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天黑之前来得及

    我要忘了你的眼睛

    穷极一生做不完一场梦

    他不再和谁谈论相逢的孤岛

    因为心里早已荒芜人烟

    他的心里再装不下一个家

    做一个只对自己说谎的哑巴

    他说你任何为人称道的美丽

    不及他第一次遇见你

    时光苟延残喘无可奈何

    如果所有土地连在一起

    走上一生只为拥抱你

    喝醉了他的梦，晚安

    他听见有人唱着古老的歌

    唱着今天还在远方发生的

    像在她眼睛里看到的孤岛

    没有悲伤但也没有花朵

    ……

    袁朗第一次看吴哲抱琴，但是这首歌他还是听过吴哲哼过两句的，所以他就跟着竖起耳朵听。吴哲抱着琴，眼神跟着调子缓和下来。他的嗓音很适合这首歌，比原唱清亮一些，莫名地很好听。他歪着头看着的还是袁朗。

    一直到他唱到那句——如果所有土地连在一起，走上一生只为拥抱你。

    袁朗很清楚他看着自己，那样的目光太熟悉，熟悉到曾经对着镜子，想起这么个人的时候，他也曾经有这样的目光。

    他夹着烟看着吴哲，定定地看着。

    即便如此，又能怎么样呢？

    吴哲笑着，目光缠绵，所有的心事只有袁朗看得分明。

    没有悲伤但也没有花朵。

    不光是袁朗，其实吴哲也明白，发展到这一步，两个人都始料未及，但是无论怎么样，也都不会有结局。袁朗能理解，能清楚。但是不能接受。吴哲能理解，能清楚，能接受。

    但是袁朗始终是袁朗，高高在上，气势逼人，那个说着长相守，随时随地的袁朗。不能再往前了。

    或许前进一点，有一段繁花似锦的爱情。

    或许退后一步，无悲无喜。

    然而两个人都选择停在原地。吴哲不知道袁朗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他知道，现在的他即便是悲伤也只能故作冷淡。

    月光下这么片刻的眼神暧昧，已经是极为奢侈的一件事情。

    他无数次设想如果前进一步会怎么样。如果后退一步他会怎么样。

    最后他只能在心里反反复复刻上他的名字。然后心里一片清明。

    爱情贪图一生。

    如果停在原地也可以长相守，随时随地，一生。

    那就让他坚定不移地去完成这个考验。毕竟爱情的形式有很多，这样闷在心里生根发芽，也算是其中一种。

    如果天黑之前来得及

    我要忘了你的眼睛

    穷极一生做不完一场梦

    大梦初醒荒唐了一生

    ……

    南山南，北秋悲

    南山有谷堆

    南风喃，北海北

    北海有墓碑

    北海有墓碑

    这荒唐的爱情，就立一个墓碑，放在心里。吴哲这么想着。

    一曲唱完，齐桓带头鼓掌。吴哲笑着和他们闹成一团。袁朗一直笑着抽烟，看似和平时一样，心里却有一团东西就这么炸开。

    他忽然想起那天陈林在办公室里红着一双眼的样子。他颤抖着嘴唇，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眼神里浓烈的无奈深深地刻到了心里。

    这时候想起来，一时心慌意乱。恍然间听到有人说要合影，他也就跟着起身，叼着烟走到林曲枫边上。林曲枫借了一步就夹在了吴哲和他当中。

    后来袁朗也拿到了一张洗出来的成品，两个人肩膀相抵，站在一起，他眸色深沉，吴哲笑容清亮。一如初见时那个刺头兵一样。

    那天闹到九点多，一群人慢慢散了去，袁朗是第一个走的。吴哲那会儿刚收好琴打算去还，正好和他一起出门。走廊的灯已经关了，这会儿只有袁朗的烟头一点火光忽明忽暗。

    吴哲抱着琴盒，沉默地跟在袁朗身后。

    本来说是还琴，可步子还是跟着袁朗走。一直到了袁朗的宿舍门口，他才反应过来。不由得脸上一囧。转身就要走。

    袁朗背靠着门，忽然叫住他：“吴哲。”

    “到！”

    吴哲没转过身面对他。

    “你……”袁朗就发了个音便停在那，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吴哲也停在那没出声。

    “算了，没事。你先回去吧。”

    吴哲这回却转过身，漆黑的楼道里那么定定的站着，一双眼漂亮又清亮。

    袁朗本来已经打算拿钥匙开门了，这下动作也停住了。

    吴哲放下琴盒走上前几步，然后看着袁朗的眼睛，慢慢地，慢慢地抱住了他。他双手环着袁朗的腰，袁朗低着头一时也没推开他，只要头稍微动一下，嘴唇就能碰到吴哲的耳朵，削短的头发有一些蹭到了他的脸，大冬天这样身体相贴让袁朗的防备也松懈了一下。

    反应过来以后，震惊大于了愤怒。好在吴哲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举动，抱了一会儿就放开了他。

    吴哲的心里，在祭奠他荒唐的爱情。

    如果天黑之前来得及

    我要忘了你的眼睛

    如果所有土地连在一起

    走上一生只为拥抱你

    吴哲还很年轻，他的一生还很长。袁朗年长他一些，他的一生便是长相守，守着家国山河，守着兄弟情义。

    山高海阔，穷其一生，一场人生一场梦。

    ☆、第二十六章

    那天吴哲睡得很好，梦里有袁朗身上的烟味有袁朗的一双眼。而袁朗却一夜未眠，闭上眼就是吴哲抱着琴盒仓皇逃开的背影，吴哲唱歌时眼底的缠绵和温柔，即便是平日训练场上倔强的样子也比往日深刻几分。

    袁朗重重叹息，想着当时他还头头是道地教训和劝说陈林，现在反而轮到自己了。他苦笑着看着窗外夜色深沉，想着如果和任何人说起他和吴哲的事情恐怕都没人相信。何况这种事情本来就说不出口。

    虽然在部队那么多年，但是当年袁朗也是个风流人物，铁路这几年也时不时想给他介绍个对象，虽然都没成，但是不少姑娘对袁朗的评价都挺高的。他怎么都没想到，现在会因为感情问题头疼成这样。袁朗抽了口烟，揉了揉眉心。

    他想起了吴哲的脸，年轻，五官斯文清秀，眉目间因为总是怀着希望，让人惊艳。年纪轻轻的少校，初见还有一些书生的纤细，在他的训练下，打磨得比最初粗粝一些。他真的能做到自己说的平常心，但是对袁朗来说还有些浮躁，特别是在一些细节上，他的浮躁会让他看不清楚自己该往哪里走。但是就是因为他还不够稳，所以眉目间会流露出那样的情绪，深刻而缠绵，绝望却又浓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袁朗的心尖忽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是上次受伤的时候么？他曾经听齐桓提过。这小子在自己的身边日夜不肯离开。但是越想越乱，没有结果。他不是很担心吴哲会过火，但是感情这种事情本来不是说停下来就可以停住的，所以他比较担心的是，如果因为这件事让吴哲就这么一直分心下去会不会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