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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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月牙弯,并不是正规意义上的风景点,不过风景不错,人也少,江小姐,你要不要下去走走看看,到了婺源,总要闻闻花香再走。”司机好心建议到。

    蜿蜒的小溪,金橙橙的油彩花,白色的萝卜花,风一吹扑簌簌如麦浪般灵动起来,不是想象中浩瀚的花海,而是一小块一小块的梯田,没有规律,却也不显杂乱,错落有致,加上桃红淡粉相映的桃花,再配上远处的白墙青瓦,竟是出乎意料的和谐。

    若惜的心不由一动,“乱云堆里结茅芦,已共红尘济渐疏。莫问野人生计事,窗前流水枕前书”,当初与许朗清看到这首诗时,两人都是感触颇多,那是两人最艰难的时刻,窗前流水枕前书,成了两人最大的梦想,眼前的景致,不就是两人当初的梦想吗?

    “师傅,停一停。”若惜终于决定下车走一走,她沿着小溪,漫无目的地朝前走,若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果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她忽然想起很多年以前看到的许朗清母亲在花海中张开双臂的照片,很自然地,她也缓缓闭上眼睛,然后张开双臂,周遭静极了,只有风吹过的声音,春天的风,暖融融的,仿佛温柔的手,抚过发梢,头发便轻舞飞扬,抚过裙角,碎花大摆长裙便翩跹起舞。

    微风、小溪、花香,这里有世界上最美的风景,可是,许朗清不在,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若惜的心立时又沉了下去,正要睁开眼睛,却听耳边忽然传来“喀嚓”一声,是照相机快门的声音,她倏地睁开眼睛——

    正前方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一个人来,身子微微蹲着,手里举着一台硕大的照相机,几乎遮去了半张脸,可是,就算整张脸被遮住,若惜也能一眼认出他来,不是许朗清却又是谁?

    若惜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一动不敢动,生怕一动,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幻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就这样一动不动,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不知道过了多久,对面的许朗清突然直起了身子,举在脸前的照相机也放了下来,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眉眼,他看起来又瘦了些,脸颊都凹陷了下去,精神也似乎更不济了,若惜的心便疼了起来,想要出声唤他,却发现声音哽在喉咙里,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两人凝神对望了良久,谁都没有作声,总不能一直这样,自己有多少话想对许朗清说呀。若惜终于按捺不住,轻轻地向前踏了一小步,只是一小步,却似将许朗清吓到了,他呆了呆,突然转身就跑。

    若惜完全没料到许朗清见到自己后是如此反应,也是一呆,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许朗清是足球健将,论跑步,自己根本跑不过他,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体,怎么经得起剧烈运动?再被他跑了,要去哪里找他?若惜想也没想,大吼了一声:“许朗清,你站住,你听到没有,你给我站住!”

    许朗清听而未闻,反而跑得更快了。他就这么不想见到自己吗?若惜又气又急,追是肯定追不上的,不能让他这样跑掉。若惜来不及多想,只是本能地:“许朗清,我叫你站住,听到没有,你再不站住,我就,就——”若惜瞥了一眼身侧的小溪,咬咬牙:“你再不站住,我就跳河,我真的跳了。”

    发足狂奔的许朗清听了这话,猛地停了下来,先侧脸看了看身侧的小溪,似乎在判断溪水的深度,在得出溪水的深度比想象得深的结论后,他缓缓转过身,隔得远远地望着若惜,似乎在判断若惜是否会真的往下跳。

    若惜气苦,想到这些天为了寻他,寝食难安,又想起这些年,两人经历的苦处,忍不住悲从中来,加上许朗清一见自己就逃,更是又气又恼,血气上涌,冲许朗清喊了声:“你也不用见我就逃,我跳河就是了,一了百了,省得你见了心烦。”

    说完若惜将肩上的包往地上一扔,踢掉了脚上的鞋,忍不住朝身侧许朗清的方向望了一眼,那人竟然如泥塑般地一动不动,若惜的火腾地就上来了,想也不想,朝前纵身一跃,真的跳进了河里。

    河水比想象得要深,若惜被灌了好几口水,呼吸变得困难起来,眼前更是迷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若惜忽然觉得害怕,许朗清知道自己不会游泳,他不会真的见死不救吧?

    会死吗?短短的瞬间,若惜的脑中却是百转千回,想了很多,她一直以为失去许朗清是最让人害怕的事情,却原来,还有更可怕的,死亡,缓缓地,一步一步走向死亡。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生命中鲜活的部分一点一点流失,若惜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比起水灌进喉咙,不能呼吸,精神上的恐惧更可怕。

    若惜只觉得思绪混沌,挣扎也变得越来越无力,原来死亡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情,许朗清,这些日子,他一直经历着这些,他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就在若惜以为自己真的会死掉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托住了她,将她的半个身子托出了水面,新鲜的空气入喉,若惜剧烈地咳嗽,在水中无法睁开的双眼,在猛眨几次后,终于能清晰地看见眼前的事物,许朗清的眉眼,清晰可见,触手可及,若惜不由悲从中来:“许朗清,你这个坏蛋,你害我差点死掉,你这个疯子,坏蛋。”骂完若惜忍不住嚎啕大哭。

    “你才是疯子!”许朗清一手托着若惜,一手用力划水,双眉倒立,咬牙切齿:“不会游泳,这么深的水你也敢跳,疯了不成?”

    两人对望了一眼,见对方落汤鸡的模样,又看看自己,浑身上下都是湿漉漉的,也好不到哪里去,毫无征兆地,两人几乎同时笑了起来。

    两人笑得很大声,像个孩子,开始笑得很单纯,到后来倒更像是发泄了,两人不停地大笑,谁也不知道笑什么,为什么笑。

    许朗清率先止住笑,很快冷了一张脸:“你怎么来了?”

    “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见到许朗清,若惜觉得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太阳暖融融的,风也是暖的,眼前姹紫嫣红,周遭弥漫着花香,真好。

    许朗清皱了皱眉,似乎不满意若惜的答案,若惜也不理她,找了块草茂密的地方,顺势躺了下来,看了一会儿蓝天白云,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找了许朗清这么久,身心俱疲,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一觉了。

    许朗清有些犹豫是不是要走,不过他身形刚动,若惜突然开口:“许朗清,你若敢走,我不介意再跳一次。”

    许朗清果然不敢再动,若惜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也躺会儿吧,至少把衣服晒干。”

    许朗清呆了呆,没有动,若惜伸手拉了他一把,许朗清便顺势倒了下来,两人并排躺着,谁也没有说话。

    阳光、暖风、花香,还有旁边躺着的许朗清,若惜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几乎就要睡着了,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许朗清的声音:“江若惜,你知道我病了?”

    许朗清的声音微凉,有一种淡淡的凄清,认识他这么久,从未听他用这种语气说话,若惜倏地睁开了眼睛,转过脸来看了一眼许朗清,他的表情看起来尚算平静,却有一种隐忍的沧桑与绝望,若惜缓缓地坐直了身子,伸手摸了摸许朗清瘦削的脸庞,柔声说道:“你的病我听说了,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如果手术——”

    “手术就能活吗?”许朗清依旧闭着眼睛,声音极是冷淡。

    若惜觉得许朗清的忧郁症比自己想象得还要严重,她认识的许朗清,热情开朗,但眼前的这个男人,失去了所有的生气,仿佛垂暮的老人,一点都不像她认识的许朗清,她有些生气:“不手术你要做什么,难道等——”

    若惜硬生生地将最后一个“死”字吞了回去,心里懊恼到了极点,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跟一个病人计较什么呢?

    许朗清倒是满不在乎,微微笑了笑:“对,我是在等死,我除了等死,还能做什么呢?”

    若惜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冲许朗清发火,许朗清却再次挑战她忍耐的极限:“你是来找我的吗?筹备婚礼应该很忙,不要替我费心了,我会过得很好,反正也没剩几天了。”

    若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勉强克制住自己,冷静地:“没有婚礼,我不结婚了。”

    “不结婚了?”许朗清猛地睁开了眼睛,却又很快闭上了:“不结婚,是为了我吗?江若惜——”许朗清微微叹了一口气:“你不要冲动,那个男人,看得出来很爱你,家世样貌又属上乘,你年纪不小了,又不是花容月貌,脾气也不好,能遇到这样的男人,已属走运,错过了,你以后会后悔的。”

    真的想将自己推给林羽琛?若惜深深地凝视着许朗清,他的脸容平静,呼吸平稳,唯有紧握的双拳有些异常,让若惜笃定他根本是言不由衷。

    真是个别扭的男人,若惜又好气又是心疼,不过心倒是安定了不少,至少他还舍不得自己,后面的事就好办多了。

    若惜重又躺了下来,抬头望着天,天空很蓝,完全不似都市的那种湛蓝,纯粹得没有一点杂质,漂亮得让人惊叹,若惜悄悄地伸出手,试探性地用小指勾住了许朗清的小指,许朗清的指头微微动了动,却再没有反应,任由若惜勾着,若惜大喜,伸手便紧紧握住了许朗清的手。

    这一次,许朗清开始挣扎,不过不怎么用力,若惜更紧地握着,许朗清终于放弃了努力,有些恼怒地:“江若惜——”

    若惜飞快地收回了自己的手,生生地将许朗清要说的话堵了回去,她侧脸偷偷看了许朗清一眼,明明是他要自己放手,可她真的放了手,他脸上的失望却那么明显,若惜更笃定了。

    若惜比上了眼睛,享受着阳光、暖风、花香,倒是许朗清沉不住气了:“江若惜,你回去吧,结婚,幸福地生活下去——”

    若惜没有作声,待得许朗清说完,才缓缓地:“许朗清,等你的病好了,我们就到这里来,啥也不干,就像现在这样晒晒太阳说说话,如果腻了,你拍照片,我给你做模特,既不会闲得发慌,生活费也有了,多好。”

    若惜许久没有作声,完全沉浸在对自己描述生活的憧憬中,许朗清也没有作声,若惜偷瞄了他一眼,他似乎也沉浸于此,若惜颇感欣慰,许朗晴却似突然惊醒过来,猛地坐起身:“不要!”

    若惜也旋即坐起身,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许朗清:“不要?为什么不要?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没关系,我们可以去其他地方,我们可以——”

    “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要吗?”许朗清的眼中露出痛苦之色,却又不想若惜看到,他微微地偏过头去,声音里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忧伤与无奈:“江若惜,你以前说过我的爱,太奢侈,你要不起,现在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你的爱,对现在的我来说,很奢侈,我要不起,求你了,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你不是说爱我一生一世吗?”若惜终于按捺不住:“你现在算什么?让我走,让我和别的男人结婚,你要这样爱我一生一世吗?”

    许朗清的眼睛陡地一亮,旋即又黯淡了:“你看过我给你的信了?那你更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你走,为什么要你——”

    许朗清偏过脸去,没有继续往下说,若惜将他的脸扳过来,让他面对着自己,若惜凝视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是因为你要死了吗?我不在乎——”

    “别说你不在乎!”许朗清恶狠狠地甩开若惜的手,语气前所未有的凶狠暴戾:“你不是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感受,你知道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了,做什么都没有用是什么感觉吗?我只是等,等着死亡一天一天临近,恐惧,痛苦,绝望,这种感觉让我窒息——”许朗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江若惜,我不要你看着这样的我,这比死亡更让我痛苦,所以,求你了,你走吧,江若惜,我请求你,最后一次。”

    若惜觉得心疼,就在刚才,她也经历了一次生死,但那毕竟只是短短的一瞬,而且她坚信许朗清不会见死不救,可那一瞬,她还是感到了绝望,在那一瞬,她体会到了许朗清所说的恐惧、痛苦和绝望,那种没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几乎摧毁了自己所有的信念与活力,她真的害怕了。

    自己尚且如此,许朗清一定更甚,这么多天,他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若惜觉得心疼,不管许朗清的挣扎,固执地抱住了他,紧紧地:“许朗清,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走,我要陪着你,你生,我陪着你一起活着,你死了,我陪你一起死——”

    若惜抱得很紧,许朗清还是用力挣脱了他的掌握,他扳住她的肩膀,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想从她的眼中看出她不过是开玩笑或者只是安慰,但是,她的眼睛,她的表情,都是那么认真,这绝对不是开玩笑,想她刚才,就毫不犹豫地往河里跳,而她,明明是遇水就晕的体质,许朗清的眼中充满了惊惧,他依旧盯着若惜,妄想将若惜真实的想法逼迫出来,但最后,他终于惊恐地吐出几个字:“江若惜,你疯了!”

    是的,疯了,但有部电影上说,疯狂是种美好的感觉,从若惜起了这个念头起,她就觉得整个人松弛了下来,所有的过往,现在,将来,都不重要,只有许朗清。

    从看到许朗清留给自己信的瞬间,她就有了这个念头,许朗清一直过得孤单,哪怕是和自己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两人也是聚少离多,如果死的时候,还是一个人,那该有多寂寞,曾经带给他那么多的伤,至少,她会让他以后的人生,不那么孤单。

    若惜再次抱住了许朗清,她的动作很大,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的语气却是温柔到了极点:“许朗清,以前,我做过很多自以为是的事,伤害了你,以后不会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哪儿都不去,就在你身边。”

    若惜能够感到许朗清的身子,从最初的僵硬变得渐渐柔软,她以为许朗清已经软化,却不想他再度推开了她,眼眸更加清冷:“江若惜,你在同情我吗?你难道不知道,你的同情,比死更让我难受——”

    许朗清的话并没有说完,若惜用唇堵住了他后面要说的狠话,他的唇微凉,还有一丝微微的苦涩,若惜益发觉得心疼,唇也益发地柔软,也不管许朗清全无反应,又亲了亲,才说道:“许朗清,你身体病了,脑子也病了不成,有哪个女人会因为同情和你同生共死?”见许朗清还是全无反应,若惜发急了:“许朗清,你以为我不害怕?其实我也很怕,尤其是刚才在水里,我真的怕死了,可是,你抱住我的刹那,我突然就觉得安心了,觉得没什么可怕的了,我没有同情你,我不是不谙人事的少女,早过了冲动的年纪,不会因为同情便留在你身边,我会和林羽琛结婚,也是因为你爸爸的要求,留在他身边才是同情他,我做不到,也不该这么做,以后,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而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在你身边,过好每一天。许朗清——”若惜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许朗清:“我知道你也会害怕,也会彷徨,不过以后我会留在你身边,同生共死,一生一世。”

    许朗清怔怔地看着若惜,眼睛一眨不眨,若惜也望着他,周遭的空气几乎凝滞,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朗清用力将若惜拥入怀中,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中不自觉地有些哽咽:“江若惜,你是个傻瓜,大傻瓜。”

    “是啊,我是个傻瓜,大傻瓜,一直都是。”若惜喜极而泣,她真的担心许朗清不会接受他,以他的骄傲与别扭,也不是没有可能,幸好——若惜用力回抱着许朗清,任由眼泪尽情宣泄,许朗清受她感染,眼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两人劫后余生的成年人,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般,痛哭起来。

    两人不知哭了多久,仿佛将一生的眼泪都流干了,两人几乎同时停止了哭泣,又几乎同时笑了起来,两人笑了好久,也不知道笑什么,只是看着对方的脸就想笑,还是许朗清率先止住了笑,一把拉起坐着的若惜:“江若惜,我们走。”

    若惜随即站了起来,跟着许朗清朝前走,她甚至没有问去哪里,许朗清有些奇怪:“你不问我去哪里?”

    “我们去哪里?”若惜视线停留在两人十指相扣的双手,眼睛温柔得几乎能拧出水来:“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在你身边。”

    “手术——”许朗清拉着若惜就跑:“我想尽快动手术,然后,健康地回到这里——”许朗清转过脸来,一脸的温柔:“江若惜,你会和我一起回来吗?”

    “当然——”若惜给了许朗清一个灿烂的笑容,手上给了许朗清一个有力的回握,两人步伐一致,飞奔而去。

    爱情,是世界上最神奇的东西,一瞬间就能改变的是爱情,能跨越生死的,同样是爱情。

    第47章 尾声

    手术前夜。

    许朗清躺在病床上,若惜躺在离他不远的沙发上,病房内只燃着一盏台灯,橘色的灯光,给清冷的病房,平添了一丝暖意。

    医生一再叮嘱许朗清,手术前一夜要好好休息,保持体力,所以虽然睡不着,若惜还是小心翼翼地避免发出任何声响,以免影响许朗清休息,不知许朗清是被她吵醒了,还是也一直没睡着,若惜听到许朗清轻轻地唤她:“江若惜,你睡不着?”

    若惜没有做声,怎么可能睡得着?虽然专家会诊的结果还是相当乐观的,但手术没结束,谁都不知道结果到底会怎样,若惜有些不安,但不想许朗清看出来,于是笑了笑:“沙发太窄了——”

    许朗清轻轻地拍了拍身侧的床,嘿嘿地笑道:“这里宽敞。”

    若惜想了想,没有太多的扭捏,起身走到病床边,看了看,因为是特需病房,病床够宽敞,睡两个人也不会太挤,她没有再犹豫,飞快地脱了鞋躺了下来,开始平躺着,不过受不了许朗清的目光,很快调整姿势,背对许朗清。

    许朗清初时一怔,良久才反应过来,慢慢地,慢慢地靠近,从身后抱住了若惜,在两人身体接触的刹那,许朗清长叹了一口气:“江若惜,你从来没有这么听话过。”

    若惜觉得又是心酸又是心疼,良久才勉强笑了笑,柔声说道:“以后都听你的,好不好?”

    “江若惜,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许朗清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若惜受他的感染,整个人也精神了些,于是笑道:“当然。”

    许朗清随即沉默了,沉默的时间太长,长到若惜生疑,正要转身看看许朗清的表情,许朗清却突然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将她抱得更紧,她根本无法转身,若惜觉得不安,惴惴地:“许朗清,你怎么了?”

    “别动——”许朗清的声音有点沙,说出的话却让若惜啼笑皆非:“难得你什么都听我的,我要好好想想,到底要你做些什么?”

    原来是这样。若惜长舒了一口气,刚才紧张得心脏几乎停止跳动,这个许朗清,怎么这么折磨自己?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语气却是轻松的:“不急,慢慢想,我说过以后都听你的,一生。”

    若惜说了一生后便后悔了,一生,对别人来说漫长的一生,对许朗清来说,可能只剩下几个月,为什么要说一生呢?若惜懊丧不已。

    许朗清倒是毫无芥蒂,更紧地搂住了若惜,唇几乎凑着若惜的耳朵,热热的呼吸刺激着若惜的耳膜,让她脸红心热,许朗清的话更让她心跳得厉害:“江若惜,等做完手术,我们就结婚。”

    “好。”没有一丝的犹豫。

    “等我病好了,我们就回婺源,好不好?”

    “好”。

    “以后我们多要几个孩子,我们过得这么寂寞,多些孩子热闹,好不好?”

    “好”。

    许朗清突然沉默了,随即扳过若惜的身子,看着她,有些迟疑地:“你今天怎么这么听话?真的什么都听我的?是因为我的病——”

    若惜深深地凝视着许朗清,摇了摇头:“不是因为你的病,是因为,我——爱——你。”

    若惜有些着魔似地凝视着许朗清的眼睛,他的眼睛多漂亮啊,如最纯粹的黑曜石,又似最深的海,她完全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当许朗清的唇印上她的,她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热烈程度超过两人的想象,如果不是顾忌许朗清明天要动手术,可能就在病床上,发生一些让人耳红心跳的事情。

    若惜好不容易推开许朗清,两人都有些气喘,脸都红得厉害,仿佛生涩的少年,甚至不敢看对方,为了转移注意力,若惜的视线开始飘向窗外,却意外地发现窗外月朗星稀,天空漆黑如墨,如最大胆的泼墨写意画,漂亮得不真实。

    她忍不住跳下床,伏在窗台仰望天空,许朗清随即跟了过来,从身后抱住了她,两人谁都没有做声,静静地看着,享受着属于夜的静谧。

    过了良久,许朗清哑声说道:“月朗星稀,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若惜仰头看了看天,用力点了点头:“是,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她转过身来,给了许朗清有力的一握,两人几乎同时会心地一笑。

    明天一定是晴天,有情天。

    第48章 新文

    我需要一面镜子。

    总是觉得不自在,大概是对新买的唇彩不自信,浅浅的玫瑰色,明明蓓蓓说我搽后唇红齿白,配上头上的小卷,像是芭比娃娃,天使脸孔,魔鬼身材,是男人都会被我吸引。我却总是担心,这颜色,在叶江川眼中是否太过招摇?如果引起他的反感,倒是得不偿失了,要不,擦掉?

    我的手往包里划拉了一下,果然,没有带镜子,四下里看了看,除了停在路边一辆黑色轿车的反光镜,再无其他可以充当镜子的替代品,我当机立断,急急地冲了过去,飞快地蹲下身子——

    很仔细地看了看反光镜中的这张脸,肌肤胜雪,唇红齿白,我眨了眨眼睛,水光潋滟,怎么看都是一张充满吸引力的脸,为什么叶江川就是不喜欢?他是眼睛有问题,还是喜好不正常?或者根本是我不正常,又不是没人追我,怎么就偏偏喜欢叶江川呢?

    初次见叶江川,印象深刻。

    入学后的第一次班会,全班20个男生,6个女生,班主任要求每个人做简要自我介绍,以便大家尽快熟悉起来。介绍的顺序按照学号,我是第19个。

    我没有做任何的准备,以为只要上去讲两句兴趣爱好就可以了,等听了一圈下来,却发现大家明显都是有备而来,有的风趣幽默,有的引经据典,甚至还有的露了一两手绝活,总之绝对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我向来缺少急智,马上就要轮到我了,我的脑子却是乱哄哄的,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人印象深刻。

    18号男生救了我。他的自我介绍简单到了极点,只是短短的一句:“我叫叶江川,喜欢下棋。”说完微微颔首,便沉着地走了下来,我茅塞顿开,三步两步跳了讲台,学着他的语气,简单地介绍自己:“我叫夏淇,我喜欢运动旅游。”

    我正要走下讲台,教室里却突然喧嚣起来,每个人都在笑,还有人对我和叶江川指指点点,我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是我说错什么了吗?我叫夏淇,我喜欢运动旅游,没问题啊?

    我有些不知所措,视线不自觉地投向叶江川,却不想他比我还要不自在,脸微微泛红,视线和我一触碰,便受了惊般倏地移开了,倒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甚少见男生脸红,现在的男生,脸皮比城墙还厚,竟然还有人会脸红,太有意思了。我盯着叶江川看个没完,完全忘了自己正站在讲台上,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盯在我身上。有人开始起哄:“叶江川喜欢夏淇,叶江川喜欢夏淇。”所有人都加入这场起哄,甚至有人开始按照节奏打起了拍子,整个气氛high到了极点。

    “我喜欢下棋”我终于知道大家为什么要笑了,这个叶江川,为什么说喜欢下棋啊,有那么多可喜欢的,为什么偏偏喜欢下棋?

    不管怎样,那次班会,我记住了叶江川。不知道我给他留下了什么坏印象,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见了我就躲,就算和别人说得兴起,一见我来了,要么找个借口溜之大吉,要么就不说话,如果这是吸引我的一种策略,我承认,他成功了。

    其实最初不过是单纯的吸引,还谈不上喜欢,真正让我动心的是一个月后与邻校的一场篮球比赛。那时我对篮球还没有太大的兴趣,是被蓓蓓生拖硬拽去的。她那时的男朋友是校篮球队的主力,她自然要去捧场助威。托她的福,我们得以进入内场,坐在队员后一排的位子上,除了我们,还有同班的江如许。

    比赛的对手是与我们一墙之隔的师大,以女生多,女生漂亮闻名,平时没有机会接触,今天总算领略了师大女生的风采。

    赛场上黑压压的都是师大的女生,人多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群女生既呱噪又没风度,吵吵得像五百只鸭子,就算我和蓓蓓好热闹的,也不由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主队进攻时鼓掌喝彩无可厚非,客队进攻嘘声四起也就算了,但客队队员罚球时还嘘声喝倒彩就有点过分了,谁都知道罚球是门技术活,更考验心理素质,就算在绝对安静的场合都可能失手,更不用说有五百只鸭子在旁边嘘声一片了。

    我队队员就在一阵阵的嘘声中将球罚在了框外,到后来不要说进球,连篮筐都没挨着,甚至离得老远。对手见此情形,更是展开了犯规战术,我队组织不起像样的进攻,罚球又不进,比分渐渐被赶上,反超。

    又是犯规,罚球的是叶江川,他刚站在罚球线上,周遭便又嘘声四起,叶江川正准备罚球,见此情形突然放下球,我以为他要向裁判理论,根本没用,人家的主场,裁判对此根本视而不见。

    却不想叶江川突然张开双臂,手指抖动,双臂微微扬起,竟是示意嘘声更响亮些,我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细看,正是这意思,周遭的女生都和我一样呆住了,不过在近乎一分钟的静谧后,女生们都沸腾了,对于叶江川近乎挑衅的行为,师大女生用嘘声,喝倒彩,不停地拍手跺脚来回击,整个球场都沸腾了。

    这种场合,如果罚球不进,那也太丢脸了,可要在几十名女生的嘶喊嘘声中进球,太难了吧?我有些紧张地朝叶江川望去,他倒是气定神闲,熟练的拍了拍球,然后将球举起,和他之前的动作并无两样,周遭的一切,仿佛与他全无关系,很奇怪,我原本紧张得几乎透不过起来,这时却突然安定了下来,这个男人,仿佛有种奇异的力量,让人相信他。

    完美的弧线,漂亮的空心球,所有的声音在球进入篮筐的瞬间消失,整个球场突然安静了,静得诡异,使得篮球砰然落定的声音特别响亮,看呆了的我拼命鼓掌,整个球场再次沸腾,这一次,主场的拉拉队员集体倒戈,为叶江川喝彩。

    没有人再关心比赛的输赢,所有的人都在为那一球震撼,叶江川一球成名,疯狂了在场几乎所有的女生,包括我。

    喜欢一个人,只需要一个动作,一个眼神,有时候,只需要一秒,我被那一秒的叶江川征服。

    我觉得叶江川也是喜欢我的,源自我对美貌的自信,也源于叶江川对我的反应,若不是对我有那么点意思,他犯得着见我就躲?分明是对我有意的。既然他个性腼腆,不敢表白,那么,换我来好了。我庆幸自己所在的年代,女生主动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既然叶江川羞于表白,那换我好了,我不以为女生主动是件丢脸的事情。

    我的表白言简意赅,直奔主题:“叶江川,我喜欢你,你呢?”我当时很自信,觉得叶江川是小菜一碟,我出手还不信手拈来?不过叶江川的反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他的脸色倏地白了,一脸惊恐,那烦心的模样,怎么都不是被心仪女生表白后应有的表情,难道是我自作多情,误会了?

    叶江川的拒绝很技巧,只说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这话模棱两可,可有多种解释,让人遐想无限,且不伤对方,可谓最技巧最暧昧的拒绝,我原本也经常以这种方式拒绝追我的男生,再清楚不过所谓有喜欢的人,不过是一种托词。不过人总多自恋,尤其是像我这种有几分姿色又自以为是的,总觉得叶江川是不同的,他可能是以这种隐晦的方式告诉我,并不是我不好,既然不是我不好,那自然表示我仍有希望——年轻时候的我们,是多么自信,多么地自以为是啊。

    我就像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对到手的玩具弃之如敝履,却对遥不可及根本不可能拿到的玩具不可思议地执着,到后来,叶江川被我追烦了,怕了,歇斯底里地发作了一次:“我到底哪里好,值得你这般执着?”

    到了这一刻,我才恍悟,原来他真的不喜欢我,我委屈得几乎落下泪来,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为什么当初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我一定不会将我最好的时光,挥霍在一段不会开始,也没有未来的感情上,更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时光,一寸一寸地蹉跎。

    我决定不再爱叶江川,但是却可悲地发现,无论我怎么努力,也回不到之前的那个我,爱上一个人,很容易,但是,要不爱,却是那样难,连自己都不能。

    我再次看了看反光镜中的自己,眼神幽怨一脸菜色,不折不扣的怨妇,怎么都不是我的风格。我用力拍了拍脸,然后双手紧握成拳,又看看四下无人,便大声喊了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叶江川,你听好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最后一次,你再没反应,我真的不爱你了,真的不爱了。”

    狠狠地发泄了一通,觉得心里好过了些,正想再次弯腰看看脸上的妆容,却见车窗突然摇了下来,从里面探出一张脸来,是个相貌清俊的男人,眉眼淡淡的,语气也是懒洋洋地:“小姐,你照了这么久,照完了吧?我可以把车开走了?”

    我大窘,旋即大怒,没见过这样的男人,先是偷偷摸摸地看我出洋相,然后又跳出来戳穿我,存心看我出丑,真是个变态。我可不是好欺负的,我白了他一眼,很不屑地:“开吧开吧,不就一辆破帕萨特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人的脸色微变,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淡淡地:“你懂车么?这是帕萨特吗?”

    我又扫了一眼那人的车,眼波流转,脸上露出娇媚之色,柔柔地哦了一声:“原来是辉腾啊——”在那人脸上微微露出得意之色后,我很快加上一句:“原来真有傻瓜买这车啊,一定是脑子坏掉了,快去医院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那人的脸色,足以让我暂时忘了在叶江川那里受到的冷遇,我觉得痛快极了,我冲那人扮了个鬼脸,转过身,蹬着我三寸的高跟鞋,摇曳生姿,向着我的爱情,进发。

    我打算去叶江川的寝室找他,这个时候他一定在寝室摆棋谱,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抄近路,小路正对着学校大礼堂,我经过的时候,李路正从里面走出来,一见我,便似见了救星:“夏淇,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学生会主席李路,我和他结识于大二那年的“春之声”歌手大奖赛,学校里有点名气的美女都被邀去做颁奖嘉宾,我也是其中一个。后来又有过几次类似的活动,两人便渐渐地熟识起来,再后来,他又帮我介绍了几个校外的走秀,都是活轻松待遇却丰厚的好差事,所以,通常都是我巴结着他,倒少见他这副奴颜媚骨,我本能地觉得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我冲他笑了笑,说了声“我有急事,有空再聊”便想走,却被李路死死拉住:“夏淇,这次你一定要帮我,求你了。”

    我有心不理,不过李路拽着我不让我走,且一脸凄苦,路过的人都朝我白眼,我无奈:“到底什么事?”

    “小事小事”李路知道我这样说,便是答应了,立刻嬉皮笑脸起来:“就是一会儿那个未来奖学金的颁奖仪式,原先的礼仪小姐任雪突然拉肚子,现在还在医务室吊盐水呢,你知道,今天学校的头头脑脑都要来,还有很多校友,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这礼仪小姐可不能含糊,能和任雪不相上下,不,比她还要有风度有气质的,除了你夏淇,就没有其他人了。这次你一定要帮我,就当我求你了,我请你吃饭,唱歌,你说什么就什么,我绝不含糊。”

    我一听是这事,想也不想,一口回绝:“不要,你另请高明,我干不了,也不想干。”

    我一口回绝,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李路有些下不来台,笑容就在脸上僵住了,过了很久才恢复过来,勉强笑道:“你不肯,不就是因为江如许吗?这四年,你们掐得厉害,这次她得了未来奖学金,如果你做礼仪小姐,两人站在一起,一上一下,你觉得没面子,是不是?”

    李路多少说中了我的心事,不过我却不肯承认:“我跟她掐什么,是她什么都要跟我比,我根本就不在乎。”

    “这就对了”李路猛地拍了一下大腿,然后给我细细分析:“你知道敌我之争,最高境界是什么,就是她在乎的东西,你根本不在乎,你让她江如许得意好了,你让她看看,你根本不在乎,你笑得越甜,她就越没劲——”李路察言观色,见我有些心动,便趁胜追击:“要不,让她看看咱的气度?”

    李路是学校十大辩手之一,擅长观察,然后下猛药,谈笑间,樯橹灰飞湮灭,我自然不是他对手,脑子发懵,一冲动,便上了他的当。

    后来发生的很多事情,都源自我一时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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