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梦。

    一千两百年前，我也做过相同的梦。

    我穿着一身薄如蝉翼的白se衣裳，

    在一p白茫茫的雪地裡踽踽独行，

    我不知道该去哪裡，

    然后，

    我看见了他。

    那个俊美无双的少年，灿如星空的双眸，粉n如花瓣的唇，银白se的长髮如同飞瀑般流泻到腰际。

    他站在那裡，表情平和，彷彿正在等候我的到来。

    「你已经是我的了」我的心情十分愉快，用一种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来的冰冷语调说话。

    我拥抱他。

    他的血y在洁白颈项中流动，散发着无可抗拒的甜美气息。

    我的利齿咬穿了他的血管。温暖的鲜血滚滚而下，他并没有挣扎。

    奇怪，他为什麼毫不抗拒

    我略微鬆开双臂，再次看清楚那个白皙少年，他的眼睛裡闪过了一丝痛苦，嘴唇却浮出了微笑。这个笑容非常熟悉，是那种会让我心跳停止的笑容──而我这时才惊觉我的心臟是冰冷的，早已停止跳动。

    他流着血，喃喃低语，声音柔若羽mao：「如果我的血能让妳活下去我不会吝惜」

    我猛一抬头，看见冰壁中映照着的是一张没有感情的面孔，眼睛散发出兇狠的红se光芒，血红se的嘴唇露出轻浮的微笑──我认出了那是谁──雪nv。我就是雪nv。饮了他的鲜血，让我变成了一朵不凋之花。

    「兰」一个低沉嘶哑的啜泣声让我分了心──八云的声音。

    我鬆开了手往后退了退，兰的身t从我的怀抱中滑落，倒在雪地上，脖子仍在淌血，将洁白的雪地染红了一p，他闭着眼，脸上一p平静，八云的脸却是痛苦扭曲的。

    「八云我我」我全然不知所措──罪恶感袭上我冰冷的心臟。

    八云拖着脚步，非常缓慢的跪坐在兰身边。

    「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无话可说。」八云流着泪，悲痛万分的抱起兰。

    「你要g什麼」我忽然感到很害怕。

    八云没有理我，抱着兰，走向雪谷，斑斑血跡一路延伸到谷边。

    「那边有悬崖别过去」

    八云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没有责怪，只有沉痛。然后举起一步，跨出。与兰一同坠入深谷。

    「八云────」

    一声痛彻心扉的尖叫把我从梦境裡扯了出来，随后是玻璃碎裂的声音。那不是我的声音，而是兰的，人鱼族的高音频声波足以震碎玻璃，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

    我发现我在自己的房间裡，而兰的声音在隔壁。

    我想，是小枫回来时发现到我们两个都昏倒在地上，把我们移进了房间，她应该也猜测出是怎麼回事了，她与童年时生活在日本的阿德烈王是青梅竹马，这麼多年来，她一直将兰当成自己的孩子以及阿德烈王的投影。我可以预料到她肯定会对我大发脾气。

    这个梦境点醒了我──我早就发现八云ai他，而我拒绝承认。

    他们心灵相通，兰不可能不知道八云对他的心意，我只知道兰ai我，却到现在才明白，兰也ai八云──这多情的少年，害苦了我，也害苦了八云。

    他之所以选择我，我可以想见那是因为八云推了他一把，八云对他的ai简直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他愿意将自己的未婚q拱手让他，只要他快乐。

    更重要的是，八云不想伤害我，至死都隐瞒真相，我欠他太多太多。

    兰曾经捨生救我，

    我没有权力剥夺他生存的权利。

    我深深庆幸没有做出错误的决定。

    我走进兰的房门，小枫也在。兰满脸都是斑斑泪痕，落地窗的玻璃碎了一地。

    「秋子，妳没事吧」兰低声问──即使我差点杀了他，他仍然关心我。

    「只是试验血盟果然还有效你没事，我就没事。」我感到歉疚。

    「妳不是想要我的命吗」

    「不急。你的生命总有尽头，我会等它自然结束。至少我知道不用这样永无止尽的等下去了。」我对长生不死的事已经释怀。

    「你们谈吧我去收拾碎玻璃。」。走了j步，迟疑了一下，又回头瞪着我：「妳要是伤害他，我不会原谅妳的」

    「兰是妳带大的就像妳的孩子，我知道。」我苦笑，小枫虽然没有结婚生子，她保护孩子的强烈母x，仍然让她看起来像是随时要跳过来咬我的母狮。

    「我完全不知道血盟的力量可以强大到这种程度对不起。」兰悲嘆。

    「我没资格让你分享生命给我。」

    「妳恨我」

    「不，我活得很腻了我想你明白。我在咖啡裡下了强效安眠y，故意试探你的反应，看到你毫不抗拒的吃完我为你準备的最后一餐，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卑劣。你为了我坦然赴死你才十九岁八云不会原谅我的」想起八云，我的心像破了个大洞，疼得我眼泪直流。

    「比起我带给妳的痛苦如果可以让妳解脱我愿意死。」兰垂着头，万分沮丧。

    「就是这样才会让我觉得自己卑劣从我开始喜欢你，我便不惜一切的想接近你、独占你，我希望你的心裡只有我1个，我暗自祈祷着你永远回不了亚特兰提斯、永远留在我身边，我太自s了。」

    「你们为什麼没忘记我父王明明修改了你们的记忆。」

    「我想是因为我身上留着与你切不断的血盟，我不知道八云是怎麼留下对你的记忆。你离开后他的伤疤常常疼痛，我想他是用疼痛来提醒自己不可以忘记你。」

    兰将脸深深埋进双掌，他已经不忍再听。

    「还给你。」我在口袋裡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兰：「我的丈夫临死前，要我把这个还给你我为了完成他的遗愿，一直等到现在」

    兰默默的打开了盒子──盒子裡的蓝丝绒衬垫上躺着一只陈旧的银戒指，戒指上镶的水晶已经完全失去了光泽，就像是透明的玻璃珠。

    「八云。」兰将戒指套进左手的无名指，毫无生气的水晶又发出了银se闪亮的光采：「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我却完全无法为你做些什麼」

    「我以为我的眼泪已经流乾了。」我深深吸一口气：「你可以回去了，我不ai你了。套句现代的说法──我已经把你给甩了」

    兰非常惊愕，许久才回过神来：「秋子，妳真的不要紧」

    「跟你在一起，我随时都会感到心跳加速、呼吸困难这对年轻的我来说非常新鲜刺激，我以为那就是我想要的ai情。即使是现在」我停了一下，热流再度涌上我的脸颊：「还是一样这很难对我来说你有一种令人上癮的吸引力。」

    「妳对我的感觉还是一样吗」

    「对我来说，你就像毒品。」我将视线移到窗外：「明知道很不健康，但是仍然无法抗拒诱h──我得戒掉你。」

    兰没有回答。

    「八云就像y光，他的存在那麼自然我可以自由呼吸，享受他给我的温暖，那才是我需要的。我想要的是你，但真正需要的却是八云。我花了j百年的时间才明白我ai的人是他。」

    「原来，妳ai的是八云」兰喃喃。

    「你不也从来没弄懂过自己的感情」

    「我伤害了所有人。」兰嘆息。

    「八云给了我孩子，我当了母亲这让我觉得完整。虽然他很早就走了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孙子八云的血脉一直陪伴着我，让我有勇气熬过这麼多年我现在有小枫，以后还有小枫的孩子跟亲人在一起生活才是最幸福的不是吗你也该回到海裡和你的亲人在一起。」

    我终於甩开跟了我一千两百年的心魔，也完成了八云的付託，这一刻我如释重负。

    「真的就这样分手」兰犹豫。

    「你是个好人，可是我们不适合。」我淡淡的说。

    「妳的确很融入现代了好吧我真的被甩了。」兰无奈的耸耸肩：「就算我被妳呃甩了还是可以当朋友吧」

    「我想可以。」

    「很好很好的朋友」

    「生死之j。」

    兰沉默了一下：「这一千两百年来你遇过八云吗」

    「遇过。」

    「他变成什麼样子了」

    「各种样子都有，那不重要我知道他是八云，但是他已经不认识我了」

    「喔。」

    「他还在找你。」

    「我大概没机会遇到他了回去以后我可能很快就会结婚了除非得到特别允许，我j乎不可能再到陆地上来」兰鬱闷的说。

    「这麼快就有了新欢啊呵呵」我语带讽刺。

    「那是母王在我还没回到现代时为我订下的婚事我连那nv人的面都没见过」兰眉头深锁：「还记得当年在武藏国遇到的沙罗吗」

    「我记得，那个美男子亚特兰提斯的战士」

    「沙罗留下了讯息透露了我在延历九年出现沙罗的子孙──伊莎贝拉大祭司为了营救我倾尽全部的灵力丧失了生命，母王许下了承诺，要让她唯一的孙nv成为亚特兰提斯未来的王后。」兰的声音非常苦涩。

    「你有未婚q为什麼不说清楚」我倒chou一口气，瞪着法兰──我差点害了另一个nv人。

    「一千两百年前，我就愿意为妳捨弃王位了就算我不在，我弟弟尼克斯可以接替我，那nv孩仍然可以当王后这样母王就不算违背承诺」

    我摇摇头，嘆了一口气：「这种事没办法代替的。算了这跟我已经没有关係了祝你幸福」

    兰要结婚了。

    如果八云还在，听到这消息，他仍会笑着祝福他吧

    会的。

    八云说过，

    大海的深处，有个美丽的人鱼姑娘在等着他──这样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

    从兰再次从我身边离去，又过了四年。

    兰带着他那美丽的人鱼姑娘来见我。

    「我的q子，ail。」兰简单介绍。

    肤白若雪，一双湛蓝如宝石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玫瑰se的嘴唇微微翘起，形成优美的弧形，y光般金灿的长髮流泻到腰际──她的无双美貌和兰完全可以相配。

    她坐着轮椅，下半身覆盖着厚厚的mao毯──以拥有鱼型下半身的nv人来说，这不失为在陆地上自由移动的好办法。

    「妳好让妳大老远特地前来」我生y的寒暄──不确定她听不听得懂，也许我该说英语，她看起来像是外国的名模。

    「秋秋子好久不见」那金髮美人──ail的声音非常清脆动听，一开口说出的竟然是流利的日语，不知道为什麼，当她看见我的时候，脸颊上竟然浮出了明显的红晕。

    「好久不见我们见过面吗」我感到有点困h，仔细打量了她一会儿，目光由她的脸往下移──停留在她左手的无名指上──那枚闪烁着星星般光芒的银水晶戒指。我猛地抬头怒视兰。

    兰吓了一跳，囁嚅着说：「有什麼不对吗。」

    「你竟敢把八云的遗物」我咬牙，颤抖着：「枉费他」

    「秋子先别生气是我啊」ail低声说。伸手拨开了瀏海，露出了右额上的疤痕。

    我的脑中一p空白。

    没想到再见面时，八云已经转世成nv身，而且还是个人鱼姑娘。

    「是你」我忍不住尖叫了出来。澎湃的情绪在我x口快速堆积，让我一下子喘不过气来，幸好小枫及时扶住我，不然我大概会直接昏厥。

    ail焦急的伸出手来，却无法起身，兰温柔的握住他的手：「给她点时间调适一下，秋子什麼大风大l没见过。」

    他们看起来如此相ai，而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八云会恢復前世的记忆，还以这种姿态出现在我面前。

    我深吸了j口气，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你这没良心的东西终於想起我了」我又悲又喜，伸出双臂紧紧拥抱ail。

    「这麼多年来妳受苦了」ail抱紧我，语带哽咽。

    她的怀抱已经完全和以前不同了，不再是厚实宽广，而是芳香又柔软，但是，一样的温暖和令人安心。即使换了模样，她始终是我此生的夫君。

    他们有了个孩子，是个漂亮的小男孩──长得像兰，却有着ail的蓝眼睛。取名秋人──以我的名字命名。

    秋人成为我第一个乾儿子，ail已经又有了身y，她肚子裡的nv孩，将是我的乾nv儿。他们会生下更多的孩子，轮流陪伴我，我想，往后的两百多年，我将不再寂寞。

    我的心中满溢着幸福，我想，我已经能用正确的态度来和他们相处了。

    只要真心相信，一切都会成真。

    只等

    因缘具足。

    番外篇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