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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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许朗清太反常了,不过若惜更担心的是自己,以前总是巴不得许朗清赶快离开,他这次这么干脆,她心里倒反有些不安,不知为什么,心里沉甸甸的,许朗清微皱的眉头,似乎牵动了她的心。她听到自己说:“喂,许朗清——”

    许朗清转过脸来,并不说话,只是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眸,看得若惜有些心虚,暗骂自己多事,却还是关心地:“饿不饿?要去要一起吃点东西?”

    许朗清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我不饿。”

    真的是太反常了,每次上完课都吵吵着饿,缠着她做东西吃的许朗清,竟然会说不饿,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且,他的表情那么阴郁,眼眸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沉痛,这让若惜微微地犹豫后,还是走了过去,她亲昵地拍了拍许朗清的肩膀,笑道:“踢了一上午的球,怎么会不饿?我请你吃饭,顺便参观一下我们的学校。”

    许朗清有些不情愿,不过还是跟着若惜走了,两人穿过学校,来到校园后门的美食街,经过几个月的调教,许朗清已经由几乎不能吃辣,到无辣不欢了,所以若惜选了街角的一家川菜馆。

    若惜很少来这里,看了半天菜单也拿不定主意点什么菜,于是问许朗清:“你想吃什么?”

    许朗清正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见若惜问他,也不回头,只是懒洋洋地答了两个字:“随便。”

    这天下最难办的就是随便二字,江若惜又将菜单从头翻到尾,这才点了一个水煮鱼,一个孜然羊肉,又生怕菜太辣,点了一个青菜豆腐汤,等打发掉服务生,一转脸,却发现许朗清正手撑着下巴,一瞬不瞬地望着她。若惜有些奇怪:“看什么?”

    “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还请我吃饭?”许朗清咧着嘴笑了起来,得意洋洋地:“我知道了,以前总是我讨好你,所以你总不待见我,我稍微给你点脸色看,你倒巴巴地讨好我了,真是搞不懂你们——”许朗清摇了摇头,一声叹息:“女人啊。”

    许朗清的表情轻松,言语轻快,不过若惜还不至于真的相信他的话,他看相机的眼神,眼中的沉痛,不像是装出来的,之所以这样说,是不想让自己看穿吧?

    若惜没有揭穿他,菜上来后,殷勤地给他布菜,一个劲地让他多吃点,许朗清吃得急了她便给他倒饮料,又劝他慢慢吃,这样的殷勤细致,许朗清似乎也不是很习惯,他终于停下筷子,瞪着她:“你今天干吗对我这么好?”他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嘿嘿地笑了起来,凑近了若惜:“是不是我今天踢球很帅,突然喜欢我了?”

    虽然似乎往日的许朗清又回来了,但若惜却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许朗清在演自己,很辛苦,很夸张。她放下了筷子,不再迂回,而是直奔主题,她努力使得声音柔和,毫不掩饰自己的关心:“许朗清,今天有什么事吗?”

    “你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事,你也看到了,我们赢了球,我今天几乎像,不,就是个英雄,你不是全看到了吗?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许朗清很大声地,引来周围人的侧目,不过,他的视线始终在躲闪,不敢与若惜接触。

    若惜也料到许朗清不肯说,也没有追问,只是真诚地:“如果有什么想说的,你随时可以找我,不一定能给你什么好的意见,但我可以听你说。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

    许朗清深深地凝视着若惜,似在审视,又像是在判断,最后,他哈哈大笑:“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江若惜,这可是你说的,我一定会去找你的,你可不许说话不算数。”

    “是,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虽然可能后患无穷,若惜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她也有点弄不明白自己,就像许朗说的那样,他讨好自己的时候,很害怕,总是想逃,他使点小性子,自己反倒巴巴地讨好他了,难道真是女人的劣根性?

    不过,一抬眼,触到许朗清透亮的眼睛,眼中的阴霾已渐渐散去,整个人精神抖擞的样子,她忽然又释怀了——

    一切都是值得的。

    第25章 第 25 章

    过了几天,许朗清果然来学校找若惜。

    周四晚上,若惜刚吃过饭,正准备去图书馆看书,寝室的老二和老三突然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一见若惜,一个扒拉她的头发,另一个替她整理衣服,老三还拿出她的珍藏,巴宝莉的围巾,替她戴上,两人忙活了半天,才对视一眼,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若惜莫名其妙,老三便拉她走到窗前,朝楼下一指:“你男朋友来找你,我们刚才和他聊了两句,很可爱的男生,好好把握哦。”说完老三还朝下面挥了挥手,一脸的喜气:“你等一下,若惜马上下来。”

    楼下传来许朗清的声音,隐隐带着笑意:“不急,让她慢慢来。”

    “好男人,有耐性。”老大这时也凑到了窗前,探着头张望了良久,她原本是叶盛的拥趸,看过后便莫名其妙地倒戈:“难怪你会选他,高大威猛,果然比叶盛强。”

    老大是著名的近视眼,借着晕黄的路灯,若惜实在不知道她到底看清楚了没有,怎么就得出个比叶盛强的结论。不过她也来不及问清楚,便被寝室的姐妹们合力推出了门外,一个个挤眉弄眼笑得极是妖娆,也搞不懂她们到底在笑些什么。

    不知道老二老三他们到底对许朗清说了些什么,尤其是老三,通常都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若惜有些担心,看许朗清的眼神便有些不自在,声音也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听起来有些扭捏:“你怎么来了?又不是周末,怎么不好好学习?”

    “明天学校去郊游,不用给我补课了,我来跟你说一声。”许朗清说完抬头看了看,用手指了指若惜寝室的窗户:“你的同学真有意思,看得出来你们的感情很好。”

    若惜有点奇怪:“她们对你说什么了,你就看出来我们感情很好?”

    “她们说,说——”许朗清有意卖关子,若惜更是好奇了:“到底说什么了?”

    “说把你交给我了,如果我对你不好,要我好看。”许朗清夸张地拍了拍胸口,做出一脸怕怕的表情:“那个短头发的姑娘真凶,吓死我了。”

    短头发的姑娘是老二杜梅,口头禅就是“我杀了你”,眼睛很大,瞪起来像铜铃,还真有点吓人。若惜忍不住笑了:“她们跟你开玩笑呢,你别当真。”

    许朗清斜睨了若惜一眼,眼神颇有些幽怨:“你同学都觉得我们很般配,否则也不会把你交给我了,你怎么就看不到我的好呢?”

    若惜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否则一定没完没了,她连忙转移话题,于是问:“你来找我干吗?”

    “上次拍的照片冲好了,我拿给你看看。”许朗清说完晃了晃手中的纸袋子,四下里看了看:“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看。”

    “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你怎么这么笃定?照片什么时候不能看,明天给你补课的时候给我看不就行了吗?”若惜有些恨铁不成钢,说话的语气自然重了些,眼见许朗清脸上的兴奋一点一点退却,她惊觉自己大意了,对许朗清来说,这些照片或许很重要,毕竟是他第一次参加集体活动,而且赢得了比赛,他巴巴地跑了来,自己却泼了他一头冷水,似乎有点——

    若惜连忙补救:“既然拿来了,那就看看吧。”她想了想:“这里太暗了,图书馆教室都不合适——”

    许朗清闷闷地:“不看也罢,反正你又不在乎。”

    “我怎么会不在乎,总得看看你将我拍成什么样子吧?”对这个敏感动不动就耍小性子的大男孩,若惜觉得头疼,好在知道了他吃软不吃硬的个性,对付起来倒也有了些门道,于是放柔了声音:“吃过饭没有?要不我请你吃饭?”

    “你哪有那么多钱请我吃饭,我请你又不肯,算了,你拿回寝室看吧,我回去了。”许朗清的表情怏怏的,让若惜有些不忍。

    “看照片当然一起看才有意思”若惜哄着许朗清,听到远处传来的叫好声,她突然有了主意:“球场晚上有人踢球,灯是开着的,去那里好了。”

    球门后面的位置,没有什么人,灯光却够亮,足以看清照片,若惜将许朗清拉到了台阶上,两人坐下,她见许朗清的脸色并无缓和下来的迹象,心里打定了主意,就算照片拍得再差,她也一定昧着良心说好。

    等看到照片的时候,若惜却是大吃一惊,她依稀地还记得哪些照片是许朗清,哪些是李晨拍的,不用仔细比较,高下已分,明显许朗清技高一筹。无论是光影的处理,背景的选择,还是表情的捕捉,许朗清都显出了专业极的水准。

    若惜有些意外地看了许朗清一眼:“不错嘛,没想到你还有这天份,以后若找不到工作你可以去做摄影师,不用担心饿死了。”

    许朗清并没有答话,眼睛凝视着远方,仿佛专心于场上的球赛,可是,隔得那么远,光线不明,能看清什么?良久,若惜听得他的声音,低沉有些嘶哑:“我和爸爸大吵了一架。”

    印象中许朗清经常向自己表白,不过却极少和自己分享心事,这好像是第一次,若惜不敢怠慢,连忙柔声问道:“怎么了?为什么吵架?”

    “我决定大学考摄影专业,他不同意。”许朗清的眼睛依旧望着球场,表情淡漠,仿佛说着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若惜有些吃惊,没想到只不过拍了一次照,许朗清便决定要考摄影专业,难怪许靖不同意,那么大的家业,又只有许朗清一个儿子,自然希望他学些能继承家业的学科,摄影?玩玩作为兴趣可以,作为专业,太扯了吧?

    若惜斟酌了一下,这才开口:“我觉得你父亲会反对也很正常,你早晚要继承家业,他自然希望你在大学学些与之相关的,摄影,当然也很好,而且看你拍的照片,我觉得你很有天分,不过,我总是觉得,有些东西,作为兴趣就好,一旦成为专业,未必还有那样的热情了。”若惜瞧了瞧许朗清的脸色,无动于衷,看不出对自己的话有什么反应,她觉得再说也无益,于是适时地收尾:“当然,我觉得学摄影也不错,那些照片真的漂亮,你的确很有天分。”

    许朗清终于转过脸来看她,神色古怪,看得若惜莫名其妙:“怎么,我说错了什么?”

    许朗清深深地凝视着若惜,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良久,他才哑声道:“你竟然不知道我母亲的事?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竟然不知道?”

    许朗清声音低沉,不像是问话,倒更像是自言自语,他脸上神色古怪,也不知是意外还是失望,若惜依稀记得初见许朗清那次,他便和许靖因为母亲,当着自己的面大吵了一次,本能地觉得这是个不能触碰的禁忌,于是加重了语气:“我真的不知道。”

    许朗清凝视了若惜良久,才轻描淡写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想了解摄影到底有怎样的魔力——我母亲是个摄影师,很出名的那种,因为热爱摄影,所以离开了我父亲,还有我——”最后一个我字,几近呢喃,仿佛在喉咙间百转千回,好不容易才发出来,若惜偷着瞧了许朗清一眼,神色未见异样,依旧是事不关已的淡漠之色,若惜是过来人,知道掩饰内心的真实感受是什么样的感觉,越是在乎,越是心疼的,越不敢向外人说,唯有故作冷漠,装作什么都不在乎,看着许朗清,她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心不由微微疼了起来。

    那段日子是怎样走过来的,若惜已不太记得,也不曾回忆,不过偶尔会觉得遗憾,如果那时候,有一个人,能陪在身边,或许就不会那么孤独了吧?

    孤独,若惜太了解那种滋味了,没入骨髓的空虚与寂寥,将自己的整个人几乎抽空——同病相怜,若惜迫切地想给许朗清一些温暖,哪怕些许也好。

    只是仓促间,她实在不知道如何安慰眼前这个寂寞孤傲的少年,这时的他,一如当初的自己,敏感且脆弱,她生怕自己的安慰会被误会成怜悯,那对这个敏感的少年来说,可能是致命的。她迟疑了一下,决定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

    “我——”若惜顿了顿,成功地将许朗清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她缓缓地,几乎一个字一个字地:“偶尔还是会想她——”

    虽然说的隐晦,不过许朗清很快明白她指的是谁,他脸上露出诧异之色,似乎不明白若惜怎么会突然提起她来。

    万事开头难,说出口很快就水到渠成,立刻顺畅了起来,若惜几乎一气呵成:“我对她有很多怨恨,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对我?偶尔也会爆发一下,像上次那样。但是,偶尔,还是会想她,想她好的地方,我常常想,或者她有我不知道的苦衷,我很佩服我爸爸,她给了他一个男人最大的耻辱,我爸爸却从来没有说过她一句坏话,或者,她并不像外人所说的那么不堪,也不像我想的那样无情——”

    “你倒是想得开——”若惜尚未说完,便听许朗清冷哼了一声,他的声音尖锐,目光是赤裸裸的挑衅:“真的这么想吗?你是圣人?”

    “我正在努力。”若惜微笑,并不回避许朗清的视线,坦荡又坦然:“为什么不这么想呢?对我又没有坏处。至少我心里会好过些,比一直怨恨着她要好过很多。你也可以试试——”

    见许朗清似乎并不赞同自己,若惜低低地叹了口气:“没有人知道曾发生过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我只是想试着理解别人,让自己好过一点。”

    许朗清凝视着江若惜,眼睛亮若星辰,良久,他突然哑声道:“江若惜,你还敢说你不喜欢我?”

    若惜大惊,不明白许朗清怎么会莫名其妙冒出这一句话来,因为吃惊,她都有些口吃了:“你在胡说什么?”

    “为了安慰我,不惜袒露自己的伤口,我不信你这么豁达,如果不是为了安慰我,只怕这些话打死你都不会对我说,江若惜——”许朗清的眼睛凝结成了一滩春水,温柔沉静,看得江若惜不由恍惚起来。

    这个孩子,他竟然能看出自己的心思,若惜几乎不敢去看许朗清的眼睛,眼前却一直晃动的是那一滩春水,温柔旖旎,带着莫名的诱惑,她觉得自己有点晕了。

    “你喜欢我!”,许朗清这次用的是确凿的肯定语气,他紧盯着若惜,根本不允许她逃避,而他唇角的笑容不自觉地悄悄扬起,如月夜下的昙花,悄然绽放,自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

    若惜只觉得自己的头晕得更厉害了,到了这时,她才发现,这个敏感纤细,略微有些执拗的少年,远比她想象的要成熟敏锐,包括他对自己的感情。

    在许朗清的凝视下,若惜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异常艰难,她甚至没志气地想避开许朗清的视线,那目光让她无法思考,不由自己地沉沦——

    变故就在此刻突然发生,事后想来,一定是上帝听到了自己内心的求救信号。场内的足球突然飞了过来,不偏不倚,生生地砸在了她的左肩,迅猛,猝不及防。

    球的力道并不是很大,且落下来的时候,力道已经减轻了许多,但若惜还是顺势倒下,并闭上了眼睛假装晕了过去,名正言顺却又很不光彩地避开了许朗清如炬的目光。

    若惜只觉得周遭乱哄哄的,在许多陌生的声音中,许朗清的声音很突出,焦灼得让她心生愧疚,突然,她感到自己的身子慢慢腾空,似是被人抱了起来,然后便感觉自己被抱着向前飞奔。

    周围原本还有其他的声音,不过似乎很快被抛在了后面,周遭变得安静起来,只闻得许朗清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到后来厚重得让若惜的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她知道自己的体重,以这样的姿势这样的速度奔跑,需要透支多少体力,她多少也有点概念。这些,都不允许她继续装晕,她唯有轻轻地“啊”了一声——许朗清听到声音,下意识地停了停,若惜趁机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说道:“放我下来。”

    许朗清并不听话,很坚持:“不行,一定要去医院看看,我抱你过去。”

    “我没事,就是肩膀碰了一下,不重,我真的没事。”若惜有些支支吾吾的,许朗清看她的脸色,多少猜到是怎么回事,倒也痛快,立刻将她放了下来,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笑得若惜有些恼了,便瞪他:“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许朗清终于移开了视线,不再看她,不过笑容渐深,他的嘴巴咧得很大,完全不想控制自己的喜悦:“我高兴,笑笑还不行?你管得真宽,不过我喜欢你管着我——”

    若惜连忙朝前紧走了几步,留下来只怕许朗清还要说出什么暧昧的话来,她走得很快,很奇怪,许朗清却没有跟上来,她又有些迟疑了,忍不住回头,发现许朗清站在原地,见她转过脸来,很快兴奋地跑了过来:“我就知道你会转身,你舍不得我。”

    若惜一言不发,掉头就走,这一次,许朗清没有跟上来,不过他的声音,不高,但语气中的笃定与执着,却让她胆战心惊:“江若惜,你跑不掉的。”

    真的跑不掉吗?或许,跑不掉,只是因为不想跑。

    第26章 第 26 章

    那晚以后,若惜便有些怕见许朗清。生怕泄露了太多的东西,那些东西,让她有些迷茫。

    她胡乱找了个借口,推掉了周末的补习,反正以许朗清目前的实力,根本不需要她的补习。她发了个短信给他,告知因为自己有急事,周末的补习取消,许朗清回了一个“好”字和一张笑脸,显得极其地乖巧,但若惜却依旧担心,总觉得这个简单的“好”字,不会真的这么简单。所以当周末下午楼下阿姨说有人找,她的心猛地跳了好几下,就知道许朗清不可能这么听话,早知道就不该待在寝室里,远远地躲了出去才对。

    若惜随即暗骂自己没出息,为什么要躲?而且,以许朗清的个性,又怎么可能躲得开?

    对着镜子演练了好几遍脸部表情,若惜这才磨磨蹭蹭地走到楼下,不是许朗清,却是许靖。若惜并未因此舒一口气,反而更加心虚了。

    “许董,你怎么来了?”若惜觉得自己的表情、语气都有些变扭,大概是做贼心虚吧?

    所幸许靖并没有察觉她的异样,他的态度和蔼,言语温和:“我正好在附近开会,顺便来看看你,有没有时间,我们一起喝杯茶?”

    虽然许靖用的是是疑问句,不过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若惜点了点头,跟在许靖身侧,心里不免有些惴惴的,他这个时候突然来找自己,会是什么事呢?

    许靖的步子很大,频率又快,若惜跟得很是吃力,不过却没有拉下半步。快到校门口时,许靖却突然放慢了脚步,并且转头看了若惜一眼:“我走得太快了,是不是跟得很吃力?”

    若惜有些吃惊,想不到许靖如此敏锐,她笑了笑:“还好,我跟得上。”

    许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不用每件事都勉强自己,有时候可以叫别人配合你的步伐。”

    若惜不知道许靖是否另有所指,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好在两人这时已到了校外,许靖指了指校门对面的一间茶室,征询若惜的意见:“我们就在这里喝茶好不好?”

    若惜在许靖公司打工的时候,听其他同事说过这位大老板出了名的眼光高脾气大,今天几次三番询问自己的意见,可见是有意放低了姿态,是什么缘故让他用这样姿态,难不成发现了自己心里的波动?若惜益发地惴惴不安起来。

    两人找了最里面的位置,两人刚坐定,许靖便开门见山:“朗清有没有跟你说起过,他要报考摄影专业?”

    若惜点了点头:“前几天我们见面的时候,他提了一句,说是跟你起了很大的争执。”

    “何止是争执?简直是世界大战。”许靖掩饰不住的怒气,若惜不用想也知道这场争执有多严重,不过她更关心的是,这场争执,最后的胜利者到底是谁,不过许靖今天会来找自己,至少说明许朗清没有输。

    许靖并未直接给若惜答案,而是问:“他肯定问过你的意见,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不太记得原话”若惜看了一下许靖的脸色,这才小心翼翼地:“我建议他可以把摄影当做兴趣,兴趣一旦成为专业或职业,未必会有当初的热情,而且,我提醒他应该站在你的立场上考虑一下,不过,他很坚持——”若惜犹豫了一下:“他说他想了解摄影到底有怎样的魔力,会让母亲抛弃自己。”

    许靖猛地抬眼,眼神锐利,一脸的吃惊:“朗清,竟然和你提到了她母亲?他从来不提她,他还说了些什么?”

    “其实他说得很少——”若惜看了看许靖,见他脸色凝重,又有些迷茫,一时也不知该不该继续往下说,其实那天晚上,她就特意去网上搜了一下,李念,名字很普通,却又颇有气势,她比她想象的还要出名,百度上有很多关于她的索引,她一条一条认真地看了,虽然她是享誉全球的著名摄影师,网上到处是她拍的照片,却甚少有她自己的照片,若惜只找着一张,在婺源的花海,她张开双臂,头微微仰着,仿佛在感受春天的气息,又仿佛在拥抱整个世界。她可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女,但那种自然而然的自信从容,洒脱不羁的气质与风范,却是连身为女子的若惜,都有些着迷了。

    若惜曾经想象过,许靖的妻子,许朗清的母亲,会是什么样子,见了那张照片,似乎才恍然大悟,就该是这个样子,只有这样的女子,才会令许靖这么些年都念念不忘,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敢将许靖狠狠地甩在身后。

    若惜偷瞥了许靖一眼,正迎上他锐利的目光,他看着她,用一种怀疑的语气:“是真的没说什么,还是你不愿意告诉我?”

    “许朗清真的没说什么,很多事情是我猜的。”若惜看着许靖,很坦白:“看得出,虽然有些怨恨,不过他很想念他的母亲。所以想了解摄影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令人这般着迷,不过这样的话,应该只是借口,许朗清,他太骄傲了,不肯承认,其实自己非常想念——那个人。”

    若惜停了停,许靖的表情复杂,不过看来并没有生气,于是若惜继续往下说:“他这个年纪,是最敏感最叛逆的,只怕你越是反对,他越是坚持,倒不如——”

    “这么快就被朗清说服了?”许靖突然打断了若惜,他看着若惜,若有所思:“我以为你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人。”

    许靖的唇角洋溢着淡淡的笑意,依旧是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样子,不过若惜却觉得他漆黑如墨的眼中满含着深意,漫不经心的目光,却似要将她整个人看穿,她有点受不了这样的目光,急急地替自己辩解:“因为我知道想念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你越是想摆脱,它却将你缠得更紧,如影相随,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事情,外人能做些什么呢?倒不如——”江若惜停了停,她终于发现自己太激动了,于是刻意放缓了语速:“倒不如尊重他的意见,在答应他之前,可以和他谈好条件,譬如考上最好的学校,没有课的时候去公司实习——”

    若惜没有继续往下说,许靖最擅长的就是谈判,也深知自己要的是什么,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在他面前班门弄斧,她偷着瞧了许靖一眼,却不想正迎上他的目光,深沉玩味的目光,看得她心慌慌的。

    “观察入微,心思缜密,还懂得进退自如,适可而止。”许靖微微笑了笑:“难怪朗清喜欢你,连我都忍不住要喜欢了。”

    许靖的脸上虽然带着笑,不过眼中却无半点笑意,典型的皮笑肉不笑,若惜心里隐隐有些不快,由始致终,许靖对自己都很亲切,装出一副很喜欢自己的样子,但是,很明显,他并不真的喜欢自己,从他小心堤防万般戒备中便可见一斑,若惜有心替自己辩白几句,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许靖对自己的印象,又岂是自己一连句话就可以扭转的呢?

    若惜强自压下心中的不快,淡淡地:“这个年纪的孩子,哪里懂什么感情,等他进了大学,我保管他过了一个月,就不记得我是谁了,许董,你放心好了。”

    说放心两字的时候,若惜有意加重了语气,许靖依旧淡淡地笑着,扫了若惜一眼:“你觉得我不放心?我有什么不放心?”

    若惜到底年轻,这时候便有些沉不住气,她不喜欢许靖的态度,也讨厌他漫不经心的语调,她有心为难许靖,便也学着他的语调,淡淡地:“许董,你喜欢我吗?”

    “我说过,你观察入微,心思缜密,又懂得进退自如,适可而止,我怎会不喜欢你?”许靖答得滴水不漏。

    “你若真的喜欢我,怎会像防贼一样防着我?”若惜觉得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许多并不想说的话,就这么冲口而出:“许董,为什么不喜欢我?因为我像一个孤儿一样长大?因为我父亲撞死了人?因为我母亲为了一个男人离家出走?”若惜紧盯着许靖,这时候,她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她挺了挺胸,骄傲地:“我觉得自己很优秀,和别人比没有什么差的,请不要用那种眼光看我,我不喜欢。”

    若惜说得很快,许靖望着她,也不辩解,待她全部说完,这才淡淡地:“说完了?可不可以听我说两句?”说完斜睨了若惜一眼,微微地摇了摇头:“刚才还夸你心思缜密,懂得进退,却想不到这般沉不住气,你说得不对,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但是——”

    果然有但是,若惜轻轻哼了一声,虽然轻,却足以让许靖听清楚,不过许靖并没有生气,只是笑了笑:“我没有骗你,我喜欢你这个人,如果我年轻上几岁,也一定会被你吸引,你坚韧又傲气却有颗柔软的心,朗清喜欢你并不奇怪。但是,虽然我喜欢你,但却不愿意你和朗清扯上什么关系,所以,你说对了,我并不是真的喜欢你,但不是不喜欢你这个人,而是不喜欢你复杂的家庭背景和成长经历,不喜欢你成为朗清的女朋友。”

    许靖说得坦白,且句句在理,若惜想不出什么话予以辩驳,不过到底还是有几分不服气的:“我觉得我和别人比,没什么可差的。”

    “那我问你,你相信人吗?信任一个人,相信爱情,相信地久天长,你相信吗?”许靖笃定轻松地微笑着,等待着若惜的回答,我相信,多么简单的三个字,可是,偏偏若惜就是无法说出口,像是一个硕大的鸡蛋堵在喉咙口,生生噎得自己说不出半个字来,也罢,反正就算自己说出这三个字,许靖也不可能相信,他早已将自己看穿。

    许靖这时反倒放缓了语气,眼中甚至露出温柔之意:“我希望朗清将来的女朋友,单纯阳光,爱撒娇,有点小性子也没关系,朗清之前过得孤独寂寞,甚至有些阴郁,我希望有一个单纯的女孩,sunshine,照亮他以后的人生,这个人,不是你。”许靖似是有些不忍,语气益发地柔和:“江若惜,原谅我,不是你不好,而是,我是父亲,我想要给他的,是最好的,最适合的,你那么聪明,应该明白的。”

    是啊,怎能不明白呢,再清楚不过了,如果父亲在世,他也一定自己找一个简单阳光,能呵护自己的男朋友,而不是许朗清这样的孩子。所幸自己走得并不远,还可以找到回去的路。

    若惜轻轻地点了点头:“我明白,许董,你放心,马上就要高考了,最多还有一两堂课——”若惜站起身:“我晚上还有课,先走了,许董,再见。”

    许靖知道自己伤了眼前女孩子的自尊,如果不是察觉形势不妙,他不会将话说得这么明白,他真的很喜欢眼前的这个女孩,当初也不是没有动过心思,不过觉得她更适合做朗清的家教,这才作罢,现在看来,这一步,是走错了,但愿,还来得及,一定来得及。

    若惜恨不能立刻离开这茶室,不过知道许靖在身后看着,她有意走得很慢,一步一步,走得很坚定,她不想自己看起来像是落荒而逃,身后突然传来许靖清晰有力的声音:“江若惜,不是你不好——”

    许靖顿了顿,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画蛇添足,最后来上这么一句,可能那个踯躅前行的背影看起来那样孤独,刻意挺直的背脊让人觉得那样心疼,总之,那些话,就这样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不过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在说过之前的那些话之后,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果然,江若惜停了停,转过脸来,头扬得很高,表情倔强,声音却微微有些凄凉:“我知道。”

    若惜再未回头,背挺得笔直,走得异常地坚定。

    第27章 第 27 章

    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许朗清。

    不知是不是许靖的特意安排,不久后,丰华中学便安排她去外地参加一个教师培训,等回来,高考已经结束。若惜给许朗清打过电话,事前字斟句酌了良久,不过却没有派上用场,许朗清完全沉浸在父亲答应他报考摄影专业的喜悦中,对于她的远行和不能再上课,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简单地“哦”了一声,随即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一路顺风”“当心身体”之类的话,她之前准备的那些话,竟是全无用武之地,不知怎的,许朗清这样的反应,若惜觉得心里有些闷闷的,似有所失。

    培训回来后,便忙着毕业,和同学告别,再是找房子,找了很久未有着落的房子,却突然从天而降,而且仿佛替她量身订做。房子不大,却装修得很舒服,干净整洁,且离学校很近,价格又在自己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虽然她觉得有点奇怪,不知道房东为什么肯将房子这么便宜租给自己,不过在屋主解释并不在乎房租,只想找个可靠的人看房子后,她很快释然,高高兴兴地搬进了新居。

    搬进去后更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锅碗瓢盆,凡是自己能想到的,里面都有,她几乎不用再添置任何东西,甚至连冰箱都装满了食物,可以半个月不用去超市了。

    若惜刚搬进新居两天,却突然接到许朗清的电话。

    算起来两人已有两个月没联系,许朗清的声音有些陌生,若惜一竟然下子没有听出来,待得他用一种极是夸张的语调叫了声“江老师”后,她才醒悟,不知怎的,一下子就有些慌乱,“哦”了一声后,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许朗清也不催促她,安安静静的,却更让她心慌意乱,益发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知过了多久,还是许朗清先开口,嗓音很低,温软得如年少时吃过的果冻,温软清甜:“你要不要到我家来?”

    若惜终于恢复了稍许神智,费力地吐出几个字:“去你家干吗?”

    “我想听你上最后一堂课,行不行?”许朗清的声音更柔了,仿佛就在她的耳边低声呢喃,让人心痒难耐,若惜用力甩了甩头,在找到了更多的神智后,这才开口:“考都考完了,还上什么课?”若惜突然想起昨天是公布高考成绩的日子,连忙问:“成绩出来了吧?考得怎么样?第一志愿有没有希望?”

    “高考状元,去哪里不行?”许朗清语气轻松,带着些许得意。虽然知道许朗清后期进步很快,但是,高考状元,不会吧?若惜有些怀疑:“高考状元,你?”

    “当然是我!”许朗清似乎有些小小地受伤,很不高兴地:“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自己?”

    原来是真的,若惜大喜:“许朗清,你真了不起,恭喜你。”

    “没有你,我考不上大学,我爸也不可能答应我学摄影,江若惜——”宛如果冻般柔然清甜的声音再度响起,充满了诱惑:“谢谢你,我真的想你再给我上一堂课,最后一次,哪怕说几句话都好,好不好?”

    若惜只觉自己的脑子发晕,根本无法思考,她的声音,快于她的思维,在她脑子还是一片混屯的时候,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完全不似自己的声音,低沉暗哑:“好。”

    若惜没有想到,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许朗清每次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她总是不由自主地说“好“,一次又一次,除了最后一次。

    一路上,若惜想得最多的是,两人见面第一句话说什么,用什么样的表情,她甚至对着橱窗前练习了两遍,直至看不出任何异样,她才自以为从容地继续朝前走。

    若惜的手刚刚触到门铃,甚至没有按下,门便自动开了,许朗清笑嘻嘻地出现在她的面前。两个月不见,他黑了些,也瘦了,不过精神很好,眼睛亮闪闪的,黑玛瑙般地透亮,清澈得让人不敢直视。

    若惜只觉自己的心跳得厉害,练习好的表情和话,全然记不起来了,只是傻傻地笑着,良久才想起一句:“祝贺你。”

    “谢谢”,许朗清的唇角扬得更高,整张脸光彩照人,他伸出手,很自然地牵起若惜的手,若惜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一扬脸,正迎上许朗清的目光,如水般清澈温软,她的脸一红,竟然忘了挣扎,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走进屋里。

    一进客厅,若惜的神智立刻回来了,她挣脱了许朗清的掌握,急急地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东西,递给许朗清:“给,礼物,祝贺你考上理想的大学。”

    许朗清有些意外,怔怔地接过,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眼睛一亮:“相机?!我正好需要一个,太好了——”

    若惜的唇角微微上扬,却一眼瞥见客厅的橱中放着一台单反相机,饶是她对相机没什么了解,也知道那是专业相机,价格不菲,自己送的相机看起来实在太寒碜了。她有些局促:“我真傻,你怎么会缺相机呢?把相机还给我,我换一个礼物给你。”

    许朗清连忙护住相机,视线顺着若惜的移到橱里的相机上,轻描淡写地:“那是她的相机,我爸说我没有成为一流的摄影师之前,不许用。”

    就算这个相机不能用,可是他想要什么样的相机买不到?不过既然是送出去的礼物,看许朗清喜滋滋地摆弄照相机爱不释手的样子,她也不再坚持要将相机收回。

    摆弄了良久,许朗清终于放下相机,凝望着若惜,眼神温润得如一滩春水,似要将人溺毙:“谢谢你,江若惜。”

    若惜觉得很不自在,从接到许朗清电话那一刻起,她便再没有自在过,这温柔的凝睇,不再像从前那样可以一笑而过,自己的视线似乎不自觉地受到了牵引,竟然无法从他的脸上移开半分,而许朗清的笑容益深,绽放出最绚烂的花朵。

    不知道过了多久,若惜终于醒悟了过来,为了掩饰浑身的不自在,她笑了笑:“不是想让我上最后一堂课吗,还不坐好?”

    许朗清并不说话,听话地走到之前惯坐的位置上,难得坐姿端正,漆黑如墨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江若惜。

    若惜视线飘忽,终是不敢与许朗清眼睛对视,她轻轻咳嗽了两声,又垂头仔细想了想,这才开口:“说什么呢?许朗清,祝贺你考上理想的大学,能够学习自己喜欢的专业,我想,以后,你还会碰到很多困难,当你觉得辛苦,走不下去的时候,我希望你记得今天,像现在这样坚持自己的想法,世界总是向坚持和勇敢的人敞开怀抱的。”

    若惜只觉得脑子乱糟糟的,虽然并未与许朗清视线触碰,但眼角的余光,总是不由自主地扫向他,她觉得自己在慢慢地融化,消融在许朗清绽放的笑容中,消融在他水样的目光里。若惜拼命想找些合适的话题,但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若惜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紧张得想要落荒而逃。

    还是许朗请打破了沉默,他缓缓地站起身,凝视着若惜:“你给我上了这么久的课,也听我说几句好不好?”

    若惜巴不得不用面对许朗清,连忙点头称好,两人很快互换了位置,若惜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因此而变得自在,许朗清的目光如影相随,仿佛要将她的整个人看穿……

    若惜受不了这样的凝视,干脆学着许朗清,往桌上一趴,脸朝向窗外,不用看着许朗清,说话也流利起来:“你不是说趴着听课效率最高吗,我今天也试试。”

    没有听到许朗清的回答,不过若惜也没有勇气抬头,脸朝向窗外,窗外的风景不错,突然,她的整个人一呆——

    从她的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窗玻璃上许朗清的影子,虽然不能细致到表情,但模糊的轮廓与动作一览无余,她现在的位置,正是许朗清平时坐的,而许朗清现在的位置,正是自己常站着的,那么,许朗清之所以每次都趴着听课,是因为——

    若惜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许朗清:“你——”

    许朗清的眼睛陡地亮了起来,笑道:“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发现这个秘密,我说得没错吧,这样听课,比较有效率。”

    若惜有些呆,她不知道每次许朗清这样凝望着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但她却很清楚自己的心情,凄惶得完全不知所措,这样的大男孩,她怎么忍心继续欺骗他?

    若惜抢在了许朗清之前开口,她说得很急,根本不给许朗清插嘴的余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要告诉你,我不喜欢你,真的,在我眼里,你根本是个孩子,我不想和一个孩子发展感情,那太可笑了,我想要一个哥哥,照顾我,给我温暖、给我安全感的男人,那个人,不是你。”

    从见面到现在,若惜第一次正视许朗清,她的心都在发颤,却还是镇定地将要说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

    许朗清的脸色微变,唇角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消失,他并不相信若惜的话:“你不要撒谎,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你明明——”许朗清紧盯着若惜:“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为什么不拒绝我?年龄不过是数字而已,我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爱你,我一定会给你温暖,给你安全感,让你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幸福,我保证。”

    我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爱你,如果是之前,若惜一定对这样的话嗤之以鼻,但现在,她却不敢再嘲笑这句有些孩子气的话。许朗清,或许真的是这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错过了,也许再也遇不到。但她,终是不能——许靖的话犹在耳边,就算抛却这些,她也没有勇气接受许朗清,她想要的是规规矩矩、安安静静的爱情,许朗清的爱,太急太沉重,她有点被吓到了。

    若惜知道接下来的话更残忍,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你不要误会,之所以没有拒绝你,是因为你面临高考,我不想你因此分心,而且,我以为你对我的感情,是一时兴起,或者,我们的境遇相同,我们同病相怜——现在你考完了,我想我也该对你说清楚,我不喜欢你——”若惜眼见许朗清眼中的星芒一寸一寸变灰,终是不忍:“不是因为你不好,也不是因为你比我小,其实我也不是不喜欢你,但不是你要的那种,如果换一种方式,我会很高兴有你这样一个弟弟。”

    “弟弟?”许朗清嗤之以鼻:“我可不要什么姐姐,江若惜,我只问你,如果我不是许靖的儿子,如果我不是比你小了三岁,你还会说你不可能喜欢我?你敢说,你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你敢说,我们没见面的这两个月,你一次都没有想过我?今天从见面到现在,你甚至不敢看我的眼睛,你还敢说你一点都不喜欢我?江若惜——”许朗清一把拉过江若惜的手,攥得紧紧的:“我知道我爸一定跟你说了很多自以为是的话,你不用管他,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你也休想我放开你,绝不。”

    若惜只觉得自己的手被攥得生疼生疼的,原来自己早已被看穿,她有些仓惶,不知自己该怎么做,是恼羞成怒发作一通还是一走了之?但是,在她还没有行动之前,许朗清突然一把抱住了她,紧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她有些恼怒,夹杂着先前被看穿的羞惭,她奋力挣扎:“许朗清,你放开,听到没有,你再不放,我——”

    许朗清并未接受若惜的威胁,反而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抱得更紧了,除了更大声的呵斥,若惜没有更好的对策,而且,在许朗清的怀抱中,她切切实实地感受到,这个怀抱是温暖的,安全的,让人恋恋不舍。

    “我不能放开你,江若惜,我爱你。”许朗清低声的叹息,掺杂着焦虑与脆弱,仿佛发自灵魂深处,若惜突然就放弃了挣扎——

    既然挣扎得这么痛苦,为什么不成全自己呢?

    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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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第 29 章

    很多事情,过了那个坎,便柳暗花明,豁然开朗。

    许朗清依旧有几分孩子气,做起事来冲动鲁莽且不计后果,不过这并没有成为他的缺点,反而成为他的魅力之一。若惜发现有一个活泼年龄小一些的男朋友也没什么不好,和许朗清在一起久了,多少受了他的感染,自己也渐渐活泼好动起来。自己先前仿佛一潭死水,慢慢地竟然波澜壮阔起来。

    两人都很忙,刚入校的若惜,出人意料地担任了高一的班主任,备课、家访、找学生谈心,业务技能的提高,忙得恨不能多生两双手。不只是忙,还有各种有形无形的压力,身为重点中学的班主任,若惜觉得自己每分钟都在战斗,神经都绷得紧紧的,生怕出什么乱子,就算躺在床上还要回顾今天展望明天,倒是怀念以前大学的生活,就算打工忙得连轴转,累的不过是身体,心却是放松的,愉悦的。

    许朗清也忙。身为j大的榜首,不知有多少人视其为对手,压力不言而喻。班上的同学,有不少从小就学摄影,很多已是半专业,在报纸杂志发表照片,甚至得过摄影奖的不在少数,相较而言,初涉摄影的许朗清,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顶着母亲的光环,他输不起。

    每个周末,只要没课,许朗清还要学习经营,许靖给他安排的课业,有理论,也有实践,竟然比学校的课业还要紧张。若惜有些后悔给许靖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不过许朗清倒是斗志昂扬,作为学习摄影的代价,他甘之如饴。

    虽然都忙,不过两人每周都会尽量挤出时间见上一面,吃饭,看电影,逛逛街,和一般情侣没什么两样,如果周日许靖大发慈悲放得早,两人便一起去买菜,做几个小菜,依旧是若惜做,许朗清在一旁唠叨,说说学校公司里的事情,偶尔也发发牢骚,也会拿出若惜送的相机,到处乱拍,有厨房、有炒好的菜,当然最多的是若惜本人。

    若惜成了许朗清的专属模特,他给她拍了很多照片,有很多都是偷拍的,他从不要她正而八经地摆pose,总是趁她不经意的时候拍了下来。若惜虽然不太懂摄影,不过觉得那些照片真好,他抓住了她最自然最美的瞬间,那些照片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艳,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也可以这样美,这样动人。

    和许朗清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秋去春来,很快一年过去了,若惜有时候觉得时间过得真快,是不是幸福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

    若惜觉得很幸福,不过幸福之余,隐隐地有些不安,许靖,会放任自己和许朗清在一起?他为什么没有任何动作呢?随着时间的推移,与许朗清的感情越来越深,她的不安也越甚,山雨欲来,许靖一定会在一个恰当的时间出现吧?

    果然,若惜暑假的第一天,许靖悄然而至。

    若惜刚吃过早饭,便听到有人敲门,她以为是许朗清,他说过下午会过来,难道提前了?她有些欢喜,因为准备期末考试,两人已经有十几天没见面了,嘴上不说,心里还有些想念的,她兴冲冲地跑去开门,刚说了句“你怎么来得这么早”便怔住了,门口站着的根本不是许朗清,而是许靖。若惜呆了呆,笑容有点僵硬,有些不安,却强自镇定,恭敬地叫了声:“许董。”

    许靖看起来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笑容可掬,言语也颇为亲切:“若惜,很久不见,可不可以请我进去坐坐?”

    “当然”若惜连忙将许靖让进屋,这两天太忙,屋子里有点乱,沙发上堆了不少书籍和衣物,若惜连忙将杂物笼了笼,全部收到里间,又去泡了茶,递了一杯给许靖,自己也拿起一杯,在许靖对面坐下。很奇怪,七月的天气,她竟然觉得浑身发冷,要靠茶杯传来的热量,才能抑制住不自觉的颤抖。她的脑子乱糟糟的,虽然这个场景她想象过千百次,也想好了要说些什么,但是,当许靖真的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再充分的准备也抵不上临场发挥,而她,是最没有急智,今天的表现一定糟透了。

    许靖显得很轻松,气定神闲,他上下打量着房间,然后点了点头:“看来风华中学的待遇看来不错。”

    许靖的语气淡淡的,若惜吃不准他是随口一说还是话里有话,只得含糊地:“是不错,谢谢许董,不是你,我也不可能进风华。”

    “是么?”许靖轻哼了一声,瞥了若惜一眼,轻描淡写地:“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么?”

    该来的总是要来。他这样的轻言讽刺,比之厉声斥责,更让若惜觉得难堪,虽然许靖介绍自己进风华动机并不单纯,但他事先便将其中厉害交待清楚,也算光明磊落,反观自己,当初是如何斩钉截铁地说不会与许朗清在一起,现在却——是自己食言在先,他来兴师问罪也是必然。若惜觉得自己应该先道歉,虽然以许靖的个性,原谅的可能性几乎微乎其微。

    “对不起,许董——”若惜诚恳地:“我知道你帮了我很多,我也答应过你不会和朗清在一起,对不起,我食言了,我努力过,真的努力过,但是——”若惜垂头想了想,找了一个合适的字眼:“我——情不自禁。”

    许靖冷哼了一声,眼神轻蔑:“你不会以为你这么一说,我就同意你们了?我之前已经说过,我决不会认同你们,所以,就算你再情不自禁,也给我禁,否则,受伤害的只能是你。”

    赤裸裸的威胁,若惜知道许靖随时可以让威胁变成现实,她能仰仗的,或许是他对许朗清的父爱,他希望许朗清幸福的心,所以虽然知道不可能,若惜仍尝试着说服许靖:“许董,我爱许朗清,不是因为他是谁的儿子,是某个公司的继承人,只因为他是许朗清。你可能觉得我虚伪,不过我可以用时间来证明,只要你给我机会。”

    “机会?”许靖嗤笑:“机会是自己创造的,不是别人给的,你不要说得好听,如果你真的爱朗清,为了他好,离开他。”

    若惜知道不可能说服许靖,她有点不甘心,终于忍不住,冷冷地:“许董,家世就那么重要?没有显赫的家世,我连站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吗?”

    “显赫的家世?”许靖的语气突然变得温柔起来:“如果你只是没有显赫的家世,我未必会反对,但是,杀人犯,不,按你说的,过失杀人的父亲,与人私奔的母亲,这样的家庭,实在太显眼了。如果是个普通家庭,可以忽略掉这些,但我许靖的儿子,母亲又是享誉世界的摄影师,妻子的家庭哪怕最细枝末节的东西,都会被挖出来,你要朗清承受这些吗?你大概不知道你母亲的近况吧,她和之前的男人分开了,可能受了点刺激,现在像个妓女一样周旋与不同的男人之间,她就像颗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爆炸。知道我为什么同意朗清学习摄影吗?不是因为你的游说,而是因为我知道他继承的位置要面对多少压力,大学四年,我想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让他自由快活,因为他要继承的是忙碌、寂寞、算计,所有痛苦不堪的事情,我希望他的妻子能给他安慰,给他快乐,而不是耗费他的精力去收拾烂摊子,你现在明白为什么你不可以,如果只是你的问题,可以改,但那些,是历史,改不了的,这就是为什么你不可以,明白了?”

    明白了。那些关于母亲的最新消息,像锥子一样深深地扎进了若惜心里,猝不及防,疼痛难当。后面许靖说的话,她仿佛听懂了,又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她有些茫然,神色凄怆,看得许靖也有些不忍,不由自主地放柔了声音:“我知道你是真的爱着朗清的,要你离开他很难,但是,很久以后,等你有了孩子,你会理解,也会明白,我这么做是对的。要你离开,一开始会很难,但所幸你们在一起并不久,时间一长,也就忘了。你放心,我是个大方的人,一定会对你有所补偿,想不想出国留学?我知道如果不是家庭变故,你想学服装设计,我可以安排巴黎最好的服装学院,如果你不想出国,想不想去南方?不管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帮你安排好一切,一切。”

    许靖最后两个字加重了语气,若惜听着觉得刺耳,一切?不包括感情和尊严的一切,有什么意义呢?若惜看着许靖,唇角微微上扬,露出讥讽的微笑:“你说时间一长,总会忘记的,那么,这么久了,你忘了许朗清的母亲吗?我听说你至今仍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生活上保留着很多她在时的习惯,你的皮夹里至今放着她的照片——这么多年了,你忘记了吗?”

    这些,有些是许朗清偶尔漏出来,有些是当初在公司做临时工时听来的八卦,还有些是网上的谣传,不管是真的是假,若惜一口气说了出来,心里颇有些解气,不过痛快是痛快了,眼见许靖的眼睛慢慢变冷,像冰锥一样生生地刺向自己的时候,她感到了一种恐惧。

    许靖一直表现得很克制,显然若惜激怒了他,虽然极力克制着自己,许靖的语气里还是有了点微微的怒气:“江若惜,我只问你,要怎样才能离开朗清?你不要以为我怕了你,要对付你轻而易举,我念在你是朗清第一?</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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