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仅仅几个月没有回来，校园里似乎又变样了。

    校园里不允许出租车进来，于是萍萍只好在校门口下了车。徜徉在熟悉的甬路上，无形中一股书卷气就会扑面迎来。这是她非常喜欢的一种氛围，她爱这所学校，就像爱自己的家一样。她甚至闭着眼睛都能够准确无误地找到图书馆、体育馆、餐厅……对这里她是那样的熟悉，以至于在内心里真的难以同她割舍。她总觉得做学生是人的一生中最幸福、最快乐、最轻松、最愉悦的一段时光，也正因为如此吧，她才迟迟没有真正地走向社会，执著地等待着那一声来自心目中的学府的召唤。

    一对对的“时代骄子”从她身边走了过去，有手挽手的，有窃窃私语的，也有勾肩搭背的。现在大学的管理已经放开了，谈恋爱已经不再是什么受限制的事情，于是这种情况就成了司空见惯。这也好，倒为原本比较单一的气氛增添了浪漫的气息。大学生活原本就应该是多姿多彩的，据说国外发达国家的大学早就已经是开放式的了，当然各国情况不同，不可能强求一致。不过现在这种学习和管理方式，怎么说也是更多地受到了大学生们的欢迎。

    一边走，一边看，萍萍一边想着。猛然间“砰”地一声，一样东西砸在她脚边的路面上，然后又弹起多高跑远了。

    萍萍吓了一跳，仔细一看，球，已经跑到了前面的草丛里去了。紧接着一个清球场里传了出来：“喂，同学，麻烦你一下，请把球扔进来，谢谢了！”

    萍萍循声望去，一张充满青春气息的面孔正隔着铁栅栏眼巴巴地望着她。可能是因为刚刚进行了剧烈的运动吧，那张脸红扑扑的，正往下滴着汗水。萍球，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才把它从高高的铁围栏顶上扔了进去。

    “谢谢！”那张脸回去了，里面的运动又开始了。

    萍萍心里挺高兴，暗想：我不知比你们大着几岁，高着多少届呢，然而人家还称自己为“同学”，看来自己是一点也没老，一点也没变哪！她的心里挺得意，一路快走来到了新闻出版系的办公室。

    吴主任正在办公室里等她。看到她来了，连忙站起来笑眯眯地打招呼，又是让座又是倒水的，特别地客气。这倒弄得萍萍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她问道：“吴主任，听说华大进修的名额下来了，是吗？”

    吴主任笑吟吟地拉开办公桌抽屉，把东西一样一样地摆在她面前：“这是育华大学的入学通知书，这是咱们大学的介绍信，这是新生入学必读手册，这是新生入学两个月内的活动计划表，敬请笑纳！”

    萍萍一样一样地翻着，清晰的大红印章端端正正地盖在自己一脸学生气的照片上，没错，这些东西都是属于自己的！自己已经是育华大学的学生了！她的心里非常高兴，笑呵呵地说道：“谢谢您了，吴主任！”

    “恭喜你，终于成为咱们这个专业最好学府的学子了，可喜可贺！”吴主任提高了声音，说道，“咱们大学总共只给了四个名额，为了给你争取到这个名额，我可确实是下了不少力气，费了不少周折呀！不过最终嘛，还是被我给弄到手了！”

    “是，我知道，所以更要特别谢谢您了，吴主任！”

    “那倒不用，我们师生多年了，感情在那里嘛！育华大学是全国最好学府之一，人才济济，到了那里好好学习，会学到很多有用的东西！将来学业有成了，欢迎你回到北河大学来工作！当然了，我们这里能不能留得住你我可不敢说啊！这件事还引起了市委的注意，昨天还有人来电话问呢！”

    “是吗？”这倒非常出乎萍萍的意料，她惊讶地问道：“是谁呀？”

    “这个……啊啊，大概是，是哪位秘书吧，我，我没细问。”

    吴主任似乎觉得自己有点说走了嘴，连忙咳嗽了两声，又偷眼看了萍萍一眼，然后端起茶杯喝起茶水来。

    是谁呢？萍萍心里暗暗思忖着。

    “啊，萍萍啊，尹书记那里——还好吧？这么些年了，令尊大人一直对咱们学校关爱有加，他和祝校长的私交也非常不错。什么时候欢迎令尊大人来校视察的时候，到我这里来看看，那就是对咱们系最大的支持啊！当然了，令尊大人的鼎鼎大名我们都是知道的，我们是做学问的，教书育人的，不是商人，绝没有其他的意思，希望回去以后，方便的时候和令尊大人说一说，表达一下我们的意思，如何呀？”

    “谢谢吴主任，回去以后我一定会和父亲说的，以后也欢迎吴主任方便的时候去我家里做客。吴主任，那我告辞了！”

    “好的，再见再见！一路顺风，我就不远送了！”

    吴主任送出了办公楼大门，还在笑盈盈地摆着手。萍萍也摆摆手，离开了这里。

    对于这个人……她实在是不怎么喜欢。他也太有点过于世故过于圆滑了吧？其实萍萍早就听别人说了，这个名额，明明就是学校直接分配给自己的，可他却偏要那么说，是想要自己领他的情，还是——想顺着自己巴结父亲？谁知道呢，反正这些都已经与自己无关了，也不用管那么多了。况且现在这样的人多得很，自己也没必要去和他们计较，更何况也计较不起，随他去吧！

    不过，那个往学校打电话的市委的人又会是谁呢？是父亲？不可能！父亲虽然非常关心自己的事情，但决不会亲自出马为自己打电话过问此事。况且如果是父亲，吴主任早就直说了，他还巴不得是父亲呢！不是父亲，那又会是谁呢？是父亲的秘书或是下属？也不大可能，因为如果他们敢这样做，一旦父亲知道了，决不会轻易答应。萍萍心里犯着狐疑，一路走着来到了校门外。

    “萍萍！”刚要打车，有人喊了一声。

    萍萍循声抬头望去，原来是杜弢，正打着一把遮阳伞，笑吟吟地走过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萍萍心里非常诧异。不过她还是礼貌地说道：“啊，是杜弢啊，这么闲着？”

    杜弢走到跟前，笑眯眯地说道：“我，过来看看。如果方便的话，咱们……可以一起走一走吗？”

    萍萍的心里实在是非常不乐意。不过碍于情面，她还是非常礼貌地说道：“那——好吧！”

    杜弢撑着遮阳伞，他们两个顺着大道慢慢地往前走。

    “听说，你，去华大进修的名额下来了，你要走了？”杜弢声音不高，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萍萍惊异地问道。

    “是我父亲，昨天打电话到你们系里，吴主任告诉我父亲的！”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是杜绍迁！萍萍心里非常不痛快，她真想问一句：你们凭什么打听我的私事？我允许你们这样做了吗？不过想了想，她终于还是忍住了，没有说话。

    “啊，萍萍啊，你这一走，至少要两年才能回来。有一些话，我想——，是该说一说了。我们，该好好谈一谈了！”

    “有什么话，请说吧！”

    “嗯，其实，你，也是明白的。你看，我们，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过去又是同学，彼此非常熟悉。你爸爸是市委副书记，我爸爸是市委办公厅主任，门当户对。我们，能不能把这朋友的关系，再向前迈一步？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向你表白了！其实，你是明白的，也是理解我的！”

    萍萍笑了笑，说道：“啊，这件事啊，怎么说呢，首先，我要感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关爱和信任，我不否认你是一个好人，作风正派，有事业心，工作干的也不错，不过这件事嘛，恐怕——不行！因为，你是知道的，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杜弢用鼻子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只有那个监狱警察。怎么说呢？我只是认为，人，应当生活在现实世界里，而不是生活在幻想和虚无当中。人生在世，就要吃穿住行，就要用钱，就要住大房子，就要开好车，这些都是很现实的东西，每个人都离不开的。他，一个农村出来的孩子，没有任何背景，没有任何靠山，将来，他能为你解决这些吗？我不否认他也是一个好人，但是，光有一颗好心又有什么用呢？对于这些问题，你考虑到了吗？而只有我们这种出身的人，只有我们这种家庭背景的人，生活在一起才是最幸福的。父母早已经把我们的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们这种条件，我们这种地位，谁不羡慕？我们结合在一起，岂不是真正的天作之合？难道不比和农民的孩子生活在一起强得多？你说呢？这，就是我的观点，希望你能考虑！

    萍萍低头看了看脚边的路面，又抬起头来向远方看了看，说道：“大概，你说的这些，也很有道理吧！不过我总觉得，人，应该按照自己的道路走下去，应当按照自己的意志去生活，对于同一个问题，每个人可能会有不同的看法，不同的理解和见解。所以，你说的这些或许有道理，但是我认为，这些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只注重感觉，只注重自己的心情和意志，而并不在乎其他的。所以，我只会按照自己的理想走下去，其他的那些，我并不在意。别人的话，是不可能改变我的！”

    听了这话，杜弢猛地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双眼紧紧地盯住萍萍，冷冷地说道：“这么说，到现在，你，还是不同意了？”

    萍萍也抬起头看去，啊，这张脸已经变得她不认识了！由于愤怒和激动，杜弢的脸已经涨得通红，双眼像在喷火，连五官都有些挪移了！但她并没有任何的后退，依旧冷冷地、而又是坚定无比地回答道：“是的！”

    “哼！”杜弢猛地提高了声音，说道：“那么说，连一个出卖了你们家的人，连一个坑害了你的家庭的人，你也愿意和他生活在一起了？”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萍萍也急了，提高了声音，说道，“不许你侮辱人！”

    “侮辱人？！哼，告诉你吧，坑害了你姐姐的人，毁了你的家庭的人，就是他！你还不知道吧？当初我们家杜辉出事的时候，本来我爸爸已经把他给救出来了，事情已经被压下了，就是他，就是那个监狱警察，往市委写了一封举报信，使得我爸爸受到了严重的纪律处分，杜辉也被重新抓回去，判了刑。就是这件事又牵涉出了你姐姐，如果没有这件事，就不会有你姐姐的今天，不会有你们家的今天！哼！怎么样，你还要同这样绝情无义的人生活在一起吗？”

    “你，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志伟不是那样的人！你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哼！恐怕只有你还不知道，现在市委的人都知道了，包括你爸爸，只是还瞒着你！这件事我爸爸早就弄清楚了，他想赖也赖不掉！为了这件事，我们全家都恨死他了！他毁了我们家不要紧，也毁了你姐姐，毁了你们家！怎么样，这样的人，你，还要和他在一起吗？”杜弢的语气里明显充满了挑衅和傲慢！

    “哼，就算他是这样的人，我，也决不会和你在一起！”萍萍冷冷地喊了一句，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远处，她听得见杜弢呼呼的喘气声！

    一监区行政厂部的小小的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香烟缭绕，所有的人都笑吟吟地望着陈志伟。

    “小陈啊，怎么样，有压力没有？有什么想法和看法，说出来，畅所欲言嘛。”王政委笑眯眯地说道。

    “我，毕竟阅历和资历都有限，参加工作的时间也不长，一下子担起这么重的担子，恐怕，不能胜任吧？我，只是有些担心。”

    “哈哈，小陈啊，这你就有些多虑了吧？”说话的是姜云山，他站起来走了几步，来到陈志伟的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年轻人，就应当在生活当中承担一些压力，就应当去接受挑战，这样的生活才有意思嘛！挑战自我，挑战生活，这样才能干出一番事业来。年轻人，年轻有为，血气方刚，正是创业的时候，又是这样的有素质，有能力，有敬业精神，我看，党委的决定是正确的，你，就勇敢地去承担起来吧，就不要谦虚了！”

    “是啊是啊，”王鼎政委也语重心长地说道，“姜监区长已经正式办理了退休手续了，经监狱党委和领导班子研究决定，就任命你为一监区的监区长，这，也是党委对你的信任嘛！相信你有这个能力，相信你有这个素质！干任何事业都不是一帆风顺的，必须要有一股闯劲和干劲！年轻人，就该勇敢地去闯一闯！像我们，都是从部队转业来的，刚来的时候，不也都是门外汉？况且那时候，极左路线横行，那个……好了好了，远话就不提了，反正我们也都是在岗位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才最终走出了一条比较成功的路来嘛！所以呀，年轻人，还应当勇敢地去接受新的挑战，只有这样，你们才能尽早地接过老一辈的班，才能使我们监狱的各项工作更上一层楼，开创出一个新的局面来嘛！”

    “就是啊！”姜云山也颔首说道。

    “那，好吧，”陈志伟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党委作出了决定，我个人表示接受，没有任何意见！”

    “好!”王鼎政委非常高兴，提高了声音说道，“现在，我就正式代表监狱党委，代表监狱领导班子宣布：任命陈志伟同志为北河第一监狱一监区监区长，主抓行政和管教工作，协管生产工作，请所有同志支持他的工作！下面，请陈志伟同志发表就职讲话！”

    王政委带头鼓起掌来，屋里的掌声非常热烈。

    陈志伟向左右看了看，清了清嗓子，说道：“谢谢大家！监狱党委的决定，我个人感到很突然，同时也感到了无尚的光荣！首先，我感谢监狱党委和领导班子对我的信任，感谢同志们对我的帮助和支持！感谢大家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接受这样的任命，对我来说，是一个全新的挑战，同时也是一次难得的机遇！我会勇敢地迎接挑战，抓住机遇，以自身的最大的努力去使一监区的各项工作呈现出一个全新的局面！我将在监区长的位置上，奋发图强，奋勇拼搏，廉洁奉公，团结一监区所有的同志，以自己的不懈努力来换取最优秀的成绩，回报监狱领导们的信任和全体同志们的支持，使自己无愧于**员的光荣称号！

    “同志们，时代赋予我们的重任，正摆在我们的面前！创建现代化文明监狱是历史赋予我们的神圣使命！要实现这样一个光辉而宏伟的目标，需要我们每一个人的不懈努力，需要我们每一个人认清形势，积极进取，拼搏向上，以百倍的努力和千倍的热情去工作！同志们，让我们团结起来，我相信，在不远的将来，我们将创造出监狱工作光辉灿烂的新天地！再一次衷心地谢谢大家！”

    又是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王政委和姜云山都颔首微笑，深表满意。掌声也飘出了窗外，在宽敞的监院里传出去很远，很远……

    会散了。王政委一边往外走，一边对陈志伟说道：“放开手脚去干吧，不要有任何压力，不要有任何负担，我们都是支持你的！年轻人，你们的天地是非常的广阔呀！”

    “谢谢王政委，谢谢党委的信任，我会加倍努力的！”

    陈志伟送王政委和姜云山下了楼，回到屋里，其他人都还没有离开。

    “好啊，年轻人，后起之秀，后生可畏呀！祝贺祝贺！”说话的是总工程师冯和明，一脸的笑容可掬。

    “谢谢冯老，我是新手，还需要您多多的支持和帮助啊！”陈志伟非常谦逊地说道。

    “客气客气！”

    薛海、鲁子星、黄凤祥、杨峰、邬宇军等人都笑嘻嘻地围了上来，围着陈志伟问个不停。黄凤祥笑呵呵地说道：“怎么样？还记不记得？好几年前我就说过，小伙子早晚得‘发达’，没错吧？什么时候我向你汇报工作呀，监区长？”

    “汇报工作嘛倒不急，”薛海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说道，“那个时间有的是！倒是我们的胃口嘛，早该好好改善改善了。监区长，咱们是不是该好好庆祝庆祝啊？”

    “对，该庆祝庆祝！”人们齐齐地嚷了起来。

    “好好好，”陈志伟摆着手，说道，“今天晚上，洪福酒店，我请客，都要参加啊，谁也不许少，正好有一些话，我还要和大伙说一说。以后的工作嘛，少不了大家的支持和帮助！”

    “好咧，没问题，我们肯定全部到位啊！”

    “小伙子，真有出息！”说话的是内勤王华梅大姐，她显得比以前更胖了，永远都是爽朗好动的样子，“只可惜呀，我没有个合适的妹妹，要不然，一定找你做个妹夫……”

    人们又都笑了起来。

    “铃……”桌上的电话铃响了。

    陈志伟抄起话筒：“喂？哪位？……我就是！……噢，是萍萍啊！……什么？好啊，祝贺你祝贺你！什么时候开学？……好，到时候我一定亲自送你上火车！……中午？我有时间，好的，我一定到！就这样，再见！”

    陈志伟放好话筒，屋里仍然是非常的热闹。

    火热的夏天，冷饮厅总是人们非常爱去的地方。

    陈志伟把一只筒装冰激凌放到萍萍面前，插好了小匙，又把自己的那份放好，然后坐在了萍萍的对面。

    “怎么了，去育华大学学习，这是你多年的梦想嘛，如今美梦成真了，应该高兴啊，好好地祝贺才对嘛，为什么还不太痛快呀？”陈志伟很关切而且有点不解地问道。

    “啊，没什么，”萍萍左右看了看，轻轻地说道，“你，最近好吗？”

    “我？很好，一切都很正常。今天上午刚开的会，姜监区长退休了，监狱任命我做一监区的监区长。其实，我这么年轻，参加工作时间又短，哪有那个能力呀！不过监狱领导的信任和厚爱，我也只好硬着头皮上阵了！哈哈！好在有大家的支持和帮助，现在我对自己嘛，也是很有信心的！”说到这里他也显得很得意。

    “那，祝贺你了。”萍萍依旧轻轻地说道，显得有心事的样子。

    “是不是要离家了，又有点舍不得了？”陈志伟问道，“那可不对了啊，年轻人志在四方，为了学业离开家，这是光荣的事情嘛，况且也是对自身独立生活能力的一个考验和锻炼，对将来很有好处。这很好嘛！”

    萍萍依旧没有说话。

    “怎么了，有心事？”陈志伟问道，“是不是因为红姐？前几天咱们不是去看守所看她了吗？她很好啊，身体很好，精神也不错，对自己的问题也有很清楚的认识，同时也很乐观，咱们当时还都替她高兴呢。对了，是因为卢阿姨吧，阿姨现在怎么样了？”

    “我妈妈？也很好，也能接受现实了，前两天还和我爸爸一起去了看守所，看了姐姐。对于爸爸，她也能理解了。”

    “啊，那就好。那，到底为什么不高兴啊？”

    “嗯，我，有句话想问你一下。”

    “噢？什么事，说吧。”

    “今天上午，我遇见杜弢了，他说……他说当初他弟弟杜辉因为贩毒被抓起来的时候，本来他爸爸已经把他弟弟救出来了，后来有人往市委写了一封举报信，才使他弟弟最后又被抓回去判了刑。他说，那封举报信，是，是你写的，我想问问，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陈志伟没做丝毫的迟疑和掩饰，静静地回答道：“没错，他说的对，那封信，是我写的！”

    “什么？真是你？你，你怎么能这样做呢？”萍萍因为生气，脸都涨红了，“你，你和谁商量了？你干嘛要这么做？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你不仅坑害了杜辉，也坑害了我姐姐，坑了我们家，你，你知道不知道？”萍萍因为气愤，越说声音越高，冷饮厅里的人们纷纷向这边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陈志伟静静地看着她，仿佛不认识她似的，脸上的表情很委屈。“难道我错了吗？”他说道，“难道这就是你对我说的话？这件事，我早就和尹伯伯说过了，连他都是支持我的，我有什么错？如果任这种权大于法的事情泛滥下去，那会造成什么后果？法律靠谁来维护？我本身就是执法者，我维护国家的法律，这没有错！”

    冷饮厅里的人们都投来了诧异的目光。萍萍起身把五元钱扔在服务台上，头也不回，转身气呼呼地出去了，陈志伟跟在她的后面。

    “当初我把这件事告诉你的时候，”一边走，萍萍一边说道，“我就告诉过你，这件事和咱们没有关系，千万不要乱管闲事，因为我知道你的脾气，所以才特别叮嘱你！况且杜叔叔是爸爸多年的老下属，彼此私交也不错，对咱们家又没少帮忙，咱们千万不能干对不起人家的事情！可你——唉！算我看错了人，你竟然这样的不讲情面，这样的冷酷无情，这样的让人伤心！”

    “萍萍！”陈志伟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冤枉我了，我不是那样的人！我重感情，我讲信义，我重友情，可是，这一切都必须是在道义允许的范围之内的！不管是谁，破坏法律，我，就要去管，这没有错！你，你怎么能不理解我呢？！”

    “好了，算你觉悟高，我不如你！”萍萍冷冷地说道，“可你知道不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其实，其实我是承受着很大的压力的？妈妈对我们的事情本来就不赞成，她对农村来的孩子本来就有一种偏见，只是因为我的坚决，她才不好深说什么。现在，妈妈因为姐姐的事正在伤心，她要是知道……那，我该怎么办呢？你，你太过分了，我再理解你，再维护你，也难以接受这种事情！”

    “那，好吧，”陈志伟很无奈而痛苦地说道，“我，并不想让你为难，我认为，爱情，就应该是两个平等的人之间的相互爱慕，就应该是两颗真诚的心之间的互相眷恋和依托，应该是心灵的交融，而决不应该是一方对另一方的同情和关照，更不应该是一种恩赐。我这个人，追求独立的生活意识，依靠自己的意志和能力去生活，并不习惯生活在别人的荫庇下。因此，如果，你觉得我和你在一起让你感觉痛苦，如果，你觉得其实我们并不合适，如果，我成为了你的负担，那么……”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已经无法再说下去！

    萍萍趴在路旁的树上，哭得双肩抖动！

    “那，我就走了，”陈志伟轻轻地说道，“祝你幸福，也希望，你，早日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意中人！”

    最后这句话仿佛是从心里蹦出来的，陈志伟一咬牙，头也不回地迈开了双脚！

    身后，他清清楚楚地听见萍萍沉重的呜咽声！ 2k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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