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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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臻和墨婉君最后也没去成花阳,因为那天晚上接到的是德育支教负责人的电话,那人说,花阳省簪安县的罕见病患儿已经有人捐助,并且安排了很好的医生治疗。墨婉君想要问是谁的时候,那人笑了笑,说捐助者不愿意透露姓名和身份,总之一切都安排好了,同时也非常感谢她们。

    自臻最后被帝都的一所农林院校录取,超出分数线30多分,其实那所学校她本就不看好,只是很普通的二本学校,地处帝都北六环之外的荒凉乡镇。接到电话后委屈地要哭,她以为最差还能去丘燕学建筑,万万没想到,这个只是因为在帝都、同时又有园林专业的随手填上凑数的学校竟然录取了她。已然没有回头路了,她又不想复读,也只有去这所学校。

    墨婉君也因为家里的反对在休假两个月以后辞去了银行的工作,在网上找了地图来看,又担心堵车,很早就开车送自臻去上学。其实新生开学无非就是那么点事,报到领东西找宿舍,折腾一上午下来才算安定,墨婉君就近找了学校旁边的一个酒店歇着,打算明天再回去,离开前还特意嘱托自臻跟宿舍的同学搞好关系。

    初高中六年的住宿生活,自然深谙舍友之间的相处之道,只是自臻觉得累透了,每每换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都要重新认识性格迥异的人,建立新的人脉关系,友情从来都是瞬息万变的。

    自臻是第二个到宿舍的,在她之前的是一个丘燕省的姑娘,个子不高,黑黑瘦瘦的戴着个圆圆的眼镜。刚见面时,还有些拘谨,后来去开班会、吃饭都是一起。自臻存着私心,她俩算是班上为数不多的“外地人”,又在一个宿舍,其实女孩子之间的情分只要是一方主动,另一方不拒绝,那么就能渐渐成为彼此的一个习惯。而自臻,作为主动的一方,有意亲近却又不过分热情。

    其实大学开学一周以来并没有正经上课,农大的军训又安排在了大一下学期期末,所以跟同届的大一新生相比显得轻松很多。每天早上一起来,无非是逛逛学校,开几个不怎么重要的会,空闲的时候经常会看到隔壁学校穿着迷彩的大一新生苦哈哈地甩着帽子来串门子。隔壁是一所很有名的理工大学——央北理工,这两个学校宿舍区紧挨着,大门遥遥相对,仅仅隔着一条并不宽敞的马路。等到农大这边都已经开课一个多星期的时候,央理才刚刚举办军训最后的阅兵式,恰好是周五,整个上午那里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自臻学的是风景园林专业,周五上午没课,只有下午的一节高数大课,本来是在准备下周一的新闻中心笔试,生生被这惊天动地的呐喊声弄得心神不宁。同寝室家在帝都的姑娘们都在收拾东西,打算上完高数就回家,王丽媛(家在丘燕省)则躺在床上看书。大概还是都有些沉默,全自顾自的忙着,屋子里气氛清冷严肃,偶有人推门出去,脚步声踢踢踏踏得响。

    中午去上课,从宿舍区往教学区走,一路上看到央理门口一片车海,人声鼎沸,路上拥堵不堪。农大这里的保安帮忙疏导,偶尔有人发生争执,车身横在路中间进退不得。自臻正跟王丽媛说着闲话,隐约像是听到有人叫她,脚步一顿,举目四望人影如潮,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继续往前走。手里忽然一麻,一条短信,是章正。

    “我在央理,今天放假,一起回家么?”

    她心里突然一涩,回家?那座了无生气的房子么?她当然知道章正是好意,只好回道:“下午还有课,你自己先走吧!”

    本以为这么说,他就该识相地走了,谁知道自臻刚一进教室又看到他追问:“你在哪上课?我去找你。”

    自臻无奈极了:“说了你也不认识,还是早点回去吧!别让叔叔担心。我上课了,别再发短信了。”短信发过去之后,又十分果断地关了机,她深知章正这人并不傻,只是心眼直了点,可还不至于连这么明显的拒绝都看不懂,他故意装作不懂,无非是想要死缠烂打,让她再也说不出半句拒绝的话。

    新生入学的头一个月是学生会和社团的招新月,自臻和王丽媛、花梓桐都因为文笔出众被班助学姐引荐,在新闻中心和大学生记者团报了名。而社团,自臻选了书画社和广播剧社,虽然她还不知道广播剧社是干什么的,只单纯地冲着“编剧”这个职位才一时冲动。新闻中心的笔试极为简单,自臻忽然对大学生记者团的执念没有那么强烈了,她喜欢写作,却并不喜欢写新闻,最后放弃了记者团的复试。可新闻中心的主任是她在新生群认识的一个同学院的学姐,笔试通过后,她尝试要退出,却又实在不好驳了学姐的面子。

    与此同时,学生的招新也开始了。王丽媛加入了校学生会学习部,自臻只加了院学生会一个顶着虚衔却无实际作为的素拓部,完全是因为怕时间不够用。她没想过在大学真的轰轰烈烈的干什么大事,只求安安稳稳地毕了业再继续考研,这样不会太忙,却也不至于虚度。素拓部面试那天,一个长相格外清秀的学长在向自臻提问时,脸上隐隐显出一个笑涡,自臻微微失神,毫无征兆地想起了温慕轩。那个学长见她愣着,又问了一遍:“你觉得素拓部的主要工作是什么?”

    自臻恍然回神,理了下思路回答:“我觉得素拓部的主要工作是作为学生会各个部门的沟通纽带,承担着组织者和调和者的角色,就工作态度而言……”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难得的低柔温软,最后离开的时候,部长说让大家等通知。后来在素拓部的首次见面会上,她终于知道了这个和温慕轩有着一样的浅浅酒窝的学长是副部长岳凡智。岳凡智并不是特别高大的那一类,身高只在175左右,清瘦少言,很多时候都是自己找个没人注意的地方托腮发呆,永远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和自臻唯一的交集不过是学生会素拓活动时玩四人五足跑,两个人紧紧挨在一起,有干事过来给他们绑上腿,他淡淡地垂眸看着,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一会儿跑起来注意听口令,别摔倒。”直到最后他们这一组也没能跑过另一个副部长带的组,部长是个微胖的学姐,似乎跟岳凡智很熟络,拿着奖品过来往他胸口上敲了敲:“你们这样可就没意思了啊?奖品全叫他们拿走了。”

    岳凡智轻笑一声:“你急什么?”说着一转身正看见自臻在揉脚踝,原本白皙的踝骨处红了一片,布条的勒痕清晰交错。他看了一会儿才伸过一只手:“能站起来么?去校医院看看?”

    自臻咬唇点点头,却没理会他伸出的那只手,她原本撑着地打算试着站起来,可脚腕扭了使不上力,只得扶着操场边缘的观台架子,却忽然听到岳凡智冷笑一声:“都这样了还逞什么能?”

    同组的女生早就打闹着在操场上疯跑起来,还有一个指压板上跳绳的道具没撤走,几个大一的女孩子在上面蹦蹦跳跳玩得忘乎所以。自臻往那边望了一眼,嘴角动了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本来就没打算在学生会有什么成绩,并且跟这些干事不熟,也从来都不主动结交。岳凡智面无表情地背过身去,拍了拍肩膀说:“上来,我背你。”

    讲道理,自臻看见他这小身板的时候,实在不忍心跳上去,生怕一个不小心再给压塌了,那岂不是很丢人。这样客气地推脱了两回,他突然一副微微恼火的样子倚在观台架上看着她:“磨磨唧唧的还能不能行了?”

    这时不知道从哪冒出一个人,大着嗓门喊了句:“用得着你管吗?”

    自臻被这大嗓门唬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人抻着胳膊背了起来,章正垫着她两条膝弯,弓腰向岳凡智挑衅似地吹了个意味不明的口哨:“校医院在哪?带路。”

    岳凡智又恢复了平日里疏离淡漠的样子,右手两指交替敲了下手臂,冷冷说了句:“不是用不着我管么?”随后转身走了。

    章正故意朝着他的背影乐呵呵地说:“瞅瞅,瞅瞅。你们学校这学长跟个小娘儿们似的。”

    自臻伏在他背上懒得理,想要下来却无奈他手上扣得紧,挣脱不下,只好任他胡闹。路上他自己说着军训和央理,食堂的饭怎么难吃,宿舍条件又有多不好,他也不管自臻是不是听进去了,自顾自地说得热闹。很多年后,每当自臻想起,都会觉得那时的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情味儿,对章正也实在太残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