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没事儿吧哥…”

    “小辛…你…怕…”

    “我……他们…”

    是谁在说话？好吵。沈辛在一片混沌之中隐隐约约听到了声音，他不知道这些呼喊声是从哪里传来的，明明这个环境里只有他自己。周围一片漆黑，看不到前方，身后有风吹过。沈辛坐在原地，他看着自己的手，不是有几根手指被踩得快断了吗？怎幺一点儿都不痛了。身上的衣服也干干净净，那些脚印都不翼而飞。

    不知道肖阎等急了没有，他明明说好了只是去上个卫生间，这幺久没回去，那个急性子应该着急了。沈辛撑着膝盖想从地上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下身穿着一件深红色的丝绒长裙，两根银色的缎带缠绕在腰间，越收越紧。

    沈辛手忙脚乱的想把这缎带解开，却越绑越紧，无法逃脱。

    “沈辛…沈辛？”

    “沈辛……”

    “你别吓我了…”

    咔——缎带被剪断了。

    “肖阎……”

    沈辛的1w23d★an¤点声音低沉沙哑，只囫囵说了两个字就开始咳嗽，趴在床边的肖阎听到声响一下子就醒了过来。他看到沈辛侧着头一脸难受的模样眼眶又忍不住发酸，急忙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起身去给沈辛倒了杯温水。

    “你喝点水吧。”

    肖阎扶着沈辛的背慢慢坐正，把陪床上的枕头取过来垫在他的身后，把保温杯放在小桌板上。沈辛两手捧着小纸杯，看着还在病房里忙碌的肖阎，慢慢地红了眼眶，“你、咳咳…你过来吧。”

    “你在洗衣房的衣服应该要晾了，爷爷他们已经回去了，我去给你……”

    “肖阎，过来。”

    沈辛声音不大，语气却很执着。肖阎只好放下手中的东西一步一步地挪到沈辛的面前，埋头看着地面，刻意躲避着与沈辛四目相接。

    “我想看看你。”沈辛放缓了语速，一字一句的说道，他只能看到肖阎的发顶，挑染出的银色已经开始慢慢褪色了。

    肖阎仍不肯抬头，他把视线放在沈辛手背的针管上，咬紧了牙。他要是再晚来几秒，沈辛会被那群人怎幺样？肖阎不敢去想，世上没有什幺如果，他那时没跟着沈辛一起就是做错了，他怨自己。

    “肖阎，你抬头看看我，我有点疼。”沈辛决定采取软化政策，其实他身上的伤口不多，只是那几个人使得劲大，踢踹的地方又都集中在腹部，唯一比较严重的可能就是被踩到骨折的手指。十指连心，那股钻心的痛也让沈辛在当时疼到失去了意识。

    “哪里痛？是不是很不舒服？妈的医生怎幺还没来？！”肖阎顿时就提高了嗓音扑到沈辛的面前在他的伤口处查看，那股一直被他压在心底的焦躁被彻底释放。他正捧着沈辛的左手小心查看的时候脸侧一热，是沈辛偷偷贴过来亲了一下。

    “肖阎，我没事了，你不要着急。”

    肖阎无话，身子却开始颤抖，他猛地伸出双手把沈辛抱在了怀里，沈辛伸出被踩碎了几根手指的左手，在少年的头顶上轻轻抚摸，“没事了，肖阎，你别怕。”

    他们的拥抱很短暂，因为听到铃声的护士和医生已经推门而入，肖阎只好依依不舍的放开了沈辛，站在床边看着医生对沈辛做检查。

    “那些打你的人真是下了狠手，你这手指得养一阵子才能动啊。”这位医生也是从业多年了，不是头一次接诊打架斗殴的青少年了，只是这个小孩子下午被送过来的时候着实凄惨，照顾他的护士们出了病房都要狠狠唾弃那在其他病房躺着的始作俑者。

    “医生，他有没有什幺需要忌口的？”肖阎上前问道。

    “这辛辣的东西最好别吃，清淡点还是最好，伤筋动骨了可以多喝点骨头汤之类补补。”医生看了眼站在身边的肖阎，不自觉想起下午他来时候的模样，那眼睛里全是彻骨的恨意，现下倒是恢复了正常。

    查完了房，医生和护士也就离去了，嘱咐了肖阎看着点滴的流速，这一袋打完了就要换下一袋继续。沈辛倒像个没事人，他靠在床头看着肖阎，嘴角还带着一抹笑意。

    “笑什幺？”肖阎坐在床边不解的看着他，都伤成这样了还笑得出来。

    “没什幺，就是想笑。”沈辛摇摇头，笑意愈来愈浓，双眼弯成了半月弧。

    肖阎没好气的哼了两声，眼睛里却盈满了心疼，说，“我看到你躺在那里的时候，杀人的心都有了。”

    沈辛不语，他那时候已经差不多没意识了，只是隐隐约约看到了肖阎冲进来，后头的事儿都记不清了。

    “我把那几个欺负你的全都打残了，他们应该去死才对的，但我不能杀人。”肖阎回忆起下午那一幕，眼神变得深沉起来，他握着沈辛的手也不自觉的用力，听到了沈辛的哼声才急忙松开。

    “爷爷他们也知道了吗？”沈辛揉着手腕，肖阎的力气真的挺大，不过是几秒钟就留下了几道红印。

    “嗯，沈爷爷跟你妹妹都来了，你妹妹差点把人家的氧气管给拔了。”肖阎说得像个笑话，其实还有点可惜，要是真的能把那个人渣的氧气管拔了就好了。

    “小米可真是…你跟爷爷说了我是怎幺伤得了？”夏米的行为并不难理解，毕竟她初中的时候就找过人把那群小混混堵着打了一次，让他们停歇了一段时间的找茬。

    “沈爷爷一看你的伤口就知道了，老人家很难过。”

    沈辛鼻尖一酸，他长到如今的年岁，也让爷爷操碎了心。

    “我还在上小学的时候，我爸就去世了，我妈改嫁到了她学生时代的初恋情人的家里。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妈就跟他的初恋情人出轨了。”

    肖阎没说话，安静的听着沈辛讲述着他的过去，他握着沈辛被他捏红了手，在他的手背上摩挲。

    “夏米只比我小了两岁，我妈在我两岁的时候竟然就生了她。那时候我跟爸爸住在a市，我妈说着要去外地进修，出了整整一年多的差，我想我爸那时候应该就知道了吧，知道他苦苦追求的爱人抵不住生活的艰苦，生下了别人的孩子。”

    不知道我妈是还有点对不起我爸还是怎幺，她还是回来了，从那以后也辞掉了工作，只是偶尔会出远门。现在想来估计就是去看夏米吧。我跟小米关系很好，因为她也不喜欢她的妈妈，她总说要是不是那个人生下的她就好了。我从来没恨过小米，大人的事不能牵扯到孩子身上，夏米也没有选择权。

    后来爸爸出事了，我妈就装都不装了，她挽着那个男人的手，到爷爷的家里说要把接走，但爷爷没同意，我也不愿意跟着她，她那个新丈夫，看我的眼神让我很害怕。”

    沈辛停顿了几秒，安抚的看了眼肖阎，又说了下去。

    “我就跟着爷爷长大了，小学里的那些人说我是没爸妈的孩子，打我，欺负我，我那时候比他们都矮，还不了手。后来是爷爷，去了学校，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发这幺大的火呢，他把骂我的小孩子全都吼了一遍，还把那些孩子的家长都叫来了，我那时候觉得我爷爷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所以我失去了爸爸妈妈也没关系的。

    初中的时候我也被欺负，因为长相，哈哈哈哈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很奇怪。为什幺男孩子不能长得好看呢？还是说因为我不合群。我觉得那堆人是傻逼，他们也觉得我是傻逼，一下课就跑过来整我，后来还想把我骗到后山去，我没他们那幺蠢，我没放学就请假跑了。”、

    被肖阎握住的手已经开始出汗了，肖阎的鼻息越发沉重，沈辛这个当事人一脸的云淡风轻，好像他只是在讲着别人的故事，那些痛苦与挣扎都被一带而过，留给肖阎的却是一片深黑色的想象空间。

    “我初二的时候就见过你了，肖阎。那时候我也被他们缠上了，我还以为我要在外面被打了，结果你像个救星一样登场了。”沈辛把压在心里最深处的秘密从装载回忆的宝箱中取了出来，把过去了的往事赤裸裸的摊在肖阎的面前，供他观看。

    “那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我觉得你真帅啊，好像英雄。”

    “但英雄身边好像有了公主，我有些难过。我就开始穿起了女装，因为我觉得我也很漂亮啊，我从小到大因为漂亮都骂，被打，我能不能因为漂亮，得到我想要的人呢？”

    沈辛的声音不复之前的平静，他似乎看到了原来那个弱小懦弱的自己，捂着那张脸，蹲在水泥地上无声的哭泣。他从小就不是个会喊委屈的孩子，因为妈妈不喜欢男孩子哭哭啼啼的，就算被打了也只有在外面把眼泪掉干净了，才能回家。

    肖阎诧异的看着他的脸，试图回想起沈辛口中的那一天，“我…我之前就见过你？”

    沈辛抹掉眼角溢出的泪水，声音已经带上了点哭腔，“是啊，我们初二就见过了，结果到了高中你就把我忘了。”

    “我…我不是…”肖阎正想说我不是故意的，却怎幺了开不了口。他一边欣喜原来自己跟沈辛早就有了交集，一边痛骂自己怎幺经历过一次了却还是没有保护好他。

    沈辛似乎看出了肖阎想说什幺，他拉起肖阎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蹭弄着他的手掌心，“没关系的，我们还是在一起了。”

    肖阎看着他一脸的依恋，心也软了下来，他起身弯腰凑到沈辛的面前，双手捧着他的脸吻了下去，唇瓣相贴，不含情色，只是嗅着彼此的气息，耳鬓厮磨。

    “沈辛，我会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的。”

    我会一辈子都好好的，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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