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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这样说,那本官也少不得做个菩萨面貌,就饶这马氏偷盗之罪,将钱袋中的银钱交还钟氏即可……”大老爷看到沈澈的表情有了变化,立刻说道,“只是诽谤女儿清白实在可恨,就罚掌嘴二十,以儆效尤!”
马氏呼天抢地也没有用,何况嘴里还塞着个麻核桃,又不敢自己取出来,于是生生受了二十下掌嘴。那麻核桃有刺,衙役一板子下去,马氏嘴里也被麻核桃刺破了,一时间鲜血淋漓,其状甚惨。
看得钟意也有些心跳,不禁后怕那天若是惹恼了这沈二公子,下场会不会比死还惨,别的不说,光是这掌嘴,就不是能轻易忍受的。
钟意暗暗叮嘱自己以后要小心行事,不能得罪权贵,也不能意气用事。
沈澈的表情变化,钟意也偷偷看到了眼里。本来官老爷是要从轻发落的,毕竟是一桩小事,说白了就是民事纠纷,但因为对官老爷来说举足轻重的沈二公子皱了皱眉头,马氏就挨了这二十下。
钟意心里有一点点愧疚,如果知道闹到官府会让马氏有皮肉之苦,那她会另外再想办法,毕竟马氏虽然讨厌,还不至于遭此惩戒
案子了结,众人散去,从马氏被掌嘴时就大哭不止的大狗子在路人的指导下,搀着马氏,出门雇了车回家。
临走时,马氏回头看了钟意一眼,目光哀怨而恶毒。
钟意明白,她和马氏的梁子,是真正结下了。
☆、018 春风得意的意
马氏躺在马车里,疼得一个劲儿叹气,却不敢出声哼哼。她嘴外边疼,里边也疼,越是疼,她越是恨钟意。
都是那个小娼|妇做的好事!不嫁她的大狗子就不嫁,竟然使出如此狠毒的计策报复她,如果她不把这口气找回来,她还有什么心气儿好好活着!
马氏一边叹着气,一边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咒骂钟意,忽然她眼睛一亮,惨不忍睹的嘴角竟然露出笑意。
刚刚在公堂上,那小娼妇说她家的材料是什么?蔗糖!
原来是蔗糖……
竟然往茶水里加蔗糖……马氏心思飞转,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哼哼,小娼妇,老娘也没白吃亏,这不是把你家的秘方给弄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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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官府,钟意急着回花街卖凉茶,走得飞快。这一日,她并没有挣多少钱,之前挣的也让她全拿出去营销了,现在粗略一算,恐怕还不到一半。明天并不是集市,花街上的人流不如今天多,今天一定要挣出七成,不然她就再也不是自由之身了。
却有人挡了她的路。
自然是沈澈。
白天看沈澈,又和傍晚时分夜幕笼罩时的他不一样。白天的沈澈,虽然服饰简单,却总是让钟意有一种花花公子的感觉。尤其是他脸上的笑意,怎么看怎么像修炼成精的狐狸。
而且经过前天的事,钟意对沈澈没什么好感,看他的感觉也不像初识时那样惊艳了。
可是沈澈却心情不错的样子,笑得如沐春风,挡在钟意身前,翩翩地问她:“你姓钟,可有小字?”嗓音还是那样低沉、好听,有一种懒洋洋的味道。
钟意想避过这位公子,来个不理不睬,又觉得不妥。就是不给他当通房丫头,人家将来也是白鹤楼的第一股东,唯一的风投人,就算人家跟钟意没关系,那也是不能轻易得罪的权贵。
刚刚不是提醒过自己不要再意气用事么。
钟意咬了下嘴唇,耐着性子对沈澈福了一福,说道:“小女子单名一个意字。”
“哦……”沈澈想了想,说道,“意兴阑珊的意?”
钟意皱了皱眉,把刚刚的暗示又抛到了脑后,忍不住辩驳道:“春风得意的意。”
沈澈脸上的笑容又放大了一点,他真的是对这个小丫头很感兴趣。说起来,他也算阅女无数了,家里放着一群各种各样的通房丫头,红绡楼那种地方也不少去,各式各样的女子,他也见了不少,可他就是没有见过钟意这样的。
到底是什么样,沈澈说不好,他只是越来越强烈地觉得,和她在一起,他是活着的。
三妹妹总说他没有人间味儿,和这个丫头在一起,他能感受到自己的鲜活。
他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儿,他不是早在八年前就没有心,要做个修罗怪物的么,为什么看到这个所有心思想法都放在脸上的小丫头,竟然有些把持不住了?
一个欠了债的,穷酸的小丫头而已,被本公子看上,是她的造化。将来玩腻了,给她几百两银子,也不算亏了她。
没错,我只是想玩玩她罢了,没有别的。
沈澈说服了自己,开始享受钟意面对他时流露出的不耐烦却要忍耐、很生气却苦苦压抑的复杂表情。他知道她急着回去卖凉茶,可他就是不愿意轻易把她放走。
沈澈摇着扇子,懒洋洋地说道:“本公子姓沈,单名一个澈字。清澈无瑕的澈。”
谁管你叫什么名字。钟意心里嘀咕,却又忍不住品了品,觉得这名字还挺不错。
看钟意没反应,似乎对自己叫什么没兴趣,沈澈只好又挑了个话头:“赎身银子……”他也只能和她说这个了。
“我正在努力,今天不够,不是还有明天么。”钟意连忙说,她生怕这个看上去老奸巨猾、又出言轻浮、不怎么靠谱的公子今天就把她拖回他家去。
沈澈点点头,“明日酉时,正是三日之期。”
钟意紧紧抿着嘴唇不说话,心里想:这人真是太认真了,难道后天一大早不就是三天了吗?居然一个时辰都不肯多给她!
如果钟意知道沈澈正努力不让自己说出“我想把你的赎身银子提到五两,我看你怎么办”这句话,她又会该作何想法。
“公子也知道小女子忙着挣赎身银,所以就不奉陪了,就此别过吧,告辞!”说完这话,钟意也不等沈澈搭腔,就埋头避开沈澈,匆匆走掉了。
沈澈回过头,看着钟意连裙子都提起来飞奔的身影,脸上的笑意,终于整个绽在了脸上。
他身边的贴身小厮静容看到了,凑上来说:“二爷今天好兴头,静容可是有几年没看到二爷这样笑了。二爷今天开心,不如也赏静容点什么,静容也跟着主子讨个吉利。”
沈澈笑容没有收,用扇柄敲了敲静容的头,嗔道:“猴崽子,居然打起了我的主意,我问你,我交代你的事,你可办妥了?”
静容连忙说:“前儿个牛总管就到我那儿给我看了,倒是真打了五十板子,是被人抬着来的,气儿都喘不匀,不像是装的。这事儿我看牛总管不敢跟他主子说,但那边一直盯着咱们的一举一动,想必也是知道了的。那边生气牛总管办事不利,就把他打发到了庄子上,差事看来是要换人了。换成谁还不知道,我也吩咐咱们的人盯着,一有消息,立等告诉二爷。”
沈澈接过静容递来的缰绳,翻身上了马,静容在前头一边牵着马,一边继续说道:“至于二爷交我办的那件事儿,倒是有点麻烦。那边竟然也看好了那酒楼,听说咱们想要,那边就找到老爷面前,说是正好给大姑娘做嫁妆。”
沈澈听静容说到这里,开口说道:“你这猴崽子,愈发精滑起来,问你点子事儿,你倒从开天辟地说起了。若是没办妥,你有脸跟着我去吃茶?不把屁|股洗干净了等着挨罚呢。”
静容笑起来,他是深知自家主子的性格的,若是他直接说办妥了,主子反而不满意。主子一向面冷心热,虽是说他,脸上却一直有笑意,静容断定今天主子是怎样也不会罚他的。
因此静容伶伶俐俐地笑着说:“二爷又拿我作筏子了,前头那事,我学着二爷的样子,你说我回事儿时太简单,让我一点一点细说;今儿个我说得慢一些,二爷又说我精乖,还要罚我,静容我真冤!”
沈澈哼了一声,却并无冷意,对静容说:“最后是怎样拿下那酒楼的?”
静容就说道:“还跟以前一样,牵扯到大姑娘,就找三姑娘,三姑娘从来没有往外推的时候。老爷偏这两个女儿,倒比儿子更偏心些。三姑娘跟大姑娘一争,手心手背都是肉,老爷就说,既是这样,那酒楼还是依着前边,给了二爷吧。这些年老爷也知道二爷什么都不争,难得二爷张回嘴,老爷也没有让二爷失望过。”
沈澈点点头。这些年,他在沈府的事都是让静容和三妹妹帮忙的,他一心要制造一个闲云野鹤的形象,老爷倒好说,夫人却是容不得他的。即便他现在成了京城数一数二的人物,在那个女人眼里,也是一不高兴就要弄死的。
谁让人家有个在宫里的嫡亲呢?
☆、019 找个大客户
钟意忙忙地赶回凉茶摊子,紫烟正听她的吩咐,一碗一碗卖凉茶。摊子前的人没有之前多,但也不少。紫烟看钟意回来了,松了一口气,对钟意说:“姑娘,我们的茶还剩下三坛子就卖光了。”
钟意点点头,“好,我们卖完这三坛子就收摊!”
她感到有视线投在她身上,放眼望去,街上熙熙攘攘,并没有认识的人,她又回头注视了一会儿,也没看到那个沈澈的身影。
钟意摇摇头,以为自己多心,又卖起凉茶来。
她却不知道,此时沈澈正在离她不远的一家酒楼朝下看她。
为了能看到她,沈澈可没少花银子使手段,才从一个权贵之人手里得到了那个雅座。
沈澈一边吃着茶,一边时不时看在街中心忙碌的钟意。
此时的钟意为了促销剩下的凉茶,又使出一招:吃凉茶送糖人。
那糖人自然就是白天从那个老头手里买到的。已经快到傍晚,带孩子的人正要赶回去。小孩子看到糖人,自然走不动路,吵着要,大人觉得吃三碗凉茶就送一个糖人,也挺划算,再说还可以解渴,就纷纷驻足解囊。
天还没黑,钟意最后三坛子凉茶就卖光了。
雇了一辆车将家伙什都拉回去,钟意跟在车后边,这才感到累,浑身都像散了架似的。
回去了她和紫烟也不能歇着,要数一数挣了多少个铜板。
两人又忙了一盏茶工夫,将钱匣子里的铜板全部数了出来。
五百七十二枚。
刚刚过半。
钟意皱起了眉头。
这个数字可不容乐观,她本来想今天怎样也要卖到七百文以上,这样明天才能轻松些,要知道明天花街上并没有市集,人流会少很多。
如果不是那个马氏捣乱,错过了最佳时机,也不至于就挣了这么多。
加上茶叶已经没有了,明天要重新买,好在蜂蜜是原来酒楼就有的,无需再去添置。
紫烟看钟意皱着眉头,也不好问白天在官府里的事,只是沉默地熬了点稀粥,给钟意用了,又为她铺好床,替她换下衣衫,收拾妥当之后,伺候着她上了床。
紫烟在钟意的床边又安了一张床,在那上面躺下来,听钟意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了。
第二天,钟意起得很晚,实在是前两天都起得太早,昨天又经历了太多事,她乏到了极点,所以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紫烟倒是早早就起来了,看自家姑娘睡得正香,就没叫她,只是悄悄地拿着笤帚去收拾酒楼。
钟意起来之后,简单吃了紫烟做的早饭,又在桌前愣了一会儿,对紫烟说:“紫烟,你去买两斤茶叶回来,我们今天再做十坛蜂蜜凉茶。”
紫烟点点头,又问钟意:“姑娘,今天我们还是摆在酒楼外面卖?”
钟意摇摇头:“不,今天要去碰碰运气,找个大客户。”
紫烟没听懂,也不再问什么,拿着二十文钱出门了。
她回来时,钟意已经一个人将三大锅水烧沸了,两个人忙碌地做了三锅热茶,等茶凉时,钟意让紫烟详细说说城外那几座庙,游人上香还愿的情况。
紫烟眼前一亮,立刻问道:“姑娘是想去卖给那些上香还愿的人?”
钟意却又一次摇摇头,“不,卖给做上香还愿之人生意的那些人。”
看紫烟没听懂的样子,钟意解释道:“就是寺庙里的和尚们,他们要招待香客,念经诵佛的,总也会感到累吧?吃碗凉茶可好?”
紫烟咬着嘴唇沉吟,说道:“奴婢并不知道和尚们是否会买咱们的凉茶。”
这次钟意并没有之前信心满满的表情,卖给寺庙里的僧人,钟意并没有把握,毕竟她不了解这个时代寺庙的机构情况,是否允许普通人贩卖凉茶,她也不知道。
但是紫烟说过,每逢初一十五,是游人出城上香还愿的时候,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紫烟也不敢怠慢,细细地对钟意说城外的几座大庙的情况,钟意一边听,一边拿毛笔在纸上记些什么。
最后钟意决定去清心寺。
这座寺在城东,离花街很近,可以减少一定的运输成本,另外这座寺安在半山腰上,想来和尚们生活起居是不大方便的。平时还好,若赶上香客游人多了,接待起来寺庙的厨房也许有招待不到之处,像那些得道高僧啦,大师啦,解一天签讲一天经的,难免会口渴,也许有吃凉茶的需要呢?
而据紫烟说,这家寺庙上香的少,求签的非常多,主要是这家的签很灵,于是钟意就想到,求签的多,那解签的说的话就要多,应该比别家寺庙都需要凉茶。
钟意也是抱着赌一睹的想法。做生意,不可能永远是十拿九稳的,总要有一点赌徒心理,所谓风险越高,收益越高,就是这个道理。
两个人做好了十坛蜂蜜茶,又雇了车,和车夫讲了半天价,最后商定五十文钱,将十坛蜂蜜凉茶和钟意、紫烟全拉到清心寺前。
接下来,就要看钟意的手段了。
钟意先是在寺庙前摆摊,因为她们的凉茶经过这两天的售卖,有了一点名气,就有人去买。钟意卖力吆喝,终于吆喝出来了一个小和尚。
钟意请小和尚吃了一碗,又甜甜地笑着,问他寺里用不用茶。小和尚自然是做不了主的,于是又来了个大和尚。
那大和尚也吃了一碗茶,果然觉得不错,钟意就趁机一阵游说,让大和尚觉得他们不吃钟意的凉茶,简直对不起西天佛祖,于是做不了主的大和尚找到了管伙食的饭头和尚。
饭头和尚又吃了一碗,袈裟下的袍袖一挥,就把那十坛子凉茶全要了。他们寺里近日要接待数不清的香客,都是求签的,那解签的师傅们说得嗓子都要冒烟了,此时供上一碗碗又凉又甜的凉茶,岂不是雪中送炭?若是这一桩事做好了,典座一定会表扬他,再升一步也是指日可待的。
这就是饭头和尚买凉茶的打算。
寺庙又怎样,寺庙也有人,也是要吃喝拉撒睡的,只要是人,那就逃不了钱财二字。
钟意的算盘,这一次又打对了。
十坛子凉茶,清心寺的和尚给了钟意一个一口价:五钱银子。
不愧是出家人,就是不打诳语,左手拉走了凉茶,右手上,钟意就停了一块碎银子,和尚用小戥子端端正正给她称好:不多不少,五钱整。
除去买茶叶和雇车的钱,钟意还剩五百零二文,加上这五钱银子,刚刚是一两银子。
☆、020 丫头也要赎身的
此时离沈澈跟钟意定的酉时还有一段时间,放下心头大石的钟意心情好了起来,就决定跟紫烟逛逛清心寺,也求一支签好了。
清心寺不大,却很精致,寺庙里有几处很不错的园林,也许是心情很好的缘故,钟意觉得这个清心寺比她在现代逛过的几座大寺庙都好看。
紫烟终于看到了自家姑娘展露眉头,也笑得高兴。
穿越到这个时代四天了,钟意第一次感到了彻头彻尾的放松。她学着古代女子的样子,迈着小小的步伐,笑的时候掩着袖子,遮着面容,觉得这样很有意思。
可是她头巾下短短的头发和总是会发出声音的大笑,还是使她显得有些与众不同。紫烟心疼姑娘忙累了两日,也不出声劝阻,就由着钟意在清心寺欢呼笑闹。
两人一路谈笑风生地来到求签处。看到解签的老僧那里摆着一碗凉茶,更是会心一笑。这清心寺的效率还挺高。
老僧看到钟意和紫烟,慈眉善目地问道:“施主求何事?”
钟意大方地说:“求财运。”
老僧听闻,倒又看了钟意一眼。女子求平安求姻缘的多,求财运的,倒是他眼前第一个。
不过人家求什么是人家的事,当下老僧也没说什么,把签筒递给钟意。钟意非常虔诚地跪在菩萨面前,摇下了一支。
紫烟递给那老僧。
老僧一看,脸上有了笑意。“施主求得是一支上签,若是财运,必将心想事成。这是签语。”
钟意看向那张写着签语的纸,是一首七言绝句。
夏日炎天日最长,人人愁热闷非常;
天地也解知人意,熏风拂拂自然凉。
这什么意思?
钟意摇摇头。问卜算命这种事,往往都是发生了才回过头往后对,对上了就说灵验,对不上,那自然也忘记了。爱问卜算命的人,又怎么会只算一次?自然总有一次是对上的。在那人心里,算命就成了次次灵验之事。
紫烟很高兴姑娘求了一个上签,让她求,她倒扭捏起来,只对大殿上的菩萨虔诚地拜了几拜,嘴里喃喃地说了些什么,自己却是不肯求一支。
钟意没有强求,看看已是到了午后,就决定走下山。
钟意倒是很潇洒,兜里除了卖身银子,堪堪剩下两枚铜板,她却和紫烟在山下街口的小吃摊子上一人买了一个包子,坐下来一边歇脚,一边吃,顺便看看风景,这种忙里偷闲的感觉,着实不错。
两人正吃着,听到小吃摊子有人聊本地八卦,说赫赫有名的兴国公府里的二公子,昨天打杀了一个姬妾,一早扔乱葬岗上了。
“说起这个沈二公子,那真真是阎罗心肠,别看人长得玉树临风,可是心狠手辣呢!”
“可不是?那如花似玉的美人儿,竟然让他活活打杀了,还不让收尸,扔到乱葬岗子上喂狗。虽说是他的姬妾可以随意发落,但这手段,也太狠了些!”
“倒是那府里的大公子,虽是庶出,竟比这嫡出的二公子儒雅,只守着一个正妻,本分度日。”
“这你就不懂了,男人嘛,都希望三妻四妾,不过那大公子的夫人是个有手段的,拘得大公子不敢动弹呢!”
因是秋天,时不时有秋风吹过,这些路人说的八卦,清清楚楚传到了钟意耳朵里,听得她连打几个冷战。紫烟问她怎么了,她只说有点冷,吃完了包子就继续赶路了。
钟意再一次感到了后怕。这个沈二公子果然不是个好人,居然随意打杀姬妾!那天他怎么就脑袋抽疯饶过自己?还是自己傻人有傻福,走了狗屎运?以后绝对不能这样了!凑齐赎身银子,交给二公子,就让他好好地做白鹤楼的大东家吧,等攒够了八千两白银,再想办法把这个凶神送走……
想到刚刚她居然还敢反驳沈二公子,钟意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狠狠地拍着脑袋在心里痛骂自己:一定要长记性,再面对那个杀人魔王时,可得小心行事!
远远地正跟着钟意从清心寺出来,看着她吃包子的沈澈突然打了个喷嚏,抖了抖身子。
静容笑着说:“准是二爷的朋友们惦记着你去跟他们一起看戏呢!”
沈澈笑道:“我这不是看着么。看来白鹤楼的掌柜凑够了赎身银子,静容,伺候你家公子上车,咱们收租去吧。”
“好嘞!”静容响亮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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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就是步行的钟意和紫烟回到白鹤楼时,沈澈已经在酒楼门外等候多时了。
钟意看到沈澈,脸唰地白了,她感到害怕了,所以再看沈澈,怎么看怎么像个人面兽心的阎王爷。
沈澈却不知道钟意的心路历程,依旧是懒洋洋、轻飘飘地开口问她:“看钟掌柜意气风发的样子,想必是凑够了赎身银两吧?”
钟意低声说了声是,就不吱声了,脸色越来越白。
沈澈有点疑惑,“钟掌柜想必是操劳太甚,脸色有些不好,不如我们进酒楼交割吧。”
钟意点点头,一声不吭地拽着紫烟先走进白鹤楼。
紫烟有点担心,刚刚在清心寺姑娘还好好的,从茶水摊子出来后,就像生了病似的,她们也没吃什么呀。
“姑娘,你怎么了?”
钟意眨眨眼睛,差点要哭,她死死捏着紫烟的手,小声说:“我有点怕。”
“怕什么?”紫烟有点糊涂。对面的茶叶铺从昨天下午就歇业了,马氏闭门不出,想是遭了重罚,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坏人了啊。这个沈二公子看着这样和气,身后的小厮也是个清秀少年,也不像要欺负她们主仆的人啊。
紫烟没能多问,因为沈澈和静容很快就跟了进来,看钟意脸色苍白,紫烟主动把钱匣子抱了出来。
里边有半吊钱,是她们连夜串好的,钟意又从袖子里拿出五钱碎银子,和半吊钱一起放在桌上。
紫烟说:“公子请过目,之前与我家姑娘定的赌约,我家姑娘做到了。那公子可否允诺前言,助我家姑娘还清债务?”
沈澈眯着眼看了看碎银和那些铜钱,又看了看白着脸不说话的钟意,点了点头。“你家姑娘这三日着实辛苦了。”
紫烟伶俐地说道:“多谢公子挂怀,至于公子允诺之事……”
“这个嘛……”沈澈摇摇扇子,忽然感到有点恼火。钟意那丫头怎地不如昨日有趣了,看到他一副老鼠见猫的样子,和所有见了他的女子一样,还不如她身边的丫鬟磊落呢。若是这样,他想的好多招儿还没对她使出来,她先自己蔫掉了,还真是扫兴。
“钟掌柜的赎身银子有了,可是你的呢?”沈澈盯着紫烟问了一句。
钟意和紫烟愣住了。
“公子……”紫烟迟疑地问,“这是何意?”
沈澈摇着扇子懒洋洋地说:“你是钟掌柜的贴身丫头吧?你的赎身银子就算五钱吧,准备好了没有?”
☆、021 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紫烟无法回答这种问题,只好看向钟意。
钟意白着脸,傻呆呆地问了一句:“之前也没有丫头啊。”
沈澈忍着笑,摇着扇子,一本正经地说:“现在不是有了吗?你没丫头的赎身银子,我就把这丫头带走了,我房里正好少个专门驮衣服的衣架子。”
“你——”钟意刚要发作,忽然想起来眼前这个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又忍了下去,勉强说道:“容公子宽限几日,不,一日就够。”
沈澈摇摇头,“说好了酉时,你现在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哦对了,你还要先把你的赎身银两给我,然后再想那丫头的办法。”
紫烟的眼睛里已经有了泪,对着钟意盈盈拜了下去,说道:“姑娘不必着急,奴婢跟了公子走就是——”
“你上哪儿啊你!”钟意终于喊了起来,她在紫烟面前是不必压抑性格的,“你不知道他那个地方是脚都不能沾一下的吗?你不知道这人心狠手辣吗?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打杀,丢到乱葬岗上的!”
一时激动的钟意还是说出了不该说的话。
沈澈的笑意消失了一瞬,他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静容,静容立即会意,咬了咬牙,小声在沈澈耳边说道:“静容回去就查查是哪个狗东西传的风!”
钟意知道自己还是失了言,事已至此,真是糟糕至极。钟意咬着牙,对着沈澈跪了下去。
“求公子开恩,求公子宽限我一日,我一定会挣出我家丫鬟的赎身银子!”
受过高等教育的钟意第一次下跪求人,苍白的脸涨得通红,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却紧紧地咬着嘴唇,倔强地不肯让它落下。
就是下跪,也要把脊背挺起来!
沈澈却十分讨厌钟意的倔强,他心里隐隐地生出失望。之前竟然是错看了,原来也是个面目乏味的庸人。
失望的沈澈不再说话,站起身就走,静容看到主子神色已变,有心帮衬却不敢多嘴,只好拿起桌上的银钱,又用手势暗示紫烟,让她跟着他们离开。
紫烟泪流满面,一声也不敢吱,抖着身子给钟意磕了三个头,站起身要跟着沈澈和静容往外走。
事情终于到了无法转圜的余地,白鹤楼依旧欠着牛二八千两白银,不管哪一天找上门来,钟意都无力偿还。好不容易靠断发得到的本钱,又拼了这三日挣了一两,被人家轻而易举地拿走,还顺带拐走了放弃自由、一心跟在她左右的忠仆……
“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钟意双手紧紧地攥着拳头,终于把所有情绪,都发泄在了这一句话里。
听到钟意歇斯底里的大喊,沈澈满意地回过身。
这才是他喜欢玩弄的类型,一副任打任杀或者悲愤慷慨的嘴脸,有什么意思!
“亏你还是个大家公子呢!居然跟我这种穷苦老百姓玩心眼!之前你有说也要丫头的银子吗?这丫头是后来才来的,当时也没要我赎丫头啊!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这是赤|裸|裸的欺人太甚!别以为我孤女一个就好欺负,我告诉你,实在不行我们就闹到官府去!哦对了,你会说你有官老爷护着你是吧?你信不信我会告御状!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你让我一个时辰之内,空手赚五百文,你以为我是财神爷吗?你上这条花街转转,遇到钱庄什么的就赶紧抢了吧!这么爱钱简直是世间少见有没有!”
钟意没有看到沈澈脸上微微的笑意,玩味的神情,她跪坐在地上,再次哭喊起来——没错,钟大掌柜又崩溃了,又一次被沈二公子逼到崩溃了。
崩溃了的钟意就不受自己控制了,所有理智和冷静绝她而去,剩下的只有一时的口舌之快。钟意激烈地哭着,飞快地骂着,开始还有点道理,很快就进入到人身攻击这个范畴了。
“哦对了你上次要我解释一下我骂你的话,没什么好解释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你是个人|渣!没错你是个人|渣!你一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你不去建设社会报效国家,你跟我过不去,你吃饱了撑的吧你!”
沈澈像在看一出好戏似的欣赏钟意,暗赞她体力颇佳,好在静容已经关上了白鹤楼的大门,不然十里八乡的人都会被这嗓门吸引过来。
但是钟意的声音渐渐地低下来,一直努力挺直的脊背,也慢慢弯了下去。
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就像要把他看到自己的眼睛里。
沈澈心里动了动,忽然有点不敢与那双黑得像深潭之底的眸子对视了。
那双眸子里,有不甘,也有愤怒,还有激昂滂湃,但在那眸子深处,却是一丝哀伤。
眼前的人,绝望了?
他看着她,听她用很慢的声音对他说:“我骂了你这么多,你是不是该想个法子把我凌迟处死了。随你的便吧,我知道我一个小民,没有力量与你对抗,刚刚骂你一场,也只是我的一点抵抗罢了。只是我那丫头却什么都没做,她也是个自由身,你把我治罪,把她放了吧……”
说到这里,钟意头一歪,身子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了。
“姑娘!”紫烟不顾一切地扑过去,要扶起钟意,却在忙乱中,扯掉了她的秋香色头巾。
沈澈终于感到震惊了。震惊于她在绝望之际,还能想着他人,震惊于她竟然留着短发。
他马上知道了她是拿什么做了本钱,他居然在不知不觉间,把她逼到了如此境地。
他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他和这姑娘素不相识,这姑娘也从未要攀龙附凤,一心想傍上他。他只是救了她一次,为什么要那样对待她呢?她并不知道,他那天就是特意去找牛二麻烦的。就算不是她,是别人,他也会救下,顺便惩治牛二的。
其实他已经把白鹤楼替她要回来了,债务也还清,文书就在静容身上,他本来是想今天就还给她的,可谁知道她看到他,竟然怕得畏畏缩缩的,还那样说他。说他的地方不能去人,还说他心狠手辣。他有那么可怕吗?在她眼里,他是洪水猛兽?
第一次,沈二公子没有用一种猎人看待猎物的眼神和心情看待钟意,他紧紧握着扇子,哑着嗓子,轻轻对静容说:“快去看看。”
静容答应一声,不顾钟意倒在地上,先抓起她的手腕摸了摸脉。
“如何?”沈澈有点急,静容刚把手拿开,就出声询问,自己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静容回过头,有点愕然地对他说:“二爷,钟姑娘并无大碍,她只是、只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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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 小胳膊的结局
钟意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她的头有点痛,睁开眼睛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自己身在何处,还想着去摸手机。指尖触到了柔软的帐子,才意识到,她身处一个陌生的古代,被一个人面兽心的贵公子逼得精神崩溃了。
紫烟端着一盏茶走进来,看到钟意醒了,连忙把茶盏送过去,柔声说:“姑娘醒了?姑娘刚刚吓了奴婢一跳。还好沈公子身边的静容会一点医术,说你只是思虑过重,睡着了。”
钟意听到紫烟说沈公子,眉头皱了皱,没好气地说:“还不是被他逼的!”
但她看到紫烟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自己也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忽然心生疑虑,问道:“那人呢?”
紫烟说:“姑娘是问沈公子吗?他早就走了,给姑娘留下一叠东西,让姑娘好好养病,说是日后还要指望姑娘日进斗金呢。”
紫烟眼睛里都是笑意,看得钟意疑窦重重,难道那恶人就这么放过了自己?不可能啊,如果这样轻易就放过自己,那他之前折腾个什么劲儿?
钟意让紫烟把那叠东西递给她,紫烟不识字,并不知道那是什么,钟意一拿过来就知道了,是白鹤楼的欠债文书——看来这个沈公子确实言而有信,帮她把高额债务还清了。
八千零五十五两五分白银。
钟意记住了这个数字,这是白鹤楼第一大股东投入的本金,将来她要挤走沈澈,要拿出比这个数字更多的银两才行。
可是跟一个古人说投资、合伙、股权,他懂吗?
钟意心里叹了口气,又看向文书下边的另一张纸,那上面写了什么?
只看了一眼,钟意的一口茶就喷了出去。
那是她的卖身契,而且竟然画着她的押!
“紫烟!”钟意抓住正在忙着给她收拾衣衫的紫烟,连忙问,“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还是欠了卖身契?”
紫烟停下手,惊讶地说:“那是卖身契?公子只说那是和白鹤楼有关的文书,看姑娘睡得深沉,为姑娘画了押,然后将姑娘抱到床上——”
“什么!”钟意差点把茶盏扔出去,“是他把我抱到床上的?”
紫烟的脸有点红,说道:“奴婢实在没力气,想把姑娘唤醒,公子却说这两日姑娘也很累,难得睡得这样好,干脆就到床上去。于是也不管奴婢,轻轻一下就把姑娘抱起,送到床上……”看钟意的脸都白了,紫烟连忙补充道,“但是公子并未轻薄姑娘,说是怕唐突于姑娘,是奴婢拿出一条薄被,将姑娘裹起来的,公子还遮了面,是很君子的。”
“君子个头啊!”钟意恨地猛捶床板,“竟然趁我睡着吃我豆腐,真是太可恶了!”
“姑娘,你也许是对沈公子有所误会了。你知道奴婢是谁赎出来的?就是沈公子呢!”紫烟轻轻说道,“他说除了我,把刘妈妈和银蝶都赎了出来,但是只有我回到酒楼,她们获得自由身之后,应该是去奔自己的前程了。”
刘妈妈和银蝶,应该是本尊的奶娘和另一个贴身丫头吧。钟意皱皱眉,又问道:“既然是他把你赎了出来,为什么又跟我要你的赎身银子?难道他是看我好欺负,特意来欺负我的?”
其实钟意还真说对了,只是紫烟哪里会想到此处,摇摇头说道:“公子为何要那样做,奴婢也不知,可是姑娘晕过去之后,奴婢看公子的神情,倒是有点着急的样子,所以奴婢想,也许公子不是真心要逼姑娘的。”还有一句话紫烟忍着没有说,看沈公子的气场,一定是个大户之家的公子哥儿,姑娘过去做通房丫头有些亏,但要是做妾,也是姑娘的好前程啊。
“什么没逼我?不逼我能背着我给我卖了身?”钟意没好气地拿过那张卖身契,仔细看了一遍卖身契的内容,气得更加面红耳赤起来。
原来这卖身契居然是只属于沈澈的,不得转卖。
难道她堂堂一个商业精英,最终沦落成那个恶人的专属品了?
钟意特别想对着苍天大喊一声:快来个雷把我劈走吧,受不了啦!
一直以来,她要的就是独立自主,正因为如此,她在现代才成了高级剩斗士,也谈过几次恋爱,对方总是受不了她事事掌控的性格,早早退出。后来她也想开了,要男人有什么用,自己一个人多潇洒!
没想到刚来这个时代,忙碌了一溜十三遭,居然还是被人当做专属品给占有了,真是失败啊失败!
可是……
钟意盯着手里这张卖身契,又犯起了嘀咕:如果是把她占了,为什么不把她弄回府里,反正她昏睡不醒,紫烟又是个毛丫头,要干什么,还不是那沈澈说了算,为什么又把她留在白鹤楼,还把卖身契也交到她自己手里?
钟意又问紫烟:“你详细地把我睡了之后发生的事讲一遍。”
听完紫烟的叙述,钟意终于明白了。沈澈用一张卖身契把她占有了,却还让她留在白鹤楼做掌柜,要履行那“日进斗金”的诺言,要是酒楼不挣钱,说不定哪一天,赶上这沈二公子心情好,就把她弄回去当什么通房丫头了。
钟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发了好长时间的呆,又长长地叹口气,终于认了命。
先接受事实吧,虽然卖身契让她不爽,但起码眼下,她穿越以来最大的危机解除了。
这家白鹤楼,是她的了。
沈澈要她日进斗金,不会对白鹤楼怎样的,说不定还会助她一助。
可想到沈澈那狐狸一样的笑容,钟意就一阵倒胃口,她巴不得这个沈公子一辈子不理她,让她自生自灭算了。
想通所有关节,钟意肚子咕咕叫了起来,紫烟听到了,连忙出去端进来一桌饭菜,竟然还有荤的。
“紫烟你哪儿来的钱?”钟意走到桌前,惊讶地看着这一桌饭菜,“我们应该一文钱也没有了呀。”
紫烟笑着说:“沈公子并没有拿我们那一两银子,他说留着给你做本钱。”
看来紫烟已经认定沈澈是个好人了,看着紫烟有点小花痴的表情,钟意撇了撇嘴。这丫头看着挺伶俐的,竟然不会识人。那沈澈可不是个好东西!要不是他,她能被逼得直接昏睡过去吗?要知道在现代,钟意犯这毛病还是刚工作时,后来她在职场游刃有余,可再也没有过一崩溃就自动睡着了。
☆、023 逛街去
既然沈澈不要赎身银子,那也别浪费。钟意不客气地埋头大吃起来,来这个时代四天了,她还是第一次吃了一顿好饭,可能是吃相有些不雅,紫烟站在身边直抿着嘴笑。
吃完饭,吃着紫烟送上来的茶,钟意和紫烟聊起了天。这期间,钟意想继续像出去卖凉茶时那样,与紫烟姐妹相称,紫烟却坚持要以主仆相称,一口一个奴婢,毫不动摇。
钟意摇摇头,只得作罢,看来这个时代,被卖做奴婢的人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了。以后好好对待紫烟,别把她的服侍当做应该的就好了。钟意暗暗提醒自己。
紫烟看钟意并没有生气,也放下心,拿出针线笸箩,就着烛光,开始为钟意缝制一条头巾。
钟意的长发剪掉了换钱,还一直拿汗巾做头巾,紫烟看着实在心酸,所以一闲下来,她就开始动手将改制那汗巾。
烛光摇曳,寂静无声,只听到紫烟做针线的声音,钟意吃着茶,心里感到很安稳。
却听到紫烟忽然长长出了口气,叹道:“姑娘,若是银蝶在,就能看懂那卖身契上的字了。”
银蝶?
本尊的另一个贴身丫头,沈澈也把她赎了出来,她却并没有回到本尊这里。
紫烟看到钟意疑惑的神情,又叹一口气,幽幽地说道:“姑娘也不记得银蝶了吗?她到姑娘身边可比奴婢要早几年,又识字,还读过书,家里以前也是做过官的。姑娘和她,倒比和奴婢要亲近些。奴婢以为只有奴婢一个人被赎了出来,没想到银蝶也被赎出来了,可她为什么不回姑娘这里呢?”
钟意对这个银蝶没什么感觉,听紫烟这样说,更觉得可能人家原来也是小姐出身,家逢巨变不甘做了奴婢,既然有人赎身,当然要去奔个好前程,为什么要回来跟着她呢?她现在一穷二白的,事事都要自己操心,看紫烟忙成什么样子就知道了。
想到这里,钟意安慰紫烟:“不识字又有什么,姑娘识字就好了。姑娘我忘尽前尘,对银蝶没什么感觉,倒是觉得紫烟可亲呢。”
紫烟听到钟意这样说,脸微微红了红,低声说道:“奴婢蠢笨不堪,独独针线上还有点工夫,姑娘的头发剪短了,奴婢正好做一条头巾给姑娘用。”
说完就低头做起针线来,似乎是得到了主子的表扬,很不好意思。
钟意看紫烟这样,也不再和她说话,自己去厨房捡了几块炭,找张纸写写画画起来——她实在是用不惯毛笔。
眼下虽然度过了危机,但是要想把白鹤楼做大,也是需要动一番脑筋的。
看花街的规模,就知道这条街酒楼、茶馆不少,不远就有一个摘星阁。昨天出摊时钟意经过那里,是一个三层的木楼,非常宏伟,当招牌用的布帘长长的,从楼顶一直垂到地面,从早上就不断有人进出,人气很旺。
如何在摘星阁这样的大茶楼旁边,将白鹤楼振兴起来呢?
钟意在纸上写写画画,不知不觉到了夜深。紫烟收拾了针线,又服侍钟意上了床。钟意在床上又翻来覆去好久,才进入梦乡。
第二天,钟意起得很早,吃了紫烟做的小菜,不顾紫烟的阻拦,坚持自己扫了大堂的地——这会让她感到心里安稳。
两个人又打扫了一番厨房,还把二楼也收拾了一番,这样看来,白鹤楼虽然没什么摆设,但是已经很干净了。
这天上午,钟意和紫烟把葡萄架上的所有葡萄都摘了下来,凑了小小一缸。
钟意问紫烟如今有没有葡萄酒,紫烟摇摇头,说现在人们最爱喝的是一种陈酿女儿红,虽然她不知道是用什么酿的,但肯定不是葡萄。
钟意看着那葡萄架,摇头叹叹气。做葡萄酒虽然是独门秘方,但首先葡萄太少,根本酿不了多少,另外她知道的酿酒方法是现代时家庭用的,也不能批量生产。
看来只能酿一小缸,当点儿稀缺品了。
钟意和紫烟将葡萄洗干净晾干,找了小缸密封起来。紫烟问钟意这酒什么味儿,钟意笑笑说酿出来就知道了。
紫烟也不再问什么,又回屋继续做她的头巾。
钟意看着紫烟的背影,心里忽然生出来一点疑惑:这个丫头不是神经大条的那种,她的心思虽然简单,却很细腻,难道她一点都没看出来自己和本尊完全不一样吗?一句“前尘尽忘”,就让紫烟相信自家姑娘如今连葡萄酒都会酿了?
但是这种事,钟意也不好开口问,只得回屋,又在那张纸重新写起来。
写了一会儿,钟意感到有一些情况必须要去调查一番市场才能做论断,于是就看向紫烟,她正好做好了那条头巾。
是用秋香色的汗巾改的,多了两条细带子,正好能把头巾牢牢地系在头上。而且细带子的位置很别致,系头巾的时候,正好能显出一个虽然随意,却很别致的造型,而不是死板地系在头上。头巾上还有两朵海棠,绣工非常精致,两朵海棠娇艳无比,为那条头巾,平添几抹女儿家的娇色。
“姑娘,让奴婢给你戴上。”紫烟也对这条头巾很满意,满脸笑意。
钟意不会拂了紫烟的好意,就让她戴上了。
戴上头巾,钟意显得娇俏很多,本尊本来就不难看,钟意的气质,让本尊的容貌发生了一点点改变。
紫烟看着钟意,笑着说:“姑娘真是和以前一点也不一样了。”
钟意心里咯噔一声,也不好接话,就当没听见,说道:“这条头巾真好看,干脆换身衣服吧。”直接混过去了。
钟意换了一身长褙子,还是素净的月白色,只是下摆绣着一支桃花,跟她头上的海棠互相辉映。搭配的百褶裙是素白的,显得钟意整个人无比清雅。
紫烟则换着一身鹅黄色的衫裙,两人收拾停当,钟意说中午不在家里吃,出去逛逛花街,顺便去哪个酒楼打打牙祭——反正她们现在有点钱。
两个人又出去逛街了。
这次逛,和上次逛,钟意看的不一样。上一次是急着挣钱,钟意看的是街上的人群,而这一次,她要开酒楼,所以看的都是花街上的大酒楼。
不看不知道,一路看下去,钟意感到了一些压力。
这个时代的商业真的是很发达,各商铺已经有了初步的广告意识,比如在自家门口挂一些类似广告海报的告示,还有那充当招牌的超长布帘,以及冲天而起、老远就能看到的木制、铜质招牌。
门口的小二隔老远就招呼客人,热情洋溢,服务意识很是到位。还有各家酒楼卖的酒菜,应有尽有,南北各大菜系全齐,各地酒水、女儿红、桂花酿、米酒花雕等全都有,光酒水种类就不下十数种。每家酒楼的大堂都挂着一个个栈牌,写着各式菜色,有很多很好听的名字“枫桥泊月”等等,这一道菜就是一两银子,因为太贵,钟意也没舍得见识一下到底是什么。
逛了大半天下来,最后两个人去了摘星阁。
一来是钟意对这家的招牌“雀舌”很感兴趣,二来是很多大酒楼是她们无法进去的——穿着太过朴素,档次不够啊。再就是那些火爆的大酒楼到底离白鹤楼远了些,眼下在城门口附近,白鹤楼最大的威胁,就是离此不远的摘星阁了。
☆、024 欢喜俏冤家?
之前本尊的婶娘并没有卖茶点,就是因为觉得摘星阁的茶点业务实在火爆,有避开锋芒之意,但钟意一圈街逛下来,觉得卖酒水占不到什么便宜,再说她发明的蜂蜜凉茶刚刚创立了一点点口碑,她不想马上扔掉。
加上摘星阁不是那么高端,也欢迎平民进入,所以钟意和紫烟迈入了摘星阁,被迎进了大堂。
雅座她们自然坐不起,钟意和紫烟都很抠门,只拿了一百文出来逛——挣点钱容易嘛,所以她们只是坐在大堂里。
钟意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栈牌,感叹摘星阁不愧是人气很旺的茶馆,光是茶的种类,就有几十种,看得她头晕眼花。反倒是茶点就有些差强人意了。
无非是瓜子、花生、炒豆、芙蓉糕等等几种。
至于镇店之宝“雀舌”,一壶就要一两银子,钟意问小二能不能只卖一盏给她,被对方白了个白眼过去。
钟意大窘,只好由着紫烟点了一壶铁观音,又要了一碟花生,一碟芙蓉糕,三十文的铁观音,十文的花生和芙蓉糕,这一次花了五十文,还不见得能吃饱,钟意感到有点肉疼,心里哀叹着实在是太穷了太穷了……
摘星阁倒是不卖饭菜,是个很纯粹的茶馆,也卖点酒水,不过就很普通了,来客也很少有人点。
摘星阁还有个特色是功夫茶,在雅座,有专门的茶女,这里是叫“茶仙子”的,给客人泡茶喝,不过大堂就没这待遇了。
来摘星阁的人各式各样,以平民居多,也有一些财主、富商这类有钱的,但比钟意在街中心看到的大酒楼里出入的达官贵人还是少了很多。
嗯,是个比较平价的茶馆,也卖一些高档货如“雀舌”,但主要目标人群还是有点钱的市民,这类人勉强叫一声“中产阶级”吧。
钟意叹口气,唉,和她想卖的人群也冲突了呀。在现代,钟意工作的大型连锁饭店就是将消费人群定在了中产阶级,钟意想着不管古代现代,这群人的需求应该一样,没想到摘星阁也和她选择了同样的群体。
钟意觉得摘星阁的铁观音倒是不错的,一口下去,满颊生香;花生和芙蓉糕就不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是摘星阁进的还是厨房做的,花生不脆,芙蓉糕不甜。
钟意正和紫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一边观察着摘星阁的来往人群,就听到门口传来小二的声音:“沈二公子来啦!请请,楼上的座位早就给您备好了!”
钟意眼珠子睁得大大的,瞪着门口,看那逆着光走进来的翩翩公子,穿着一身大红色梅花纹长袍,袖口品蓝银丝边纹束袖,正是“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若谁敢说这位沈二公子不俊,那真是瞎了眼。
钟意瞪着这位玉面公子,恨得牙痒,怎么逛个街都能遇到这人,阴魂不散啊!
她哪里知道这两天沈澈就喜欢在花街上溜达,还必须是白鹤楼附近。上午他看到钟意和紫烟出门,一直跟到摘星阁,等到钟意吃够了茶,这才现身。
当然钟意也没让他失望,脸上果然露出又吃惊、又忿恨难当的表情。看她瞪着杏仁眼睛,一弯柳眉微微提起,沈澈觉得自己就像三伏天吃了一大块冰一样,何其爽哉!
昨天晚上家宴,三妹妹说他这几天心情不错的样子,总是有笑模样,可是遇到什么新奇事儿了,要他说给她听。他说没遇到什么,心里却想:倒是遇到一个新奇人儿,若是能把她弄到府里,那就好了。
只是他也明白,这一株野花,就是放在外面自由生长,才能等着她开得越来越灿烂,若是辣手把她弄回府,说不定就像昨天那样,把她逼到极限,反倒整个人都困顿、就没有意思了。好比猫逗耗子,一下子把耗子逗得了无生意,作为猫,又有什么玩头。
那天离开白鹤楼,沈澈拿着钟意的卖身契玩味了很久。他对看到钟意睡着的那一刹,自己流露出的真心很不满意。那不应该是他,他怎么还会对某个人、某件事动心呢?
是了,一定是从来没见过那样的女子,所以对她很感兴趣而已。沈澈反复不停地提醒自己:我只是对她感兴趣,逗着她玩而已。
“钟姑娘好兴致,刚有了点子钱,就和丫头出来闲逛啦?”沈澈无视钟意的不满,大喇喇直接坐到了钟意面前。
“哟,你们吃得有点素净啊,他们家只有一样茶点可以吃的,就是水晶小笼包,这花生芙蓉糕,是上不得台面的。”沈澈也不管钟意正怒视他,摇着扇子一阵点评,“这铁观音也是凡品,到了摘星阁,怎么能不吃一盏雀舌呢?”
“你有钱,你吃你的去,我们穷,吃这些,关你屁事。”钟意开口就不客气了。
她对沈澈完全没有好感,想到自己竟然成为他的专属品,被他弄回府去之后又很可能被他打杀,自己的人生被完全控制在这样一个人手里,岂不是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在头上悬着。但她已经确信沈澈不会把她怎么样,如果真要把她带回府,昨天就带了,又岂会容她在这里吃茶?看来她的商业头脑还是给她增加了一点筹码,既然沈澈要让她待在白鹤楼为他挣钱,那就不要怨她出口无礼了。
知礼也是个通房丫头,还不如不知礼,起码嘴巴和心理都很爽快!
抱着这种想法,钟意对沈澈,是半点礼数也没有了。
她却不知道,她越这样,沈澈越喜欢。现如今,京城里谁敢对着他说这样的话?这种小辣椒,不养到熟透了的时候一把掐下,真是对不起他的恶名。
沈澈笑眯眯地说:“当然关我事了,你是我的人嘛……”说着,扇柄就要横过去挑钟意下巴。
“走开!”钟意这次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扇子,狠狠地往下一摔。
紫烟看自家姑娘如此无礼,有些担心,正要上前劝阻,却被静容拦住了。
静容给紫烟行了一礼,说是去那边说话,又挑了挑眉毛,对紫烟使了个眼色。
紫烟望过去,看到沈公子和钟意正相互讥刺,自家姑娘虽然满脸恼意,却并没有做出太出格的事,而那沈公子却始终脸带笑意。
紫烟看着看着,脸上忽然现出一抹绯红,瞧这两个人的光景,怎么像戏台上演的那种欢喜俏冤家呢?
只是沈澈和钟意却丝毫未发觉,一个正抱着一种猫逗耗子的心态,一个正满脸恼怒地只想逞口舌之快。
静容在一边轻轻笑着对紫烟说:“紫烟姐姐不用惊慌,我家二爷可从未这样高兴过。静容跟了二爷这些年,上一次看他这样高兴,那还是七八年前的事儿了。”
☆、025 新人物
“既然钟姑娘左右看不上沈某人,那沈某想请钟姑娘尝一番雀舌之味,姑娘自然也是不肯赏脸的了?”沈澈摇着扇子,笑眯眯地问钟意。
钟意面不改色心不跳,大咧咧地说:“有人请喝茶为什么不去?何况又是好茶,你舍得花银子,我也舍得奉陪。”
沈澈听钟意这样说,就立起身,往楼上走去,又吩咐一直站在一旁的小二:“给我那雅座多加一把椅子。”
小二长长地答应着走了。钟意也站起身往楼上走,静容和紫烟跟在后边。
楼上雅座的风景自然和楼下不一样,雀舌当然也和普通的铁观音不一样。除了对饮之人让钟意感到有些别扭,没什么不好。
尤其是这个对饮之人还一本正经地在问她要靠什么“日进斗金”。
一想到沈澈其实还是自己最大的股东,她只是个总经理,要随时向他汇报,钟意就觉得多好喝的雀舌茶也没什么滋味。
不过既然股东问了,那总经理就必须要详细汇报,于是钟意就端正身子,一本正经地说起来。
“经过我观察,白鹤楼要突围,靠的不是酒,也不是茶,而是点心。我有意在点心这一项上做功夫。打造出属于白鹤楼的独特品牌,以点心带动茶的销路,带动贵妇人这一消费群体,围绕女性做打算。具体情况还不能详细说明,你要是想知道,那就去白鹤楼谈,小心隔墙有耳。”
沈澈听着,玩味着手中的茶杯,脸上的笑容若隐若现,眼睛也眯起来,越发像一条成了精的狐狸。“钟姑娘倒是深谙经商之道,不知道你这些言论,从何而来?”
钟意心里又咯噔一下。这个沈澈可不像紫烟,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也是,本尊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本尊的婶娘虽然开着酒楼,也没什么太大本事,那她如何能如此精通经商之道呢?
钟意默不作声吃了一口雀舌茶,慢悠悠地说:“把你逼到就快睡大街的地步,你也会像我这样忽然就什么都懂了。”
沈澈点点头,眯着眼睛望着窗外,轻轻说:“我倒是也有过那种经历呢。”
钟意不以为然。一个公子哥儿,不愁吃不愁喝的,生活中最难的不过就是喜欢的青|楼女子被别的公子哥儿占了吧?
沈澈又问道:“既然钟姑娘如此有把握,那不知沈某要何时能看到收益?钟姑娘又有什么需求,要我这个东家相助?”
听沈澈这几句话,倒是也明白一些经营店铺的门路,当下钟意也不客气,直接说:“我要至少三百两银子做本钱,也要两个精通厨艺的师傅,还要三到</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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