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如果时光再来，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怎麼做

    你还是会做一样的决定吗

    「我还是会想杀了她，张若芯，她本来就该跟我一起死，这是她欠我的。」

    此刻，寂静无声的单人病房裡，除了维持郭维生命仪器发出的稳定运作声外，便只剩郭维这声嘶吼，那声嘶吼猛地衝破房裡的寧静，扬起、落下─

    郭维说着，说到此处，收拾起刚刚激动的情绪，他喘着气继续说下去。

    「说到底，张若芯她能够躲过这一次，不过只是意外而已，意外的狗屎运。」

    「但人在做天在看，她总有一天得还清我这些的。」说着，郭维嘴角勾起一丝虚弱而满意的笑容。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坐在一旁的医院客用椅上，jason听着他的话，淡淡的笑了笑，看起来对郭维的回答既不肯定、亦不否定的样子。

    但见相对於jason的平静，郭维的情绪因思绪而再度激动起来。

    而见郭维因突起的愤怒而赤红的脸，以及他眼前郭维cha满管线无法再移动的身t，看着那身t已因长期无法移动萎缩的肌r，跟郭维变得因病而逐渐枯h的面容，jason静静地看着这样的郭维，似乎也在沉思着什麼，他不发一语。

    「都是因为她和跟她j往的那个jnv人，害得我死都没死成，躺在这裡活脱脱成为一个废人说到这个，jason，你说，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废人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

    郭维越说越激动，他勉强地转过头来看向jason，一行冰冷的泪顺着他温热的脸滑了下来，停在他乾涸苍白的唇角，听见郭维这般说，坐在椅子上的jason抱着x靠在墙上，他摇了摇头。

    「郭副理，我没有这麼说，也没有这个意思。」jason缓缓地说，语裡听不出一丝感情。

    听见他的回答，郭维却是自嘲般地笑了。

    「你不用装了，我看得出来，你放心，除了你以外，这裡的所有人也都看不起我，他们都觉得我是个l费资源的废人，只是不敢说出口。我妈也是、你也是、这整间的医护人员、跟外面的人通通都是」想来，说这麼多话对现在的郭维而言有些太过费劲，他说到此处，已气若游丝，声音越来越小。

    只是一说到这裡，郭维本因愤怒而满是怒火的双眼，却不知不觉黯淡了下来。

    他看着jason，幽幽的开了口。

    「jason，我好想死阿，真的好想死阿。」

    听见他这句话，jason站起身来，他看着郭维，看着郭维被病痛折磨而双颊凹陷的面容，那般镇定地对他开了口。

    「我知道你想死，这不就是你请你母亲打电话要我来的目的」

    说着，他从口袋掏出一只小y瓶，那y瓶小巧，但见它棕褐se半透明的瓶身裡，滚动着一粒y丸，jason打开瓶罐，将那粒y丸取出放在郭维的枕头上。

    坦白说接到郭维母亲打来的电话时，jason很错愕，如果不是出於出卖范仲翔等同间接出卖了郭维的歉疚感，他也不会来到这裡，看郭维这般自我垂怜的模样。

    「这是」

    放下y丸后，jason顺手将y瓶放回口袋裡，他再次坐了下来。

    「美国黑市裡头卖的一种新y，这种y的成分会快速破坏身t器官跟脑部组织，食用者在j分鐘内便会立刻死亡，只要吞下这y丸，即使立刻急救也不一定救得回来。」jason不疾不徐地说着，不知怎地，他说到立刻急救也不一定救的回来时，他多看了郭维一眼。

    「是吗」郭维看着枕边那颗浅紫se的小y丸，或许是因为突然意识到自己离死亡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他忽地冷静下来，不再自怨自艾，沉y了会，他才开了口。「吃下这种y而死亡，死的时候会很痛苦吗」

    「不会，你会很平静地离开，不会感到一丝苦痛，这是这种y品主要特se。」彷彿早料到郭维会这般问，jason给了郭维一个果断而明确的回答。

    「那就好。」郭维说着，他嚥了嚥口水，想来觉得自己想死跟意识到自己j分鐘后就要死的感觉，应是十分不同，那种确定清晰的感受，倏忽之间让下了决心的他有些犹豫，但跟着他想起一个人，想起她最后对着他的那笑容

    他想起了maggie，她对他的ai是多麼义无反顾为了他，即使死了也在所不惜。说起来，也只有maggie，是那般全然而真挚的ai着他，他相信，只有maggie，即使看到他现在这般模样，也不会露出一丝虚偽的面容，而是完全接受他的残疾。

    能对他做到这件事的人，只有maggie而已。

    是他不好，错过他对她的ai。

    而如果真的有来生的话，现在选择死亡，或许他还可以跟maggie来生再聚

    想着，他心一横，当着jason的面，他勉强的转过头，叼起那颗y丸，便打算吞下，他闭起双眼，想着生死不过就是j分鐘间的事情而已。

    他张开嘴，让那y丸进了嘴裡，被他嘴裡的唾y腐蚀，他勉强的将它嚥入食道，y丸吞下的那瞬间，他不禁想像，只要这颗y丸进入食道、滑下胃壁，被胃消化掉，让yx进入全身，那j分鐘之内，他郭维就会死了，就可以脱离这个动弹不得的废人躯壳了，就可以解脱了

    对吧对吧。

    不知怎地，想到可以彻底解脱的那剎那，郭维感觉到的不是快感，而是无边无际的恐惧，y寒且冰冷的瞬间袭来，那般既张狂且张牙舞爪的，瞬间席捲并包覆住他整个身t。

    好冷。

    ──他不敢死。

    意识到的瞬间，郭维下意识的乾呕，想要把y丸从自己嘴裡给吐出来，却已然不能。

    「救、救我──」

    他着急得看向站在一旁的jason，但见jason却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走出病房。

    在病房门口，他与郭母错身而过，他一如平常的微笑地对郭母示意。

    郭母见他如此，笑yy的对他点了点头。「怎麼这麼快就要走了郭维平常的访客很少，如果可以的话，你多陪他」

    「妈──」

    郭母说到一半的话，被郭维这声j尽全力的嘶吼给打断了，她再没心思搭理jason一眼，年迈的身躯慌忙地往郭维的病床前衝去。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快帮我叫医生，快让他们救我啊──」

    「郭维，为什麼发生什麼事」不明情况的郭母焦急的问着。

    「不要问了，快找医生来」

    当急救铃因郭母的按压而响起，站在病房门口冷眼看着这一切的jason，他转身离开了医院。

    走出医院时，他的耳边还迴盪着郭维对他喊着「救我」的声音，那般懦弱、自s、没用的模样。

    他想起还在为范仲翔做事时，他对郭维的评价，他果然没有看错，郭维这人只是隻披着狮p的家猫，只会自以为是的虚张声势，看别人怕了就真的以为自己是头狮子了。

    说到底，虽然郭维口口声声喊着想死，但其实他很懦弱，根本连死都不敢。如果他当时杀了张若芯，他自己一定怕死了，根本不敢一起死吧。还说什麼要她陪他一起去死这种话，说得倒好听，不过就只是找对象发洩自己的不满而已。

    只要不断的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自己就一点错也没有了吧

    ──真是个废物。

    想到此处，比起范仲翔，jason打从心底更瞧不起郭维这个人。跟着他想起他进病房探前曾跟郭维的医师聊天，他说郭维这种类型的瘫痪病人，通常在j个月后就会因为痰积在肺内引起肺炎死亡，想来郭维不用自杀，但也活不久了。

    发动引擎前，jason沉y了会，他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发了封讯息给郭维。

    「你放心，你吃的那只是安眠y而已，死不了的，不过，也用再跟我联络了。」

    发完这封讯息，ja卡拆下，随手一拋，便要驶离医院，而当他的车轮辗过那张掉落在地的sin卡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啪滋声。

    拄着拐杖，catherine让若芯搀扶着走出医院。

    今天的天气正好，外头的天空湛蓝，万里无云。出了医院，若芯陪着catherine慢慢地走下臺阶，想来catherine的左脚仍带着伤，行动并不方便。

    但若芯不介意，她先走下一个台阶，等catherine走下来站稳了，再陪着她走下下一个台阶，但j个踉蹌间，catherine差点站不稳，若芯连忙扶住了她。

    於是短短的十多个台阶，却花了些时间才走完，想到自己復健还会需要花上一些时日，catherine就对若芯有些抱歉，等着计程车的时候，她心疼的看着若芯因这阵子照顾自己而有些苍白疲惫的脸。

    「怎麼了」见catherine望着自己出神，若芯不禁问，语裡有些笑意，而比起catherine还在昏迷的时候，透过心理治疗，此刻的她说话已自然许多，只是句子仍然短了些。

    「我只是觉得这阵子辛苦妳了，我很心疼。」说着，她凝神望着若芯的脸，轻抚着她因疲累而略显消瘦的脸颊。

    但见若芯却是轻握着她的手，那般自然的微笑着。「不会苦。」

    「跟妳在一起，我从不觉得辛苦。」

    听到若芯这般说，catherine却觉得更是心疼，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已明白，她越是心疼若芯，就该把若芯抱得更紧，越不该推开她。

    於是catherine没再说话，只是牵紧了若芯的手，一上了计程车，见y光和煦的撒进车内，映照在若芯的脸庞上，看着那样的若芯，catherine第一次感到这般安心与踏实。

    「两位要到哪裡」见她们俩一上了车，前座的司机问着。

    「回家，回我们的家。」catherine看着若芯温柔的说着，司机听起来有些困h，但若芯却笑了，见她好久不曾笑得那般开心，catherine轻轻的将她搂在怀裡。

    那天晚上，雅恩请外烩做了一桌子菜送到家裡来，饭后，若芯陪着catherine进浴室洗澡，只是当catherine刚踏进浴室裡的那缸热水，刚癒合不久的伤口在碰到热水时，彷彿全部一起甦醒般，用刺人的疼痛在全身上下叫嚣起来，那疼痛不禁让catherine闭紧了眼，咬着牙忍耐着，让热水浸过她的身t。

    「很痛，对吗」脱下衣衫，若芯也踏进浴缸裡，浸在水中的她，小心翼翼的轻触着catherine身上的伤痕，一条一条，鲜红刺眼，像藤蔓般围绕着她白皙的身子。

    catherine张开眼，见若芯那般小心的轻触着她的身子，每经过一处，眼裡的伤心就更添一层，而每触碰一次，她眼裡便盈满了泪水，唇也抿得更紧一些。

    看着若芯这般模样，catherine不由得温柔的握住若芯的手，让她不要再触摸自己，她牵着她的手，放到她的心口上。

    那样子，若芯的手，可以感觉到她的心跳声。

    「若芯，都过去了，最重要的是我还活着。」听她这般说，只是若芯的脸上仍满是歉疚。

    「都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我，妳不会遇上郭维的」见若芯说着低下了头，泪水已不住从脸上滚落，catherine轻捧起她的脸，温柔的对她摇了摇头。

    「不，若芯，这不是妳的错，妳做了最正确的决定就是离开郭维，如果妳真的嫁给他，我真的不敢想像后来会发生什麼事」

    说着，她抚着若芯的脸庞，伸手搂向她的腰际，让她靠在她的怀裡。

    「妳知道吗，我觉得很幸运，当妳离开郭维时，在妳身边的那个人是我，让我可以保护妳、照顾妳，若芯，就像妳今天下午跟我说的，在妳身边，我只觉得幸福，也不曾觉得有一点辛苦。」

    「是妳让我明白，原来ai可以这麼简单、这麼单纯，只要相信彼此就好。若芯，能ai上妳，是我的幸运，可这样陪着妳，是我的幸福。」

    「所以，不要为我的伤自责好吗这些伤痕，对我而言，是救出妳的代价，只要能救出妳，不论多少代价我都愿意，我一点也不觉得可惜。」

    听她这般说着，靠在catherine怀裡的若芯点了点头，只是她的泪水依然潸然，滴滴点点的落下，落进浴缸的水面上，激起了小小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