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暮烟四起，瞑色苍茫，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上的小镇里，欧阳见到了李九。

    “徐老呢？”欧阳只见孤身一人的李九，奇怪道。

    “徐老联系朱子连去了，说要准备一些大会用的东西。”李九一月不见，身形越发高大，古铜色的皮肤里仿佛有火焰散出，周围行人纷纷侧目，但被李九目光一撇，就惊慌的低下头匆匆赶路。

    “又有进步啦！”欧阳欣喜的看着李九，他本来还打算帮李九提升一下，不想他和胖子之间有被区别对待的嫌疑。

    “涂老帮我把火脉全部贯通了，等大会的时候震惊六十四派。”李九声音高亢，显得信心满满。

    现在并不是比赛举行的时间，也没有到旅游的旺季，小镇上人迹稀少，这黄昏时候才有孩童出来奔跑玩耍，一切显得宁静安详。

    李九带来了朱子连帮他们准备的车辆和装备，看得出朱子连很用心，欧阳开始盘算着回去给他什么奖赏。

    第二天早上他们便从小镇出发，中午的时候到达了魔鬼城。再度踏上这个地方欧阳依然被怪异的土丘和鬼哭狼嚎的风声弄得有几分不适。

    “你打算怎么找到入口？”李九看着迷宫一般的魔鬼城，感到有些头疼。

    “我当时在里面做了一些标记来防止迷路，现在找到标记就可以找到当时我们进入的地方。”

    欧阳和李九跃上土丘顶部，眼睛四下观望，俩人都是符箓师中的顶级高手，这么点高度，地面上的细节在他们眼中丝毫毕显。

    “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土丘，欧阳终于看到自己堆起的小石堆。

    “怎么不见了？”欧阳和李九来到标记的尽头，却不见了大坑，反而是一个土丘立在那里。

    “看来是旁边的土丘倒塌下来把坑填上了。”李九看了看旁边一个明显是新的低矮土丘道。

    “奇怪了，为什么其他的不倒，单单就是洞口旁边的这个倒了。”

    欧阳看了看周围仍旧林立的土丘，觉得不对劲。他们仔细查看起土丘断裂的地方，一些发丝粗细的孔洞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这些孔洞遍布断面，却是直直向下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从里面伸出来，造成的。

    “看看其他土丘有没有这种孔洞。”

    欧阳长刀卷起刀影，拦腰斩断一个十多米高的土丘。李九则是拿出一柄四方短锤，他一共有两把，是涂谛设计朱子连找人打造的，每把重达百斤，李九用起来十分顺手；土丘在其锤下如沙堆一般碎裂散落，土块散落一地。

    “如何？”欧阳他们清理了十几个土丘，汇合到一起。

    “有些有，有些没有，毫无规律可循。”李九挠了挠脑袋，这些机巧推理的工作对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来说十分头疼。

    “我这边也是，不如我们……”欧阳话音未落，突然挥出一刀斩向一个已经倒塌的土丘。

    “怎么回事？”李九吃惊起来，但他知道欧阳不会无的放矢，双锤拿在手里警戒起来。

    在刚才欧阳和李九说话的时候，欧阳身后的土丘里，一个小孔中伸出一根细细的，如触须一样的东西，落在一直戒备着的欧阳眼里，他自然不会放过，直接发起攻击，欲要引出触须下的古怪。

    一声汽笛般的吼叫从他们脚下响起，接着是地动山摇，地面上的土块和沙粒开始跳动起来。

    欧阳和李九低下身子观察周围的情况。他们旁边的一个土丘突然炸裂，二人飞身躲开，烟尘中一条常常的黑影自地下窜出。

    欧阳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千足虫样的生物，大水缸般粗细，只是其体表覆盖大块的甲壳长出体外，上面光滑如镜，通体黄红条纹成环相叠，嘴部有大簇发丝粗细的长须，根根不断蠕动，欧阳看得头皮发麻。

    “我擦，这什么玩意啊？”李九啐了一口道。

    “似乎是一种沙兽，我听镇上的老人说过，叫什么奈，什么的，不记得。”欧阳对这些当地土语没有什么记忆力。

    沙兽俯冲而下，无数触须张开。欧阳和李九连忙闪过，李九转身一锤砸在沙兽的甲壳上，一阵火星飞溅，沙兽和李九同时被震飞。沙虫数百米长的身躯横扫一片沙丘，无数的土块将其大半覆盖住。

    李九则被欧阳接住，并帮他消去冲力，俩人稳稳的落在地上。

    “上次我不记得有见过这种东西啊？”欧阳看着翻滚蠕动的沙兽，奇怪道。

    “我在里面那么久也从来没有见过。欧阳，那玩意是异兽不？”符箓师神念之力很微弱，李九只能问欧阳。

    “不是，连灵感初期都没有到，只是天生皮厚而已。我来解决吧。”

    “不！”李九按住欧阳持刀的手，“我功力大进后到现在才有实战的机会，我想通过实战多积累点经验。”李九目光坚定。

    欧阳知道他是为了应付马上就要到来的六十四派大会，逐将天衍重新收入体内，在一旁袖手旁观。

    李九感激的看了一眼欧阳，拿着锤子，踏着重步走向沙兽。沙兽仍未起身，而是不断翻滚挣扎，虽然它未有伤及筋骨，但是巨大的震荡也让它头晕目眩。

    李九举起双锤朝沙兽头部重重砸下，出乎意料的沙兽竟然毫不避让，举头相迎。又一次震荡的气浪将李九掀翻，远飞的他狠狠的撞在一个土丘上。

    沙兽却借着震荡之力翻身起来，这次它丝毫没有晕眩的样子，而是反向李九扑去。

    李九从沙土中飞出一柄短锤阻挡沙兽前进，自己连忙跃到一旁。沙兽的长须缠住飞来的短锤，三下五除二就包裹吞吃了下去。

    “混蛋，我该怎么办？这怪物身上好像没有弱点一样。”看到武器被夺，李九有些慌乱了起来。

    “李九原来是走通天的路子啊。”欧阳观察了半天得出了这个结论。

    通天善武艺，而其师兄彻地善符箓，一个是俩人的授秘笈不同，二是喜好性情不同。符箓之道多是记忆推演，对于李九来说无异于龙钻鼠洞，半天不得其法。涂谛有鉴于此，就干脆让李九修习武艺，又给他度身打造了这两柄短锤，李九刚得锤子时是兴奋不已，日夜苦练。

    “李九，别只会猛锤头部，仔细观察一下。”欧阳忍不住出言提醒。

    “不锤头？”李九有些愣了，一副想不通的样子。

    “我这憨直的师弟啊。”欧阳心里感叹，继续道，“这沙兽的甲壳特别容易引起震动，你敲击它的时候会被其反震所伤，而它却安然无恙，还能用翻滚消去你的冲击。但是你的第一下确能让它晕眩，你不如就照着第一下攻击的位置继续打击，可能有奇效。”

    李九醒悟过来，纵身上前。沙兽此时好不容易将李九的短锤吞下，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见李九来到眼前，又张开长须咬下。不知李九这是诱敌之法，半空中侧身躲过，照着其头下一丈处猛力一锤。

    沙兽无法闪避，只能硬受这一击。李九手臂被震得酸麻，他早有准备，忍住麻痹感握紧短锤，借反震之力跳到一边。

    沙兽可没那么好受了，只见它倒地翻滚，一副痛苦万分的样子。李九抓住机会掷出短锤，短锤精确的击中沙兽的甲壳弱点处，一声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传来，沙兽停止了翻滚，瘫软在地上。紫黑色的液体自甲壳破裂处传来，将黄色的地面染成紫色。

    李九松了一空气，甩着酸麻的手臂朝欧阳一笑。欧阳点点头，走近沙兽，只见短锤深深的砸入沙兽的身体，留下脸盆大小的洞口。

    欧阳抽出天衍长刀，如庖丁解牛般顺着沙兽甲壳的缝隙将其肢解，李九的两柄短锤掉了出来。

    “看来它真够倒霉的，吞下去的那把锤子刚好到这个地方，你从外面砸下，两把锤子一夹，把它的甲壳夹碎。”

    “是啊，不然我还没有那么轻松能弄碎它的乌龟壳。”李九捡起自己的锤子感叹。

    二人没办法处理沙兽的甲壳，只能将其尸体丢弃在地上，如果涂谛看到肯定大叫二人败家。

    从沙兽钻出来的洞口看下去，涓涓的流水声清晰可辨。

    “原来它是通过那些水道移动的，难怪了。”欧阳想起临云仙宫外满墙的水洞，心中了然。

    “不知道下面还有没有同类，我们要小心点。”欧阳说完，当先跳了下去。

    李九点点头，跟着欧阳后面一起入洞。

    清凉透骨的溪水令人燥热全消，欧阳和李九紧张的心情却没有放下，虽然对欧阳来说这沙兽不是一合之敌，可高手架不住人多，万一百十条一起上，欧阳担心李九会受伤。

    幸运的是，直到眼前泛起熟悉的荧光时，仍然没见一条沙兽，瀑布的轰鸣声隐隐传来，他们将要到达临云仙宫所在的大洞了。

    “我来的时候没有注意，想不到这里水道的地势是缓缓下降的，黑暗中实在是不容易察觉。”

    欧阳估算着自己已经到达地下百丈深处，临云仙宫所处之洞如此之高，也就不足为奇。

    “你说我们这次能不能打过那个女鬼？”李九早把西西当作自己妹妹的化身，担心能否救出她来。

    “如果她还是那几招，那么我们是手到擒来。对了，你妹妹呢？我回来那么久都没有见你提起她。”欧阳想起了李淼淼。

    李九神色一黯，“你去土行族以后我收到她的信，她说自己一切安好，还碰上一个高人带她修炼要我放心。可是我怎么可能放心得下，只是信上没有地址，我想找也无从找起。”

    “淼淼为人精明，应该不会出事的。”欧阳只能如此安慰。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水洞出口处，但是那里的景象却令二人头皮发麻。

    洞壁上竟然密密麻麻的爬满了之前遇到的沙兽，首尾相连拥挤不堪，几乎无立锥之地，还时不时有沙兽从水洞中爬出，加入其间，因位置不够引发争夺，不时有沙兽掉入水中。

    “咦，那些荧光鱼在吞吃沙兽！”欧阳惊奇道。

    李九顺着欧阳所指看去，只见掉到水里的沙兽不断翻腾争扎，无数荧光围在其四周，撕咬吞噬，一顿饭的功夫，沙兽就只剩数十块巨大的甲壳沉入水底。

    “我们捉鱼的时候怎么不见这些荧光鱼这么凶悍，反而是有些懒洋洋的样子。”李九也觉得不可思议。

    “这应该就是天地间一物降一物的道理。”欧阳感叹。

    那艘大翼战船仍在不紧不慢的巡游，偶尔有沙兽掉到上面，却迅速爬开掉到水里，似乎宁愿被荧光鱼吞噬也不愿意在船上多待一刻。

    欧阳试着碰触了一下洞边的沙兽，只见它们一个个如熟睡一样。欧阳大起胆子轻轻踏上去，沙兽仍是一动不动，欧阳都怀疑它们是否还活着。

    欧阳他们所处的洞口较上次还高了三四丈，这点距离对两个符箓师来说不算什么，待战船靠近，欧阳和李九就轻轻跃上桅杆。有人上船时，战舰依然自动调转船头，驶向临云仙宫的码头处，欧阳已有经验，不觉慌张，只是小心头顶的沙兽群，他们可不想被落下的沙兽砸到。

    几只沙兽自空中落下，重重的砸在船上，战舰只是轻微的震动了一下，又继续行驶，而沙兽们像是火烧屁股一样，划动数百足结，要离开这战舰。

    欧阳童心大起，用天衍长棍敲打着沙兽的甲壳，如牧羊人驱赶羊群一样。沙兽也毫不反抗，只想快点脱离战舰，投身鱼腹。

    随着欧阳的敲击，沙兽甲壳响起悦耳的叮咚声，似钟磬之音，李九觉得有趣，也跟着欧阳玩起来。几条沙兽很快就掉到水里被鱼群吞噬。欧阳他们仍然显得意犹未尽，眼巴巴的等着沙兽再掉下来。

    战舰很快就到了码头，欧阳和李九跳下来，战船又驶离，继续游弋。

    “要是能在多一些就好了，都没有玩过瘾。”欧阳叹到。

    “不如我们等一下走的时候撬几只的壳下来，那回去做乐器，指不定能买大价钱，不行还能留着自己玩。”

    欧阳此番说话并不是贪玩，他见李九明显紧张，就开个玩笑让他放松一下。李九未有如此深的想法，只是觉得有趣，也开心附和。

    走过长长的玉璞台阶，欧阳又再次来到临云仙宫的大门前，欧阳深吸一口气，双手猛然按上大门。但是未待他用力，两扇大门发出轰隆之声，接着便向后轰然洞开。

    “欧阳，你力气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大了？”李九惊异的望着欧阳，后者摊开双手摇了摇头。

    随着大门打开，整个仙宫突然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此时欧阳才发现，整个仙宫不只是台阶地板，连外面的墙壁都是玉石构成，通体竟无一丝裂缝，宛如一个整体。光亮从玉石里面透出，整个山洞一时间波光淼淼，让人有中超脱尘世的感觉，临云仙宫，至此才名副其实。

    水中响起翻腾之声，欧阳和李九连忙看去，只见一副他们终身无法忘记的美景：无数荧光鱼齐齐逆时针游动，将水体带起漩涡，不时有鱼跃出水面，荧光闪闪，碧波涟漪。

    接着头上传来骚动，无数沙兽如遭电击，纷纷掉落水中，奇异的是却无一只落在仙宫之上。

    水面荧光被沙兽覆盖，欧阳顿时有种乌云遮日的感觉。然水面翻腾声更响，更多的荧光鱼越起，争相撕咬沙兽，一时间又像黑夜中璀璨的星光，美轮美奂。

    “如果说这个地方是人造的话，那个人必然是个女人。”李九呆呆的说道。

    “为什么？”欧阳不解其意。

    “只有女人才会搞得那么漂亮。”

    李九的呓语让欧阳清醒过来，他想起了一件恐怖的事情。

    “李九，你喂过鱼吗？”

    “喂过，拳馆鱼池里面的鱼就是我喂的，怎么了？”

    “你不觉得，这里好像你喂鱼时候的场景吗？这些恶心的沙兽就是这些荧光鱼的饵料，不知道这里布置了什么机关，将沙兽诱到这里，然后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这些沙兽掉落下来，让鱼果腹。”

    “的确很像，你想说什么？”李九也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喂鱼的目的一般是什么？”

    “吃？观赏？风水？”李九犹豫道。

    “你觉得这里的鱼是拿来吃的吗？尽管我们吃了不少。”欧阳有些想吐。

    这回李九完全摸不着头脑了。

    “我觉得这个临云仙宫是某个大能的府邸，这些鱼想必是他圈养观赏或者风水鱼，那艘战舰就是很好的观赏用船。”

    欧阳又看着临云仙宫继续道：“如果是观赏用倒没什么，但是如果是风水鱼的话……大能的风水鱼想必不会是像我们普通人一样，只是祈求平安发财一类，肯定有实在的作用。”

    “所以我怀疑这些风水鱼是这个临云仙宫的一部分，这个临云仙宫就是个阵法或者封印，用来镇压某种大能无法消灭的东西。”

    “如果我们鲁莽行动，万一破坏了这里，放出那个东西，你想，我们能消灭它吗？”

    欧阳的话如晴天霹雳使李九呆立当场。

    “西西……”欧阳看着仙宫深处，喃喃自语。

    ………………………

    今天一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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