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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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旅店,已经不早了。本也该要歇息的时候了,无盐二人自然回到房间去。同榻睡下已经不是第一回了,然无盐今天方t会出来一件事,那一直以来在心中的别样情绪究竟出自何种名目,如何不更紧张起来。他不觉去看神君,刚刚对方真正那麼戴着面具走了一路。那面具上画着笑弯的眼眉,隐约敛去其身上总有的一点肃冷。不过就算遮住了脸,本来对方整个的气质就与旁的谁都不同,还是受到注意。然而一路走下来,无盐突然不那样觉得拘束了。人还是一样的人,然而所怀抱的心情却大大地不同样了。
现在对方已经把面具拿了下来,朝他看来,那对目光总还是不带上任何的迷h,非常凛然的。通常因为这样会怕直视,怕被看透了,可又彷彿期望看透。又出於更复杂的缘故,如何不去看这个人,那眼眉鼻子到嘴角,每分每寸好像描摹的春雨润泽过的山水。看着这张脸,他不觉心跳加快,又万分欢喜当然他喜欢他也并不只因为这张脸的缘故。
清垣如何知道无盐怎样想着他,倒是看少年的脸无凭地红了j下。彷彿要转开他的注意,听见无盐道:「难为神君刚刚一直戴着面具了。」
那口气又带上了恭敬。清垣觉得心裡突然有种突兀,口中道:「还好。」他去看无盐,又道:「你记得你并不需要这样的东西。」
无盐怔了怔,望望他神se,却也看不出什麼来。他点点头,可心裡着实有句话不能不说,也不算是解释:「我并非因为」他顿了顿,仔细想,确实不能完全否认看见卖面具的时候,当下生出的模糊的想法,本也是想着戴上去能够遮住了脸。遮住他最在意的地方。可看着那些脸谱,倒是着迷了,他真正第一次下界到这凡世,所见所闻还是彷彿隔着一层,他着实想摸摸,或者拥有一件这些凡界的东西。因买下了这副面具,可毕竟不是来玩的,他訕訕起来:「我想着难得下界,只是觉得能够当个纪念,以后可以给零禹,或者送给司y星君。」
清垣听他另外提到了司y星君,他并不识得那人是何模样,不过印象裡,似乎也不是第一次听见无盐提起来。这时和那时,竟是感觉异样他一时也想不清楚,可看了看手裡的面具,心神略动,手上的面具霎时消失。他望向愣住了的无盐,道:「既然是礼物,便要收好,暂时放在我这儿吧。」
听他说得理所当然,那面se也同样不改,无盐张张嘴,也只有喔了一声。
清垣又道:「不早了。」
无盐知道他的意思,点点头。一大清早便要上山,一去可能要待上好j天,即使他们作为神仙,先天具有优势,可处在异地又是不熟悉的地方,不能不小心,尤其身在凡世裡更要心怀慎重。况且他们将要入山制伏危妖物,不知道又危险了多少。想着这点,他心思微敛,哪裡敢再去胡思乱想。
收拾后,他们像是前些天那样子併排睡下,清垣同样让无盐睡在床裡。桌上的一盏烛火还是点着,窗子是关了起来,不过总好像还有风洩漏进来,那火光荧荧,只照出房樑的一半,另外的半边黑了一块,那一块黑的彷彿潜藏了什麼,直吸引无盐的注意。他盯着它,不敢去望身畔的人。他能够听见那平缓的吐息,不觉也随着其的韵律一吸一吐,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无盐觉得那p黑彷若化成了无边的浓雾,到处瀰漫朦朧黑的朦朧,着实不能够看得清楚。可这还不是最奇怪的地方,无盐迷惘着了,他感觉自己在走路,然而脚下轻飘飘的,像是腾云一样。他模糊地想到了一件事,他的驾云术一直不够好,当时要上那灭度石山,总是要依赖神君。他顿了顿,又看了看,真正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在哪裡,又是怎麼来的。记得他刚刚睡下,怎麼转眼会在这p不知道是什麼的地方怎麼回事他摸索着这p黑se,什麼也捉不着。背后彷彿有什麼在推动着他向前,他只好一直走。
隐隐约约地,像是有什麼声音是说话声,激动的,好像还有打斗。无盐睁大眼睛,可所见的还是满满的黑。他舞动起两手,作势拨开它,当然没用。他无声唸了一个诀,竟然感受不到一点仙力的c动,他惊讶至极。而在周围的声响反而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突然面前的濛雾骤然鬆动了,开了一个口子,他考虑不了太多,一头栽进去。
那内裡也是黑,可隐隐有点亮了,眼中所见的还是非常不明朗。突然无盐看见有j个人影闪动,他怔了一下,认出其中一个是穆謁。穆謁这时却像是受了伤,嘴角掛着血。也不是通常的样子,那耳缘及脖子闪烁着冷光,是露出了pp的蓝se的鱼鳞,那手指甲增长起来,无比锐利。无盐眼睁睁地看着两叁个人朝他扑上去,用着什麼束缚住他的身t,那东西似乎使他非常难受,他骤然倒地,忿忿挣扎着,嘴裡发出嘶嘶吼叫。
无盐连忙掐出法诀,要去救他,然而却一点作用也没有。面前像是有一堵透明的厚墙隔绝了他与穆謁。而穆謁也彷彿看不到他在墙内对付着穆謁的j个人也都像是看不见他。
穆謁很快不挣扎了,伏在地上,发出嘶鸣,非常痛苦似的。那j人便上去捉住了他,又变出了绳子将他綑住。其中一个将之扛起来,那脸正好朝着无盐转过来,可目光彷彿望向了远处。那嘴裡嚷嚷着什麼,无盐听不见,倒是看清楚了样子,然是个陌生男子,也不识得。他看见他们要带走穆謁,实在急得很,大喊起来:「住手」
他一面伸手去搆,一个往前,突然脚下没有凭依的地方,陡然下坠他惊呼了一声,然而完全阻止不了自己往下掉眼前又黑了一黑,只一下子,驀然出现数点光芒,那j点光团成了一团,忽地放大好j圈,侵蚀了整p的黑暗。
无盐倏然睁开眼,脑中迷茫一p。入眼的还是半明半暗的房樑,可黑的那块已经非常朦朧起来。他只是盯着看,那p朦朧裡逐渐透出彷彿流水似的灰白,隐隐有光在裡头流洩。似乎也有风,所以他感到一点冷,这时才发现是因为出了一身的汗。这j下子后,他想了起来自己身在何处了,是在浮那城裡的旅店。他怔了怔,坐起来,下意便望向隔壁,本该也在睡着的人同样坐起来,正是对着他看。他又一怔,与对方的眉目相对。
清垣一语不发,只细细地看着面前脸se略白的少年。这一晚上他并没有真正睡着,只闭眼调息。他能够感觉到无盐逐渐睡了过去,突然又不知道怎麼回事,那气息急促起来,隐约听见是在呢喃着什麼。他睁开眼,掉头过去看见对方眉目隐约深锁起来。他略奇怪,便坐起来,又去看,只见那面庞流露出焦虑的神se,彷彿在挣扎什麼,额角脸颊也微微冒出了汗。
这周围却没有什麼异样一点妖异气氛都没有。清垣想了想,当即掐诀,指尖朝少年的眉心轻点。
那神se平缓下来,然后便看见其醒过来了,一双眼裡满满的迷惘。清垣这时才开口:「睡不好麼」
听见低问,无盐不觉点头,就见到对方的一隻手朝他伸出来,那指尖带着凉意抹过他的额角。他微微颤抖,不过并不因为怕。他真正回过神了,刚刚他那是作梦麼
清垣当然察觉到无盐的奇怪。他问:「怎麼了」
无盐怔怔地看着对方,开口的语气带着一点迷惘,道:「我,我刚刚作梦了。」
清垣神情不改,可心裡也要一怔。本来作梦这种事也并没有什麼,凡是有思想的,不论人或者妖物精怪,都会作梦。然而无盐并非普通凡人,他是神仙。神仙作梦,便有点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