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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色满楼》作者:十七日猫空

    起点女生网青云榜vip2014。12。18完结

    总点击:78158 总推荐:5870

    穿越到古代,白手起家,开间大酒楼!

    什么,掌柜上吊、酒楼倒闭、高利贷上门?

    什么什么,有个贵公子,非要把人弄回去当通房丫头?

    这是一个女神经遇到男神经、商业精英遇到宅斗精英的故事……

    小说类别:种田经商

    ☆、001 孤魂上了孤女的身

    钟意感到喉咙有点儿疼。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她耳边不停呼唤,听起来很伤心。

    “姑娘,姑娘——”

    姑娘?

    这称呼挺新鲜,叫她的是医生?她被撞得飞出去十几米,竟然没死,仅仅是喉咙疼?

    钟意带着满腹的疑问睁开眼睛。

    一位白胡子老头在她身边,老泪纵横。

    穿着古装。

    我一定是被撞出了幻觉。这样想着,钟意闭上眼睛,睁开,闭上,再睁开。

    依旧是那位老人家,在她身边哭得无比真实,“若是姑娘也去了,让老朽如何自处……”

    这什么情况?

    钟意撑着身子坐起来,看到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上,盖着一条蓝底白花的薄被,身上也穿着古装,是披麻戴孝的丧服。她又瞥了一眼四周,房间里的家具摆设,无一不是古代风格。

    钟意用力闭了一下眼睛,晃晃头,又睁开,她终于确认,眼前的一切,不是什么幻觉,而是逼真的现实。

    被汽车撞得腾空而起的记忆也真实地停留在她的脑海里,那不是什么幻境,而是她生活了二十七年的熟悉世界。

    这样看来……钟意紧张地在薄被下攥紧了拳头,她应该是穿越了。

    老头没有发现钟意的异样,看到钟意苏醒并坐起来,连忙擦干眼泪,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对她说:“姑娘,你还年轻,天大的坎儿也没有迈不过去的,以后不要再做傻事了。”

    钟意接过那杯茶,一边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喝,一边听老头在她身边絮絮叨叨的哭诉。

    茶是凉的,又苦又涩,喝到杯底,全是茶末子。但是钟意并不理会,只是尽可能慢地喝茶。直到茶杯空了,钟意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只是看着那粗瓷做的茶杯。

    钟意很紧张,也有些害怕。她不知道本该交给老天的命运,又是因为哪种冥冥之中的力量,将她还魂,来到了不知何年何月的古代。

    能够重生当然很好。虽然钟意在看到那辆汽车撞向自己的时候,已经接受了命运的安排——是自己着急在信号灯刚变绿时就要过马路,被拐弯不肯减速的汽车撞了个正着,她怨不得别人;可在她已经认命的时候,神秘的造物主却把她的灵魂带到了另一个世界,这让她感到一种不知所措的紧张。

    这种紧张,冲淡了钟意重生的喜悦和对那个世界的留恋。

    这种紧张,也使得面对眼前的陌生老头,钟意迟迟不敢开口说话。

    好在老头以为她在鬼门关转了一圈,惊魂未定,也没怀疑,只是反复劝她要想开。

    通过老头的话和自己的猜测,钟意多少弄明白了她目前的处境。

    本尊是一家酒楼女掌柜的侄女,从小就当小姐被养起来,掌柜婶娘一心要让她嫁个名门望族,极少让她抛头露面。

    近几个月来,酒楼的生意越发惨淡,婶娘又遭人哄骗,欠了巨额债务,昨天一大早,债主来逼债,带人砸了酒楼的招牌,抢走所有现金和值钱物件。婶娘气得一口血喷出去,当时就倒下去人事不省。酒楼的伙计帮工们看大势已去,纷纷一走了之。只剩下这位好心的老人家,原是酒楼的账房,拿出体己银子为婶娘求医问药,却回天无力,婶娘于今日上午撒手人寰。

    依着账房先生的主意,是希望小姐兑出这家酒楼,凑齐盘缠,回乡找宗族,他也准备告老还乡,却没料到这小姐想到家破人亡,在京城又举目无亲,悲从中来,一时想不开,竟一根绳子吊在房间里。幸亏账房先生来送账本,将她解了下来,救了她一命。

    账房先生却不知道,自己救下的人,已经不是那个女掌柜的嫡亲侄女儿了。

    账房先生正准备再劝劝钟意,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你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账房先生一脸苦笑,只得站了起来,将一叠账本放在桌上,又对钟意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说道:“姑娘,老朽那婆娘已等候多时,我们雇的马车也等不了太久。老朽只能告辞,望姑娘保重——”

    话还没说完,一个五大三粗的妇人闯进房间,拽着账房先生就往外走,“不是说好了只站站脚就走吗?你还要让我们娘几个等多久?也不怕沾上死人的晦气!”

    账房先生被那妇人往外拉扯,摆脱不得,又挣扎着喊了几声“姑娘,保重”,就被妇人拖走了。

    房间变得静静的,外边车夫驾车的声音清清楚楚,听着马车的声音远去了,钟意终于站了起来,将已经被握得湿滑一片的茶杯,轻轻地放回了桌上。

    她站在桌前,打量房间的摆设。

    靠墙是一张围着帐幔的木床,床边有小妆台和面盆架;房间中央摆着小圆桌,围着圆凳,圆桌上有一托盘,里边放着一把茶壶和四个茶杯,还有一叠账本,是那老先生留下的;另一面的墙边靠着一个木头衣柜和两只木箱。

    钟意是很慢很慢地看这房间的,慢得每看过一样东西,眼神都要在那样东西上停留几秒,虽然房间不大,摆设也很少,钟意还是看了好一会儿。

    看到最后一样,是妆台上的一面小铜镜。钟意慢慢地走过去,把它拿起来,借着铜镜模糊的镜像,好好地,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自己。

    很年轻的脸,大概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梳着简单的垂髫分肖髻,额头上勒着一根白色的丧带。可能是因为披麻戴孝,整个人显得有些凄苦,却流露出一种小家碧玉的气质,像朵雨打深门、不问世事的梨花。

    钟意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感觉自重生苏醒后,她狂跳的心终于平静了一些。她又看了一眼铜镜,将自己的模样牢牢地记在了脑海里。

    “不管你原来是谁,灵魂去了哪里,现在我这个孤魂用着你的身体,就不会随意作践它,你放心吧。”

    钟意轻轻说了这句话之后,就一改之前缓慢、温吞的动作,麻利地脱掉丧服,摘下了丧带。

    短暂的迟钝过去后,钟意决定接受这个离谱的现实——她重生了,穿越到了古代,成了一个家破人亡的孤女。

    从现在起,这具身体的主人,就是她钟意。

    她要走出这个房间看看情况,直觉告诉她,一个孤苦伶仃的弱女,再穿着一身丧服,那是一定会有麻烦的。

    钟意换上一件水绿色夏布短袄和一条月白色襦裙,又对着铜镜尽力拢了拢发髻。梳头她眼下是不能了,只希望本尊离开之前留给她的这个发髻,能维持一段时间。

    收拾停当之后,钟意深吸一口气,迈出了房间门。

    ☆、002 欠了好多钱

    房间外是一个举架极高、面积颇大的大堂,目测有二百多平米。

    大堂外的两扇木门,正一览无余地敞开着。

    钟意猜得没有错,本尊虽是被当做小姐养起来的,但她现在,却抛头露面地出现在了婶娘经营的酒楼里。

    她站在大厅中央,看着那两扇敞开的大门。门外是干净的泥土街道,身着古装的行人三三两两地经过。街对面都是店铺,正对着酒楼的是一家卖茶叶的,门口站着一个妇人,似乎正在往这边看。

    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钟意向大门走去,正要关门,一个穿着绸缎衣服的黑胖男子,忽然大喇喇地走了进来。

    “小娘子,这么早就要关门?”黑胖男子毫不客气地打量钟意,目光里带着几分不怀好意,“叫你婶娘出来。”

    “死了。”钟意正视那男人,平静地说。

    这不是一个友善的人,所以不能对他太客气,不然吃亏的是自己。

    这样想着,钟意看向那男人的目光,多了几分锐利。

    黑胖男子一愣,咧嘴一笑,“哦哦,瞧我这记性,怎么忘了今儿晌午,你婶子已经下了葬了。”他靠近钟意,要伸手捏她脸蛋:“今儿个怎么变了性?昨儿还跟你婶子跪在我脚边哭着求我开恩呢。”

    是来讨债的人?

    钟意皱皱眉头。账房先生并没有说婶娘是怎样被人哄骗、欠下巨额债务的,也没有说她们欠了多少钱。不过钟意知道,她是还不起的,如果能还,婶娘也不至于气得喷血而死。

    “大爷若是想开恩,我和婶子求了那么多久,也不差今儿一天;大爷若是不想开恩,我跪着哭多久也是没有用的不是?”钟意后退几步,避开那只讨厌的咸猪手,依然直视着黑胖男子,目光里毫无畏惧。

    黑胖男子又一愣,显然是从未听到这样的言辞,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丫头从未如此犀利,眼神竟像能射出小刀一样,黑胖男子不由得感到后背有点冷。加上这家的婶娘已经死了,要是再出一条人命,五城兵马司的人就该盯上他了。

    反正主子看好的这家酒楼,他要到手了,至于一个小丫头,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想到这里,黑胖男子收了轻浮的脸色,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一本正经地对钟意说:“今儿我来,还是昨儿那事儿,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婶子虽死了,这账却不能坏。你们酒楼欠我的……”黑胖男子停顿片刻,“连本带利八千零五十二两五钱五白银,今儿就清了吧。”

    钟意吃了一惊,本尊的婶娘竟然欠了这么多钱!虽然她不知道身处什么朝代,但是看房间里本尊的衣物、街道外的光景,钟意认为这应该是一个身处封建社会中后期的时代——物质和商业都是很丰富的。

    《红楼梦》里,黛玉、探春她们这些小姐一个月的零花钱也不过二两银子,王夫人给了刘姥姥二十两,就够她一家四口做个小买卖,置一块田地了。这黑胖男子张嘴就是八千两,赶得上贾府嫁出去一位小姐花的钱了。

    钟意压住心底的吃惊,稳了稳心神,对黑胖男子说:“欠下这么多银两,总要看看契纸文书才好,我们小户人家,就是多出一两,也够要命的。”

    说完这番话,钟意也不避嫌,直接伸出手,意思是要看合同。

    黑胖男子再次惊得愣住了。他一个古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女子?寻常未出阁的女孩儿家,就是看他们这些男人一眼,也是要羞得红了脸、半天不肯说话的。虽说是市井人家不比那高门望族,但像钟意这样如此大方的,实在是出乎黑胖男子意料之外。

    要知道昨天他来酒楼的时候,这丫头还只会哭哭啼啼呢。

    “若是大爷没有带,就明儿再来,有个凭证,也好分说。”钟意看黑胖男子不说话,又补充一句。

    黑胖男子还真没带,前几次他来酒楼讨债就没带过,因为那掌柜清楚自己欠了多少钱,本金五千两,十分利,利滚利,到今天滚了多少钱,欠债的比讨债的还清楚。

    被钟意这样一问,黑胖男子只得说:“文书好说,我吩咐人回去拿——”

    他刚要说“拿回来你也没钱还债,还不是要把酒楼给我”,钟意却打断他,说道:“那等大爷拿回文书再作计较,小女子少陪。”

    钟意说完,也不管黑胖男子,自顾自地四下走动,打量起酒楼格局来。本来她想关门做这件事,现在进来一个陌生男人,门还是开着吧。

    黑胖男子张口结舌地站在原地,被钟意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有些恼羞成怒地找张桌子坐下,吩咐钟意给他上茶。

    钟意却一边往二楼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酒楼这个样子,别说茶了,茶末子也找不出半两,大爷还是自便吧。”

    黑胖男子气得当时就想把钟意从楼梯上拖下来暴打一顿,但他好歹忍住了。他牛二虽然是个讨债的,却有自己的原则,那就是宁看人在眼前死,不动人家一手指。

    只是这牛二放了多少年印子钱,还头一次看到钟意这样的。欠下这么多钱,居然一点也不着急,难道她不担心,他拿到文书之后,她该怎么办?

    钟意当然担心了,但是她的担心并不强烈:一来她对这家酒楼并没有很深厚的感情,大不了就给了那黑胖男子,自己离开京城再做打算;二来她一向是个不做无用功的人,担心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那就不要担心,做点她想做的事吧。

    她想做的,和刚刚在房间里做过的一样,好好打量这家酒楼,掌握自己所处的环境。

    酒楼被破坏得很严重:墙上原本挂着字画之类的装饰,现在空空荡荡,只露出一个个淡淡的印子;大堂四处落着的圆柱上,原本刻着些字,可能是一些文人骚客的墨宝,竟然也被挖走了;宽阔的大堂只摆了三张桌子,就算有个牛二坐在那里,也空旷得凄清;进门右手边是柜台,后边一排架子,应该是放酒的,如今空空如也;经过柜台往里走两步,就是通向二楼的木楼梯,第三层断了,斜吊着一块木板;二楼只封了半边,靠着楼梯一字排开几间包厢,里边空空荡荡,连个桌椅都没有;外边的栏杆也有破烂的,木头直接掉到一楼大堂,摔得七折八折。

    门口还有一块摔烂了的招牌,上面有“元泰福”三个字,应该是这家酒楼的名字了。

    ☆、003 给黑胖子当小妾?

    看完酒楼上下两层,钟意去了楼梯后边的厨房。

    厨房很大,可以供十几个人同时劳动,只是这会儿一片狼藉。烂菜叶子散了一地,肉类蛋类等食材钟意一样也没看到,可能是被那些离开酒楼的伙计抢走了。

    厨房后边开了一扇门,通向后院。

    后院不大,紧挨着马棚,右角有一口水井,水井边有一块菜地,还有一架葡萄,正是秋天,藤上结了不少紫莹莹的葡萄。

    钟意看到后院,才心生一分不舍。这原本应当是个殷实富足的酒楼,不能称作城中一号,也一定有自己的回头客。靠他们维持,足够婶娘与本尊生活。看后院的齐整,就知道婶娘是个干净麻利的人,这样的人打理酒楼,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怎么会短短几月就入不敷出,又被人骗得借了高利贷?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缘故,可惜钟意没有得到本尊的一丝回忆,自然想不通个中曲直。

    钟意在现代是一家国际连锁大酒店的高管,最大的爱好是种花养草,如果能经营这家酒楼,打理这块菜地和这架葡萄,也算是重生穿越的一桩美事。钟意在心里感叹着,有点郁闷为什么一穿越就欠了债。

    她在打量酒楼时不是没想过办法,只是怎么想都觉得无能为力。就是在现代,欠了高利贷的人也很难翻身的。

    牛二的仆从腿脚很快,钟意刚逛完酒楼,牛二就招呼她:“小娘子,不要逛啦,再逛也不是你们家的了,过来看看你要的文书吧。”

    钟意收拾起所有情绪,面无表情地走向牛二,拿过文书,正要看,牛二忽然调笑道:“小娘子识字?要不要我给你念念?”

    “不劳大爷费心,小女子识字不多,看文书却是够了的。”钟意看也不看牛二一眼,只是认真地读那文书。她在现代,可没少看港台版的图书,写繁体字还有限,看繁体字可真难不倒她。

    看完文书还不算,钟意又在地上捡了根趁手的木栏杆,蹲在地上算了一会儿,这才站起身,点着头说道:“大爷没有骗小女子,确实是八千零五十五两五钱五分白银。只是昨天大爷带人砸了酒楼,坏了不少物件,这些损失要从这钱里扣,还有你抢走的银两和东西,也要扣掉。”

    牛二皱皱眉,随意说道:“那是昨天的利钱。”

    钟意毫不退让,“利钱是按月算的,如果以天为计,那是多少钱,也不是大爷张嘴就来的。总要找个中人估一下被大爷砸坏的东西。”钟意伸手指了指圆柱,“那柱子上的墨宝,恐怕也值些钱吧?怎么能大爷一张嘴,就一笔勾销了?”

    牛二终于不耐烦了,他没料到这丫头居然如此难缠。昨天他带人砸抢,也是逼那掌柜就范,把人逼死了非他本意,他想要的,无非是主子看上的这家酒楼罢了。

    本想着靠打砸抢让掌柜认命,老实把酒楼给他,没想到逼出一条人命,剩下的这个丫头一反常态,变得牙尖嘴利,要把那些损失折进债务里,还要找中人估算?

    牛二看看天色,越发感到焦躁了。他已经在酒楼耽搁了大半日,早上他还对主子夸海口说今天就能收回酒楼,让主子明儿就带人来重新装修呢。这留下个小丫头,又跟他要文书又跟他清点账务的,算怎么回事呢?

    牛二想到这里,虽然有点着急,还是耐着性子对钟意说:“小娘子,就算你说的那些损失都扣在里边,下剩的银两你也还不起的。不如今天就从这酒楼里搬出去,给你几钱银子让你住个旅店,也是牛二我做的一桩好事。”

    钟意却耸耸肩,镇静地说:“大爷这话说差了。还不还得起银子,是我们家的事儿,你是事情得按照规矩来。大爷还是先找个中人去估价,然后去找地保,再通报官府,要改房契,这么大的事儿,大爷就带着几个粗使下人来,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

    钟意看看外面,又说道:“只是这天儿眼瞅着就黑了,衙门恐怕也要放衙,要办事也晚了点,大爷还是明儿再来吧。”

    到了明天谁知道是怎样的光景,说不到一个晚上就让钟意找到一个肯出手相救的大财主,眼下赶紧把这个黑胖子打发走了是真的。

    牛二却是再也忍耐不下去了。他在这十里花街上收印子钱,还不上债的店家用店铺、家当甚至活人做抵押,从来没让他找过什么地保和牙行,都是事后他派下人送过去的。他牛二要收的账,有哪个敢赖?

    可眼前这丫头却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要收酒楼可以,按规矩来,而且还要等到第二天。

    等到第二天其实也可以,但是今天晚上,让他怎么回去跟主子交代白天夸的海口?

    想到这里,牛二终于不再惺惺作态,目露凶光,一步步逼向了钟意。

    “小娘子伶牙俐齿,一张好嘴,但牛二却等不及了。你们家欠我八千两白银,这是事实,你抵不了赖,让我明天带着房契和中人来,也可以,但是小娘子今天就跟我走吧!”

    钟意看到牛二变了神色,不问酒楼,竟找上了自己,想到这人昨天还干出打砸抢这种恶霸才能干出的事,心里慌了,仍勉强支撑着说:“抵押的是酒楼,却跟我有什么关系?即是酒楼交给你,我也没有跟你走的道理。”

    牛二扑向钟意,“酒楼不值八千两白银,还要搭上小娘子才好呢!”

    钟意躲闪不及,被牛二拉住了胳膊。

    “老爷这就买了你,当我小妾吧!”牛二说到这里,已经淫笑起来。

    钟意大惊失色,这牛二对她一直还算有礼,再加上这大白天的,外面就是街道,她以为光天化日之下,牛二不会对她怎样,才会犀利相对。没想到连个预兆都没有,牛二突然就对她动起手来!

    ☆、004 二公子

    钟意怎么肯乖乖就范,拼死挣扎。无奈这具身体实在娇弱,才动了几下,就出了一身汗,连头发都散乱了。这让牛二看在眼里,更多了一分香艳的味道。

    当下牛二嘴里说的话,也越发不堪起来了。“小娘子不要挣扎,本来我就存了把你带回去做妾的心,别怕,你跟着老爷我,管保吃香的喝辣的,享尽荣华富贵!”

    牛二原本是想等主子收了酒楼,再求主子做主,将这丫头给他做妾。凭一个无权无势、身无长物的孤女,又能抗几分,还不是被他捏在手心里?

    今天看这丫头和昨日大不相同,处乱不惊,言辞犀利,竟然还会算账,这样的丫头,不收到自己身边,简直对不起他在这十里花街上的“泼霸王”诨名。

    之前好言好语,耐尽了性子,这丫头净跟自己兜圈子,看来不动粗,是弄不走她了。把她抢到自己家里,酒楼还不是他主子的囊中之物?到时候再跟主子说声这丫头被自己破了瓜,主子肯定就顺水推舟,帮他想办法把这孤女弄成他的小妾了。

    牛二如意算盘打得很好,使大力气拽钟意,又大声吩咐门外等候的仆从进来和他一起把钟意抢走。

    情急之下,钟意大声呼喊起来:“来人啦救命啦,光天化日,强抢民女——”

    钟意刚喊了几句,就被牛二捂住了嘴。成年男子手掌的汗湿味,熏得她差点没晕过去。

    眼看钟意就要被牛二和仆从拖进马车,街边竟无一人驻足侧目,就连两边并街对面的店铺,也没有任何人出来打抱不平,而之前正对着酒楼那家茶叶铺门口站着的妇人,看到钟意被牛二他们拖出酒楼,连忙挑帘子转身走进了铺子里。

    钟意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凉了大半截,是牛二太有权势,逼得这条街的人不敢出头,还是自家酒楼口碑太差,沦落到墙倒众人推的地步?

    她又扎挣了两下,却几乎是杯水车薪,反倒让牛二下|流地笑起来:“小娘子不要着急,回去牛二好好疼你。”

    钟意绝望地闭上眼睛。

    正当她不再挣扎,打算等去了牛二家再伺机逃跑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透着三分的漫不经心和慵懒。

    “牛大总管生意做得愈发大了,竟干起了拐卖人口的勾当。”

    钳制钟意的力量忽然减轻了,钟意趁机用尽力气甩脱牛二,踉跄着跑出,却因用力过猛,一下跪在地上,正对着声音的主人。

    那懒洋洋的声音再次在她头顶响了起来,“姑娘快快请起,本公子可受不起如此大礼。”

    钟意没有起来,她抬着头朝上看,想认清那声音的来源。

    她却看不清。

    傍晚的阳光正好打在那人的身上,为他镶了一道华丽的金边。他的面容隐藏在阳光里,只能听清他低沉的,慵懒的声音,和阳光里,那若隐若现的一抹笑意。

    “姑娘不起来,是要借此赖上本公子吗?”

    声音很好听,带着磁性,听起来有点性感,让钟意想起了她在前世养过的一只猫,总是带着一种独善其身的味道,但这样的声音传递出来的,却是有些轻狎的语言。钟意一时间分辨不出,来者是好是坏,是救她于水火,还是推她入火坑?

    牛二看到来人,却失了所有威风,连连朝那人作揖,喊着“二公子”,直呼自己小人,又连呼不敢。

    只是那人却把牛二晾在一边,和钟意说了两句话,看着她默不作声地从地上爬起来,才转过身,一边摇着折扇,一边懒洋洋地说:“你不敢?你人都抢到大街上了,还说不敢?”

    “不敢不敢,小人不敢有此意。”牛二的汗流了一后背,这是一位绝对不能得罪的主儿,他眼下还能好好地跟你说话,并不代表他在下一瞬不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牛二转了转眼珠,一边流着汗,一边陪笑道:“这家酒楼欠了我们老爷银子,还不起,就拿这家的侄女抵、抵押。”牛二说到后边,有点底气不足,假如钟意戳穿他……但是她敢吗?给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跟尊贵的二公子说话吧?

    可牛二却小看钟意了,来自现代社会的钟意,人人平等是她最原始和朴素的世界观,又怎会把尊卑上下放在心上?

    “这位二公子,事情并不是那位大爷所说,我家酒楼确实欠了钱,却是要拿酒楼做抵押的。大爷来收酒楼,一不带文书,二不带房契不领中人,小女子请他明日按规矩律法再来,却不想大爷忽然要把小女子掳走做妾,却不知是从何说起。”

    言辞得当、条理清晰,关键是说话者的态度,不卑不亢、不矜不伐,而且钟意在叙述事件的时候,视线始终放在二公子的鼻尖上。既不像看人眼睛那样无礼,又不像看向四处那边分散。现代的说话技巧,对钟意来说已是习惯。

    她站起来的时候换了个角度,已经看清了二公子的模样。

    一定是个勋贵之家出来的大家公子。

    这是她从他身上得到第一印象。

    不仔细看他的容貌着装,光是站在他身边,就能感觉到一种高贵优雅的气场。这种气场不是靠衣装撑起来的,而是一举手一投足的浑然天成。即便他说话懒懒的,言辞也有些无礼,但他的高贵气质,却将这些放在一般平民身上也是无法忍受的缺点完美地遮盖了。

    他穿得并不奢华,简单的竹青色缎纹长袍,一条玉色腰带勾勒出颀长挺拔的身材。他那把扇子,倒像是有些来历似的,镶着乌金,扇面上画了一枝桃花,寥寥几笔,却显得春意盎然。

    ☆、005 又入狼窝?

    而他的容貌,也使得那份高贵变得更加天经地义起来,毕竟在世人看来,翩翩君子的容貌,就应该是如他一般,横眉如剑、明眸若星。

    尤其是他的嘴唇,在不笑的时候,唇角也微微地翘起。虽然钟意很不愿意用花形容男人,但她承认,眼前这位二公子的嘴唇,真的就像花一样,唇瓣红润、唇形完美。如果他笑起来,相信很多思春的女子,会把持不住那份跳跃的春心吧。

    钟意说完这番话,也把二公子看了够。此时牛二早已吓得跪在地上磕起头来,二公子却照旧没有理会牛二,反而对钟意说:“姑娘看够了没有?本公子虽然容貌俊美,被姑娘这样直愣愣地看半天,本公子倒没什么,姑娘不怕被人嚼了舌根子?”

    钟意连忙别过头,就是在现代,被一个男人这样说了,她也是会感到不好意思的。但钟意还是在扭头的瞬间口齿清晰地对二公子说:“看够了。”

    不直接回答,会让这二公子以为自己对他真有意思呢。帅归帅,钟意却没有任何别的想法,单纯欣赏美男而已嘛。

    因为她低了头,就没看到二公子露出的笑意,等她抬头时,二公子已经转过身,对牛二说起话来了。

    “牛大总管真的是愈发出息了,不仅一个人管着这十里花街的所有印钱,还干起了拐卖人口的大事儿,现在竟连老爷都搬出来了……”说到这里,二公子冷冷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牛二。

    牛二感受到了二公子刀子般的目光,吓得浑身发起抖来,除了说“不敢、恕罪”,嘴里也没别的词儿了。

    “用我提醒你,你是谁的人,你做的这事儿府里准不准吗?”二公子轻飘飘地问牛二,听他的语气和态度,就好像他问的是天上有没有下雨这样简单的事。

    牛二却吓得直接瘫在地上,头磕得砰砰有声,“不必二公子挂怀,小人有分寸了,有分寸了!请二公子恕罪!”

    二公子哼了一声,又扇了扇子,漫不经心地说:“是我给你找个罪名让你领罚,还是你自己悄声地领了?”

    牛二跪在地上,汗水一滴滴地滴下来,湿了他半边衣服也浑然不觉。这事儿要是被二公子通知府里,主子为了和二公子置口气,会保他,但一定不会再给他这种美差;要是老爷知道了,可不是打几板子那么简单的事儿了,府里严禁放印钱,捅到老爷那里,主子也不会保他,一定会把他卖成贱奴!

    牛二抖了抖,咬牙说道:“牛二自己领罚,就……就叫下人打我二十板子吧。”

    二公子没有回话,只是懒洋洋地摇着折扇。

    牛二又咬咬牙,说道:“三、三十板子。”

    二公子“啪”地合上扇子,若有若无地盯了牛二一眼。牛二被二公子的眼神盯得一抖,连忙说:“五、五十板子!再多打一下,小人就要去西天,不能伺候各位主子了,还请二爷饶恕小人!”

    二公子懒懒地看着软成一团的牛二,刚刚的犀利眼神似乎从未出现过,他用一种吃惊的口吻说:“你怎么又给自己加了二十板子?我刚刚合上扇子,是想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岂料你竟然如此真心实意,我不答应你,倒是我的不对了。那还是依你所说,五十板子吧。明儿个自己罚完了自己,到我房里,给静容看看。”

    牛二的身子摇晃了两下,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翻,倒在地上。他的仆从赶紧把他拖进马车里,赶着马车溜得远远地了。

    钟意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二公子看了她一眼,又打开折扇,慢慢地扇了扇,说道:“姑娘可是为本公子而笑?姑娘是对本公子有意思了吧?”

    这话问得实在轻狎,之前的几次对话,这位二公子也毫无矜持之处。钟意忍不住又盯着看了二公子几眼。

    这人说话有点不靠谱啊。

    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干脆利落地面对他是最好的选择,扭捏起来,反倒真说不清了。

    想到此处,钟意大方地给二公子行了一礼,朗声说道:“小女子谢这位公子救命之恩。”

    “不用谢。”

    钟意一喜,以为自己之前是妄自揣测人家,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她顿了顿,刚想说“无以回报,日后再做打算”之类的话,就听那二公子又轻飘飘地开口了。

    “我看你也身无长物,也不用收拾,这就跟我走吧。”

    什么情况?

    钟意愣了。

    二公子似乎是很欣赏钟意的表情,唇边带着一抹笑意,继续说道:“你的出身,妾是不可能的,通房丫头嘛,倒是可以,先从给本公子铺床叠被开始吧。”

    看着二公子英俊帅气的面容,钟意的脑子有点转不动了。她费力地想:这么说,她是才入虎口,又入狼窝?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位二公子救她,安的不过是和牛二一样的心思。

    “怎么?你不愿意?”二公子转身看向钟意,声音还是懒懒的,可在钟意听来,却是一点欣赏帅男的轻松心情都没有了。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钟意看不清二公子的表情,只听到这个慵懒的,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声音。“落到本公子手里,总好过落到牛二那黑胖子手里吧?虽是通房丫头不是妾,但做本公子的通房丫头,却不是一般的福气呢。”

    钟意收敛了笑意,脸上带着三分惊慌。她的脑子彻底罢工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钟意满脑子都是这几个字,之前面对牛二的机锋几乎全都消失了。

    ☆、006 大爆发

    说起来钟意虽然在现代是个商业精英,可是并没有经历过太过大起大落的人生,她的人生基本是顺风顺水的。之前靠着小聪明与牛二对峙,并不落下风,已经耗尽了她大部分精力。等到牛二抢她,又遇到这位二公子出手相救,现在二公子又要她做通房丫头……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钟意意料,在古代社会,女子的人权受到如此的轻视,也让她感到惊讶。

    种种一切,让钟意短路了。

    二公子却仿佛很受用钟意的惊慌和呆滞,他向钟意走了几步,站在她面前,“一般情况下,你这样的女子都会以身相许,以报本公子救命之恩的。你却没有说,不过没关系,本公子成全你就是,毕竟是个标致的美人儿……”二公子轻狎地用扇子柄抬起钟意的下巴。钟意十分恼怒,想要躲避,却因二公子动作太快,一时没有避开。

    二公子不以为意,依旧淡淡地说:“我看你并未磕头谢我,想是不愿意,那牛二伤好之后,还让他领了你走就是,君子要成人之美嘛。只是那时候他挨了板子,动弹不得,想必也要你去端屎端尿地伺候。”

    二公子转身就要走,他量这已经被吓傻的小丫头不敢出声反对。牛二四十多岁,又老又丑,给他做小妾哪有给他做通房丫头自在?

    这丫头容貌不是最明丽的,难得的动人之处是神情,看她眼下一副有些呆掉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样子,像极了一只被吓惨了的小动物,二公子表示很有趣。

    可是这只动物,前一秒还呆呆地,似乎听不懂他说的话,下一秒,竟然放声大笑起来。

    她笑得太厉害了,笑得弯下了腰,笑得眼角溢出了泪珠儿也顾不得擦。

    他心里冷哼一声,依旧用淡得像水一样的声音对她说:“你也不用做这样的妖势,本公子给你的就是那两条路,不等着牛二打发人来找你,就马上跟我走。”

    钟意还在笑,笑得她停也停不下来,只好喘着气说:“我做什么妖势了?我笑笑又怎样?你逼我当通房丫头,我笑笑不行吗?我不仅要笑,我还要大声笑哩!”

    说完钟意就不顾一切地继续笑,只是她一边笑,一边有更多的眼泪涌出眼眶,一颗颗地落在衣襟上,像一串串珍珠。

    这次轮到二公子发呆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一般被他收了做通房丫头的,不是喜气洋洋,以为攀上高枝儿,就是满面愁容,却没有像眼前这个女孩儿这样,一边肆意地大笑,却一边汹涌地大哭的。

    钟意笑着,嘴里也没停,飞快地说道:“既然你存心要我,何必又从牛二那里救我,还让牛二领了板子?那牛二对你唯唯诺诺,你从他手里要个人,又算什么?想当坏人就爽爽利利地动手,干吗又想当那啥又想立牌坊,做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给我看?”

    在遇到车祸、穿越重生、陌生环境、巨额债务、被人抢夺种种经历之后,钟意的情绪终于崩溃了。面对这个看似风度翩翩、说话行事却极为乖僻的贵公子,钟意不顾一切地爆发了。

    她这人就这样,平时看着坚强独立,适应能力也不错,可是一旦遇到被逼到极限的处境,就很容易崩溃,崩溃后的的结果嘛——那就是不管不顾,破罐子破摔,先爽一把得了。

    现在的钟意只是飞快地在说话,说了什么她自己都有点记不住,反正都没过脑子,只凭一时意气。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最差的结局难道比死还差?不管了,先骂个痛快再说吧!

    “不就是个通房丫头吗?我跟!但我不会效忠于你的,我会在心里永远把你当成一个幼稚的屁孩,一个白痴、一个傻瓜!你竟然让一个商业精英给你铺床叠被,你真是眼瞎啊眼瞎!”

    沈澈定定地看着已经坐在地上撒起泼,笑得惨烈也哭得热闹的钟意。

    “真是太有意思了。”沈澈喃喃自语道。他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笑意。

    “你先起来说话。”沈澈用扇子拍了拍手心,头一次收起了他的懒洋洋和漫不经心,对钟意说道:“本公子收人,从来都是自愿,并不逼迫于人,你这样哭闹,倒像本公子负了你一般。”

    钟意却并不领情,虽然她很快就爬了起来,坐久了地凉啊,都秋天了,但她没有停止对沈澈的痛骂。

    “你这还自愿啊?你这还没逼我?你玩什么文字游戏啊你!还有,你可不是负了我吗?你大大地负了我!”

    “话不能乱说。”沈澈板着脸,一本正经,心里却有点想笑了。

    “你欺负了我!这就是你负了我!”钟意发现自己停不下来,忍不住想骂人。

    爆发之后,她的脑子开始命令自己冷静下来,但惯性却让自己又说出一连串任性无理的话。理智告诉她,她这样很危险,她在挑战这个权贵,她的下场很可能比“做通房丫头、做小妾”还要惨。可是一想到这里,脑子里又出现个声音让她豁出去算了,理由就是反正都死了一次了,再死一次说不定就穿回去了呢!

    所以说完这句话,钟意虽然闭了嘴,但还是狠狠地瞪着沈澈,一副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的架势。

    “不要闹了。”沈澈说完这句话之后,自己也有点吃惊。这样的话,他可从未跟任何一个通房丫头说过,居然对这样一个毫不知礼的泼女子说了出来。

    钟意的开关关上了。

    因为沈澈的这句话。

    沈澈说得很快,钟意的开关关得也很快,于是两个人站在黑暗的街道上,竟瞬间沉默了。

    “咳。”沈澈又用扇子敲了一下手心,转身就走,“姑娘不愿意,那就算了吧。”

    他已经不想收钟意,把钟意弄回府里了。这样有意思的人,还是放在外边有趣。带回去被规矩拘束着,几天就蔫了,逗起来又有什么意思?好比那猫逗老鼠,若是老鼠恹恹的,猫哪有兴趣想出各种折磨的招儿呢?

    他当然也不会让牛二把钟意带走,关于牛二这条路,从一开始,沈澈就是在吓唬钟意的。若是有这条路,牛二挨那五十下板子,到底算什么。

    “公子请留步。”

    ☆、007 你也就值一两银子

    沈澈有些吃惊地回转身,他要走,暂且放那女孩儿一马,身后的人竟不愿意了。

    转过身的沈澈,正好对上暮色中,钟意的一双眼睛。

    此时月亮还没上来,天上有了星点,白天卖货的铺子都打烊落板了,他和钟意站的地方,只有一家小酒馆,露出一点灯火。

    就在这点灯火的映照下,沈澈看到了钟意的一双眼睛。

    就像满天的星辰落到了湖水里,也许是她哭过的原因,那湖水是摇动的,那些星辰,就是她眼睛里的光,也是摇动的。

    波光潋滟。

    他现在明白这四个字的意思了。

    “小女子刚刚忘形,还请公子恕罪。”钟意恢复了正常,暗暗庆幸刚刚的撒泼耍赖,这贵公子居然没追究她,有钱人的心思还真是不好把握啊。她本已抱着死志,没想到竟然逃出生天。爆发后,钟意的脑子又恢复了正常运转,她开始研究如何让这个贵公子帮她还清债务了。

    就算贵公子不把她带走当通房丫头,酒楼欠着的八千两白银,也随时能让钟意走上卖身之路啊。

    对沈澈福了一福,起身后,钟意用一种认真的,温和的,探询式的口吻,对沈澈说:“如果小女子告诉公子,除了自己,小女子还有别的东西可以报答公子救命之恩,公子可信?”

    “别的?”沈澈看向黑暗中的酒楼,摇了摇头,“这家酒楼,并不值钱。”

    “那是因为之前它不在我手上。”钟意的声音变得自信起来,“我可以让它日进斗金!”

    沈澈笑笑,他并不相信。

    “小女子知道公子不信,不过公子敢和小女子打个赌约吗?”钟意的声音越来越自信,映着不远处的那点灯火,她的整个面孔,都好似在闪闪发亮。

    看沈澈并未搭腔,钟意直接抛出了赌注,“若是公子助小女子一助,一年之内,公子会得到一个日进斗金的大酒楼。若是一年之内小女子没有做到,那小女子甘愿入公子府邸,为奴为婢。”

    沈澈久久地看着钟意,钟意也自信满满地看着沈澈。对她来说,沈澈并不是富家公子,而是一个风险投资基金的负责人。她要说服他,打动他,让他为她投资,拯救酒楼。

    “你不值这么多。”沈澈开了口。

    钟意失望地垂下眼帘。

    “本公子也等不了那么久。”沈澈又说了一句,“本公子对你的兴趣,只有三天。”

    这话说得……有点内容啊,钟意满怀期望地又抬眼看向沈澈。

    “三天内,能挣出你的赎身银子,在下再考虑别的。”

    钟意兴奋起来,她点点头,问道:“那是多少?还请公子明示。”

    “让本公子想想……”沈澈踱着步子,用扇子杵着头,做认真思考状,“我们府里的绯红,是八百两银子买回来的,莲儿是六百两,就是最便宜的小芝,也花了二百两……”

    沈澈漫不经心地报着通房丫头们的价码,好像没看到钟意从兴奋到震惊的表情。

    一个通房丫头要那么多钱!她白天的时候简单翻过账本,酒楼的一道荤菜不过三十文,普通人家出一两银子,就能吃到四式十六道菜,还有一坛好酒,够一家老小吃个席了。三天之内,让她如何能挣出二百两,相当于两万枚铜板的钱来!

    “当然……”沈澈欣赏够了钟意脸上的表情,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说,“本公子说的都是府里比较出挑、出身也好的通房丫头,像你这样的……”他又想用扇柄挑逗钟意,但脑海里忽然闪过钟意含着眼泪的悲愤模样,他竟鬼使神差般的忍住了,换了更加严肃的口吻,一板一眼地说道:“像你这样的市井人家、商贾之流,也就值个一两银子吧。”

    看到眼前的女子不知要哭还是要笑,一双清水大眼盯着他不放,沈澈感到得意极了。

    “哦对了还有,今天天色太晚,本公子不和你计较,但三天后,本公子可是要细细地问问你,你骂本公子的那些话,都做如何解释。说得不好,本公子也是要罚你的。”

    再次享受了一番钟意恼恨异常、却又说不出口的精彩表情,沈澈终于施施然、欣欣然地离开了。

    他感到心情很好,史无前例的好,就连回到他憎恶到骨子里的国公府,也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唯一有点遗憾的是,交谈了这么久,他竟然忘了问她的名字。

    ###

    天完全黑了下来,家家户户开始上灯,十里花街也迎来了最热闹的时刻。白天忙了一天的市民、偶尔进城想开开眼界的乡户人家、在衙门办了一天差的官员、大家里出来的子弟、苦读的书生……各色人等、各式人群,都开始往花街上涌。

    一时间,各家酒楼、茶肆变得热闹非凡,有穿得标致的跑堂小二,大着嗓门迎来送往,也有万种风情的卖唱女子,弹着丝竹乐器,丽音如大小珍珠落盘……

    只有临近城门的一家酒楼,静静地立在黑暗中,如果不仔细看,看不到某个房间,还有一点微光。

    钟意坐在房间的小圆桌前,点着一根蜡烛,苦着脸在想办法。

    和沈澈分开后,她回到酒楼,点着蜡烛又好好地翻找了一下,结果什么都没找到。

    一分钱也没有,就算她是商业精英,也没办法在三日内挣出一两白银啊。

    一直坐在烛光下,办法没想到,肚子却饿了。钟意只得摸黑去了后院,在葡萄架前摘了些葡萄充饥。

    穿越到古代的第一个不适应出现了:没有电,光靠蜡烛,也太黑了。

    黑暗中的钟意叹口气,举着蜡烛走出房间,检查了已经锁好的大门和后门,回到房间,吹灭蜡烛,躺到床上翻来覆去很久,才睡着了。

    ☆、008 紫烟

    这一晚,钟意睡得很不好,她梦到了车祸现场,也梦到自己痛不欲生的父母,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父母,钟意在梦中哭得泣不成声。

    她哭着醒了过来,脸上全是眼泪,此时天刚蒙蒙亮,四周静悄悄的。

    钟意借着微弱的天光,伸出双手,愣愣地看了看,又转着头看看四周,知道自己虽然捡回一条命,却是回不去了,对父母的养育之恩,她也无法报答了。

    想到父母,钟意又小声地哭了一场,才平静下来。她用力搓搓脸,说服自己接受现实,起身下了床。

    昨天她是和衣而睡的,并不需要再穿衣,钟意直接坐在了梳妆台前,瞪着那面铜镜发愣。

    镜中的女子一头长发,乌发如墨,直达腰间。

    这么长的头发,她怎么有能力梳成昨天那样的发髻呢?

    这么长的头发……

    钟意眼前一亮,想到了一个主意。

    古人有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以古代人对头发是非常宝贵的,不能轻易剪毁。可钟意是现代人,剪头发对她来说,不过是换个发型罢了。

    再说古代也不是没有卖头发的例子,评剧《秦香莲》不就有这样的唱词么?“因荒旱饿死了公爹婆母;为妻我剪青丝换芦席葬埋尸骨……”

    饿都要饿死了,还管什么头发啊。

    所以钟意二话不说,干脆地把本尊的三尺青丝齐着耳朵给剪下来了。

    钟意晃晃脑袋,觉得自己轻快了不少,她来了兴致,对着铜镜,给自己细致地剪出了刘海。

    这就是个bobo头嘛。钟意有点乐了,也太前卫了——走到外边,不被抓起来治个有伤风化罪才怪。

    钟意又从衣柜里翻出一条秋香色汗巾,当头巾将自己的头发包了起来。她上下看看,对自己的形象很满意。

    她去后院摘了一串葡萄,从水井里舀了一瓢水洗干净,填饱肚子。看天色还早,钟意开始收拾大堂,将那些断掉木头栏杆什么的,都捡到了厨房,堆在一起当柴火用。

    只要有事做,她就能踏实下来。

    此时天已经放亮,街上开始传来小贩、货郎吆喝的声音。

    钟意一边打扫大堂,一边支起耳朵仔细听那叫卖声。

    “针头线脑、各类香粉头油——”听到这样的声音,钟意立刻将酒楼的大门打开一条缝,“货郎小哥,小女子有东西要卖。”

    ###

    货郎走了,挑着的担子上,有一大把上好的头发,看上去挺高兴。

    卖了头发的钟意,却瞧着面前的铜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戏剧里演的都是骗人的,什么卖头发葬公婆呀,人家货郎小哥看到她的头发,先把她数落了一顿,大意是宁肯上街要饭,也不能剪掉头发,然后只肯给她十枚铜钱。

    离钟意的预期差得实在太远了些,她本以为就凭本尊的这一头乌发,一两银子很容易就到手了呢,结果才卖出了百分之一的价钱。

    剩下的九百九十枚,她再上哪儿弄呢?

    把酒楼里能当的全当掉?比如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和她房间里的床铺衣物,再加上大堂上仅存的三张桌子?

    先不说不知道当铺在哪里,如何把这些粗笨的东西弄过去,就算拉到当铺里,能凑够一两银子吗?

    钟意认为这不是个好主意,而且当掉床铺衣物,她以后如何生活呢?

    看来还是应该做买卖,让手里的每一枚铜钱都生出九十九枚来,这样她就能实现和二公子的约定了。

    再说二公子和她定这个赌约,本来就是要试探她的能力不是吗?

    确定做买卖这条道路之后,应该卖些什么呢?

    坐在酒楼里是找不到商机的,在不知道卖什么挣钱的时候,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是调查市场。

    钟意再次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认为没什么不妥的地方了,准备迈出酒楼大门,好好地观察一下这条被称作“花街”的商业街,以及这个时代的商业情况。

    钟意一条腿刚迈出去,就看到一个背着包袱的年轻女子,一边哭,一边朝自己奔来。

    “姑娘,姑娘!”

    那年轻女子奔到钟意面前,哭得连话都说不清,只听得她叫钟意“姑娘”,又自称“奴婢”,难道是原本跟着本尊的丫鬟?

    之前怎么没见过?

    钟意不敢开口说话,她怕露馅儿啊,只好沉默地扶着那哭个不停的女子。眼尖的她发现对面茶叶铺那妇人,又站在门口朝这里看。

    看什么看,昨天我差点被抢走,你反倒推门进屋,这会儿又一副八卦的样子站出来,真是让人不爽。

    钟意心里吐着槽,把伸出酒楼的那条腿迈回去,扶着那女子回到酒楼,重新把酒楼的大门,紧紧关上了。

    找上门来的女孩叫紫烟,果然是本尊的贴身丫头。

    年纪和钟意差不多大,穿着一身紫色的衣裙,面目很清秀,眉宇间有点英气。

    在紫烟一行泪一头汗的诉说下,钟意明白原来本尊还真是被当做小姐养起来的,有两个贴身丫头,也有一个奶娘。平时和婶娘住在一个小院里,不过为了还债,丫头和奶娘以及小院,都发卖了——是本尊的意思,要替婶娘分担。

    钟意对本尊有了很大的好感。

    本来就是,婶娘是酒楼掌柜,再怎么大的酒楼也是商人之家,本尊充什么大家小姐?危难之时替婶娘分忧,不再做小姐之态,这位本尊,也是个响当当的好姑娘。

    这紫烟是今天一早被人赎出来的,她并不知道是谁做的,只以为遇到了神天菩萨下凡,保佑她能和小姐重逢。本来她可以回乡下找亲戚,但她担心本尊,还是找回酒楼。

    谁把这个丫头赎了出来?钟意也没有主意,不过她不相信是什么神天菩萨下凡就是了。

    至于姑娘的变化,钟意也用一招烂大街的借口搪塞了过去。

    “打击太大,忘了很多事。”

    ☆、009 怎么又成了别人媳妇

    也许是紫烟还处在激动中,也许是紫烟没看出来钟意的不同,也许是因为些别的,紫烟对于钟意的反常,并没有太大反应。

    其实更大的危机在于,她们今后要如何生活。

    紫烟看了酒楼的状况,又听说婶娘已经死了,又大哭了一场。

    哭完之后,紫烟安静下来。她脸上不再惊慌失措,变得沉稳镇定,如此一来,她眉目间的英气,更加明显了。

    她站了起来,对着钟意深深行了一礼,冷静地说:“姑娘,奴婢失态,请姑娘责罚。”

    钟意连连摆手,“责罚什么,我原以为就剩我自己,有你在,我们正好做个伴。”

    紫烟从袖子里拿出卖身契,递给钟意,“姑娘,奴婢的卖身契并未撕去,是想着还有资格服侍姑娘,做个自由身对奴婢来说并不如在姑娘身边自在,还请姑娘成全。”

    钟意深深地看了紫烟一眼,说声好,把紫烟的卖身契收在了怀里。

    这丫头也太忠心了吧?为奴为婢的人,哪个不想着早日争出自由,居然还有被赎身也想着来原主身边的奴仆,也太少见了点。

    带着对紫烟的怀疑,钟意上上下下又好好打量了一次紫烟。

    紫烟正在收拾酒楼,动作麻利,也颇有力气,怎样看也不像有心机之人。再说就算有别的心思,她的卖身契在自己手上,钟意也没什么好怕的。

    要是人家真的是一等一的忠仆,岂不是冤枉了她?想到这里,钟意有点不好意思,暗自埋怨自己是个无耻的阴谋论者,也卷着袖子要去帮忙,却被紫烟大惊小怪地按到椅子上。

    钟意没办法,只得一边看着紫烟收拾,一边问了她一些问题。

    从紫烟那里,钟意知道这是一个架空的朝代,当朝皇帝的名讳和国号年号都不曾出现在她的历史课本中。他们身处京城,这条花街,是东城最大的商业街。

    打听清了钟意想知道的事,钟意招呼紫烟:“陪我出去转转好吗?”

    紫烟一愣,说道:“姑娘有什么事,吩咐奴婢就是。”

    钟意点点头,自己还是不习惯有个婢女呀。不过要是跟紫烟说人人生而平等之类的话,这样的忠仆怕是会以为自己对她不满,要以死明志吧……

    当下钟意和紫烟又简单收拾了收拾,紫烟发现钟意的长发没有了,听说是为了换钱,差点又哭,但生生忍住了。

    因为她对钟意说过,她不会再哭了。

    这丫头的沉稳和坚忍,倒让钟意觉得不能小看她了。

    ###

    这天天气不错,秋风凉凉的,天空很高很蓝,还有一丝丝白云。紫烟扶着钟意出去,两个人在花街上漫步。

    这是钟意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花街,以职业眼光看,她对这个时代的商业规模感到咋舌。整条花街,街巷纵横,店铺栉比,布帘招牌琳琅满目。有大酒楼的酒望,从楼顶一直飘到地面,长达十几米;也有木制招牌冲天而上,大老远就能看到招牌上的字。

    街道两边满满的全是店铺,卖什么的都有。义兴油坊、涌和布庄、绸绒老店、铜锡老店、雨伞、靴鞋老店、立记川广杂货、西北两口皮货发售、东西两洋货物俱全、木行、大生号生熟漆、枣庄、应时细点名糕、杨君达家海味果品、万源号通商银铺、书铺、裱画、画寓、药材等等店铺,不胜枚举。

    店铺中夹着各大酒楼、茶肆、饭庄,各有特色,越往街中心走,酒楼规模越大,最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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