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别动！老爸不看了,快别躲了！”三爷手忙脚乱的安抚着儿子,痛惜之情溢于言表。

    “嗬……嗬嗬……”小睿哼哧着停止了躲闪,一张疼得煞白的小脸上满是倔强。

    “不让看就不让看呗,乱动什么啊？”三爷心疼不已的用纸巾擦了擦儿子沁出汗水的额头,都已经是第五天了,动一动还能疼成这样，可见这顿责罚有多狠！

    小睿甩了甩头，抿紧嘴唇不出声。

    “打的时候……是不是很难熬？”三爷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轻轻拉住儿子的手,带有粗糙薄茧的宽厚手掌传递着温暖的慈爱。

    能不难熬么？简直疼死了的！小睿鼻子一酸,眼中莫名的就有了泪意，忙将头转向了内侧不让三爷看见。

    三爷只道他在赌气,不觉语带愧疚：“是不是怪老爸没早来看你？这几天帮里忙，大爷和二爷又都不在，老爸也是昨天才……”

    知道儿子受责，心疼总是难免，但儿子既已入帮，即便是父子之亲亦不能干涉拜兄教导夹磨，何况这回小睿犯的错可不小，不能怪秦朗教训狠辣，是以心里再疼，却不好在秦朗面前表露半点，但晚上回去却是一夜未能成眠，今天一早就急急忙忙的赶来探视了。

    现在见儿子不肯和自己说话，只道他在怨怪自己没能早来，心里委屈，一时更有些不知所措，停了一会又笨拙的哄他道：“老爸买了好多东西来，都是你喜欢吃的，你看看先吃哪个？”说着伸手翻弄带来的东西：“火龙果可好？橙子？你最爱吃的，西瓜要不要，老爸给你切开去……”

    小睿面朝着墙壁，任凭父亲一句一句絮絮叨叨的自说自话，却只是不肯转回头来。三爷问了半天不见他应声，便站起来俯身凑近来看，小睿忙闭起眼睛，努力调匀呼吸，装成已经睡熟了的样子，三爷愣了一愣，叹了口气，直起了身来，心中不免无奈，本来还有心教训他几句，以免下次再犯错闯祸，现在看这样子却是再舍不得，再想趁他睡着了看一眼伤势，却又怕惊醒了儿子，再躲避着牵扯得伤疼，只得将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最后无奈的又站了一会，才转身向门口走去。

    小睿听到房门在身后轻轻合起，心中先是松了一口气，转念一想到老爸这么快就走了，可见不是真心来看自己的，平时大概也没怎么惦记，不然哪会等过了好几天了才知道自己挨了打？

    原本是怕父亲担心，不肯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此刻却突然间觉得心里无限委屈，每个人都有人疼，有人宠，猫儿连挨打都可以躲在小傲怀中；冯杰闯了那样大的祸，小傲、舒同甚至整个四海都可以被秦朗扔出去给他垫背；就连那个娘娘腔的tony，也还有世秀帮着护着……而他呢，老爸娶了后妈，很快就要有弟妹出生来分享父亲的关注和宠爱；秦朗本来就整天冷着个脸，教训他的时候规矩一套一套的，根本看不出有半点心疼……

    忽然间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流淌到枕上，怕自己哭出声来，咬着嘴唇死死的埋住了头，正抽泣着，突然觉得床边一颤，似是有人坐到了床上，没等他转过脸，一双温暖的大手从腋下探入，将他上身轻轻抱了起来，熟悉的气息一下子扫除了心底残存的那一丝丝抗拒，小睿低泣着呜咽了一声，将面孔埋在了父亲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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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舒同进来病房，看到沙发上面若严霜的秦朗不禁微微一怵。

    “出去，把门关上！”秦朗沉冷的喝令跟在舒同身后的阿亮。

    阿亮微一迟疑，垂手退出了房间，心中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招来手下兄弟低声吩咐：“快去找傲哥！”

    那个兄弟机灵的跑了出去，阿亮四下看了看，洪帮一众兄弟都分散在楼梯附近，雨痕云霁显是得了秦朗的吩咐，双双退守在离病房稍远些的地方，他略略犹豫了一会儿，轻轻靠近房门，将耳朵贴了上去。

    “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让阿枫带人出海了？”房间内传来秦朗严厉的责问，阿亮顿时一惊，海上的消息还没传回来，老大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居然学会阳奉阴违了！”震怒的声音听得他心跳都漏了好几拍，“谁给你的胆子？！”

    好半晌，却没听到舒同的回话，阿亮直起身来，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砰！”象是秦朗一掌拍在了沙发的扶手上，“说话！做决策的时候不是挺果断的？东窗事发了就不出声了？”

    阿亮听得心头砰砰一阵乱跳，老大对同哥并不象对杰哥那般疼爱，同哥的性子太倔，不会讨老大的欢喜，一旦认定的事，又轻易不肯回头，为这个犟脾气，好几次都激得老大动了家法，这回为了杰哥更是豁出去了，这样坚不认错的态度必会惹来老大的重罚。

    老大会如何处置同哥？阿亮不敢想象，只能焦急的盼着傲哥早点到来，这样的时候，只有傲哥才能劝熄老大的怒火。

    他在外面急得团团转，里面秦朗却是气得肋下生疼，舒同就是有这个闷劲儿！不想说的事你打死他都没有用，就象现在这样，你气急了，他就低了头一跪，死活不吭一声。

    “你不说是吧？”右手轻轻在左肋按了按，秦朗咬牙点点头，“好！我不问你，我问别的人！阿亮！”

    听到秦朗扬声唤自己，阿亮小腿肚子登时打了个哆嗦，老大怎么知道他在偷听？

    “给我滚进来！”

    “老大……”阿亮颤栗着走进来。

    秦朗目光森然：“听到我要问什么了？”

    “听……听到了，”阿亮克服着心中的恐惧，心疼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舒同，同哥已经是龙头了，老大教训起来竟还和从前一样，“老大，这件事……和同哥没有关系，是我……我我自做主张让枫哥出海去找杰哥的，老大要罚，就罚我吧！”

    “阿亮！别胡说！”舒同转头急喝道。

    “我没胡说，”阿亮暗暗咬牙，想到老大一直有些偏心，现在洪帮这么多人在，若公然处置同哥，同哥不是一点面子都没了？脖子一耿就跪在了舒同身后，小傲手推在门上，正好听到他下面的说辞：“杰哥出会的时候伤重不醒，同哥心里一直惦记，我不想同哥担心，才悄悄支使枫哥出海去寻人，这事同哥并不知道，老大别为这事教训同哥了，同哥就算再怎么不如老大的意，现在也好歹是四海的龙头啊，老大也应该不想让外人看同哥的笑话！”

    “阿亮！”舒同几番喝斥都未能制止，不想他后面又说出这样的话来，气得转过身，扬手一掌便抽了过去，“你……胡说的什么？！”

    门外的小傲迅速关上房门背转身，轻轻靠在了房门上，半晌后缓缓挥手，令欧阳同雨痕云霁一样远远的退到一边去守着，自己依旧停在病房外，没有进去房中。人生总有些事情是必须经历过的，处在阿同这样的位置，权力、利益、尊崇、荣耀种种种种足以迷人眼目，下有兄弟们的敬仰、上有长兄们的威压，能否保持本心，所凭的无非是人性二字，有些事情他需要学会自己去面对和处理。

    “同哥，”阿亮也不躲闪，任由舒同一掌抽在了脸上，抬头看了一眼秦朗越来越黑的面孔，“我说的都是实话，同哥就不必护着我了，没必要为了我惹得老大伤心生气！”

    “你……”舒同浑身哆嗦，即感动他真心围护，想一肩替自己扛下罪责，又恼恨他信口胡言，在老大面前大放厥词，“老大，你别听阿亮胡说，这事和他没关系，是我让枫哥出海的……”

    “同哥！”阿亮急扯着他阻止。

    “够了！”秦朗怒喝一声，右手按着左肋，左手一撑沙发扶手站起了身，却因沙发低矮，用力之下牵动右腿伤处失去平衡又跌坐了回去。

    “老大！”舒同吓了一跳，急忙起身来扶，被秦朗抬手一甩，“跪下！”

    声音中带着疼痛的颤抖，舒同不敢再动，退后两步跪了下来。小傲扶在门锁上的手紧了再紧，终还是没有按下去。

    大腿外侧传来一阵温热，显是伤口又已挣裂，秦朗咬着牙，努力压下急促的呼吸，这几日都不曾好好休养，伤口一直抻扯着难以愈合，刚刚跌下时不慎又撞到了沙发木质的扶手，这下好了，回头又得去看叶诚的脸色。

    “你是不是真以为做了龙头了，我便……管不得你了？”秦朗喘息着盯住舒同。

    “阿同不敢！老大……”舒同看着秦朗瞬间苍白的脸，知道这一下必是疼得不轻，心下禁不住又疼又急，哪里还敢再倔强，“阿同不该任性，违背了老大的命令，是阿同错了，请老大责罚吧！”

    “同哥……”阿亮埋怨的叫了一声，一脸毫不掩饰的替舒同抱屈的神情，被舒同凌厉的瞪了一眼才不敢再出声。

    秦朗座上看得分明，心头忽然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是啊，这个弟弟已经是龙头了啊，他为什么还不肯放手？阿杰也好，阿同也罢，以后的路终究要他们自己去走，他管得了一时，怎能管得了他们一生？

    罢了！罢了……

    门外的小傲下意识的咬紧了唇，听到隔门传来的秦朗疲惫的声音：“算了，你现在……已是龙头之尊了，凡事自然应该自己做主，我硬要你按照我的意愿行事，确实有损你龙头的威严，想来你也不会心服……”

    “老大！我……”舒同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老大这样说，是要他死无葬身之地么？“阿同若有那样的心，就让阿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秦朗摇了摇头，看了一眼阿亮：“你先出去吧。”

    “老、老大，”阿亮不安的看将目光从秦朗转向舒同，“大哥……”

    “出去！”舒同连头都没回一下，阿亮低下头，默默的退了出去，见到门边的小傲刚要出声，被小傲摇头止住。虽然小傲没说一句话，但他却就是觉得感觉到了傲哥目光中的清冷，心里这才涌起一阵惊怕，他只是觉得同哥这段时日心里实在太苦，心疼他都已做了龙头了，还每每为了杰哥的事被老大打骂责备，才一时口快说了那样的话，不是有意要让老大心里不舒服的，可是万一因此让老大和傲哥误会同哥平日里和他抱怨了什么，同哥不是说不清楚了？

    “老大，阿亮……他只是怕我受责罚，才满嘴的胡说八道，我回头定会好好管教他，让他再不敢乱说话。老大，阿同决对没有那样的心思，以为自己做了龙头就可以不服老大的管教，我只是……只是想让枫哥去找一找阿杰的下落，想保护他不让蛟龙会的人伤害到他，我知道这次阿杰惹来这样大的祸事老大很生气，但是阿杰，我们……”舒同垂首低泣，他怎么也不能舍得丢下阿杰自生自灭啊！

    压抑的抽泣声哭得秦朗黯然心痛，舒同性情憨直，最容易认死理，幼时冯杰把他拉到自己面前，对他说：这是我老大，你也叫老大吧，老大最护着我的，以后也会护着你，不会再让人欺负。自那以后，他便好像觉得自己是分割了原本应该属于阿杰的东西了一样，不管吃什么玩什么，事事都落后阿杰一步，慢慢的就习惯了什么都让着阿杰、护着阿杰，这次在自己的逼迫下亲手将阿杰放逐了出去，他心里会放不下也在所难免，若再不将阿杰的事和他说清楚，不知道以后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惦记阿杰在海上漂泊，原也没错，只是你想过没有，阿杰现在是什么情况？他的身份可是能见得光的？”

    “老大……”舒同抬起头。

    “把眼泪擦了！”秦朗淡淡的喝了一声。

    舒同咬唇低头，忍着泪水抬手拭了拭面颊。

    秦朗挪动了下受伤的右腿，让身体斜斜的靠在了沙发靠背上，右手依然按着隐痛加剧的左肋，额头上已细密的沁了一层薄薄的汗水：“阿杰开船袭警，让警队颜面尽失，水警们恨不得挖地三尺找了他出来，四海现在被警方盯得这样死，你派了人出去，敢保证他们能躲得过警方布下的眼线？”

    “我……”舒同一时语塞住。

    秦朗无奈的摇头：“阿杰他们漂泊海上，难寻踪迹，我们固然是鞭长莫及，但警方想找到他们怕也没那么容易，萧让是渊隐出身，水上陆上都善于藏匿，胜哥更是长年帮人偷渡，船上设有暗舱，就算遭遇水警拦截，凭他们两个的能耐总还能糊弄一下，你冒冒失失的让阿枫带人出海，设若我们的船上被警方安放了追踪器，或是有警方人的混进来卧底，那么找不到阿杰倒也罢了，若真是碰巧给他们找到，两下一接头，不正暴露了阿杰的踪迹？”

    “老大……”舒同脸上变色，他不是没想过水警有可能会通过追踪四海来追捕阿杰，只是想着海上视野宽阔，不适于跟踪，甩脱尾巴应该比较容易，倒没想到手下兄弟中有没有警方卧底的可能，若真是出现这样的情况，那他不是反而害了阿杰了？

    秦朗长长叹了口气，忍着伤疼，耐心的将事情脉络一一替他剖析：“阿杰现在弄成这样，他本人固然有错，却也和我们平日太过纵容脱不开关系，早知道会有今日之祸，我那时便不该顾着他的情绪，拚着被他恨上一辈子，杀了那个女人也就是了！现在大错已经铸成，放逐他固然是为了保全他的性命，也是为了给他个教训，让他好好想想清楚自己究竟错在何处。有萧让在他身边，护他性命绰绰有余，过得几年，事情淡了，他心上的伤想来也就淡了，再想回来四海，也未必不能，你现在急急的寻了他回来，让他看到四海因他而承受的一幕幕打击，外有警方通辑，内有弟兄们侧目，你叫他如何自处？”

    “老大，老大别说了，别说了，阿同全都明白了……”舒同再度泣下，心内一时间又悔又愧，原来老大并不是放任阿杰不管了，明面上虽然是逐走了阿杰，私下里却为阿杰打算得这样彻底！老大为了阿杰已是身心俱伤了，自己却还这样让他不省心，让他这样费力的来教导自己。

    “明白了？”秦朗略略缓了缓胸腔内滞涩的气息，沉下了语气，“那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知道，阿同知道了！”舒同愧然低下了头，傲哥说老大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就自有他的道理，他不及傲哥那样了解老大的心思，也没能象傲哥那样对老大毫无保留的信任。

    “既然你知道了，我就不再说了，以后我和小傲都不会再干涉四海的帮务了，再有这样的事，做决定前先要想想清楚，你起来吧。”

    “老大，你别这样说，阿亮他……”舒同大急，老大还是被阿亮的话刺了心了啊！

    “阿亮说得也没有错，”秦朗抬手止住了他，坚定的摇了摇头：“你不必为了怕我不痛快而去责备他，他是你知近之人，自然该全心全意的围护你，有这样的兄弟，是你的福气，你要好好待他，别寒了他的心……”

    门外的阿亮惶愧的流下了泪，小傲欣慰的舒了口长气，轻轻推开了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多写一些，算补周四的加更，就不分成两章了，懒得再想个名字去，嘿嘿

    这章本来应该给舒同点糖吃的，不过，秦朗实在不会温情啊，说了这么多已经不容易了，感觉象老爷子上身的似的，唉，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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