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老人的话，白子谦震了一震，止住了脚步。

    “是心上人吧？很紧张似的。”老人又有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白子谦缓过神来，连忙回答道：“额呵呵，这位姑娘并非晚辈的心上人，大夫多心了。”

    老人露出一抹神神秘秘的笑容，上下打量着他。

    “年轻气盛就是不同我们老不死的啊……”

    老人慢慢收敛了笑容，若有所思地说道。

    白子谦把老人送离了王府，目送着老人佝偻却健康的身影在巷子尽头一闪，倏忽不见，才缓缓踱步入府内个。

    今天是怎么了，听到屋内动静不对就立马飞奔去请大夫了……

    白子谦也摸不着头脑，大概是先前替王爷关心慕羽零习惯了，如今她一有事，也忍不住关心起来吧。

    对，这只是一种习惯而已。

    可是白子谦，到底关心慕羽零成为了你的习惯，抑或是，慕羽零成为了你的习惯？

    人可以清楚地看到别人的忧虑烦恼，并尽自己所能去安慰别人。

    可是人却难以看清自己心中所想，以致错失了太多太多。

    犹豫不决是多数人的死穴，优柔寡断又是多少人的温柔冢。

    然而犹豫不决也好，优柔寡断也罢，不过是为了自己心中的人罢了。

    *            *              *                 *

    紫苑房间内。

    苏复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子旁，目不转睛地盯着躺在床上仍在昏迷的慕羽零。

    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十几年来都没有再碰到过的惊惶，害怕，担心，甚至，绝望。

    怕慕羽零会被别人抢走么？

    是这样的么？

    若母妃仍在世，她是会为他的所作所为所感而捧腹大笑，还是柳眉紧锁，苦苦为他思索着对策？

    然而没有假设了，她死了就是死了，不会复活的。

    是的，他亲手把剑送入了他母妃的胸膛，母妃望着他，含笑而亡。

    他忍受不了的，母妃竟然背着那么优秀的父皇，跟一个跛脚将军好上了。

    那时候父皇怀疑他身体里的血到底是谁的，他容不下这种侮辱，亲手杀了自己的母妃以明志。

    后来想想，母妃死得倒也冤枉，在母妃下葬那一天，宫中传来戏剧性的流言，那个将军，没有生育能力。

    也不知是流言还是什么，苏复只是嘲笑自己，若这个流言早点传出，母妃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得出的结果是，母妃照样会死。

    与其死在与她素不相识且毫无人情味可言的侩子手的刀下，不如死在她儿子剑下，一来了结了母妃的心事，二来，死得干脆利落，这不是她希望的么？

    可笑的是，苏复本以为那将军会与母妃殉情，可他又低估了朝廷上官员的自私。

    最后，苏复一剑刺死了那个将军，作为送给母妃的礼物。

    回忆到这里，床板忽然发出声响。

    苏复的思绪被打断。

    扭头望过去，慕羽零的面孔煞白得出奇。

    原来，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破了，血滴得地上也染了一片猩红。

    “既然你醒了，那本王便先走了。你好好修养，来日等着你的苦事还多着。”

    苏复不动声色地从腰间扯出一条布，随便地包扎了一下自己的手。

    慕羽零没有说话，在苏复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点了点头。

    时间能够冲淡一切，如同颜色会褪色一般。

    不管是泪水，汗水，还是血，都能被风干。

    即使是刻得很深的仇恨，也能抛开。

    他做到了，不是么？

    连皇位都让给了苏铭，他还有什么放弃不了的？

    然而现在看来，是有的。

    但是并不是所有东西都会被释然。

    比如墨，比如宣纸，再比如，爱情。

    刚刚醒来的慕羽零感觉口很干，勉强支撑起身体想要下床，一个不留神，便翻滚下了床。

    端着药进来的白子谦连忙把慕羽零扶起来，让她坐到凳子上。

    “你现在身子很虚弱，本来就感染了风寒，又加上……”

    白子谦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什么？”

    慕羽零捂着肚子说道。

    “你那个……来了。”

    白子谦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一般。

    慕羽零这才察觉到了，是……葵水啊……

    两个人的脸都红到了耳朵根。

    最后还是白子谦打破了尴尬。

    “先喝药吧。”

    “嗯。”慕羽零乖巧地点点头，捧起大碗，很快就把药喝完了。

    白子谦惊讶了：“很少有人喝药像你这般爽快。”

    至少他们府里的王妃就会推三阻四。

    “那是因为药不苦啊！”

    慕羽零笑道。

    不对，山下的郎中哪里有四哥的医术好，竟然会开出不苦的药方来？

    “今日的大夫是怎样的？”慕羽零抓住白子谦的袖子。

    “哦！那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行走却不慢……”白子谦回忆着。

    难道是他？老人的话，是四哥的医药师傅么？

    可是那老东西向来不与世人接触，慕羽零去求了他好几次，求他传授医术，可那老不死的硬是说要收有缘人为徒弟，在慕羽零死乞白赖软磨硬泡加烧山威胁他才不得已教了她两天。

    而如今，他身在千里之外，又怎会特地赶回来救一个让他伤透脑筋的小丫头呢？

    唉，管他呢，病好了就行。

    慕羽零心里暗暗乐道。

    似乎师傅师兄的生死已成定局了。慕羽零坚信，只要师傅师兄们还在，便一定会来找她的，而如今，杳无音信，想必，也是不在了吧？

    所以仇人，她会手刃的。

    (天津)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