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05

字数:4668   加入书签

A+A-
御宅书屋备用网站

    章丞带回来子期没死的消息的时候,我兴奋雀跃。

    那时,我不知道命运会如此的捉弄人。

    我只顾着兴奋,再无意思考其他。

    我每日里,都是抚摸着章丞带回来的回信,抚摸着每一个字迹,念着每一个字,似乎那字能开出花一般,我有如魔怔的想着漠北的日子,想着那段简单而宁静的相处日子。

    我也是皇帝,他也是皇帝,我知道,这辈子,也许再无交集。

    可是我总是忍不住贪念,看着那回信,我有一日便生出一个念头,不知道,他回到出云国,还会不会想念漠北的那段日子。

    那念头在我脑海里深根发芽,于是,我开始跟随宫内的画师从头学习绘画。

    我是一个习惯于拿刀剑而不是画笔的人,然而我想要通过画笔把哪些共同的漠北记忆通过一幅幅画,描摹出来。哪里的尘土,哪里埋葬的尸骨,哪里有我们的共同的岁月和回忆。

    每一幅我都不满意,于是,我打算画了更好的画再送给他。

    于是每天下朝之后,我就开始沉迷于画画。

    每一次绘画,都是一次回忆之旅,在我的一次一次回忆中,回忆也渐渐地变了许多,后来,连我都不知道,到底是我添加了许多东西到回忆中去,还是回忆原本就是如此。

    我弄不明白,也渐渐地不想弄明白。

    想极了,就想着出使出云国,就见一面算了。

    我这边在心里揣测着,想着,突然一日,这想法,就愈发的结实了。

    似乎这个念想是可以实现了。

    反正,我不爱做皇帝,又何必守这劳什子的皇帝破规矩。

    不知从那一日起,我便开始准备起出使的礼物了。

    先是名贵药材,再是梁国特产。却看了一遍又一遍,觉得庸俗了,就删删减减,觉得少了,礼薄了,再开始到处捣鼓些名贵的玩意。

    过了不久,却又开始惶恐自己的举动。

    出云国,也是建立了许久的国家,什么东西没有,我这边送礼,莫不是去打脸。

    我这边想着几个念头,那般又想着几个念头,总是迟疑着,拿不定主意。

    就这样,春去秋来。

    我的画准备了许多幅,可以铺满屋子。就连宫里的画师都开始赞不绝口。我终于打算去出使。

    我已经准备了太久,也想了太久。

    这个念头一起,我浑身都颤栗了。

    这是等待太久的兴奋。

    无论如此,我决定前行了。

    章丞和老丞相都没有阻止我的这个想法。

    也许,在他们眼中,我过了这一次,就能变成了正常的皇帝吧。

    然而,我终究没有变成正常的皇帝。

    从出云国传来来的消息是,出云国的陛下薨了。

    我傻了。

    出云国的陛下,不就是谢子期吗?

    我不相信,在满室画的屋子里,足足呆了三天三夜。

    不吃不喝,更加魔怔。

    五日后,我从那间屋子里出来,密封起来。

    我坐在皇位上,接受百官朝拜,仍旧是孤零零的一个,孤家寡人。

    而不是热热闹闹,士兵簇拥的大将军。

    ————

    我看着结了蜘蛛网的画室,一点一点开始打扫。

    日坠,月升。

    落锁。

    我叫来多年的好友章丞。

    他也老了,还聋了。

    我凑到他耳边,他才听得轻。

    “章丞啊,我要走了,你别忘了把这些书画给我陪葬了。”

    大概上天还是顾念我的,说完这句话,我才走了。

    还能看到章丞脸上的泪水。

    ——————

    公元 2035 年一则新闻。

    著名梁国开国皇帝梁殊的陵墓被挖掘,引来国内外知名考古专家。

    从古墓里起开,发现了一叠书画,笔法超群,经过鉴别,是皇帝梁殊所绘。

    因为书画的特殊研究价值,后被专门设馆研究。

    经过了几年,其余的研究都成果斐然,那叠书画上所绘制的一名俊逸男子,仍旧无解。

    第72章 故都引 01

    弥央书舍。

    子期坐在树下操琴。

    阳光透过树影流泻下来,披在子期身上,琴声铮铮,有虫和鸣。

    有侍女禀告,太子驾到,子期不为所动,丝毫不停顿,继续弹琴。

    太子带着怒气,大步走了进来,带起地上的尘土,恣意地的缠绕在太子随走动涟漪而起的衣摆之间。

    他见子期并不起身迎接他,便直接快步,一手按在琴之上,铮铮琴声突兀停顿,虫鸣便毫无节奏,没有章法的嘈杂着叫了起来。

    “父王下旨召见,你为何不见?”他直视着子期,眼神咄咄逼人。

    王太子眼睁睁地看着子期,仍旧不理睬他。不由得发火道:“看着孤,说。”

    子期仍旧毫无动作,神情自若,把王太子当做目下的尘埃一般。

    砰的一下,王太子抽出悬在腰间的长剑,直接披在木琴之间。

    木琴裂开,在寂静的庭院之中,那铮然裂开之声,混沌却突兀之际。

    然而,子期连眉眼都未动一动,仍旧仪态闲适。

    仿若面前刚砍过他最喜爱的琴,有如此暴烈之行径,不是眼前这朝廷上下最忌恨别人又最不容得罪的王太子,而只是寻摸普通人而已。

    更像是不屑与之计较。

    “不请孤喝茶?”突然,朝廷上下闻其人之名而色变的王太子,突兀地平静下来,语气温和的仿若矜贵公子,而不像常常施行暴虐,令人闻风丧胆之人。

    子期的眉眼微微挑动。

    王太子见之一笑。

    果然还是破功了。

    然而子期执杯,只是推到王太子面前,说道:“寒舍之中,只有区区白水。”

    子期话里这般说着,却连眉眼都未抬,去看一看王太子的脸色如何,只是静默着饮一杯白水。

    对一位生长于权贵荣华之中的太子而言,这堪堪算得上折辱。然而王太子这次居然不以为忤,而是紧随着子期,面色平和地饮下面前这杯白水。

    只因他揣度,子期是深沉明断之人。

    他接连两番做派,先雷霆万钧转而大变,都不能让子期诧异,把本性暴露出来,王太子对这位名动东周国的名士再也无法继续试探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