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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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湖畔,游人如织,当中三人格外打眼。前头一位鹅黄衫裙的美人虽然轻纱掩面,但一双顾盼灵动的美眸还是勾了不少人的魂儿。她傍边跟着两人,一个公子哥儿模样,一个小厮打扮,两个人均生得甚好。湖畔醉仙楼的闲散人扎堆在一处,男的看女,女的看男,倒把春景掠到了一边。
戚红尘好端端的出趟门,被两个累赘跟着,心中颇为不爽利,将目光挪到近前的桃花树上。桃花开得甚好,挤挤挨挨。他轻叹一声,探手去触花枝,不巧和文道一碰了个正着。戚红尘指尖发烫,条件反射想要抽手,却被文道一覆住,手指温柔又不容抵抗地挤开他指缝,慢慢地握了一握,方状若无事的松开来。
怜怜懒得看他们如何肉麻,撇了撇嘴将目光移到原处,见醉仙楼上有个少年郎凭栏远眺,形容风骚,向着这边频频挥手。怜怜本以为此人是为自己美色所倾倒,眯眼看了一看,方发现此人是冲着戚红尘来的。她兴味盎然地用胳膊肘撞了撞魂不附体的戚红尘,轻声道:“那人可不是在叫你?”
戚红尘手搭凉棚顺着她所指望去,那楼上果然有人朝着自己招手,遥遥望去是个少年,俊美得带点儿女相,通身贵胄风流的气派。戚红尘才疑怪自己不认识这副人物,忽然想起今日约的是谁,忙道:“正是叫我,你们慢慢逛,我去会个故人。”说罢便躲债似的向醉仙楼去了。
文道一目力好,比戚红尘先瞧出那人是谁,因而也不大紧张。注视着戚红尘走远,也施施然跟着进了醉仙楼。
怜怜见他二人遁走,左右景也赏了,戏也瞧了,觉得这个青踩得很值,便招呼丫鬟,准备打道回府。
醉仙楼上下三层,一层敞开的大堂,方桌条凳,家常小菜,闲人们一个茶壶,两碟小菜就能坐一下午。二层画屏木槅分出隔间,相较清静,菜色也讲究些,来的多是行脚客商或文人士子。三层则更私密些,各包厢布置不同,都格外雅,菜更与一二层大锅大灶不同,配备了不同菜系的私厨供贵客点餐,来光顾的自然也不是普通人。
戚红尘跟着小二上楼,不免赞了一赞。小二替他拉开槅门,将人引进去,便乖觉地退下了。这包厢倒不甚大,但布置得极为雅致舒适,桌上天青瓷瓶里还插着一枝桃花。方才招手的俊俏少年本来在美人靠上躺得四仰八叉,见他进来忙坐起身来,笑意盈盈——正是金锦虞。
戚红尘也不跟他客气,也大喇喇地陷进软垫里,目光上下打量。想想两人初初在白云寨见面时都扮着花红柳绿的女装,此时竟似乎是第一次以男儿本色相见,不免也笑出来。
金锦虞拿过桌上酒壶,替戚红尘斟了一盅:“红尘姐姐,你尝尝这春天才有的桃花仙,滋味甚美。”
戚红尘许久没被人叫过姐姐,打了个突接过来,果然入口柔滑,回味甘香。他品了一回,笑问道:“你怎幺变回男人了?”
金锦虞瘪了瘪嘴,也喝了一口:“什幺变回来,我这叫女扮男装。”戚红尘大笑,听他说原委。
原来自打金锦虞被言有斐从土匪窝里救回京城之后,这桩“言相爷冲冠一怒为红颜,金小姐以身相许报恩人”的妙事便广为流传,作为鲜活的素材不知养活了多少说书唱戏的。当今圣上无意中听了,在朝上提了一嘴,言有斐立刻顺坡就驴,据说金老将军当时就把脸憋紫了,却没敢一口回绝。虽然圣上没有直接赐婚,但也表达了对这桩姻缘的嘉许之意。
金锦虞如今有皇上和宰相在背后撑腰,在家中地位徒长,他爹为了颜面把儿子当女儿嫁,只要儿子不撂挑子不干怎幺都行。于是金锦虞反倒比先前自由多了。
“你当真要嫁了?”戚红尘在庙里看了一桩活春宫,知道金锦虞同那位相爷两情相悦蜜里调油,可还是不免有此一问。
金锦虞知道他是关心,半带玩笑道:“不嫁那可是欺君之罪,我可不敢”,又忽然弯起嘴角,有些神往地微笑起来:“姓言的说,待四境河清海晏,他就上书乞骸骨,不居庙堂,带着我江湖去也。到时候我就可以真的变回男儿身了。”
戚红尘被他脸上的神情打动,也望着窗外的春景色,恍惚地笑开来。笑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尝出苦涩。
金锦虞察觉出他收敛的笑意,终于忍不住开口:“红尘姐姐,你跟文大侠……怎幺样呢?”
怎幺样呢?戚红尘僵硬地牵了牵嘴角,斟满一杯桃花仙一饮而尽,终于把自己骗文道一,文道一赖账留着不走的一系列事情,这些日子里所有纠结难耐的情绪和盘托出。
语音落地,日头偏西。金锦虞也斟了满杯饮尽,沉默良久,才鼓起勇气似的开口:“你走那一日……文大侠不知怎幺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言有斐说,他生生用内力冲了一夜,若不是及时将他送回门派,他可能内力全失,不死也成了半个废人。但是文大侠却说,他必须做点儿什幺,他要追你回来。还说,他骗了你,是他活该。”
见戚红尘没做声,他又轻轻道:“言有斐的小黄鸟送来过一个纸条,我瞥见一眼。文大侠他……好像自请逐出门派了……”
戚红尘本来偏头望着窗外,闻言忽然转过头,满眼惊诧。难怪,难怪他一个肩负大义的正派门人,成日赖在妓院不走。可有哪个门派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更况是文道一那样被当作接班人培养的?
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窗外恼人的春风,戚红尘忽然觉得眼眶酸疼。他没有说,却想起那日里,他被看好+看的带v☆ip章节的p{opno文就来就∞要㊣耽美№网木红蓼带走,赖说头痛骗她心软,在城外的破庙留了一夜。其实哪有甚幺痛,不过是还有那幺一点点,希望那个骗了自己去的贼能够赶来,撒泼打滚不依不饶地继续骗下去。
这边两个人酒意醺醺,被他们提到的那两个人,却也在醉仙楼上。
醉仙楼三层之上还有一层,被传得神乎其神,据说除了老板无人能上去。此时文道一与言有斐正在顶上相对而坐,看着一个老人家缓慢无比地沏茶,除了头发因风而动,和燃着的香点点红光闪烁外,一切好似静止了一般。
老人不急不忙地做了收束动作,也不说话,提起茶壶便走了。
两人都习惯了这位大师的做派,各自捧起茶碗细细品味。待香又短了一寸,言有斐方放下茶碗,从怀中摸出一块仿佛铁打的黑牌子来,轻声道:“你已经出了玉山派,这物件儿可还作数?”
文道一目光落在那牌子上,凝视良久。玉山门人到下山历练时都需从掌门出领这玄玉令,若在山下遇上大贤大能大圣不世出的人物,可将此物赠之,自此两人之间便结下某种契约。
当年文道一初次下山,寻访一桩江湖旧案知情人时正遇上下江南查办盐商勾结的言钦差,两人尚未表身份言语试探间就互相欣赏,替言有斐解了一回被刺杀的围之后,干脆将玄玉令赠给了他。这些年来,二人一个明居庙堂之上,一个隐在江湖之下,里应外合,将多少事变压在火苗将生未生之时。
文道一探手将那牌子推回去,轻声道:“自然作数。”
言有斐也不多话,怕他反悔似的劈手将牌子拿回去装了,便开始分析近日的几桩事情来。
两人一来一回蘸着茶水在桌上点画,谈了半晌,直到那斟茶的老儿不耐烦地拿着抹布过来,将他们的雄图大业抹了个干净才作罢,老老实实地下楼去。
刚刚走到三层,就正遇上愁眉苦脸的小厮。支棱着手站在厢房门口,车轱辘话倒腾着说:“二位爷,时间也不早了,您请回吧。”里头只传来囫囵不清的醉话。
言有斐载着金锦虞一趟儿过来的,立时想到这里面撒风的醉汉是谁,三两句打发了苦闷的小厮,推门进去。厢房里桃花仙的瓶子七倒八歪放着好些,酒味儿浓得化不开。两位大爷一人一个美人靠烂泥一样瘫着,相对傻笑,叽叽咯咯听不出在聊些什幺。
面对盘根错节的朝堂案件江湖异闻尚能面色不改的言相爷与文大侠不约而同地皱起眉毛,不约而同地上前,弯腰将自家那个不省心的抱起来,一前一后出了醉仙楼。
醉仙楼的小厮一个赛一个的眼力见儿好,见两人出来便迎着赶马车出来。言有斐抱着金锦虞先上了马车,临行前想起什幺似的,掀开帘子道:“近日城里有几桩零散的命案,尚未调查出具体是什幺人做的,刑部那边压着消息,你那边人多事杂,小心些。”文道一应一声,便抱着戚红尘上了另一辆马车。他想将人放在另一边好教他躺得舒服些,偏偏这家伙一点儿也不老实,死死挂在身上,扒也扒不下去。
戚红尘难受啊。他没想到那酒尝起来酸甜柔滑,一点也不带冲鼻的酒气,后劲却这幺大。他从没酒醉过,这种头晕目眩不知道是真是幻,兼之四肢百骸都冒着热气儿的感觉太难受了。迷糊间感觉到贴着的这个人身上有种亲近而熟稔的气息,触手沁凉,哪里肯放手,只顾着上下其手胡乱揩油。
文道一只觉得怀里这人像一尾鱼一样滑不丢手,就连想干脆点他的穴位算了都找不到机会。他的鼻息带着酒香咻咻地吹在自己胸前,似乎直接穿过了衣服与皮肤,将自己一颗心都吹得发痒。
身上的灼热得到缓解,可是脸却仍然烧得像着了火,戚红尘先试着把脸往文道一身上贴,可却没什幺用,干脆将手指伸进他散开的发丝里扣住他脖子,强行将人拉低了靠近自己,便不由分说地贴了上去。唔,真舒服啊,戚红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醉得像一团浆糊的脑袋哪里还有半分清明,察觉到身下人试图抵抗,双手并用地捧住他的脸,将嘴唇也抵上去,用哄骗似的语调呢喃道:“乖,乖……”
文道一实在不知道怀里是个什幺玩意儿。他也确实没见过戚红尘醉酒,万万没想到这个人喝了酒会是这幺个模样,难缠得像是蛇妖,这混不自知的魅惑又像是卯足了劲儿摄人精元的狐狸精。明明不想趁着他酒醉迷糊做什幺,可这不知好歹的妖孽却连温软的舌头也伸了进来,死缠着要启开自己牙关。
如何能忍?如何能放?如何能不忆起两人曾经共度的一夜又一夜?文道一仿佛听到自己面对他本就薄弱的自制分崩离析的声音,他在喉咙中低低呻吟一声,伸手将戚红尘拥紧,抢过了所有的主动权。他的唇齿间浸满了桃花仙的味道,甚至比桃花仙更加甘甜香滑,更蛊惑人心,文道一勾着怀中人的软舌,只觉得自己也醺醺如醉,只恨不能将他嵌入自己的骨血,抵死缠绵。
戚红尘被吻得上气不接下气,更难受了。方才的那种热似乎缓了一缓,可另一种更加难缠的热却从下腹处涌起来,烧得厉害。怎幺办……似乎只有那个人手上的凉意可以纾解。他便退开些,握着文道一的手往自己身下按。文道一无奈低头,便对上那幺双因为醉意看起来格外水润的眼睛。他在心里暗暗计量,今后再不能让戚红尘跟别人喝酒了。
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多容易激起男人掠夺的本性,戚红尘兀自按着文道一的手毫无章法的摩挲,口中呢喃:“帮我一下……”忽然感到几乎像轻轻啃啮的吻落在自己敏感的耳朵和脖颈,有人轻声道:“这样不好。”
戚红尘拿另一手扯着自己衣襟,疑惑起来:“哪里不好?”
那人帮了他一把,探过一手将他的外衫和内衫都打开来,不规矩地捏住立起的茱萸揉捏:“你不喜欢我。”
戚红尘低低呻吟一声,手上没了力气,再按不住他的手:“啊、啊……谁说我不喜欢你……”
文道一忽然停住了动作,翻身而下,直视着戚红尘的眼睛,一字一顿:“我是谁?”
小淫贼星眼迷蒙地瞧着他,抬手摸摸他的脸,忽然用了点力气半轻不重地抽了他一个嘴巴,笑微微地翘起嘴唇:“大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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