶浑身一震,周氏已经率先迈开步子,童若瑶和将蓉华忙跟上去。童二叔迟疑片刻,眼泪刷的落下来,紧跟在后也一同进了屋。

    原来是个小丫头被老太太死灰般的脸色吓得哭了,众人进来的时候,张氏正低声训斥那丫头,廖妈妈在一旁劝着。见了众人,张氏和廖妈妈同时住了口,张氏忙迎上来,廖妈妈给那丫头打了眼色,那丫头福福身就急不可耐悄悄儿退出去。

    “侄女总算回来了,那张大夫后来派人去请,连人都瞧不着,只说不在。今儿不大好才想着通知你,上次便是承你的面子他才来的。。。。。。”张氏言辞中不缺感激。

    童若瑶点着头,勉强扯出一抹笑,“我已经派人去请了,估摸着一会儿就来,能进去瞧瞧老太太么?”

    张氏立刻道:“只怕会吓着侄女儿。”

    童若瑶摇摇头表示不相干,自己是死过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遂抬脚往里间去,周氏等人也跟着进来。

    也莫怪大伙都吓成这样,老太太如今的情况就好像当日病发时,面如死灰,嘴角一点暗红血迹,衬托的嘴唇愈发没有一点儿血色。头发从根部到顶端皆白如雪,磕着眼,身上盖着一床洒花石青色棉被,胸口起伏不定,呼吸略显短促。

    耳边传来瘳妈妈底浅沙哑的嗓音,“才吐了一回又睡下了。。。。。。”

    周氏红了眼眶,大家略站了一小会,留下廖妈妈在里头服侍,其他人则从正屋出来,去了隔壁抱夏坐着吃茶。

    童二叔去门上等候张大夫,张氏陪着童若瑶等人,丫头上了茶水,大家也只静静吃着,并没人说话。童若瑶忍不住抬头朝张氏望去,她鬓角的白发愈发多了起来,面色蜡黄,穿着打扮又比先时素净,如今乍看上去竟比周氏还年长好几岁似地。

    婆家事儿不断,出嫁的女孩儿又不能时不时往娘家跑,伤了婆家的体面。故此虽然心里念立夏 ,真正也帮不上什么忙。回神想起老夫人叫带来的东西,道叫小玉去外面拿进来,张氏瞧着眼眶又红起来,“让顾老夫人惦记,侄女回去定要替婶子向老夫人道谢。”

    童若瑶点点头,和张氏絮叨几句,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童若瑶歪着身子透过帘子望去,依稀可见童二叔正领着张大夫往这边来了。

    其他人也瞧见了,皆是松了口气。张氏又感激童若瑶一回,道:“我不放心,先进去瞧瞧,请侄女恕罪婶子不能作陪。”

    周氏想着自己年纪也大了,也跟着去看,就留了蒋蓉华和童若瑶两个继续在抱夏坐着。人虽在这里,心却也惦记着那边的情况。张大夫纵然医术高明,老太太的情况也不见得乐观,小玉和惠儿深知两位主子忧心,一同去外面门上打听,一时之间屋里真的就剩下蒋蓉华和童若瑶了。

    好半晌也见小玉她们回来禀报,童若瑶愈发惴惴不安,抬头去看蒋蓉华,她也是频频朝门口张望,“这样的症状除了发病那日和今日,其他时候可还有过?”

    蒋蓉华回过神,蹙着眉忧心忡忡地摇摇头道:“虽然时好时坏,可却没这样厉害,张大夫开的药方子吃下去之后,还大好了两日,都能坐起来了,前儿有些咳嗽,没想到夜里就浑身发热。”

    倒像是感染风寒,其实老太太的病本来就是拖日子了,越是身体健康平常没个什么病痛的老人,一旦病起来就难以好。

    蒋蓉华见童若瑶神色不好,又想起那次去顾家,听人说顾家大夫人突然晕倒是四妹救了她,才有了古怪的张大夫对四妹敬重有加的事儿,不知怎么的,蒋蓉华突然觉得四妹知道的东西不沙,故此便问道:“四妹瞧着,老太太的病能好起来么?”

    这个童若瑶哪里知道,全身瘫痪不会要了人的性命,可若是病者没有求生的欲望,药石这些外力起到的作用就变得非常小。茫然地摇摇头,叹口气道:“只等张大夫如何说,可都去了这会子。”

    小玉和惠儿进来,“打听到了,张大夫在给老太太针灸。”

    蒋蓉华忙问道:“可说了什么没?”

    小玉和惠儿同时摇摇头,“不许我们进去,大夫人和二夫人、二老爷都在外间守着,不过瞧着好像张大夫有法子。”

    约莫一个时辰,周氏、张氏从正屋里出来,两人神依旧凝重,一进屋张氏便走过来握住童若瑶的手,哀求道:“请侄女务必在张大夫跟前多说好话儿,要多少诊费都没问题,只要他肯来给老太太医治。”

    童若瑶接连点头,“张大夫医德甚好,不会见死不救。”

    周氏过来安慰张氏几句,大概意思是,虽然老太太病情恶化的翕发厉害,倒可试一试,兴许能挽回。。。。。。

    外头童二叔部着张大夫去开药方子,童老爹行色匆匆回来,也随童二叔一道去问病情。

    半晌,张氏情绪慢慢稳定,才想着留童若瑶等人吃午饭,周氏道:“已经叫陈妈妈和夏青预备了,这边因老太太的病本来就忙成一团,你也累坏了,瑶儿又不是外人,以后多的是机会。”

    张氏并未多加强留,大伙进去看了老太太一回,才从这边回去。刚到拱门处,那边一位婆子领着一个小童过来 ,说是张大夫身边的小厮,那小童年纪不过十来岁,恭恭敬敬朝童若瑶作揖,才慎重地传了张大夫的话。

    原来这几日不是张大夫不来给老太太看病,而是他家里发了一些意外,才回去忙了几日,恰好今儿回到医馆,童若瑶的拜帖就去了。

    童若瑶叫小玉拿出随身携带的碎银子打赏那小童,笑道:“替我谢谢你师傅。”

    小童福福身去了,大伙才继续朝前走。之前回来话没说上几句就急着往老太太那边去,现在才得了空仔细看看,院子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花草植被换了新装,还又小黑听见童若瑶说话,欢喜地呜呜呜,又急得在原地打转。给寂静的院落,添了几分热闹。

    小玉忍不住跑去看,回来笑道:“那小黑真正奇了,我过它还爱理不理呢!”

    大伙也只应景地苍白一笑,心里还悬着老太太的病情,到了屋里周氏才问起童若瑶,“你回来可给你婆婆和老夫人说了?”

    “都知道的,老夫人不是还叫我带了东西回来。”

    周氏略显尴尬地一笑,蒋蓉华开口问道:“瘵上大夫人身体可好了?”

    “渐渐的倒是能断药了,娘和嫂子不必担心,倒是嫂子,现在感觉如何?”

    周氏和蒋蓉华见童若瑶语气轻松,心里皆是欢喜。蒋蓉华的手下意识地放在小腹上,眸光微亮,笑容略带几分祥和,道:“倒没特别的感觉,早晨起来都不吐了,许是季节的缘故,总觉得困倦。”

    提到这个话题,总算是冲淡了文教的气氛,周氏微笑道:“春困也是有的,不过有了双身子是容易困倦,平日里叫你多歇着,还偏偏强撑着。”

    说到后面,语气里多了几分佯装出来的责怪之意,目光却温和慈爱而宠溺。

    童若瑶欣蒋蓉华的手臂,嘻嘻笑道:“了不得了,娘现在不疼我也不疼嫂子,偏疼嫂子肚子里的孙子了,怕小孙子在嫂子肚子里养的不好,嫌嫂子没好好歇着呢!”

    一番倘皮可爱的话,说的周氏和蒋蓉华都笑起来,笑一回蒋蓉华突然正色问童若瑶:“四际夫要出门多久?”

    周氏脸上笑容敛了几分,忧心忡忡地问道:“可是外头又出了什么事儿?怎么还没听到一点儿消息,就说他出远门了?”

    童若瑶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不过即使知道也不敢告诉她们,免得叫她们徒增担忧,遂故作轻松地道:“不过是正经生意人,去视察外头的买卖罢了。生意大多在南边,鞭长莫及若是不去查看,也不知乱成什么样儿。”

    蒋蓉华却不十分相信,蹙着眉头道:“上次回娘家听父亲大人提起,说顾家原属将门,曾为咱们大夏海防立下汗马功劳,顾家祖上曾官居二品大将军。”

    这话叫童若瑶也是一震,知道顾家以前可能是官家,没想到却有这样繁荣盛况!

    蒋大人如今在督察院任职,偶然间翻出以前的案例,因亲家女儿嫁去顾家,又得知顾家与国公府一家交好,少不得留心关注,由此得来这些信息。上次蒋蓉华回,蒋大人多吃了几杯酒,蒋蓉华去给父亲请安,听父亲说了一些。此刻见童若瑶的模样,知道她还不知道,叹口气道:“后来出了什么事儿就不得而知了。”如果没有出事,现在也不会弃官从商。

    周氏怔怔出了一会儿神,回神后忙郑重其事地朝童若瑶道:“既有这样的过往,你?</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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