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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才见过面不是?就在河边。那天的月可比今天的圆。”施兰特笑容不改,答得狡猾。有趣有趣,他果然挣开了少许咒术的束缚。真是块好材料,留给教会可惜了。

    “不,我是说……”银想要弄清真相,施兰特却打断了他:“好了,不说这个了。我说特地来见你是真的。毕竟你替我治疗了伤势,不能失了礼节。没什么事的话,可否借我些时间?”

    “很抱歉,我还在巡逻。”银欠了身,婉转谢绝后,便准备离去。不想施兰特却跟了上去。“那么就让我陪着你吧,直到你有空闲为止。”撂下这句话,施兰特便不由分说地跟定了他,甚至一连跟了数日。

    银不明白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又赶不走他,只好让他跟着。银大约知道,贵族的公子有不少在婚前会找同性做床伴,有些甚至在婚后也依旧将过去的同性床伴养在某处。上层人物的生活再怎么糜烂,也不至于正大光明到找上教会的人吧。银瞪着身旁走得悠闲,浑然不觉这种午夜的散步有多诡异失常的人,如此想着。

    “看得入迷了?我也是。多好的月色,就像一位忠贞的淑女,用精致的羽扇掩着口,玲珑的眼睛含着羞涩欲言又止,令人忍不住想要亲吻她洁白的葇芷。”中提琴深邃的声音轻轻响起,金色的眸子迎着红月,含着迷醉微微地闪着光。

    银并未接话,只顺着她的目光瞧向半悬的月。被时间削去一角的月已不若前些天的红,淡淡的色泽晕着光,有着迷惑的魔力。这样的天气还能欣赏到如此优美的月色,果然是在远离尘嚣的小镇才能有此享受。那些夜夜笙歌的大人物恐怕永远不会懂得欣赏这种美景。瞄了眼灯火通明的别墅,银如此想着。

    带着寒意的风迎面而来,卷起银的衣服一阵乱舞。在方入秋的时节有此寒冷的风,果然也是因为地处偏远啊。银稍稍拉了拉领子,叹息着。

    制作精良的上等外罩毫无预警地披上了银的肩,令他为之一怔,不解地瞧向身边人。

    施兰特潇洒地放下手臂,帅气的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这儿几乎没有秋天,骤降的温度往往令外乡人卒不及防。白天也许感觉不到,夜晚却会特别明显。”

    银怔了怔,一边卸下衣物准备还他,一边道着谢意:“感谢您的好意,我明晚一定会记得多穿些。”

    施兰特未接手,只眯着眼瞧他。很难接近的人啊,每当他想借机靠近时,都会被他恭敬的话语,礼貌的微笑挡在门外。是他天生的防范心旺盛,还是后天练就的警惕?其实施兰特完全可以用媚惑术捕捉他的心神,或是突施袭击。但是他却选择了迂回接近。要卸去他的防备,让他自己打开心,否则即便将他收做奴仆,契合度也会有偏离。

    施兰特没有仆人,甚至连奴隶也没几个,因为能入他眼的少之又少。银可以说是他真正瞧中的第一个,他当然要尽情享受一番。

    见施兰特迟迟不接手,银正想着再说些什么,眼前看似出神的人却猛地拉开了他,甩向身后。撕裂声和野兽般的低吼传入银的耳中,他顿时嗅到了血腥味。抬眼瞧见月光下隐于暗处的红眼,银暗骂自己大意,心下对救了自己的人存了些感激,若非他及时出手,自己断是躲不开那一下。

    施兰特挡在银的前面,眯着金眸瞪着那偷袭的夜族。右臂应着抓伤轻颤。察觉到有同类接近,是在拉开银的瞬间。别看施兰特只有百年,这世上能不被他发现而悄然接近的夜族却为数不多。只有老布莱克最清楚他过人的敏锐。

    拉开银的时候,他本可以避过那凶猛的利爪,然而他却选择了承受。上演苦肉计?不,施兰特还没有无聊到这个程度。因为风传来的气味有些异样,所以他只是想要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测。

    手臂闪躲额抓伤并不若瞧上去的深,施兰特已肯定那是僵尸奴隶冒充的夜族,因为他们的爪子不会尖利到能再瞬间撕下人的手臂。这是谁的奴隶?又是谁指使自己的奴隶做出此等有损整个夜族声誉的事来?施兰特金色的眸子应着猜测泛起光芒。不管是谁,都该为此负责,为他引起的后果接受惩罚。

    施兰特压根忘记了他身后的银,或者说他根本不担心会被银发现身份。暴露了就放弃狩猎,吸血对他来说不过是最平常的事。

    银,却在施兰特动手之前出了手。快绝的身形,利落的刀法,制伏、消灭只在瞬间。施兰特挑了眉,意外于他出众的身手,同时也满意于自己的眼光。果然没有看错人,他的确有些斤两。只是,如此干净利落的手法,看来他对付夜族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搞不好,自己看上的是教会的菁英。施兰特暗笑。

    风送来的血味唤回了施兰特的思绪,也令他拧了眉。那是施特莱茵家的气味,腥中带着甜腻。派自家的奴隶来对头的地盘闹事,他们究竟打得什么主意?老拜德当真老糊涂了吗?不,他一定有阴谋!

    施兰特骤起的杀气令银倏地回了头,将他变得鲜红的眼尽收眼底。只有夜族的眼才会变色,银顿时提起警觉。他会是夜族?跟了自己这么多天,赶也赶不走的人,喜欢享受月光,喜欢欣赏夜色的人,优雅俊美,天生透着高贵的人,虽然危险,但从未面露凶相,不带戾气的人,会是夜族?不,说到底,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他,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们的接触也只限于这几晚而已。要说怀疑,每夜都会出现的他相当可疑。

    “怎么了,还有什么不妥吗?”施兰特笑看着全神戒备的银,血红的眸子已恢复成了金色。被发现了吗?

    “不,只是我身上粘了夜族的血,怕吓着您。”银淡淡一笑,伸手自怀中取了药,小心地一步步接近施兰特,“您的手臂受了伤,请让我为您治疗。被夜族抓伤,小心处理伤口。”

    施兰特正愁他不靠近,当即伸了手臂,一副全然接受的模样:“那就又要麻烦你啦。”

    银停在两步之遥,小心地撕开他的衣袖,将药撒在伤口上。虽然手上的动作看似跟寻常的处理无甚差别,银的眼却紧盯着施兰特。

    施兰特却仅是微蹙了眉,忍着痛。受过祝福的药粉吗?碰到虽不会受伤,但却会痛,锥心的痛。这份痛楚,他一定会追讨回来。

    见他无惧药粉,神情也只是一般的忍耐药的辣痛,银顿时放心不少,遂又靠近了少许,就着月光替他包扎起来。也许,方才的红眼只是自己的错觉,只是红月映入他金色的眼睛而已。

    狰狞的伤口跃入眼帘,银开始责怪起自己。他为救自己而受伤,自己怎么能怀疑他?怎会起了怀疑他是夜族的心?

    施兰特任他包扎着,满意于他的再度靠近。微微俯首,他露出了自己的尖牙。藏在银颈间的血管在他眼前跳动着,等待着他狠狠地咬住,吸吮温热的血。眯了眼,他轻舔了下唇,慢慢逼向那诱人的颈项。银的声音却于此时响起。

    “您为何不愿回家?我是说夜晚的户外很危险,您为何宁肯逗留在随时可能丧命的危险中,也不愿回家?啊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如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如果他不是夜族,银不仅要起疑问。

    不曾料到他有此一问,施兰特犹豫了片刻,便收起了尖牙,当真回答起他的问题来。

    “因为……与其回那个整日钩心斗角,为权力争个你死我活的家,还不如置身夜晚来得自在。若是能死在如此美丽的夜色下,也是一种幸福。怎么,你是不是觉得只有贵族才会如此闲?”

    听着他略带苦涩的调侃,银停了手上的动作,抬首瞧他,却瞧进了他哀伤的神情。

    “身份和地位对您而言是种负担吗?”垂眼,银继续包扎着。不经意的话语却重重地敲入施兰特的心中。

    “不错,为什么要被这种没有形体的东西束缚住手脚?争了几千几百年还嫌不够吗?我们生来就是自由的,要为自己而活,要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若是成天想着如何扳倒别人,如何暗算别人,那么将会永远失去自由,将会错过最美丽的景色。”施兰特抬首瞧着为阴云遮去半边的月。自由,无论是成为夜族前,还是成为夜族后,这都是他期望的。做自己想做的事,这才是他。

    银却不知施兰特的话中还有另一番意思,他轻喃着的只有自由二字。自由吗?这个词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只是个遥不可及的奢望。只要这世上还有一个夜族,他就必须为教会献上力量。从身体到心,他都不曾体会过自由二字。相形下,施兰特却是自由的。尽管有家族束缚着他,他却能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您真是个怪人。”令人羡慕的怪人。银轻喃,将后半句话搁在心底。

    “施兰特。”

    “哎?”

    “请叫我施兰特,施兰特·布兰德。说实话,我讨厌别人对我用敬语。”除非你恭敬地称我为主人。施兰特笑道,同样将后半句话搁在了心里。

    银一时反应不过来,只睁着左眼瞪着他的笑脸。

    “我说了我的名字,你是不是也该报上你的?”施兰特挑着眉,欣赏着他有些茫然的神情。

    “sorry,i≈ap;ldquray”回过了神,银报上了自己的名。

    “银灰吗?”施兰特笑了。好名字,很适合他即将有的身份。银灰,介于黑与白之间,独属他的色彩。拥有短暂的生命,活在阳光下的他理应是白色的,然而他却因与夜族为敌之故,必须出没于黑夜。这个世上没有灰色,所以他必须归属一方。他会是黑色的,经由他的手变成黑色。

    “很高兴认识你,银。”施兰特优雅地行着礼,道得易于双光。

    他非常自然地唤了他银,而银直呼其名却是在一个礼拜之后。其间,施兰特曾回过一次城堡,毕竟那个施特莱茵家的傀儡还是令他耿耿于怀。然而他却未见到布莱克,听仆人说布莱克取了长老议事堂,像是有什么要事。施兰特也未过多在意,只想着幸好他不在,否则要想再出门可就得费上一番工夫。他只交待仆人将此事转告布莱克,便又回了小镇。

    依旧是高悬着半轮红月的夜,依旧是空无一人的街道,依旧是倚着墙等待着的身影。所不同的,只是等人的换成了银,迎上去的则是施兰特。看着他偶尔张望的身影,施兰特微微一笑,看来挨了那一下以及之后的无语圣堂药物令他卸下了防备。这样想来,没有出手击退傀儡,没有咬他真是明智之举。

    等候着的人突然抵着额头,一副痛苦的神情,施兰特皱眉,忙抢了上去。

    “出了什么事?我不过回去了两天,你就出事了?是不是叫夜族伤着了?”施兰特故作紧张地问着。他心里清楚得很,引起他头痛的主因是自己附着其上的标记。有了这个标记在,是夜族的都会识相地回避。根本不存在他被夜族袭击的可能性。唯一令他惊讶的是银不仅挣开了些许咒术,甚至会因捆绑额头的银丝头痛。从来没有哪个被打上标记的人察觉到什么,他是第一个。

    勉强摇头,银有些欣慰来的是他。头痛日渐严重,就休息时也会恶梦连连。冰凉的手倏地贴上他的额,虽吓了他一跳,却也为他发烫的额头带来清凉。许是错觉,银竟觉得那困扰自己多日的痛消散了许多。

    “你们教会的人都这么不擅长照顾自己吗?”施兰特故意问着。

    “不,应该只有我比较特殊。”意外地,银扬起了一抹苦笑。倚着墙的身子慢慢滑下,靠坐在墙边,“因为无论做什么都有人跟着,所以有些事就自然而然地忽略了。”

    “看来你被保护得很好嘛。”施兰特坐于他身侧,右手依旧紧贴在他额上,悄悄施着咒。

    “与其说是保护,倒不如说是监视更贴切。外出要提出申请,通过层层批准后,还要在一大堆人得陪同下出门。其实我也是到了这儿才晓得,原来出门根本不用申请,只要通报就行。在总部,我不能单独出门,既是是白天也不行。说来白天也出不了门,因为几乎都在睡觉,因为不这么做的话,晚上是提不起精神对付夜族的。能欣赏到的景色只有西沉的夕阳,以及明月高悬的夜空。呵,这样看来,我跟夜族还真像啊!”银侃侃而谈,虽然心里清楚没必要将这些道于别人听,当然也不该抱怨。因为神父说过,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主,为了神,为了救赎坠落黑暗的人们。可是,有谁来救助他呢?他也想过普通的生活,拥有其他同龄人都会有的烦恼,譬如暗恋上了某家的姑娘之类。可是他却不能,因为他拥有常人没有的力量,而这就意味着他必须放弃常人的生活和情感。

    红月,在银的脸上投下阴影,为他略显苦涩的脸蒙上一层淡淡的无奈。这样的银瞧在施兰特眼中,就如一只笼中鸟,渴望着自由飞翔的翅膀。关着他的,不仅是铁笼,还有一副名为教会的沉重枷锁。他也许不知道,他的全身,他的灵魂都在叫喊着想要自由,叫喊着想要逃离牢笼。教会为什么如此盯着他,施兰特并不感兴趣,因为此刻他全副的精神都在银身上。说他像夜族吗?的确很像,只能活于夜晚,只能出没于夜晚。他没有生存的目标和意义,可以说迫使他勉强活下来的,只是消灭夜族的任务。他在渴望黑暗,渴望着脱离白昼,投身夜的怀抱。这样的他很适合归属夜族。

    那一瞬间,施兰特看见了他的心,也是在那瞬间,他放弃了咬他。还不到时候,还没有到达真正迎接他的时候,还需漫长的等待,等他自愿开口,说出心底最原始的希望。

    之后的日子里,施兰特依旧陪着银度过每一个夜。一个月的时间有多久?久到你发现自己已为某人深深吸引?还是久到离别在即时,你才惊觉时间的短暂和心中的不舍?

    一个月后的银,便是这般心思。银知道,施兰特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他的魅力并非仅源自他俊美的外表,更多的则是源自他自身的气质。施兰特是个深具感染力的人,他会令你不自觉地随着他的步调走,感受他带给你的一切。跟施兰特在一起很轻松,银一点也不会觉得累。因为他不用时时注意自己有没有犯错,或是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也许这就是自由吧,写意、快乐。因为自由,银不想离开这个小镇,因为自由,银不想同施兰特说再见。但是时间不会给他过多的自由,飞逝的时间无情地提醒着银,离别在即。

    该说再见了。离别前的最后一晚,银如此告诉自己。他是教会的武器,打从一开始就不该对那些遥不可及的东西心生眷恋。是神的眷顾,给了他短暂的自由和相处融洽的朋友。有这些已足够,他会放在心里偶尔品尝。

    当他将离别道出口,当他看到施兰特脸上的惊讶时,他的心中起了宽慰。将对方视作朋友的,并非只他一人。至少,能有人记得他,记得他曾经存在过。

    “我是临时借调来的,只在这儿呆一个月。施兰特,能认识你我很高兴,希望我们有缘再见。”银将目光锁在没有月的夜空上,刻意不去瞧施兰特。

    他这近似划清界限的举动令施兰特骤起不快。怎么,费了这些天的迁就,得到的结果却是这个?进入他的心这么难?不,不会。他是渴望自由的,而自己营造的自由已令他难以割舍。那么此刻他的神情只是在伪装,伪装他那颗因不舍和不得违抗的命令而矛盾的心。想到此,施兰特扬起了笑,语气里存心带着不舍:“什么时候走?”

    “明日清晨。”犹豫片刻,银终是如是以告。单纯的他到底叫老奸巨猾的施兰特骗住了。

    “真是走得匆忙啊,这样我就没法子去送你了。”施兰特倚着墙,半垂着头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不用特意来送,教会会派马车来接。”银稍稍瞄到了他的脸,却也因昏暗的光线而瞧不真切。

    “你真是个无情的人,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