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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什么时候会醒?”杜舞雩问。
女大夫细长的眉眼一挑,莞尔道:“还记得我救治你的时候,对弁袭君说的话么?”
“什么?”杜舞雩蹙眉。
步香尘笑得满面春风,俏生生如开在枝上的三两朵春花:“我说你当时的情况,要么是伤势太重,不能苏醒,要么是某些原因,不愿苏醒。”
她看着杜舞雩微窘的神情,好整以暇道:“而他现在,也正是这样。”
见对方沉思不言,步香尘拨了拨头发,径直向内走去,色泽艳丽的衣摆轻飘飘地被吹起来,烟云似的拂过杜舞雩眼睛。
“再过两天,你进去看看他吧。”
两日之后,步香尘如言来寻杜舞雩,告知他弁袭君的状况已稳定,只是未醒罢了。“不过别说神迹了,他周身功体都为救你散了个干净,当初的黑孔雀,可算是彻底被拔了毛了。”
女大夫又要杜舞雩伸出手来,给他把脉。白玉似的手指在腕上按了按,步香尘点头道:“你已恢复,看来他苦心到底没有白费。”
她站起身来,如释重负般舒展笑颜:“你可以去了。”
杜舞雩一步一步踏进门。他脚下缓慢而凝重,耳边听着室内的钟漏发出规律的滴响,像自山洞岩壁上的石笋落下的水,轻而微凉的,一点点响在空落落的心里。然而那颗心又渐渐被回忆所填满了,杜舞雩不由想,曾经无数次踏入山洞探视的弁袭君,步履之间,是否也藏有与自己一般的复杂心绪呢……
一时心头百感交集,宛若倒流了时间,交换了彼此,他就是那个走进洞中的人,沉默而忐忑的,看着眼前昏睡不醒的身躯,像个深秋遗留的茧,让人猜测着内中是否包裹着生命的脉动。
当时弁袭君对自己说了许多的话,那想必已在他心中藏了很久。而现在,讲话的人变成了另一个,倾听的人却依旧不会回应,但这也无关紧要了。
“弁袭君。”
他立在床头,叹息似的说道。
没有人应答他,这是理所当然的。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自己的心跳尚能听闻,仿佛那晦涩的钟漏和时断时续的雨,在话语落下的瞬间都已被隔挡在另一重世界,只剩他们滞留在这一隅之地,宛若挤在巢中御寒的两只雀鸟,千方百计地想要存留给对方一点暖热。杜舞雩在床畔坐下来,看着眼前这个无声息的,蝉蜕似的躯体,连伸在床榻之间的手指都显得透明了,若不是步香尘言之凿凿说弁袭君状况已稳,他也许还会忐忑着面前的人是否早就失了魂灵。
他于是也就像担当着叫魂之责的亲族一样,轻轻地念了一遍对方的名字。杜舞雩扯了被褥,盖上那苍白的指尖,触碰的瞬间不由微颤了一下,只觉数日来藏于雨中的寒意都钉在了这手指里。他心中有些酸楚,只是无意识在那里摩挲着,又惊觉似的放开了。
沉默片刻,他到底定下心来,说出的话却还有些磕绊。他一向不善言辞,更勿论这自顾自的独白。一开始几乎是逐字往喉咙外挤着,渐渐的,也就索性直截地讲下去了。
“弁袭君……”杜舞雩试探着说,数日来的忧虑让他的声音像从砂纸上磨过似的,“步香尘说你已无危险,但从她的话看来,你何时能醒,一半看天意,一半看你自己。”他的嗓子哑了一下,让他不得不重重咳嗽了几声,“你决心用神迹救我的时候,大约对人世便不再有什么眷恋了,若我说希望你活转过来,大约是有些勉强你了……然而我确实不想你就这样逃避离开。”
他往床榻边沿挪了一下,沉默片刻,又涩然笑道,“我们总是这样,一个人说话,一个人听着,山洞里如此,这里又如此。不过那时你讲的话,我全部都听到了,那么现在呢?弁袭君,你听得到么?”杜舞雩缓声说,他转头望着弁袭君一动不动的浓黑眼睫,拂在寒玉似的面颊上,看去也如凝了星点的霜雪,他这样看了好一会,直到潮湿的水汽又开始沿着手臂向上爬了,才不得不叹了口气。
“听不见也不要紧,这些话我需得同你说,也无妨等你醒了再讲一次。我明白你觉得对不起我,因为画眉的事情,然而……”他声音一滞,像被什么捏了咽喉,“然而你必定不知道,我明了真相的瞬间,第一反应竟不是恨你。”
杜舞雩苦笑了一声,手指痛苦地按在眉心上。这隐藏许久的心声就像一把匕首插在胸口,随着他的吐露,在鲜血淋漓地往外拔:“我竟不是恨你,竟是下意识想要为你开脱。我不希望是你做出这样残忍的事,这念头不是为了画眉或者别人,而是为了我自己。”
嘶哑的声音在慢慢沉下去。“我一定是疯了。”杜舞雩失魂落魄地说道,他用力揉了揉额角,又定定地看向弁袭君毫无反应的脸。
“之后,我反反复复地在思索这件事。我梦见画眉,梦见在逆海崇帆经历的一切。你确实是对不起我,只是我又何曾彻底无辜过。”杜舞雩略吸了口气,他的话语如同带倒刺的钩,被他狠下心一节节抽出来,却惊讶它们埋得比自己所想象还要更深更久,让他在疼痛的同时,竟也感到如释重负的快意:“皂海荼罗的人命让我惩罚了自己多年,直到现在都不曾释怀过,每每想起这些,我便觉得,自己也是有罪的,但是画眉与我们不同,她是那样好的人,全然无过,即便死了也能投身福地,而我们却是要下地狱的。”
在这凄凉的判词里,弁袭君的双睫忽然细细地颤动了一下,宛若水面上闪逝的波痕。心神紊乱的杜舞雩却不曾注意到,只是猛地握住了那无温度的手,破釜沉舟一般,狠下声音道:“所以弁袭君……醒过来吧,若你一直昏睡下去,我也会等你。等到我们一起偿还了犯下的罪过,再去找画眉,向她致歉。而现在这个人间,我们能珍惜的,也只剩下彼此了……”
他生性木讷,如此动情已是平生少有,杜舞雩眼眶一热,霎时哽咽,有些讲不下去了。而被他握在掌心的指尖又是那么冷,捂不暖的冰似的,反让人担心稍稍用力便要捏碎,杜舞雩颓然撤开了手,就在这时,他发觉躺在床上的人依旧不曾有任何动作,只是在那不知何时通红了的眼角上,却突然的流下两行泪来。
杜舞雩怔住了,他看着在那沉默的面庞上蜿蜒的泪水,好一会才颤声唤道:“弁袭君!”
对方的嘴唇也在声音里开始颤抖,像上天在把各部位的知觉一件一件地归还他,那覆盖在面上,如石封般的僵硬神情被一点点地敲碎了,从底下袒露出真实的反应,先是眼泪,再是泣声,最后他到底是给彻底击溃,放弃了自我闭锁的执着,那颤动的睫毛像浸透了水,颤颤欲滴的丝绢边沿,终究是睁开来,悲哀地望向面前的人。
在经历了诸多波折之后,他们竟还能这样对视着彼此。弁袭君惨然道:“我自然是要向画眉忏悔的,但是你……又何曾亏欠过她什么。”
“我注定是要亏欠她了。”杜舞雩却说,他的声音很重,每一个字都能砸出一道缺口,“因为我——”
弁袭君双目通红,在浑身发抖,他猝然道:“够了!”他没有让杜舞雩讲下去,激烈地打断道,“别说了,我已经知道了,已经知道了……”他的气势陡然软下去,连同话语也越来越轻,弁袭君猛地垮下肩膀,垂首忍耐着情绪的起伏,从他那朦胧的视线里,能看见杜舞雩耐心按在他手背的指尖,宛若一种安慰。然而这宽容却将他折磨得更厉害,他终于彻底溃败下来,啜泣了一声,突然地伸手抱住了对方,像溺水的人好容易拥住了浮木。
这动作他已盼望过无数次,期想过无数次,想到每一寸手指的挪移都万般纯熟,每一点神色的变化都精确可计,然而在成真的一瞬,却都变为了稚儿学步般的生涩慌张,若这是幻觉,也必是人间最好的镜花水月,而这一人的眷顾,亦胜过世上所有神明的垂怜。
弁袭君闭上双目,他的头垂在杜舞雩肩上,缓慢的吐息像一片湿透了的纸贴着对方后颈。他想要说话,然而在他开口之前,眼泪却已滴下来,落在杜舞雩领间,却是滚烫的。
第二十八章「二十八」
数日来下不厌的雨,在断续落了几天后,终究是气空力竭,彻底停止了。天色放了晴,柳絮便又开始飞,等到杨柳桃杏都歇了,石榴花就热热闹闹地上来,开了初夏的头。步香尘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两个能生事的病患到底老实下来,叫人省心。武脉这次是断得彻底,修不好了,弁袭君倒并未感到可惜,也没有重整旗鼓的念头,步香尘于是只开了些调养的药,尚不必劳动她自己去煮,全由弁袭君侍从和杜舞雩接手了。步香尘乐得清闲,连久久蒙尘的《欲海情帆》都开始重新提笔,惹得一众书商纷纷弹冠相庆。
虽没了功体,不过胜在武者底子尚佳,想必疗养一段时日便能康复,步香尘这么闲闲地想着,檐下棣棠花刚开不久,过几天便能叫侍女摘了入药。幽梦楼花木的香气与主人一样,是懒散的,软绵绵笑语一般,混入草药稍涩的味道,便把这轻佻向下压了一筹。
药煮满了两个时辰,少年拨开陶盖,听着内中平稳的低沸声。浓黑的汤汁里开始鼓起气泡,算算时间也足够,于是舀满一碗,先扇凉了,再端到门口。
捧着药往里走,正遇见杜舞雩,对方道:“我来吧。”
弁袭君方醒不久,他做了一夜的梦,诸般影像重重叠叠,虚实错落,醒来出了一身的汗。杜舞雩进来时,正看见他满脸茫然地四顾,想要看周身的光景。
听见门扉合上的声音,弁袭君睁着眼睛,呆怔怔地盯着对方的脸,见他迷惑地对自己笑了一笑,才似定下心来,浑身发软地坐回去,口中犹断续地吐着气。
“你感觉怎样了?”杜舞雩道。
他咽了咽喉咙,压下声音里的干涩:“无事,尚可。”
这便是他们数日来的惯例对谈。虽乏善可陈,枯燥无味,加在一起却胜过数十年来所说话语的总和,就像不必计较说些什么,只是两人如此对坐,便很令人安心了。弁袭君把手按在腿上,用的气力很重,疼的同时也清醒了一些。他听着自己的心跳个不停,有些茫然地对自己道,他本不是这样患得患失的。
深眠中的幻像太多太杂,侵染了现实,眼前诸般都有了一梦南柯的影子。药碗搁在小桌上,发出细微的叩响,弁袭君听见杜舞雩道:“你睡得不好么?”
弁袭君正欲摇头,杜舞雩又道:“你这几天,有些奇怪。”
他想要描述,却到底败给了自己的口拙,只得苦笑道:“这么说吧……我虽同你剖白过了,你看见我的时候,却还是和以前那样,有些绷着。”
弁袭君扶了扶头,沉下呼吸,好一会才吞吐着道:“不……那时我听见你这样说,觉得很高兴。”
他的心却又躁动起来,不顾主人的意愿,仿佛要折腾到杜舞雩察觉为止。弁袭君略不安地说:“我是真的……很高兴,高兴到害怕一切都是做梦,等醒来了,才发现你并没有对我说过什么宽恕的话,我甚至也没有活着,从头到尾都陷在阴曹地府里。”
他这么支支吾吾地讲着,又觉自己真是可笑至极,脸上便不由生出惭愧的意思。面前杜舞雩不应答,眼睛专心打量着他,浩荡的天宇似的,沉默而包容。“你果然睡不安稳。”语罢又问,“要我请花君多开几服药么?”
他摇头,杜舞雩便微微笑起来,了然一般,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这动作很轻,像撩起一捧浅水,又轻轻落下,洒开一片淡色的涟漪,倏尔便平和下来,让整片湖水陷入深深的安闲。他的心如同也随之沉了回去,在这宁静里想道,眼前一切,当真是比任何梦都要好。
他也曾经做过荒唐的梦,待到醒来,内中缱绻只如落在苦行者口中的一滴水,更衬出喉舌的枯焦罢了,然而此时居然是真的。就像在黄沙中跋涉良久的人,以为眼前的绿洲不过是海市蜃楼,然而俯下身来,触碰到的水泽,却是切切实实地给了他滋润。
他几乎就溺死在这片水里了。
心跳一时乱得无章法,混混沌沌之间,忽的听见杜舞雩在耳边问:“弁袭君,我在山洞昏睡时,你对我讲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吧?”
弁袭君并未料到对方会突然提起这难堪的事,面上便有些挂不住了,他微赧地侧过脸去,却还是咬咬牙点了头。于是杜舞雩也就欣然以对,声音倒还是叹息似的,宛若一枝垂柳,在细细地扫过心湖:“那你昏睡时,我对你所讲的话,也尽是真的。”
……是了,是真的。
杜舞雩的话像把他的骨头都拆开了,让他彻底松懈下去。弁袭君靠在榻上,觉得自己如同晒在太阳底下的绒棉,浑身上下都是软的,又透露着蓬松的,近乎欢悦的气息。
他本来就无望,也就无所谓失望,然而连期盼都不敢的事情,有朝一日,却真真切切地降临在了他身上。弁袭君蓦然想,自己这一生周周折折走到今天,换来这一句话,哪怕日后再多艰难苦楚,也都无什么好怨怼的了。
如此再过一段时日,幽梦楼里莲花也开了,半池红半池白,一汪的碧水翠叶。弁袭君按部就班地疗养着,情况很稳定,碍于不能为古陵逝烟发现行踪,只得足不出户地在此地待着,听一听外面传来的消息。不过这桎梏也很快解开来,听说古陵逝烟亡于意琦行寻仇,自诩有翻搅江湖之能的烟都宗师,到底死在了回卷的浪涛里。
于是,弁袭君也就不必禁足,喝过药后,便随同杜舞雩外出。他尚挂念着等在银树星桥的姑娘,便先去那里探看一番。自从带杜舞雩来了幽梦楼,诸事繁多,除却一次散心,只来得及传几个平安的消息过去。而之后两人都险些殒命,料想姑娘必会为此担忧,弁袭君也就索性瞒着她。
乍见他们来访,花千树显然是喜出望外,忙着为他们备酒,又烦恼银树星桥风景颓敝了不少。她去幽梦楼探访过几次,时机撞得不巧,正是弁袭君在养伤,委托步香尘扯些借口推阻了。姑娘忧心忡忡的,花草也无意侍弄,湖里本有几朵睡莲,也都开得伶仃,只得寄希望于庭院里几株凤尾兰撑一下场面。弁袭君自然不在意这些,言谈如常地问了近况,又说身体欠佳,就不饮酒了。
“公子,你脸色确实有些苍白。”姑娘点头道,神色颇担忧。
“无大事。”弁袭君笑道。
花千树低头摩挲着酒杯,眼神飘忽的云絮似的,忽的说:“我知道,公子你有事瞒着我。”
弁袭君失笑,只觉对方当真是敏锐,正欲开口,又见姑娘摇了摇头,垂下眼柔声道:“不过,没关系……”她抬起头来,有些急切地说,“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弁袭君愕然道:“太夫……”
“公子,你知道么?就在你带杜先生养病后的几日,我听从鳌首的命令,去守蓝峰十二涛。”花千树定定地说,“我在那里,险些就没了命。当时我想,不知道公子你在哪里,若我真死了,你又何时能听说这件事呢?”她的眼神略黯然了,面上却仍微微笑着,“于是我明白过来,我跟公子终究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哪怕共行了些时日,总归走了岔道,剩下的路,是需得由别人陪着公子走的。”
她那温柔的,漾着波光的眼睛,在注视着杜舞雩按在弁袭君肩上的手。庭院里有隐约的花香,像姑娘欲说还休的心绪,一直这样半遮半掩地四处飘着,盼望能在他人心间停留些许。花千树想,弁袭君有那么多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因当时陪着这人的并不是自己。她与弁袭君只同行了很短的路途,也许在对方的人生中,不过是微不足道的长度,但对于她而言,却是把一生的念想都投进去了。
可是,也只能走到这里了。姑娘抿着嘴唇,眼波丝丝缕缕地颤着,伤怀又释然的。而弁袭君握住她道:“你以前问我愿不愿意同你在此地隐居,虽需得拒绝你,但我无论何时,都乐意来这里拜访的。”
花千树点了点头,似乎是笑了,盈盈的目光转向那一直站在弁袭君身后的人。姑娘敏感的心察觉到两人之间的转变,她有些欢喜又涩然地想,那令高高在上的雀鸟驻足不前,未敢停落的枝条,竟也主动弯曲下来,容允他踏足栖息,彼此相伴。
这自然很好……她在心中道,有些感情相互应和,便也能长久随同,而另一些,却总归是要到此为止的。
第二十九章「二十九」
苦境江湖总是很热闹,像搭着一个散不了场的戏台子,一个唱罢了,还有无数个要角在底下粉墨候着,未因失了黑罪孔雀与一剑风徽便减少波澜。幽梦楼里的花草按季更迭,传来的消息也变化万千,玄嚣太子的祸乱早被平定了,又有天疆现世,六王开天,世事如浪层层推挤,只要有人兴风,便到不了头,徒留海岸岩石被侵蚀出白云苍狗的痕迹,惹人凭吊怀念。
孔雀老者的死讯,弁袭君隔了许久才知晓,还是行在街头,听人不无伤感地讲起当年偌大一个清圣之地,竟落得凋敝颓败,无人生还的下场。那人哀叹连连着,便有旁人快言快语地道:“我们见过死绝的地方还少么?若要一个个感伤过去,累都累死了。”
于是编排起在苦境昙花一现过的诸多派门,讲到逆海崇帆,寥寥数语就带过了,转去提荼毒此地许久的黑海。又说前些日子森狱阎王总算亡于一个年轻僧者之手,让人能稍稍松一口气,可见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杜舞雩叫了碗茶过来,和弁袭君津津有味听着,听到逆海崇帆部分,也不由搁了碗,对视苦笑。一旁店小二还当是不满意茶水,十分热情地推荐店里的漏影春,弁袭君无奈谢绝了,却又转了话头,问店中是否有酒。
此处虽是茶馆,但意在招徕客人,不但设着花架,摆了诸多稀草,还搭建案台,大约是供人说书卖唱,自不限于售卖茶汤。两人掀帘出来时,各自提着一坛桑落,步履沉默的,往天疆旧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