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特别的。

    生命中总有人能够在另一个角度成为他的特别。

    不幸的是，这两者都集中在了光的身上。

    亮很希望有人能将他从这个泥沼里拉出来，但他并不希望那是个男人。他不想爱上男人，不想成为同性恋，不想去面对爱情背后太过沉重的风雨，也不想让父母为他伤心为他担忧。

    他根本不敢啬望得到幸福。

    “我很喜欢女孩子，也有想要得到的欲望。”光脸微微发红，这是他第一次对亮说这些话，虽然都是男人，但是这些事情，总觉得不适合对亮说。

    亮缓缓放下了捂着眼睛的手。激越的情绪在无望的时候会冷却下来，冷静会重新回到他的心里。

    “你和藤琦……会幸福的。”亮怅然地微笑。

    光看着他。

    “你呢？”

    “我？”亮微微眨动了一下眼睛，“不知道。”

    “有想过喜欢其他的人吗？”光慢慢地问。

    亮看着他，笑容有些凄然。“你是在劝慰我？”

    光抿紧了唇。亮很少看到的苦恼表情出现在光的脸上。在低沉地哼了一声之后，光从水里站了起来，那挺拔起伏的身体让亮整个懵在当场。他一直在避免看到光的裸体，但是这次的动作太突然，他完全没办法反应。

    光气恼地迈步走了出去。亮在强行用手挡住眼睛之后，生硬地扭过了头。胸口因为激动而剧烈地起伏，他竟然像跑了百米一样，喘息不止。趴在池边冰凉的石头上，亮皱眉咬牙，强迫自己忘记刚刚看到的景象，拼命地压抑激越的喘息，使它们归复于正常。这一下努力，让他全身出汗，却不自觉地发冷。

    光穿着裕泡出现在了温泉边上，亮震惊地抬头。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离开了温热的水，现在整个人半跪在石面上，那样的自己很丑陋。

    光伸手将他扶了起来，亮站起的时候脑海仍然十分混乱，系在腰间的浴巾因为之前的动作已经松开，现在更是轻易地就掉了下来。亮惊呆了，他不知道是否应该挣脱光的手去捡起来，重新围上，还是装作不介意的样子，回到温泉里去。羞耻感强烈地侵袭着他，无法与光的目光对视，他控制不住地甩掉了光的手，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浴巾，匆匆地系回腰间。

    那里依旧存在反应，即使控制了，还是满布着精力。同样是男人的光，也许看得出来，亮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温泉，躲进了更衣间。

    光怔怔地站在温泉边，半晌才回过神来，一转身，追着亮进了更衣间。刚刚披上浴袍的亮，听到他的脚步声急急地系上了带子。

    “塔矢，你没事吧？”光一把拽住了他的手，亮一咬牙，再度猛力地一甩。这次光死死地抓住了，不肯松手。

    “放开我！”亮怒吼。光定定地看着他，却不遵从。亮咬牙，一回身，一个大力，将光压在了更衣间的墙上。光睁大了眼睛，有些受惊的样子，但是表情却很冷静。亮紧抿着唇，气息紊乱，脸色发红，眼睛里满布血丝，表情痛苦而愤怒。

    两个人僵持着，气氛十分微妙。

    亮拽着光的浴袍边，将浴袍扯开了一个大口，露出了光洁的胸口，漂亮的身体的线条，亮只觉得一阵头晕。这种情况下，他要做个圣人吗？

    光看着亮紧扣着的手，那股大力，是他完全不了解的。两个人下棋的时亮那样的平静，亲密中透着距离，无人敢予以亵渎的圣洁。那是他们深厚的友谊，不带一丝污染一丝杂质。

    所以，在这个层面上说，他很爱亮，胜过身边其他的任何人。他们有着心灵上完全的交流，相互间的信任依赖，永远揩手向前的梦想。

    亮的手缓缓地撑在了墙上。“对不起。”他艰难地说，“我……”

    缓缓地伸手，光将亮紧紧地抱住，这个动作让亮受了一点惊吓，很快，他平静下来，光的手臂很温暖，很有力，也很包容。

    “我们……谈谈吧。”光轻轻地说。

    两杯热茶摆在靠窗的茶几上。热气在窗外清冷的灯光映照下缭缭上升。亮看着窗外，激烈的情绪在渲泄出来之后，慢慢转为平复，在那样的情况下，让他控制住自己的，是光。

    虽然不知道算是好还是坏，亮并不喜欢这样压抑自己。

    “明明跟我说了你的事情，但是我……仍然没有实感。”光缓缓道，“所以，我想自己来证实。”

    亮嘴角牵动，一个惨淡的笑容。

    “在证实之前，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光叹口气，“就跟车祸或是地震一样，如果不是在自己的眼前，根本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想。”

    亮捋了一下头发，默然良久。

    “现在呢？”

    “……塔矢，你刚才……”光眼睛一瞟，直指亮。“想要……是么？”

    亮笑笑。他不是圣人，只是个普通的人，即使是优秀的棋士，也会把事业和生活分离开来。

    光因为他的笑容而沉默，半晌道：“我们不能保持现状么？”

    “能。”亮缓慢地说，“现在……不就是现状？”

    “可是……”光深深锁着眉。

    “如果你想保持现状，就不要因为我而犹豫。”亮长长叹息，“不要让我抱有期待。”

    “我做不到。”光甩头，“因为我已经知道了。”

    “你可以装作不知道。”亮抿唇，清亮的眼睛看向光，“我可以度过这段时间的。”

    “那我怎么办？”光的发因为头的低垂而晃动。

    亮震惊地看着光。

    “我很在乎你啊！”光的声音激动起来。

    “你也很在乎藤琦，不是吗？”亮紧抿唇，“我会嫉妒，我也会痛苦，目前这样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光的气息停窒。亮第一次直白他的感情，因为压抑而涌动的喘息，因为矛盾而紧握的拳，与他绞紧的眉揉合到一起，直揪得光跟着疼痛。

    “你希望我爱你吗？”光抬起头，星光中，他的眼睛闪闪发亮。

    亮与他对视着，良久，定定地回答：“是。”

    握住的手不知道温度，跳动的心失去了频率。光良久良久地看着亮。

    “我……对女孩子有欲望。”他缓缓地说，“但是，我对你的感情，比对明明还要深。”

    亮的唇轻轻颤抖了一下。

    “如果可以这样相爱，我会爱你。”光紧紧握住亮的手，“但我无法给你欲望的回应。”

    亮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光，昏暗中光的眼睛如此闪亮，真挚和矛盾在他的眼里泛起层层波澜。亮慢慢地靠近光，光在微微震悚了一下并没有躲开。亮的手环住了他的身体，光哽咽了。

    黑暗中，他们拥抱在一起，而温热的眼泪落在了榻榻米的地面上。

    光的手，用尽全部的力气，将亮环护在双臂之下。

    （待续）

    第八十二章 相知

    清晨的第一束光线洒进了和室的房间，未关的窗户遮不住温柔灿烂的阳光，任由它在屋里横冲直撞，将一切都展露在天地的面前。

    亮靠着光的肩，静静地沉睡着。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如此安心和平静，也很久没有感受到如此的温暖。他的眼角还有些泛红，轻微有浮肿。光在阳光的骚扰之下醒了过来，柔和的晨光中，亮静逸的睡颜让光有些意外的沉迷，足足注视了十数分钟才回过神来。

    那样任性的回答，那几乎让人觉得毫无责任可言的感情，亮什么也没说。他接受了，理解了，没有任何怨言。光沉沉地叹息，然后用力地捋掠过眉间的头发。他有些憎恨自己，既无法对明明完全付出，也不能对亮的感情视而不见。人总有些贪心的念头，希望能够两者皆得。

    他知道那样的回答很残酷，但是那确实是他真心所想，真正的心愿。如果一个人的心可以掰成两半，那么他两个人都想要给予。给予明明一个完整平和的家，给予亮他真心的爱。就像古代日本武士，既有生死相许的友情，也有同甘共苦的家庭。老实说，他一直在想为什么不可以共存呢？为什么非要失去一方呢？

    或许只是因为他想要得到的是两方，而这两方却只拥有他一个，这样的平衡不可能真正的保持吧。

    毕竟还是要亮自己去选择，选择这样的平衡，或是放弃肉体的欲望，都不是光再能决定的了。他只能说出希望，而决定权，在另一方的手里。

    不想吵醒亮，光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阳光，然后微笑。

    “你醒了？”亮缓缓地开口，随着声音，幽黑的眼眸朦朦地现了出来，看向光。

    “有一阵。”光看着他，“吵醒你了？”

    “没有。”亮笑了笑，“听到你叹气。”

    “因为我太自私了。”光自嘲地笑，抓自己的头发。

    “我受不了的时候会放弃你的。”亮笑笑。

    “我没办法跟你做。”光咬唇。

    “我会找别人。”亮轻轻一笑。光吃惊万分地看着他，亮看着他笑。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光喃喃道。

    “我也没想到。”亮揉了一下眉间，“或许……这就是真实吧。”

    真实？光瞬间沉默。他的自私，亮的自由，在某个层面上，都让彼此意外，同时又透出了人性本质的一面。

    “……光。”亮轻声地叫。

    “嗯？”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