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就是这里，各位可以进来了。”郑广灵将欧阳等人引到了一间地下室，他站在门口做邀请状。

    “你带我们来这里干嘛？”欧阳却不进去，留在门外三尺。

    “小人并未咒术师，如若三位戏耍小人，小人当真无力承受，故请诸位来此地一展神通，也是为了避人耳目。”

    “避人耳目？当真满肚子鬼主意。”欧阳心想，却不动声色道：

    “郑掌柜，倒是小心，如此我们当敬以礼。”欧阳释怀的笑了起来。

    墙缝中的沙粒渐渐开始移动，朝欧阳手中聚集，单手一翻，一块土质的“玉玦”在欧阳手中成型。

    “客官，你这是……”郑广灵大惊。

    欧阳将玉玦递给郑广灵，笑道：

    “不知此礼合郑掌柜之意否？”

    “玉玦？小人知道了，唉，如此小人当识趣，请客官随我上楼。”郑广灵颓然叹息道。

    广灵堂二楼，香炉悠悠，颇有一番幽帘琴阁之意。

    一杯香茗由郑广灵端至欧阳面前，双方在四张太师椅上分宾主而坐。

    “不知客官要何种仙草？”

    “郑掌柜莫非还有顾虑？”欧阳似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非也，存仙草之地正是此地，客官无需怀疑。”郑广灵显然恢复了信心，笑道。

    “那我就见识一下郑掌柜手段了。”欧阳捧其香茗抿了一口，放下茶杯看着郑广灵。

    “我找的是回光返照丹，不知郑掌柜如何开价？”

    “你……”郑广灵大惊失色，欲要开骂，但又不敢，只是别红了脸瞪着欧阳。

    “郑掌柜如若没有，给我们找到物主便可，条件就让郑掌柜来开吧。”

    欧阳面色突然转冷，郑广灵打了个寒颤，红脸变白。

    “这个生意在下做不起，各位请高抬贵手吧。”郑广灵颓然道。

    “为什么？”

    “客官有所不知，木行族一向神秘，其族地我只知道在招摇山中，至于具体地点，连其他神通广大的咒术师都无法知道，我一介凡人，又如何知晓。”郑广灵苦笑道。

    “不要紧，只要将你幕后老板请出来，我自不会再纠缠你。”

    “咒术师高来高去，这么会屑于和我这等凡人来往，每次都是送药过来并定下价钱后就离开，和我半个字都不多说，我又如何去请呢？”

    “真的没有办法？”欧阳有些不甘心。

    “真的没有？”郑广灵两手一摊，也是一副无奈。

    “呵呵，少爷和郑掌柜客气了。”涂谛突然插嘴。

    “什么意思？”欧阳不解道。

    “少爷，如果胖子在这里，您说他会如何处理？”

    欧阳一愣，“他估计会把这里烧了引人家出来吧。”

    欧阳对胖子不择手段的方式可谓十分熟悉。

    涂谛却不看欧阳，而是望着郑广灵，和蔼的笑了起来。显然，是为了让郑广灵明白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客官饶命啊。”郑广灵吓得噗嗵一声跪下，连连磕头道：

    “客官若是烧毁这里，小人全家都性命不保啊，小人尚有八十岁……”

    “给我闭嘴！”欧阳粗暴的打断了郑广灵。

    他无意中唱了一回黑脸，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连吓带喝道：

    “我给你一天时间，若是联系不到你的老板，就给你家里……算了，自己准备好棺材吧。”

    欧阳自己都撇了撇嘴，对现在恶少的身份十分不适应。看着欧阳别扭的样子，白珊不禁掩嘴偷笑。

    而跪在地上的郑广灵却不敢抬头，当然也错过了精彩。

    欧阳一行像没事人一样出了广灵堂，而郑广灵仍是笑颜欢送，仿佛刚才是一次很“愉快”的交谈一样。

    欧阳塞了几张皱巴巴的红色爷爷头给等在门口的剑明，要剑明给他们继续当向导，在沛市内游玩起来。

    沛市虽小，但也是山灵水秀之地，欧阳等站在小镇之外不远的稻田边，看着水车叮咚中，小河的水被送进稻田之内，田间地头蛙声不断，一派怡然自得的景象。

    “含玉是不是也在这里看过这般风光呢？”

    稻香蛙声间，欧阳仿佛看到小河的河堤上，一个体态窈窕的少女，驻足而立，秀发随稻浪飞舞，明眸皓齿，语笑嫣然。

    思念也可使生机盎然。

    天地间一股充满生机的力量悄然向欧阳汇集，欧阳觉得如在含玉的怀抱中，充满温暖，心中祥和。

    “少爷竟然在自己参悟木行之灵！”涂谛看着欧阳的样子，微微愕然，他能感觉道这里的木行灵气正在大量的汇集，中心便是欧阳。

    白珊也十分惊讶，但是她没有发出声音，而是顺手打晕了还茫然不知的剑明，拎着他轻轻的走出了欧阳参悟的范围。涂谛见状，也跟了出去。

    “白姑娘下手还真果断啊。”涂谛看了看地上的剑明，笑道。

    “难得公子有天大机缘，我可不希望有人坏事。”白珊白眼道。

    “你说老夫？”涂谛诧异。

    “清者自清，我并没有指谁。”白珊眼睛看着欧阳，似是随意一说。

    半个时辰后，木行灵气仍在无止无休的朝欧阳聚集，空气中几乎液化，受灵气所激，稻田中原本青黄的稻穗眨眼间就金黄一片，竟然提前成熟了。

    “还在汇集，莫非要打通少爷全部木行经脉不成。”涂谛惊叹道。

    “涂老还在装糊涂，木行真气本就百倍于灵气。”白珊讥讽道。

    “真气是何物，老夫真的不知，白姑娘可否指点一二？”涂谛一副请教的样子，似乎真的不知道。

    “明人不说暗话，涂老不愿意承认身份，白珊也没资格强迫，当年如此，现在亦如此。”

    “白姑娘莫非曾经与在下相识？”

    “哼，当年涂老高高在上，白珊不过无名小卒，涂老当然不认识。”白珊说完便别过头去，不再理涂谛。

    涂谛见状，嗨笑不语。

    灵气逐渐液化，附着于欧阳皮肤之上，并迅速被其吸收，暮然，灵气一震，四散而去。

    欧阳深吸一口气，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想不到木行真气如此奇妙，不但足少阳胆经开启，木行神念增强，其他经脉也受到滋养，强壮了百倍不止，水行经脉更是差一丝明悟，今天真是捡了大便宜。”欧阳欣喜道。

    “我的阳天第四变木行灵气也已经蓄积完毕，你打算选择何种变化？”天衍的声音自欧阳神念中传来。

    天衍九天九变中，阳天一境只要一种灵气蓄积足够就可多出一种变化。上次阳天第三变时，正巧与卓菀所化之浩淼仙子对战，情急之下欧阳被迫选择盾牌这种变化，欧阳事后大呼可惜，天衍也为之气结，故而此次变化天衍就提前提醒，以防事后尴尬。

    “变化哪种兵器呢？你有什么建议？”

    “剑吧，剑比较帅。”天衍兴奋道。

    “剑啊，我又不会剑法，难道拿来当刀用啊。”欧阳不屑道。

    “长鞭吧，和浩淼那个一样。”欧阳想起浩淼仙子灵动的鞭法，神往道。

    “切，她的灵犀短剑可是比鞭法厉害。”天衍有些不服。

    “那是她侧重的问题，我还记得她的鞭法，详加揣摩一下就可以用了。”

    “那随便你吧。”

    青光一闪后，欧阳手里出现了一根三丈长鞭，虽说三丈，但是欧阳也可以控制其长度，相当灵活。

    欧阳回忆着浩淼仙子的鞭法，凌空甩出一鞭，脆响过后，鞭上的火行真气在空中化出一片火海，小河的一段瞬间被蒸发。

    火海灭后，水流重新流入河道，“滋滋”声不绝于耳。欧阳满意的点点头，收起长鞭。

    这次试鞭，欧阳故意没有使用离火，因为这是他压箱底的王牌，轻易不示于人，如若他用，则整个稻田都将成为气体。过瘾是过瘾，但是这里是木行族的地盘，他怕徐仙等在此，会有所防备，毕竟欧阳的功力还是差徐仙些许的。

    “恭喜少爷再次突破。”涂谛攻势道。

    欧阳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昏迷不醒的剑明处，露出奇怪的神色。

    “为怕打扰公子，妾身自作主张将他打晕，请公子恕罪。”白珊歉然道。

    “没伤人就行了，现在把他弄醒，我们回去吧。”欧阳此时心情大好，况且他也怀疑剑明的身份，便没有追究。

    “我怎么晕过去？”剑明醒后迷惑道。

    “可能是血压低吧，回去多吃点东西补补。”欧阳淡然道。

    白珊击晕剑明时用了巧劲，看似动作幅度颇大，实则只是碰触了剑明的穴位，故而剑明并不知道自己是被人弄晕的。

    兔起乌沉，繁星漫天之时，三人用过晚饭后各自歇息，等待木行族的反应。

    而此时的木行族并不平静，八大长老正聚首在灯火通明的“青森殿”内，各个神色紧张，气氛压抑。

    “各位长老对于白天的灵气异动探查结果如何？”说话的正是曾经在土行族以追周烈为藉口遁去的木行族大长老公孙候。

    “禀告大长老，我等反复追查，确认灵气异动和正在沛市的欧阳等人有关。”公孙候右手下的一个长老道。

    “又是他。”公孙候顿时愁容满面，“各位长老，你们觉得这欧阳的实力到底如何？”

    “这……”众长老面面相觑，虽然无人发言，不过看出他们对欧阳都很忌惮。

    木行族虽然低调，不过不代表他们对于外界之事一无所知，恰恰相反，涂谛奉欧阳命收服水行族后的第二天，木行族就得到了消息，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也没有怀疑，欧阳能单枪匹马制服咒术师之首土行族，其他三族也不在话下。

    他们现在担心的是欧阳携四族之力，若来强攻木行族，木行族就有颠覆之患。

    “你们不说我也知道，都怕了吧。”公孙候颓然道。

    “大长老，那我们应当如何？”一个样貌清秀的长老道。

    “这就是为难的地方，圣主发来消息，要我拖住欧阳，他老人家不日便到。可是我怕欧阳不会给我们时间，若来强攻，就算只有他一人我们也难以支撑半日。”

    “大长老，我们说白了就是站队的问题，现在我们到底是投诚欧阳，还是助圣主制敌，必须有个答案。”一个脾气急躁的长老越众而出，朗声道。

    “公孙白，你嫌命长不成，若给圣主听到你的话，还不把我们千刀万剐。”公孙候右下手的长老怒骂道。

    “我公孙白何曾怕过他。大长老，此时迫在眉睫，不容再犹豫了。”

    “我知道，白长老，诸位长老，我们木行族一直明哲保身，不参与咒术师的争斗，想不到也有今日，各位表个态吧。”

    沉默一片，除了尤自鹤立鸡群的公孙白，其他人皆是观望的态度。

    “各位，听我公孙白一言。”公孙白朗声道。

    “我木行族数百年来被所谓的圣主奴役，为其培植灵草，但非但不得好处，还要受其胁迫，最令人发指的是……”公孙白顿了一下。

    “天心九魂树！”公孙白胸口起伏不定。

    众长老纷纷脸色大变，显然公孙白触及了禁忌。

    “吞掉了多少天赋极高的孩童，此非怨，乃血仇也！”

    “公孙白，你过分了！”公孙候右下手长老大喝。

    “过分，公孙青我告诉你，今天老子就豁出去了，你们谁要去通知那魔头便去，我公孙白全家大小一百三十一人愿与之血战到底，以报我长孙被祭树之仇！”

    “白长老，我知道你的恨，但是现在不只是一家之事，事关木行族未来，慎言啊。”公孙候又当起了和事佬。

    “我虽然急躁，但也不是愚蠢之人。”公孙白收了脾气，坐下道：

    “如若欧阳能帮我族对抗魔头，甚至灭之，我木行族可安然无恙。”

    “风险太大了，我一族之力都不能伤其分毫，就算以‘灵清木印’也无济于事，指望欧阳一个后生晚辈似乎……”公孙候犹豫道。

    “土行族的皇天后土印比之我们只强不弱，结果还不是被他轻而易举的破开，最近听闻欧阳又帮助土行族修补皇天后土印，威力更甚从前。”

    “故而我以为……”公孙白虎目扫视一圈，“他有能力帮我们消灭魔头。”

    “如若不成呢？我族岂不是有灭族之祸？”公孙青讽刺道。

    “现在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若不抓住，任由天心九魂树继续吞噬天子卓越的弟子，那我们离灭族之日不远矣。”

    众长老闻言，皆露出惶惶之色。

    “好了，别争了，现在我们公议，赞同白长老的请举手。”

    除了公孙白，无一人举手，但脸上都有犹豫之色。

    “哈哈，公孙白妄言，我公孙青请处罚之，一并请长老会公议从圣主灭欧阳之事。”公孙青得意的大笑起来。

    “好吧，诸位长老同意青长老之议的请举手。”公孙候叹了口气，朗声道。

    又是一阵沉默，场上无一人举手，但皆对公孙青面露不屑，有人甚至狠狠的啐了一口。

    “你们好大胆，好，我回头便会奏明圣主，今晚亵渎圣主，祸乱我族之人，绝对全家鸡犬不留！”公孙青气急败坏。

    “青长老，此乃公议，你竟然威胁长老会，不怕族规吗？”公孙青对面的一位长老怒道。

    “族规？哼，待我族灭亡之时，族规有何用？”公孙青冷笑了起来。

    “好了，今天的事情就到这里，我们改日再议吧。”公孙候不得已，只能先行解散。

    深夜，土行族公孙候住处，公孙白正在和其饮茶，二人皆面色肃容。

    “大长老想必有决议了？”公孙白打破沉默。

    “唉，老白，现在就你我二人，不必如此。”公孙候叹了口气。“我们皆知如若继续受魔头奴役是必亡族灭种，可这弃暗投明之举着实是一场大赌，我们赢得起，却输不起啊。”

    “老侯你就是个优柔寡断的性格，当年太上长老说得对，你守成有余，进取不足啊。”公孙青脸色也放松下来，叹气道。

    “所以这个时候应该由你来做决定。老哥全力配合。”公孙候笑了起来，拍着公孙青的肩膀道。

    “好吧，每次都是这样。”公孙青锤了公孙候一拳，二人相视一笑，前嫌尽弃。

    “现在唯一的隐患就是公孙青，除他七位长老每一位家中皆由孩童被魔树所吞，唯独他家无一人受害，这本身就不正常。”公孙白恨声道。

    “我也觉得不对劲，正明外出陨落后，他一跃进入长老会取代正明的位置，然后被魔头指定为族长，若说私下没有猫腻，恐怕无人相信。”公孙候也点头道。

    “如此，为防范于未然，我们应火速将其灭杀，再将其家人全部收押监视，然后杀之，迎欧阳上山，请他来对抗魔头。”公孙白道。

    “如此可行，但是要改一下。”公孙候先是点头，而后又道：

    “杀公孙青之事应当由欧阳来做，如此他和我们便脱不了干系，也可让魔头不以此为难我们，事败当有退路。”

    “老侯，你倒是想得周到。”公孙白愣了一下，点头道。

    “你也不差，那翠婆婆便是你派去联系欧阳的吧，这次再派她去吧。”

    “你知道了？！”公孙白惊道。

    “虽然我胆小怕事，但好歹是木行族大长老，是老白你笑看我了。”公孙候笑了起来。

    欧阳当日在李家拳馆之时，翠婆婆前来告知他五行族密谋对付他的事情，竟然是受到木行族三长老公孙白的指派，不知道欧阳听到之后又是做何感想呢？

    ……………………………

    今天一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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