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呼啸，快要冬日的夜晚还是有些寒气逼人，在穿梭过无数的树林之间，耳边听着呼啦啦的枝叶摇摆之声。杨莲亭却还是走了神，前方那个若隐若现的背影离他那么近，却又是那么的遥远，伸手可及的距离仿佛是天涯，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算多管闲事，但是有些事情却是不能不做的。

    比如有些承诺，说过便就不可以忘却。

    “莲亭，你觉得董兄为人如何？”街外如往日一般人潮来去，但是物是人非，体现在方方面面。令狐冲看似无意的问出口，全身醉态，实则目光有神，看向杨莲亭，丝毫没有神智不清的样子，憔悴却是难掩。

    杨莲亭心中一顿，顿时明白令狐冲这次是真心问他，若论令狐冲跟董方伯的交情，自然是不用自己插话，但现在令狐冲明摆着的是问他自己对董方伯的看法。这些日子里，董方伯对杨莲亭视而不见，冷冷淡淡的样子，哪怕是令狐冲这般神经大条的人也感觉出来了。

    但他也不知道董方伯与杨莲亭之间有什么恩怨，不好贸然开口，就决定先从杨莲亭开始问起，他一直都是一个爽快人，想到了便做。

    “董兄他，还不错。”杨莲亭喝下杯子里的美酒，却丝毫不觉酒味香醇，就如同灌水一般。心中苦涩，令狐冲的言外之意他如何不知，但他同样也不知道原因，为什么呢？董方伯的越加冷淡其实自己大可不必在乎，但是心中那丝烦恼之意却时时冒头，说不清道不明。

    许是自己也嫉妒了令狐冲与董方伯之间的默契，兄弟情，如手足。

    令狐冲叹了一口气，挺起身子，说道：“莲亭，你这话我可不爱听，我知道最近董方伯对你有些过分了，让你心里委屈，其实，他……”令狐冲平日里说话一般都是很大声，生怕别人听不到，现在却先偷偷望了望四周，怕被别人听了去，轻声说道：“他这个人把什么都藏到心里，不露声色，虽然有些女儿态，不过性子是很好的，可能他是对你有什么误会了，日后自会弄清楚的。若是跟他做了兄弟，肯定是百分比挺你的。”

    杨莲亭苦笑一声，就算自己想跟他亲近，那也得人家愿意，一个巴掌拍不响，半响，才回道：“令狐大哥，我知道了。”他对跟董方伯做兄弟还是有些无言，并且不明所以，总之想法不多。

    令狐冲点点头，神色露出凄然落寞来，望着杯中酒水里自己此刻的倒影，悠悠叹了一口气，说道：“莲亭，我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

    “令狐大哥，没有这回事，你很快就能，就能……”杨莲亭在令狐冲目光的注视中终于说不下去了，虽然自己知道令狐冲最终能够被治好，却根本记不起来他是什么时候被治好，又是被谁治好的，这样没有根据的安慰，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令狐冲摇摇头，注视着杨莲亭，认真的说道：“莲亭，我欠了董方伯很多，但以我现在这副病弱的样子，怕是不能还他了，以后也不能陪着他去游山玩水，他其实也是个很孤独的人啊。不如我们三人结拜吧，日后如果我真的……真的不行了，董方伯就托你照顾了。”杨莲亭愣在原地，不知说些什么，照顾董方伯，他真的需要被照顾么？

    “莲亭，你能答应我么？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令狐冲却一点都不像是在说笑，神情肃然，望着杨莲亭，眼睛一眨都不眨，显然真的是认真的。

    “好，我答应你，如果你不在他身边，我就以我最大的努力照顾他。”两人握紧了拳头，对撞了一下，却不知这个决定为日后埋下了多大的一个伏笔，兄弟情，儿女愁，皆在不言之间。

    他也是个孤独之人。

    如此身份神秘，武功又是高深莫测，外貌气质天生出众，一看就是不凡之人，令狐冲却让自己照顾他。

    他也只不过是个孤独之人而已。

    杨莲亭驾马前驱，前方董方伯的背影越来越远，显然不是他这个马术半吊子的人可以追的上的，好在坐下的大胡马对董方伯的白马有些天生的眷恋之情，所以不必杨莲亭催促，也是风驰电逝般紧紧追赶，到也不怕拉的远了。

    连续的冷风吹僵了自己的脸颊，却没有冻住自己的思绪。竹林小水塘边，那个头顶玉质发簪女子柔弱无骨的拥抱，细腻温柔的女子幽香，那一句“我等你……”让他几日几夜都难以入眠，自己是否真的值得一位女子全心全意的等候，或许日后，或许八年，自己就要失掉性命，难道真的值得么？

    还有昏睡中的那个冰冰凉凉的怀抱，冷的寒人，却是怀着丝丝不为人道的暖意，难以忘怀，或许那片冰山融化之后，便是一个春意盎然的大地。

    杨莲亭抬眼望着前方，前方茫然，有路又像是无路可走。

    董方伯似乎并不知道身后有人在追赶自己，往日里的安静淡定全然不见，只见他白衣飘逸，夜风拂过，黑发舞动，快马加鞭，很是奔放洒脱。仔细查看，明眼人就能够发现，他驱马走的地方根本就没有方向可言，后头的杨莲亭追了一夜，明显发现董方伯奔走的路径完全是凭他个人的判断而走的，在偌大的的田野之间，只是一直向着北方，一天一夜，都没有停歇。

    初阳新起，衣服，发丝都被清晨的露珠沾湿了，一丝光芒在东方跳跃出来，慢慢铺满了整个开阔的大地平原，很是壮观，杨莲亭却没有心情去理会这些，他丝毫不敢放松，因为董方伯依旧在前方不远处往北而去，执着的背影一刻也不曾改变过。

    “董方伯就托你照顾了……”

    杨莲亭咬咬牙，嘴唇都被咬破出血，但是疼痛总算让自己有些昏迷的意识又清醒过来，他快马加鞭，依旧是跟了上去，自己终究是放不下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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