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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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乱想,对现实世界的应对能力却不够,一旦真有什么事发生,她只能依赖别人,她从小被保护的太好了。”

    “所以她生来就是该被人爱的。”陈斯鹏说道。

    “护她一时可以,但谁能护她一世,而且她确实有些不懂事,比如大过年的居然把自己的老公一个人扔在家里,跟这种人在一起久了难免会让人感到疲倦,陈大哥,你多少也感觉出来了吧?”

    “其实北燕她。。。”陈斯鹏拖长了音调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

    吴佳文打断了他说:“男人就该不断向前,但杜北燕永远活在过去和自己的幻想里,这样的女人只会消磨一个男人的意志,再说编辑的工作本来就散漫,她根本不理解我们生活在多么残酷的职场中,从长远来看两个生活在不同世界里的人想一直走下去是会很辛苦的。”

    陈斯鹏没有说话,吴佳文知道自己说的有些多了,但香槟让她突然变得大胆起来,她克制不住想把内心的话一吐为快,她把手搭在陈斯鹏的胳膊上看着他说:“陈大哥,你不就是因为一个孩子才和杜北燕在一起的么,但是这世界上能生孩子的女人不止杜北燕一个。”

    陈斯鹏皱起眉头瞟了一眼她搭在自己胳膊上的纤长的手,他把胳膊从她手下面抽出来冷冰冰的说道:“吴小姐,玩笑开过了。”

    吴佳文被他的眼神冰的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他冷漠到近乎陌生的语调瞬间浇灭了她心中的热念,她不由自主的缩回了自己的手。

    “不好意思,失陪。”陈斯鹏面无表情的站起了身,这时一个喝醉的老外手里举着啤酒向他扑了过来,嘴里喊着:“陈,i love you!”

    陈斯鹏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了他:“i love you too。”

    “陈大哥!”吴佳文站起身喊着他,但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故意不理她,陈斯鹏头也不回的扶着那个醉醺醺的老外走了。

    被孤零零撇在原地的吴佳文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她精心描画的眼睛简直都要烧起来,陈斯鹏冰冷的态度让她突然觉得自己那么下作,她觉得他太过分了,他不应该这么对她,她恨他,但她更恨杜北燕,是她让她今天变成了一个小丑。吴佳文的眼圈不知不觉的红了,她昂起头来硬是忍住了马上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她端起面前的香槟仰起头来一饮而尽。

    聚餐进行到很晚才散场,陈斯鹏留到最后才走,他跟餐厅结完帐以后顺便去餐厅确认一下人是否都回去了,结果有一张桌子上还趴了个人,他过去一看居然是吴佳文。陈斯鹏推了推她唤道:“醒醒,该回去了。”

    吴佳文皱着眉头摆了摆手,依然趴着没有起来,一看就是喝多了。陈斯鹏心里不由有些恼火,他心想她们那个张经理是怎么搞的,走之前怎么都不把自己的职员照顾好。要是过去陈斯鹏就直接把她送回去了,但他现在是个已婚男人,无论如何都该避嫌,何况她刚才还对他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情况一下子变得更微妙了。但他要是把她扔在这里不管,也实在太差劲了,再说她还是杜北燕老情人一样的好朋友,而且她万一出什么意外只怕责任还是要算在他头上。陈斯鹏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保护好现场,给杜北燕打个电话请示一下。

    但杜北燕的电话却已经关机了,陈斯鹏抬起手腕看了眼表,时间已经不早了,杜北燕怀孕每天都睡的很早,这个时候应该早就睡死了,电话关机也并不奇怪,但要是大半夜的把电话打到她家里就更不合适了。左右为难的陈斯鹏想了想还是把吴佳文扶了起来,他叹了口气心想,还是先把她送回去再说吧。

    陈斯鹏凭着记忆找到了吴佳文住的小区,本来他想把她放到小区门口就走,但她醉的连路都走不稳,根本不可能自己回去,陈斯鹏没办法只好费劲的问清她的门牌号把她送了回去。

    陈斯鹏把她送到家里,扶着她在沙发上躺下,他刚要走吴佳文却死死扯着他的袖子不放,嘴里还迷迷糊糊的叫着“陈大哥,陈大哥”。陈斯鹏用力把袖子从她手里抽了出来,这时吴佳文突然哇的一声吐了出来,陈斯鹏急忙跳开,但袖口和皮鞋上还是沾上了呕吐物。

    吴佳文把头垂在沙发外面吃力的喘息着,呕吐物难闻的味道立刻充斥了房间,陈斯鹏在心里咒骂了一声皱起眉头把她扶进了卧室里。屋里的味道难闻极了,陈斯鹏想立刻离开,但是一塌糊涂的客厅实在是让他有些看不下去,他心想就这么闷一晚上,明天这屋子别想再住人了。他想他还是干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帮她收拾下再走吧。想到这里陈斯鹏麻利的脱下外套把衬衫袖子卷到了胳膊肘上面,他摘下自己的手表随手放在床头柜上去客厅里收拾了起来。

    吴佳文吐过以后脑袋清醒了些,她睁开眼睛看到了陈斯鹏在客厅忙碌的身影。橘黄的灯光下他的动作麻利又有条不紊,他健壮高大的身躯看上去那么让人安心。吴佳文想起来自己也曾有过一个像他一样会照顾人的男朋友,那个男孩儿体贴又温柔,但她最后还是把他踹了,因为她嫌他不够出息,她立志一定要嫁给最优秀的男人。这么多年来她比一般的女孩子都要努力,工作上她从不懈怠,生活上她精益求精,她连自己的一根眼睫毛都从没疏忽过,可为什么到头来她连一个在她喝醉的时候送她回家的男人都没有,她这么折磨自己到底是在追求什么?事事力争上游的吴佳文突然觉得自己好累,眼泪不受控制的滚出了她的眼眶,她觉得自己好孤独,她想要一个陈斯鹏这样的男人,他出息不出息无所谓,她只要他真心实意的对她好,肯在她喝醉以后毫无怨言的为她清理秽物。但是这么好的男人却不是她的,而是那个杜北燕的,吴佳文躺在黑暗中一颗心无声息的一点点冷了下去。

    陈斯鹏把客厅里的呕吐物收拾干净后又把窗子打开通了通风,屋里的空气总算清新了些,他回到卧室里拿上自己的外套,但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表却不见了,可他明明记得自己就放在这里的。陈斯鹏弯下腰在床头柜周围的地板上查看了一下,也没见到,吴佳文躺在床上睡的昏昏沉沉的,看上去似乎一直没醒过,陈斯鹏也不好在她的卧室里乱翻,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也有些累了,想早点回去休息,虽然他觉得有些蹊跷,但也懒得去想了,他心想就当丢了吧。他把屋里的灯都关了后便离开了。

    一直躺在那里没动的吴佳文听到他出去的声音后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她掀开窗帘向外望去,陈斯鹏的车正开出了小区,她睫毛膏花掉的眼睛里虽然还有些醉意,但已经恢复了几分平日里的精明,她看上去似乎在盘算着什么。吴佳文目送着陈斯鹏的车消失不见后,她把手伸到枕头下摸了件东西出来,窗外透进来的淡淡的光把钢质的表带照的寒光闪闪,这正是陈斯鹏刚才不见了的那块手表。

    、飞来横祸

    十五一过这个年就算彻底过完了,新年结束了人们心中不由都会有点淡淡的惆怅,但陈斯鹏却是兴高采烈的,因为年一过完就意味着杜北燕要回来了。

    今天是杜北燕上班第一天,早上是杜金良送她去的,晚上就由陈斯鹏把她接回家来。陈斯鹏这天一点上班的心思没有,他不停的在心里盘算着还有多久能见到她,单身的日子他算是过够了,杜北燕不在他每天连吃饭的动力都没有,他真的要想死她了。

    陈斯鹏巴巴的挨了大半个上午后实在是熬不住了,虽然再过几个小时就能见到大活人了,但他还是决定先打个电话骚扰一下杜北燕。这时手机刚好响了起来,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号码打来的。陈斯鹏平时工作上接触的人很多,接到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也很平常,他像往常一样接起了电话。

    “您好,请问是陈斯鹏陈先生吗?”电话里是一个女孩子甜美的声音。

    “是的。”

    “这里是j私立医院,两天前您在我院做了胃部x光,现在结果已经出来,麻烦您下午过来一下吧。”

    “请问改天可以么?”陈斯鹏说道,他下午急着去接杜北燕,一点儿都不想去医院。

    “如果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的话,您最好还是尽早过来,我们的医生想跟您谈一下。”

    陈斯鹏听了她的话有些紧张的问道:“有什么问题么?”

    女孩子笑了下很和蔼的说:“您不用紧张,可能有些小问题,我这边是医院前台,具体情况您可以过来和我们的医生详谈。”

    挂掉电话后陈斯鹏的心里不由有些忐忑,被医生叫去谈话无论如何都不是什么好事,一层阴影蒙上了他本来欢欣雀跃的心。

    陈斯鹏的母亲病逝的时候他还很小,他对于母亲最后那段日子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唯一留存在他记忆中的就是医院惨白的墙壁和空气里刺鼻的消毒水味,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一直都很讨厌去医院,他尤其讨厌医生那冷冰冰的不带任何同情心的口吻。

    “我认为这部分已经癌变了。”j私立医院的诊室里,刘医生用小教鞭指着陈斯鹏胃部x光照片上的一小片区域说道,这对陈斯鹏而言如同晴天霹雳的噩耗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是如此的稀松平常,听上去就好像在说“这颗白菜被虫子蛀了”一样,不带任何的悲喜。陈斯鹏总觉得刘医生在讲别人的事情,他实在不能接受自己得了癌症这个事实。

    “可是不到一年前我还做过检查,当时医生告诉我是胃溃疡。”陈斯鹏说道。

    “早期胃癌和胃溃疡十分相似,这在年轻患者身上体现的尤为明显,”刘医生用小教鞭指着x光照片说道,“但你看这部分溃疡区域有一些环状突起,就是这一部分溃疡发生了癌变。”

    陈斯鹏才看不出来什么环状突起,他有些难以相信的说道:“但是如果我真得了癌症的话,为什么我一点异常都没感觉到?”

    “溃疡型的癌变是个缓慢的过程,在有的患者身上可能会持续一年,早期胃癌也没有任何的症状,这也是为什么胃癌一旦发现往往都是晚期的原因。”刘医生心平气和的解释道。

    陈斯鹏还想再说点什么推翻他的结论,但他突然觉得这么做没有任何的意义,医生已经对他做出了宣判,他就是一个癌症患者。陈斯鹏沉默了片刻后说道:“这种病能治么?”

    “当然能治,现在治疗的方法有很多,完全治愈的也不在少数,你最好马上就住院,我们首先要判定你的病到哪个阶段了,只要癌细胞还没有扩散,治愈率还是相当高的。”刘医生说道。

    “那如果扩散了呢?”

    刘医生耸了下肩说:“这也得看程度,如果扩散面积比较大的话,我建议你转到大医院去继续治疗,治愈仍旧是有希望的。”

    “如果还可以治的话,大概多久可以治好?”

    “胃癌发现的头五年是关键时期,顺利的话可能这五年内就能治愈,但这毕竟是癌症,你也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那我还可以继续工作么?”

    刘医生很耐心的说道:“陈先生,你之所以得这个病就跟你超负荷的工作有关系,一旦开始治疗的话你必须停止一切工作,而且治疗的过程中会涉及手术、化疗,到时候你的身体根本不可能再承担任何工作。”

    “那治好需要多少钱?”

    “这不一定,但是陈先生你放心,以你的经济能力是完全可以承受的。”

    陈斯鹏沉吟了片刻后说:“如果我放弃治疗,最多还能活多久?”

    “陈先生,你现在还不到说这个话的时候,你还年轻,你的病完全有希望。。。”

    “你就告诉我我还能活多久。”陈斯鹏打断了他。

    “这个也要看情况,也不一定。。。”

    “那到底什么是一定的!”陈斯鹏提高嗓门喊了起来。

    刘医生挑了下眉毛没有说话,陈斯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叹了口气说:“对不起。”

    刘医生不带任何感情口色彩的说:“我从事这个职业很多年了,你的心情我完全理解,一开始谁都难以接受这种事,但既然已经发生了就该去面对他,这也是人生中的一场战役,是你和癌症之间的战役,也许会打的很辛苦,但不战而逃总是不对的。我知道,你还年轻,前途又一片大好,你可能宁愿死在工作岗位上也不想天天躺在病床上接受化疗,但死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事情,如果你放任自己的病继续恶化的话,它所带来的痛苦绝不是你能想象的到的,你有经济条件治疗,而且你的病情还不是很严重,你的希望还是很大的,所以千万不要轻言放弃治疗。”

    陈斯鹏没有说话,刘医生继续说道:“好了,具体情况已经跟你说明白了,希望你能尽快住院接受治疗,治疗开始的越早治愈的希望就越大,你最好回去和你的家人好好商量一下以后的事情。”

    陈斯鹏看着桌上的一点说道:“这事我不能告诉家里人,我太太现在怀着孩子,我怕她会受不了。”

    “这样啊,那是有些难办。”刘医生点了点头同情的说道,“那你可以先找其他亲戚商量一下,总之这个事情宜早不宜迟。”

    陈斯鹏离开诊室下楼的时候脚步都有些不稳,他还是有些难以相信自己居然得了癌症,前一刻还在掌控着许多人和事的陈斯鹏瞬间失去了对自己人生的主宰权,他的头脑中空空的,什么都不能考虑。死亡的阴影让他本能的恐惧起来,纷至沓来的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堵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来,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却仍止不住的一阵头晕目眩。

    《金融界》的编辑部里充斥着下班前的散漫气氛,编辑们不是在收拾东西准备走人,就是聚在一起聊天,杜北燕瞥了一眼时间,马上就要下班了,她心想他应该已经到了吧。她偷偷向楼下张望了一眼,果然看到陈斯鹏的车停在路边,杜北燕的心立刻怦怦跳了起来,她不得不把手按在心口抑制住自己慌乱的心跳。

    杜北燕不知道陈斯鹏这个年是怎么过的,反正她一直都饱受折磨。杜北燕这些天想了很多,但最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在是否要和他继续生活这个问题上,她既茫然又犹疑,她既不敢打电话给他,也不敢见他,可是她天天都在想他,她每天都在盼着他打来电话或是来接她。本来反应迟钝的杜北燕现在也开始小心翼翼诚惶诚恐的揣度他的想法,她最后几乎要像个傻瓜一样一边数着花瓣一边默念他爱我还是不爱我。一种她所不熟悉的强烈的感情在她的心中盘旋,几乎要撑破她的心灵,陈斯鹏在她内心中激起的波澜简直让她恐惧,她本能的想逃,但他却牢牢的占据着她的身心让她无处可逃,杜北燕简直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下班时间终于到了,编辑们三三两两的离开了,杜北燕对着小镜子仔细把刘海梳整齐,她捧着自己的脸左右照了照,红通通的脸蛋上浮现出了一丝微笑。

    杜北燕出了杂志社大楼心情激动的向陈思鹏的车走去,她远远的看见他握着方向盘一动不动的坐在车里,看上去似乎在发呆,她捂着嘴偷偷的笑了,心想那个人在想什么呢。杜北燕走过去轻轻敲了敲车玻璃,陈斯鹏这才如梦初醒,他转过头来两个人的眼神对在了一起,那一刻他们的脸上都浮现出有点尴尬又止不住兴奋的笑意。陈斯鹏帮她把车门打开,杜北燕捧着肚子小心翼翼的坐在了他身边,她脸蛋红红的低下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陈斯鹏笑了下说:“过个年怎么也不把自己吃胖点。”

    “你也没有呀。”杜北燕细声细气的说。

    陈斯鹏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有些尴尬的清了下嗓子说:“我帮你把安全带系上吧。”他探过身子去拉杜北燕一侧的安全带,娇小的杜北燕被他的胳膊困在了他的怀里,她有些羞怯的抬起眼看着他,陈斯鹏无意中低下头眼神又和她撞在了一起。杜北燕的大眼睛如脉脉春水一样,陈斯鹏的眼睛里也染上了点暧昧,她像被施了法一样的看着他薄薄的嘴唇,她心灵深处在偷偷呐喊着,吻我,快吻我,她甚至不由自主的向他仰起了头。陈斯鹏捧起了她的脸蛋用食指滑过她的嘴唇,他看上去也有些沉醉,但他的眉头却微微皱着,杜北燕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些她没见过的纠结和痛苦,但他手指的触感让她来不及思考那是什么,她闭上眼睛等待着他的吻。

    “北燕。”陈斯鹏突然叫着她的名字,意乱神迷的杜北燕睁开了眼睛,陈斯鹏近在咫尺的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她不由问道:“怎么了?”

    陈斯鹏沉默了片刻捧起她的脸在她嘴唇上轻轻亲了一下,他笑了下说:“没什么,先回家再说吧。”

    杜北燕顺从的点了点头,可她能感觉到陈斯鹏心里有事,她在心里暗自猜想,他到底是怎么了?

    回到久违的家杜北燕开心极了,她哼着小曲摆弄着她那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但比起这些东西她更想和陈斯鹏一起待着,但陈斯鹏却好像在故意避着她,杜北燕跟在他后面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过年时的一些事情,陈斯鹏心不在焉的应着她,好像对她根本不感兴趣,杜北燕的心里渐渐开始惶恐起来,占卜爱情的小花在她摇摆不定的心里一片片掉着花瓣,他爱我,他不爱我。

    “。。。今年我的几个姨妈过年都去我外婆家了,其中一个已经好几年没回来过了。。。”杜北燕提起精神讲着过年的琐事,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欢快一些。

    “北燕,你累了吧,早点去洗澡吧。”一直心不在焉的陈斯鹏终于打断了她。

    “我不累,我想和你说说话。”杜北燕小声说道。

    陈斯鹏握住她的手说:“对不起,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最近工作太忙了,有点累了。”

    “还是那个合同吗?”

    陈斯鹏笑了下说:“。。。对,还是那个合同,事情有点难办,我得好好考虑一下,你先洗澡去吧,乖。”

    杜北燕点了点头出去了,陈斯鹏听到她进了浴室后把眼睛埋在手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突如其来的病魔完全打乱了他的生活,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杜北燕。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思考问题,但他现在脑子乱的很,什么都想不清楚。他想告诉杜北燕他得了癌症,他希望她能分担他的痛苦,可他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他想还是等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再以她能接受的方式告诉她吧,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为她安排事情了。

    不知过了多久浴室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胡思乱想的陈斯鹏立刻条件反射般冲向了浴室。

    “北燕你没事吧?”陈斯鹏一冲进浴室就焦急的说道,浴室里各种洗发水沐浴露的瓶子滚了一地,杜北燕正从浴缸里探出身子捡着掉在浴缸边的洗面奶,她看见陈斯鹏进来立刻有些窘迫的缩回了浴缸里,她小声说道:“没事,我把架子碰倒了。”

    陈斯鹏松了口气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摔倒了。”他把浴缸边的架子扶起来,捡起地上的东西一件件放回去。他一边摆着东西一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杜北燕,浴缸里没有倒沐浴液,杜北燕浸在清水中的身体一览无余。杜北燕意识到了他的目光,有些害羞的把手挡在胸前,但她丰满的胸部仍有一半露在水面上,她胸前湿淋淋的水迹在橘黄的灯光下闪闪发光。

    陈斯鹏在浴缸边蹲下身子说:“北燕,我帮你搓澡吧。”

    杜北燕低着头点了点头。

    浴室里的蒸汽濡湿了陈斯鹏的衬衫,他把衬衫的扣子一直解到腹部,杜北燕偷偷瞟了眼他强壮的身体心里砰砰打起鼓来。陈斯鹏从浴缸里捞出她的一只胳膊握在手里仔细搓着,他的大手几乎能把她细细的小臂完全握在手里。

    “疼么?”陈斯鹏一边搓一边问道。

    杜北燕摇了摇头,陈斯鹏说:“疼就说话哦。”

    陈斯鹏顺着她的胳膊一直搓到了她的肩头,最后来到了她的胸前,杜北燕的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陈斯鹏似乎无意般搓过她胸前最娇嫩的地方,粗糙的搓澡巾刮得她生疼,杜北燕皱起眉头轻声叫了出来。

    “疼吗?”陈斯鹏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杜北燕点了点头。陈斯鹏放下搓澡巾把杜北燕浑圆的胸部从水里捞出来捧在手心里,她的乳※晕因为怀孕变成了红褐色,但她的乳※头依旧十分小巧,看上去如少女般娇嫩。陈斯鹏说道;“医生不是让你洗澡的时候用力搓这里么,不然到时候哺乳的时候会很疼的。”

    杜北燕红着脸说:“可是搓那里好疼,我没坚持住。”

    陈斯鹏轻轻笑了下说:“都要当妈妈了还这么怕疼,现在不坚持一下以后可是会吃苦头的。”他一边用搓澡巾轻柔的摩擦着她的乳※头一边说道:“你刚开始轻一点,慢慢就习惯了。”杜北燕的乳※头在他的撩拨下迅速的充血肿胀起来,一阵难言的酥口痒从她的胸前扩散开来,温热的水汽让她头脑昏昏沉沉的,杜北燕简直要喘不上气来,她用力扶住浴缸的边缘才没有滑到浴缸底部。浴室里响起了她急促的喘息声,一直死死咬着下唇的杜北燕终于忍不住小声叫了出来。

    “怎么了,还疼么?”陈斯鹏问道,他嘶哑的呼吸里混合着粗重的呼吸声。

    杜北燕如溺水的人一样用自己湿淋淋的手攥住他的衣领,从未体会过的冲动席卷了她全身,她看着他气喘嘘嘘的说道:“陈斯鹏,我们。。。”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陈斯鹏突然抱住她用力吻上了她的嘴唇,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溅起了水花,他的衬衫全都湿透了。杜北燕含糊不清的叫着,她迫不及待的想要他占有她,她身体深处为他怀着孩子的地方温柔的张开等待着他。

    陈斯鹏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呻口吟,他闭着眼睛近乎痛苦的吻着她。她孕育着生命的身体是如此的年轻又健康,她生机勃勃的身体让他更清晰的感觉到了他身体里的癌症,他将腐朽,衰败,溃烂,而她仍然还走在人生的上坡路上,当他被癌症折磨的奄奄一息的时候,他将如何面对她仍然充满青春活力的生命?

    陈斯鹏捧起她的脸痛苦的看着她,被身体里的躁动折磨的意乱情迷的杜北燕半睁着眼睛气喘嘘嘘,她亟需他的抚慰,她需要他快点充满她。就在杜北燕几乎要哀求他要她的时候,陈斯鹏突然放开了她,他的眼神十分复杂,杜北燕看不懂他在想什么,她莫名其妙的看着浑身湿透的他站了起来。

    “你怎么了?”杜北燕气喘嘘嘘的问道

    陈斯鹏赤口裸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他叹了口气说:“你好好洗澡吧。”

    杜北燕的心里大声喊着,别走,我要你,但她还是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出了浴室。被情潮裹挟的杜北燕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肚子一阵阵发紧,她皱起眉头一圈圈摩挲着腹部,她不明白陈斯鹏刚才为什么要停下来,难道他不喜欢这种事么?还是不喜欢和她做这种事?杜北燕突然想起了吴佳文的话,他是个那么吸引人的男人,他不缺机会不缺追求者,而她最终会变成一个生过孩子的大妈。杜北燕的心又慌又痛,她暗想难道她已经被厌弃了吗?

    泡在温热的洗澡水里的杜北燕突然觉得有些冷,她深吸了一口气痛苦的闭上眼睛把自己整个人滑进了浴缸里。

    、猜疑

    放了长假的杜北燕一上班就忙了起来,她手头堆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事情。杜北燕正在往电脑里敲稿子,杨帆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说:“你基友来找你了。”

    杜北燕扶了扶眼镜疑惑的向办公室门口看去,她竟然看到吴佳文站在那里。吴佳文从来没到办公室来找过她,而且自从上次吵翻以后她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杜北燕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上这儿来。吴佳文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出来,杜北燕放下手头的工作满脑袋问号的出去了。

    吴佳文站在楼梯的拐角处等她,她穿着贴身的羊毛西装和一步裙,精心吹烫过的长发顺直的垂到腰际,穿着防辐射服戴着大框眼镜的杜北燕和她一比,就像是阿拉蕾和芭比娃娃。杜北燕走过去有些迟疑的问道:“有事吗?”

    “占用你几分钟跟你说点事情,”吴佳文从包里掏出一件东西递给了她,“这个还给你。”

    杜北燕一看原来是一块男士手表,她接过手表有些疑惑的说:“这不是我的吧?”

    “你连你老公的表都不认识么?”

    “哦。。。是他的呀。”杜北燕有些尴尬的说。她对手表没什么概念,在她看来所有的男表长得都一样。“可是。。。为什么在你那里呢?”杜北燕有些奇怪的问道。

    吴佳文直视着她说道:“我在我的床上捡到的。”

    “唉?”杜北燕蓦地睁大了眼睛。

    “北燕,对不起。”吴佳文说道,但她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歉意,听上去就像是胜利者在炫耀。

    吴佳文简单的两句话让杜北燕突然明白了什么,她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涌上了头顶,头晕目眩的杜北燕赶紧扶住楼梯的扶手才没有摔倒,她的耳朵里嗡嗡的响个不停。

    吴佳文撩了下头发轻描淡写的说:“那天我们签完合同后大家一起去聚餐,我喝多了,他送我回家,然后该发生的就发生了,他走的时候把表落在了我那里。”

    杜北燕怔怔的听着吴佳文的话,她的头脑中一片混乱,原来他们的合同早就签完了,可是陈斯鹏明明告诉她他最近还在忙那笔生意,他为什么要骗她?还有他最近看上去总是怪怪的,难道他真的。。。但杜北燕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吴佳文的话,她紧紧握住楼梯扶手声音微微颤抖的说:“他不是那种人。”

    吴佳文冷笑了一下说:“你连他戴的表都不认识,你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脸色苍白的杜北燕竭力争辩道。

    吴佳文鼻子里哼了声说:“那好,他的胳膊肘上有一颗黑痣,你知道在那只胳膊上吗?”

    “在。。。”杜北燕一时语塞,她的心里乱极了,她怎么也想不起来陈斯鹏胳膊上还有一颗黑痣。

    吴佳文嘲讽的说:“看来你不单单是对他的表不熟悉。”

    杜北燕的脸色立刻又白了几分,吴佳文向前走了几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她鄙夷的目光顺着她的鼻尖一直流到杜北燕的脸上,她趾高气扬的说道:“他不属于你,离开他吧。”

    吴佳文的态度俨然是一个胜利者,占尽道理的杜北燕却成了一个失败者,她的眼圈渐渐的红了,她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镇定的说:“他是我丈夫,我们的事情用不着你管。”

    吴佳文笑了起来:“他也算是你丈夫?你们过的什么样的生活,他全都告诉我了。”

    杜北燕猛的颤抖了一下,她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她不相信陈斯鹏会把他们私密的生活讲给别人,可是吴佳文言之凿凿,杜北燕完全被她的气势所压倒不得不信她。

    “还有,你不要忘了你们是因为什么才结婚的。”吴佳文说着瞟了一眼杜北燕防辐射服下隆起的肚子,杜北燕本能的把手护在肚子上向后退了一步。

    吴佳文轻蔑的说道:“他和你结婚只是因为你意外怀了他的孩子,他根本不爱你,你也压根就配不上他,你只会给他带来麻烦,他和你在一起一点儿都不幸福。”

    “我们之间的事情你根本就不懂!”杜北燕喊了出来。

    “你们之间的事情我是不懂,但我从没见过哪个老婆大过年的把自己的老公一个人扔在家里,”吴佳文不紧不慢的说道,“你有考虑过他一个人怎么办吗?”

    “我。。。”杜北燕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

    吴佳文不依不饶的继续说道:“陈斯鹏是个很上进的男人,他每天都在为了财务报表上的一个数字努力工作着,他的世界你懂吗?你不过是个上班盼下班,周一盼周日的不思进取的笨蛋,你除了满脑袋不切实际的幻想还知道什么?你知道他前段时间为了那笔生意付出了多少吗?你知道他累的每天都要去输液吗?”

    “他去输液?”杜北燕的心突然揪了起来,她突然想起来了他手上经常贴着的橡皮膏,但他从没跟她说过他身体不舒服,眼泪终于从她的眼眶里滚了出来,她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你连这事也不知道?”吴佳文语气讽刺的说道,“你这个老婆当的可真够尽职,不过你放心,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他的。共同工作的这段日子我们过得都很开心,我能看出来他在后悔跟你在一起,本来我和他差点就要在一起了,如果不是你出来搅局的话,现在戴着那枚tiffany戒指的人就应该是我!杜北燕,你从一开始就不是真心爱他的,你不过是在他身上寻找你前男友的影子,你不珍惜他,你也配不上他,你干嘛还要霸着他,你自己的生活过的乱七八糟的就算了,你非要把他的生活也毁了吗!”吴佳文越讲越激动,她漂亮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她是真的憎恨杜北燕。

    杜北燕流着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明明是吴佳文做了不该做的事情,现在反而是她在向她兴师问罪,而她居然一句反驳的话都想不出来,好像是她破坏了他们之间的幸福。

    吴佳文咬着牙说道:“杜北燕,他早就厌烦你了,如果你肯主动离开他的话,说不定他愿意多付一些分手费给你。”

    杜北燕实在受不了了,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晕倒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说:“你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我也一样。”吴佳文冷冷的说,临走之前她打量了一眼杜北燕惨白的脸色说:“你脸色看上去不太好看,我劝你还是好好休息,如果你连肚子里那个孩子也没有了,他就更没有理由留恋你了。”她一甩头踩着自己的高跟鞋走了,她长长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狠狠抽在了杜北燕的脸上。

    杜北燕站在原地听着吴佳文高跟鞋远去的声音,她的手心里全是冰冷的汗水,脑袋上的血管突突的跳个不停,吴佳文走了她才感觉到自己的腹部翻江倒海般痛了起来,她靠在楼梯扶手上痛的倒吸着冷气,她不断的告诉自己她千万不能生气,不然对孩子不好,可她仍然克制不住自己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吴佳文的话似乎恰恰印证了陈斯鹏最近的反常举动,难道他们之间真的发生关系了吗?

    疼痛难忍的杜北燕在楼梯上坐了下来,她把额头抵在冰冷的铁栏杆上等待着腹中的阵痛平息下来,陈斯鹏的手表一直被她紧紧攥在手里,钢制的手表被她攥了半天依旧彻骨的冷。

    、墓畔谈话

    又湿又冷的天空低低的压下来,看来要下雨了,下完雨天气又会冷一阵,不过冷过这阵春天就该到了。天上已经开始零星飘着小雨,街上的行人很少,陈斯鹏站在路边的自动售卖机前心里考虑着,到底喝什么好呢?自动售卖机出售果汁,奶茶,咖啡,碳酸饮料和啤酒,这些东西好像都不适合他,作为一个胃癌患者,他可能以后连水都不能喝了吧。

    上午医院给他打电话催他去做个住院前的全面检查,他把公司的事情安排好后下午请假出来了,但走到半路他突然不想去了,他把车子停在路边想给自己弄点喝的。陈斯鹏平时连茶都很少喝,他几乎只喝白开水,但现在他突然想喝点带味儿的东西。他站在自动售卖机前优哉游哉的看着里面摆放的饮品,此时此刻癌细胞正在以他意想不到的速度占据着他的身体,他知道自己应该赶紧住院,他早一分开始治疗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可是他却一动都不想动。几天前他在电视上看过一集关于张学良的纪录片,那个老家伙吃喝嫖赌抽样样占全活到了一百零一岁,而没有任何不良嗜好的他居然三十几岁就得了癌症,陈斯鹏觉得老天果然是不公平的。

    遇到问题就解决问题,这是陈斯鹏一贯的生活态度,对于现实问题的专注似乎是他与生俱来的品质。陈斯鹏的父亲脾气很好,他几乎从没管过他,陈斯鹏是在一个没有任何责骂和暴力的轻松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但放养式的教育方式却没让他成为一个放纵的人。从他还是个小学生起,当别的同学都在为逃避写作业绞尽脑汁,他不用任何人催促就会认真完成作业,进入职场以后,当别的同事都在精心计算如何干最少的活取得老板最多的关注的时候,他只是一声不吭的完成他该做的事情。当然他也跟人打过架,也上课睡过觉,也和同事在ktv里鬼哭狼嚎过,也为了工作上的事情跟别人动怒过,但这些事情他只是偶尔为之,从不会上瘾,他身体里似乎天生有一块指南针一样,总把他引向他该做的事情。他其实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人,不算计,不幻想,谈不上有什么远大的抱负,对物质生活也没有特别的追求,如果上司需要他把合同价压低一个百分点,他就会竭尽全力达成目标,如果现在爆发战争国家需要他去死,他也会毫无怨言的去战场上当炮灰,他只干自己该干的事情。行事低调貌不出众的陈斯鹏看上去是个很普通的人,但他确实和很多人都不太一样。他现实到近乎无趣,冷静到近乎冷漠,尽管有很多女人对他趋之若鹜,但他一直都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喜欢他这么无聊的男人。

    对人不对事的陈斯鹏帮人解决过很多问题,正因为如此他总是给人留下可靠的印象,如果他身边什么人得了癌症的话,他不会觉得这是个多大的事儿,他总能想出办法帮他振作起来并治好他的病,他从不怕麻烦,他天生就是来解决各种各样的问题的,可是他似乎从来都解决不了自己的问题。他为他的初恋女友解决所有的问题,但最后她还是背叛了她,他想尽办法为杜北燕安排好生活中的一切,他甚至认真的考虑过只要她高兴他什么时候就带她去中东转一圈,但她却要跟他离婚,他无法抓住幻想家杜北燕的心。如今他得了癌症,他首先想到的也是如何安排好杜北燕,至于他自己该怎么办,他完全束手无策。他不想住院当一个病号,但是他也不想死。

    “你不买就麻烦让一下吧。”陈斯鹏身后有人轻轻推了推他,他一回头原来是个插着耳机的小年轻。

    “不好意思,我马上。”陈斯鹏扫了一圈自动售卖机里的饮料,最终按下了买啤酒的按键。

    陈斯鹏不想回家,不想回公司,更不想去医院,他驱车来到了郊外的墓地,他把车停在墓地边口袋里揣着那罐冰冷的啤酒在墓地里信步溜达着。天上下着蒙蒙细雨,墓地里空无一人,去年冬天的衰草稀疏的覆盖在潮湿的土壤上,但有几根居然泛出了绿色,但那惨绿色的小草非但不能让人感觉到春天的信息,反而使这里显得更荒芜了。

    没有打伞的陈斯鹏在冷雨中徘徊在墓碑间,他连大衣都没穿,雨点打湿了他身上的毛料西服,他想他死后是不是也会埋在这儿。他本来正处在一个男人最好的年龄,他虽然不年轻了,但是离死亡和衰老还很远,而现在他就和死神站在一起,他第一次意识到在死亡面前他是那么的渺小。

    陈斯鹏打量着各式各样的墓碑,他有些黑色幽默的想他死以后要不要考虑杜北燕的建议,直接做成肥料算了。这时一块墓碑突然吸引住了他的目光,那块墓碑上刻着“爱子贺斯鹏之墓”,上面那帖小照片上长着狭长双眸的男孩正是陈斯鹏见过的那个贺斯鹏。

    陈斯鹏把手插口进西裤口袋里看着那块墓碑说道:“我说我们还真是有缘,叫一样的名字,爱同一个女人,我来给自己挑块墓地居然都能遇见你这个家伙。”

    沾着冷雨的照片上贺斯鹏的笑容依旧温暖明媚,墓碑前摆着一束枯萎的鲜花,估计是他家人来扫墓时留下的。陈斯鹏从口袋里掏出啤酒拉开了易拉环,他在墓前的土地上倒了些啤酒说道:“一起喝点聊聊吧。”

    墓碑上的男孩笑眯眯的,似乎没有意见。

    “说点什么好呢,”陈斯鹏喝了一口冰冷的啤酒, “你最想知道的应该是杜北燕的近况吧,告诉你吧,她现在是我的女人,我们结婚了,她还怀着我的孩子,今年夏天孩子就出生了,我觉得会是个女孩儿,怎么样,你很嫉妒吧?”

    照片上的男孩笑而不语,陈斯鹏又喝了一口啤酒后说道:“哦,对了,我也要死了,不是你诅咒的我吧?” 他靠在墓碑上低头看着贺斯鹏的照片,从这个角度看上去他就像被陈斯鹏逗乐了一样笑的更开怀了。

    “我得的是胃癌,医生说我不按时吃饭,工作压力大,胃部本身有炎症,得这种病很正常,我真是恨死那个医生了,他说的这叫什么话,好像我不得胃癌天理难容一样。”陈斯鹏有些愤愤的说道,他喝了一口啤酒看着远处说,“你能不能告诉我死是什么感觉,当你知道你要死的时候你怕吗?”

    四下里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陈斯鹏叹了口气说:“说老实话,我怕死,虽然我活着也不过是在浪费粮食,但我真的不想死,可是我也不想去治疗,我知道癌症病人会变成什么样,头发都掉光,整个人骨瘦如柴,最后还不是一样要死,我不想让北燕看见我变成那个样子,我真的很害怕。”

    他低下头沉默了片刻后蹲下身子看着墓碑上贺斯鹏的照片说:“跟你说实话吧,北燕想和我离婚,我想尽一切办法对她好,但依旧得不到她的心,我在她的心里从来都敌不过你,你能不能告诉我,杜北燕那个小脑瓜里到底在想什么?我想让她过得幸福,可是却把她的生活搞越来越糟糕,现在我变成了这个样子,她怎么办?我当初干嘛非逼着她跟我结婚?可是如果那个时候不结婚的话,她就得去堕胎,我还是会伤害她。”

    雨水沿着大理石的墓碑流下来,陈斯鹏和贺斯鹏的脸上都在滴着水,陈斯鹏说道:“如果我问你我该怎么办的话,你也许会说放她自由,不要拖累她,没错,她还年轻,没必要把青春都耗在我这个绝症患者身上,我不该害了她,可是我想告诉你,我不想离开她,我需要她,我死到临头也想和她在一起。你说什么把她完整的交给我了,好像你多伟大一样,但是你明知自己活不久为什么还要跟她谈恋爱,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撒手人寰了北燕怎么办?你也不过就是个自私的男人,你两腿一蹬就把那个为了你疯狂的杜北燕丢给了我,可是你比我幸运,因为你知道即便你死了,她依旧会爱你,依旧会记你一辈子,可是我呢?我过去对她那么好她都要跟我离婚,我要是变成一个躺在病床上一无是处的废人,她还愿意和我在一起么?”

    陈斯鹏闭上眼睛痛苦的叹了口气,贺斯鹏微笑的眼睛却像平静的湖水一样,这个一直生活在死亡隔壁的男孩眼睛里却有一种超越死亡的安详,陈斯鹏仰头喝了一口啤酒后说道:“也许她知道我得了癌症反而愿意留在我身边,她心那么软,一条狗丢了都念念不忘,我总不至于在她心里连狗都不如吧,可是。。。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我?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治病就是个无底洞,我一旦不再工作把钱都用来治病,我的积蓄总有花光的时候,可能最后我还是会死,那时候她怎么办?我没办法像你那么潇洒,我是她丈夫,我是她孩子的爸爸,我必须对他们负责。”说到这里陈斯鹏有些说不下去了,他语气有些凄凉的说道:“我真的很想看看自己的孩子,我想和她一起抚养我们的孩子长大成人,然后就带她去周游世界,可是现在。。。”

    陈斯鹏摇了摇头有些自嘲的笑了。他晃了晃手里的易拉罐,里面已经没多少酒了,他仰头喝掉了一半,把剩下的倒在了贺斯鹏的墓前,他站起身来说:“好了,我该走了,很抱歉打扰了你的安息,不过真奇怪,我竟然觉得你还是个不错的人,”他把双手□裤兜里看着贺斯鹏的照片问道,“哦,对了,你说她到底爱不爱我,如果我死了,她会不会像记着你一样一直记得我?”

    照片上的男孩沉默的微笑着,阴沉天空下的墓地是那么空旷,陈斯鹏仰起头看着落雨的天空笑了下说:“如果她真能一直记着我,那死了也挺好的。”

    陈斯鹏转过身沉默的离开了贺斯鹏的墓地,掉光了叶子的树在冷雨中瑟瑟发抖,他的肩膀完全被雨淋湿了,一排排墓碑中间他高大的背影看上去是那么孤独。

    、决裂

    周六陈斯鹏没有去加班,他难得和杜北燕聚在一起吃午饭,各怀心事的两个人谁也不说话,饭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闷。陈思鹏看杜北燕几乎是一粒米一粒米的吃,就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说:“吃饭就大口大口吃,你看你最近脸色又不好看,还不好好吃饭。”

    “胃口不太好。”杜北燕扒拉着碗里的饭说。

    “那你想吃什么跟我说,我去给你做。”

    杜北燕摇了摇头说:“不用了。”

    陈思鹏想再劝她,但杜北燕的脸一直埋在碗里,他只能看见她的头顶,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叹了口气接着吃饭。两个人正默不作声的吃饭,陈斯鹏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把手机拿起来一看原来是医院打来的,上次他没去做检查,估计是医生打来催他的。陈思鹏瞟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杜北燕,他还没想好怎么把这事告诉她,他不想她现在就知道这事。陈斯鹏犹豫了一下按掉了电话,继续吃他的饭。

    “怎么不接呀?”杜北燕抬起头来问道。

    “哦,打错了,不用管他。”

    陈斯鹏刚把筷子拿起来,电话又不依不饶的响了起来,还是医院打来的。陈斯鹏心里一阵烦乱,他暗想就不能等一会儿再打么,他又不是马上就要死了。电话铃响个不停,陈斯鹏却一直不接,杜北燕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他的手机,小心翼翼的问道:“还是打错的吗?”

    陈思鹏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饭说:“不,是。。。最近一起谈生意的人,那人有点烦,我不太想理他。”

    “还是年前那个合同吗?”

    “。。。对,还是那个合同。”

    杜北燕的心里开始慌了起来,吴佳文不是说那个合同早就谈完了吗?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思鹏的手机第三次响了起来,看来医院不联系到他是誓不罢休。陈斯鹏皱着眉头像看着什么不祥之物一样看着手机,他抬起眼睛看到杜北燕正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安静的饭厅里手机铃声听上去格外响亮,两个人的眼神都有些复杂。杜北燕犹疑的说:“你。。。不接一下吗?”

    陈思鹏避开她的眼神站起了身来:“我去应付一下他,你好好吃饭,别跟过来。”说罢拿起手机到卧室去了。

    杜北燕放下筷子侧耳细听着,房子太大,陈斯鹏讲话的声音又很小,她听不清他在讲些什么,吴佳文的话又在她的耳边响起,她把脸埋在手心里突然一阵眩晕。

    她绝不相信陈斯鹏是那样的人,可是他最近一直鬼鬼祟祟的,他过去从来没有这样过,杜北燕几乎能肯定他有事情在瞒着他,而且吴佳文讲得那么理直气壮,所有的一切都隐隐指向一个让她恐惧的答案。她不知道该如何向他开口求证这件事,万一他告诉她事实就是那样她该怎么办?她现在才发现她有多害怕离开他。可是她无法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再这么下去她简直要疯了,她必须找他问清楚。

    “。。。陈先生,催你多少次来做检查了,我又不是要害你,你怎么就是不过来呢?”

    刘医生在电话里大声训斥着陈斯鹏,陈斯鹏有些无言以对,他知道医生是好心,是他一直不配合,他压低了声音说道:“刘大夫,关于住院这件事我还没有想好。。。”

    “癌症是容你想好了再来治疗的吗?”刘医生打断了他,“现在还不知道你的癌症到底到什么程度了,如果情况没有想象的那么乐观,你晚来一分钟情况就危险一分,陈先生,不是我说你,我觉得你现在有些讳疾忌医,这可是绝对要不得的。”

    “我知道,但是我跟你说过,我太太怀孕了,我不能现在让她知道这事。”陈斯鹏低声说道。

    刘医生叹了口气说:“陈先生,我很理解你,这种事对于一个家庭而言确实很不幸,但是你总不能一直瞒下去,这对你没有好处,对她没有好处,对你们的孩子也没有好处,你还是赶紧跟你太太谈一下,尽快住院吧。”

    “我会的,谢谢大夫,再见。”

    陈斯鹏挂上电话把手机放到了一边,他把手指插口进头发里用力把头发捋向脑后,一阵无力感充斥着他周身,他有些颓然的把双肘撑在膝盖上垂着头坐在床上。就这么坐了片刻后他突然想起来杜北燕还在饭厅里,他再不出去恐怕要露出马脚来,想到这里他用力抹了一把脸收拾了下心情站起身来。

    陈斯鹏一转过身来就看到杜北燕站在门口,他被吓了一跳。

    “怎么不吃饭,不是让你别跟过来么。”陈斯鹏心里有些慌,说话的语气也跟着生硬了起来。

    “我能不能。。。问你些事情?”杜北燕攥紧了衣角有些紧张的说道。

    “北燕,先去吃饭好不好,我最近有些累,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听话。”

    “可是。。。我觉得我现在必须问你,不然我什么都没法干。”杜北燕说话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陈斯鹏现在心里乱的很,他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想安安静静的和她吃一顿饭,但杜北燕看上去都快哭出来了,他重重叹了口气说:“那你问吧。”

    杜北燕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说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跟佳文。。。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是说吴佳文?”陈斯鹏有些疑惑的皱起了眉头,“她怎么了?”

    “你们前段时间不是在一起工作么,所以。。。你们。。。”

    杜北燕说的支支吾吾语无伦次,陈斯鹏渐渐听明白她想说什么了,他的脸色立刻变得铁青,他厉声说道:“杜北燕,你是怀疑我背着你做了什么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杜北燕有些慌张的说道。

    “那你平白无故的提她干什么!”陈斯鹏的嗓门陡然提高了。

    “是她说的。。。”

    “她说的?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杜北燕,我们结婚这么久了,你对我连点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吗!”陈斯鹏高声吼了起来。他这辈子从没干过脚踏两条船的事情,这是他第一次被人当面质疑人品有问题。他都快要死了,他唯一的期望就是她能照顾好自己,结果她不好好吃饭却跑来质问他是不是和别的女人有染,一股无名火陡然在他心中腾起。陈斯鹏这些天来脆弱的心理防线终于因为杜北燕的几句话全线崩溃了,他焦虑,烦躁,恐惧,这些负面情绪顷刻吞没了他,他再也没有力气挣扎了,他不想讲道理,也不想好好说话,他只想把自己的坏情绪全都发泄到杜北燕身上。

    陈斯鹏的反应把杜北燕吓坏了,她以为这件事很容易就能说清楚,他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她只是想要他一句话,但她没想到他会发这么大的脾气,眼泪在她的眼睛里打转,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完全被陈斯鹏给弄懵了。

    “杜北燕,如果你想和我离婚的话拜托你也找个像样点的理由,不要说这种侮辱我的话!”陈斯鹏暴喝道。

    杜北燕无措的辩解道:“我没有要侮辱你的意思。。。”

    “那你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原来我的你的眼里就是这种人,怪不得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你不是想离开我么?那我就遂你的心愿,不想过就离吧!”

    杜北燕的眼泪流了下来,陈斯鹏的话句句都像把刀子一样捅在她的心上,他冷酷的就像个陌生人,她做梦也想不到他会这么对她,他本来是一个多么温柔的人,她不知道到底是她把他变成了这样,还是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杜北燕流着泪有些艰难的说道:“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快死了!”陈斯鹏怒吼着,“你从来都不关注我,对,我也不值得你关注,你有那么多的事情要考虑,哪里还顾得上我。”

    “你别这么说,斯鹏。。。”

    “

    不许这么叫我!我讨厌这个名字!”陈斯鹏愤怒的打断了她,“你给我记住,你以后只能叫我陈斯鹏,我只是陈斯鹏而已,别让我玷污了你心里那么珍贵的感情!”

    陈斯鹏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看着不停流泪的杜北燕心里难受极了,他知道他很过分,可是他就是停不下来,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他别过头去有些痛苦的皱起眉头说道:“你出去,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杜北燕却站着没动,她犹豫了片刻走到了他身边,她伸出自己有些颤抖的手紧紧的攥住他的袖子,她仰起头用那双不停流泪的大眼睛看着他。

    “放开。”陈斯鹏别过头避开她的眼神。

    “我不放,”杜北燕的声音有些颤抖,“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了?”

    陈斯鹏的心颤抖了起来,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他想抱住她说对不起,他想告诉她他得了癌症,他害怕她不要他了,他的人生中第一次遇到无法独自跨越的障碍,他需要她。可是他刚才就像个疯子一样,疾病在打垮他的身体前就先摧垮了他的意志,他不敢想象当他躺在病床上被癌症折磨时他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陈斯鹏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恶中,他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更无法面对她,他宁死也不想她看到他变成那个样子。

    “告诉我,好不好?”杜北燕哀求的说道。

    陈斯鹏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觉得他要控制不住自己一吐为快了。但最终他克制住内心的冲动冷下脸来说道:“没什么好说的。”他把袖子从杜北燕的手里抽出来,拿起自己的大衣出门去了。

    杜北燕愣在原地听着他出门?</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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