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怒纵马长子闯祸 家道衰幼儿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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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车银轿赶集客,镖头乡绅乞食者,耍猴戏雀斗蟋蟀,吞火拿顶碎大石,货郎泥人垂髫童,字画篆刻说书翁,吆粉织裳贩草履,赌坊铁铺易物当,欢门茶园戏子台,瓜棚果店酒人家,熙熙攘攘纵街市,百态纷繁过牌坊。当下,遍处行尸肆虐水族猖狂,除了这薛地,怕是再难找这等繁华依旧之处。

    这日,薛家大公子薛为闻说妙月楼新近添了不少烟花女子,个个皆绝色佳人,终而禁不住朋党诱唆,刚在外办完公事,就急急打点车马火烧火燎赶回赴约。谁料,愈是急愈是碰头打脚,偏偏城门楼口堵得水泄不通。薛为恼火不堪,催促车夫前去打探何事,车夫一路小跑而去,待回来气也不得喘就忙回禀道:“大爷,咱绕别路罢,城门口堵着几个泼皮混打闹事,哪里听人劝呐!”“我薛为几时给别人让过道!不成,你只管赶车,见人堵路报我薛为名号,轰开他们就是!”薛为探出头,满脸堆火。车夫察言观色,不敢再多言,只得照吩咐行事。一路吆喝众人,倒真管用!围观的、赶路的听闻是薛为车驾,无不惶恐避让,很快车马穿过人堆赶至门楼下。几个泼皮凶神恶煞一般,厮打正酣,车夫也不敢劝架,又来回禀薛为。薛为话未听完,便跳下车厢,夺了鞭子自个赶起马来。

    你看他满面怒气,斯文劲儿荡然全无,冲着马前几个围观的吼道:“滚滚滚,赶紧给大爷我让路!耽误爷大事,爷不饶你们!”说着,一抖缰绳,车前双马振蹄扬灰,惊得围观众人慌忙闪远。此时却见身旁一公子,冷言讥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薛府败家的。薛家在外连吃败仗,如今也就能在窝里卖横斗狠。”薛为听此言,立时稳住马,打量起身前此人,看装束倒是不俗,又觉似曾相识,故而暂压火问道:“狂士何方人许?”“青川战乱之地,百无一用之人。”这位公子冷冷应道。闻是自青川而来,薛为顿觉酸气十足,心底已有几分轻视,随手摸出碎银子掷于地上,乃厉声喝斥道:“我当遇着个人物,竟是个逃难流民,捡了银钱赶紧滚远!”“知道你有几个臭钱,平生最是不齿汝辈!枉有高头大马,竟难快过徒步,薛族呜呼哀哉!”说着,这人瞥过薛为一眼,穿入人群深处,终而行到对面,乃隔着厮打的几个泼皮向这边望来,继而冲薛为不屑一笑。

    这一笑,薛为更觉此人好生面熟,偏又听见车夫多嘴道:“这不就是那天在妙月楼和大爷抢风头的酸秀才!”薛为陡然忆起前事,去年花朝节妙月楼当红花魁赎身招亲,虽是徐娘半老,却惹得众多公子争相挥金竞价,薛为亦在其中志在必得。谁曾想眼前这厮竟借机对堂上纨绔子弟大加讥讽,更有一首酸诗催得美人暗托芳心自赎身,搞得薛为颜面扫地。如今真是冤家路窄,薛为岂甘频频受辱!眼见那厮行将消失,气得他愤然作色,哪里肯放过,也不顾车夫劝说,高鞭狂挥勒得马腚上血痕开绽。只听双马齐声嘶鸣,迎头奔向那群不知死活的泼皮。撞翻几个也不管是死是活,薛为一心要赶上那狂生。马一路狂奔,薛为一路叫骂,唬得众人避之不及。继而马车穿过门楼,又殃及一片路人。终而撞见那厮,薛为眼红之至,哪里管他是何许人物,撞伤碾死的赔钱便是。两匹疯马撞入街市,左连带右捞扯,马车过处货摊散乱一地。那公子听闻动静,待转身来看时,马车已经迎面轧来,其顿觉眼前一黑,再无知觉。群众惊眼里,薛为放声大笑,丢下早已断气的公子扬长而去。

    “哐啷——”一声,茶盏摔得粉碎,祁香山庄庄主薛福冲着薛夫人和几个管家厉声训斥道:“这乱世逼得我整日在外引军征战,以保家族太平。好不容易得空回来一趟,本欲在家静养数日,也好抖擞精神再去收拾那段氏小儿!谁曾想,这家里家外竟没一个叫我省心的,遍处乌烟瘴气!还没落云,就见一群乡民堵在后门上,哭天抢地号丧一般!你们倒是说说,这究竟是何故?!”原本几个管家因顾及薛夫人不敢声张,但如今见薛福亲自问及,自知隐瞒不过,只得将前几日长公子薛为闯祸之事如实招来。薛福听罢,仍旧手转双球,继而闭目叹气道:“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只是眼下我也懒得再去管,差拨些金银细软散于那些人,打发他们速速离去便是,让我也清静几日。”“只是……”管家们略犯难色,终而怯怯说道,“庄主有所不知,其他人倒是好说,这死的伤的见到金银没有不开眼的。只是那被碾死之人偏偏是青川夏氏族长的外甥,因系北海水族所属,要平此事这却难办。”“这会子你们知道难办,早先你们一个个难不成都是死的?!明知老大是个祸根,不严加看管提防,却要信马由缰地听凭他胡来!”说着,薛福怒视其夫人,薛夫人面露惭色不敢顶撞。

    “既如此,还等甚么!将这畜生捉了来,交给青川夏家,杀了剐了的,我倒省心!”薛福边说边气冲冲地寻向薛为住所,这阵势吓得一家老少随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薛福破门而入,四处翻查也未见老大身影,想是被薛夫人事先安排好了。见夫人连连哭劝,薛福越发恼火,掐指算罢已然猜透,吩咐弟子高深道:“你去妙月楼,见到那畜生,也不要与他说嘴,只管抓来见我便是!”高深领命而去,薛福立在廊前气正不顺,忽闻后面花园传来声声女子欢笑。欢笑声轻浮之至,惹得薛福虎着眼咬着牙,就势循声找去。

    薛府到底是富可敌国的大家,只这后花园便可见一斑,林园古木景致纷繁,雕梁画栋应接不暇。薛福哪有心管这些,亭阁台榭里快步穿行,慌得群人紧随在后。薛夫人亦急急跟在人群中,心底暗自骂道:“这是哪个作死的!偏偏这时候阵阵浪笑!”谁曾想,更要命的还在后头,笑声渐近,薛福终而寻向纳福阁。这纳福阁倒无甚特别,唯有一盆金桔树陈设在此,据说是薛福梦醒枕边所得,故而来历不凡。薛福视其如珍宝,专造楼阁小心藏之,闲时常来观赏,不过一株病苗,主人兴致却始终有增无减。纳福阁从来都是闲人勿入,而今这笑声分明自阁中而来,又把个薛福气得不轻。待登上阁去一看,原来是二公子薛用在此设案作画,风流翩翩挥洒墨,衣袖天仙指下成。画中金桔旁偏偏多出个妖趫女子,手里把玩着金桔果,姿态风华动人。画外这女子却早已吓得不成个模样,跪地苦苦告饶。薛夫人认得她,因之前七巧跟两位少爷厮混的风言风语传进其耳中,为提防七巧,才从外面亲自招进来的丫鬟,当时看着挺本分老实,谁知竟是装出来的。薛夫人此时反倒惦念起七巧来:“这个死丫头要是有七巧一半精明,哪里会闹出这种事!”金桔树枝叶凋零,看着老爷颤巍巍只字不言,四下里无人敢作声。

    “家门不幸!出去出去,都出去!”纳福阁终而传出薛福吼骂声。远在假山亭子里看热闹的七巧闻此动静,心底好不畅快。正得意时,忽觉身后有人将手拍在肩头,着实唬了七巧一跳,赶紧转身来看,乃是有孕在身的孟姨娘。七巧恼言道:“真是树大老根长,家大耳目多。你不在屋里好生躺着,挺着肚子跟在我后头作甚?”“姑娘莫见怪,我本在花园晒晒日头,却见老爷怒火冲天地撞进花园,避让不及只得藏在这里。早起就听说有人闹事堵了后门,眼下又见到老爷打仗回来,竟气成这样,也不知是何大事!”孟姨娘四下张望,暗自忐忑。七巧见状,笑道:“天塌了,自有高人顶着,你操甚么心?我费尽心思把那小蹄子引到阁楼上,我还嫌事小了哩!”看着孟姨娘惊魂未抚,七巧忙又劝慰道:“你是个老实人,以后少管这里头的是是非非,谁使绊算计也不会冲你来的,尽可放心罢!”说着,拉孟姨娘身前,小声道:“素日我待你可不薄,今日所见切不可乱说!”孟姨娘直个点头应承着:“我嘴笨,咬死不说便是,咬死不说。”七巧闻此说,笑着走远,边走边扔下话来:“如今老爷下的令,我且去看看大公子抓回来没有!”

    且说纳福阁群人被薛福一股脑赶出门来,连薛夫人也被搀着灰溜溜离开阁楼。不多时,却见弟子莫测驾云自天边而回,战报在身,一口水也未进,便急急忙由管家引他来见。莫测一身战痕,见到师父,含泪跪地不起,薛福咬着牙令其只管报来。终而莫测忍痛禀报道:“段布雅夜袭允都,城卫不慎,允都三城被一举拿下,如今却叫几个女妖在城头,赤裸着身子把缴获来的旗幡围系在身,百般羞辱俘虏,气焰着实嚣张。”薛福登时气得咳血,幸有莫测搀扶才未失足倒地。薛福也不顾身体,慌神哀呼道:“下一步段氏小儿定要取我连登山,倘是连登失守,我薛家便大势已去,山庄亦将不保!”于是急命莫测先行,火速赶往连登山备战,自己只略作调息,便领着高深等弟子飞云随后。战事要命关头,哪里还去管甚薛为薛用,一声长叹,尽皆抛于脑后。

    狼烟撩残日,黄土飞漫天,旌旗蔽空若山雕一般久久盘旋挥之不去,魔兵浩荡若江河一般团团围定连登山。铁骑数以万计,纷纷挥戈扬戟仰天咆哮,气吞山河之势震慑人心。众兵将一个个巨石一般,虎背熊腰、英姿飒爽。兜鍪上的红缨惹得魔众双目喷火,恨不能立时劈开此关隘,直捣祁香山庄,手刃薛福老儿为老寨主报仇雪恨!群雄簇拥下,有个身着银环铠甲,足登龙鳞白马,身后竖着段字大纛的俊朗少将格外惹眼。不用说,此人定是段老鬼之子段布雅,他一心替父报仇,领着魔众一路奔袭,每战一处都杀得薛家军人仰马翻。好一个骁将,金刚寨英雄辈出!银白锦袍随风飘展,镶宝弓刀寒光照人,迎着凌冽风刃,段布雅傲视远方,冲着闭门不出的薛家城垣放声大笑,继而引着众军振臂骂战不止。

    全仗薛福有心设计,让高深抢先带着精干弟子御风疾驰,埋伏在半路作疑兵阻截魔众,这才致使段布雅不敢极速行军。若非如此,恐怕十个连登山如今也早已荡平。无论如何,到底还是让薛福赶在前头布好了阵脚,金刚寨魔众叫阵之时,薛福早已亲临连登山坐镇守关。任凭敌将如何叫骂,薛福始终坚守不战,一连数日皆是如此。看着魔众气焰嚣张,薛福内心毫无波澜,只是每每于城楼上看到白马将军段布雅时,总会暗暗心痛:“真没想到段老鬼还有这么个英雄儿子!原以为擒贼擒王,段老鬼一死,金刚寨必然内乱,谁曾想这段氏小儿继承父业后,内能稳定人心,外能制衡众邻,如今竟与北海冰后缔盟,专冲我薛家而来,不过数月我这把老骨头就已被他逼上绝境,狼狈之极,狼狈之极呐!”

    看着城下段布雅一身英气,双鬓斑白的薛福越看越觉悲苦,越看越觉羡慕:“我儿若有段布雅一半,此生无憾矣。如今危急之时,薛某还能运筹化解,再过个数百年,等我垂垂老矣之时,真不知薛家还有谁堪当重任?薛家后继无人呐!”薛福满目悲戚,正伫立发呆时,城下段布雅开弓射来一箭,正中薛福头上的旗杆,旗幡被射落于薛福身前,其恍然回神惊得连退数步,众军士慌忙前来护驾。薛福见是旗幡,这才稳住神,乃抖抖身上的尘土,冷冷拂袖而去。

    薛福据守关隘,始终坚守不出,段部因孤军深入,粮草难以供足,最终只得粮尽退军。又过月余,见连登山风平浪静,薛福这才回返祁香山庄,管家一见面便跪地请罪,原来薛福心爱的金桔树在其离开后不久竟然一夜枯黄。薛福闻此,也不顾及远远迎来的家眷,撇开众人直奔纳福阁。薛福观树郁郁哀伤,深感薛家正如此树不见生机、日益萎靡,也未深责管家,只觉身乏无力,想早早歇息,于是默然摆手,打发众人散去。

    独卧榻上,辗转难眠,薛福不觉忆起布雅英姿,头一辗转,渴才共济,如望甘霖:“生子当如段布雅,我薛福若有如此虎子相助,何至于战战败北,偏居一隅?两个败家的孽障才是我的心病!日后薛家落在他们手上,败不败的,我是看不到的,只是但凡我有一口气,薛家就不能完!”二一辗转,惊魂未抚,心绪难平:“此番若非我设计抢先驻守连登山,恐怕魔族现早已血洗祁香。我薛福雄霸一族驰骋一世,终了却落得个身死后生之手,悬颅城墙之上,那才真是千古笑谈!”末一辗转,心有不甘,暗自哀叹:“真应了‘一报还一报’,偌大家业不义而起,笑如今梁倾楼空,想是我薛家气数尽矣!也罢也罢,待我闭上眼后,拂袖归天万事不管……”脑海亦有岸,心胸亦有边,岂能容下这许多事?薛福正思来想去,心神却渐淡渐远,终然孤冷冷蜷身睡去。真可谓身处逆境心不甘,心有不甘愤恨然,愤恨缠身戚戚叹,可忆通达得意间?大讲静虚论高趣,自标清修道不凡,一沾己家后院事,无为无欲付空谈。

    及入睡,薛庄主竟梦见金桔树化作一瘦弱书生,面黄肌瘦幽瞳藏神,潦倒病态大志于胸。这书生见到薛福,笑容满面忙作揖道:“父亲大人,孩儿来助您成就大业!”话音落,薛福正要问明所言何意,一股云气缭绕缠身,书生不见去向,唯其话语久久萦绕耳畔。因着急,慌得他四下寻探,寻探未果,越发心焦,终于急得破梦而醒。醒来后,薛福猛然坐起身,奇梦定有先兆,加之那金桔树原本便是梦里所得,故而薛福更加坚信不疑。正欲掐指算来,却闻门外有人叩门,原来是几个管家早早候在门外,一时听见屋里响动,这才近前报喜道:“恭喜老爷复得贵子!孟姨娘昨夜生下了三公子,母子平安,就等老爷给取名哩!”“这般大事!为何昨晚不说?”薛福闻之大喜,边胡乱登上靴边责备管家。管家赶忙道:“老爷赎罪!昨晚夜深时,后门上的婆子才给的信儿,那时全府上下都已睡下。我等正要禀报,是太太担心老爷身体,说老爷连日征战在外,初回庄上需要好生休息,故而未敢惊扰,只守在门外,静候老爷醒来报知。”薛福略显不悦,也未计较,匆匆系好中衣,且吩咐道:“我这就前去,你们莫要惊动她母子。”这时像往常一般,丫头端上热水绸帕,佣人捧献茶盏痰盂,请老爷洗漱。薛福哪还有心去理会这些,竟披着外衣推开众人,随身双球也搁在一边,满面喜色地直奔孟姨娘处。

    此刻厢房里,母子二人皆已睡下,只有几个粗手下人侍奉着,见老爷亲身前来,慌忙要唤醒孟姨娘。薛福赶紧摆手示意,只悄声凑上前去,细细打量襁褓中的骨肉。见儿子面黄体瘦,却仍百般怜爱,越看越觉欢喜,越看越觉不够,立在那里足足半个钟头。因怕惊醒熟睡的母子,薛福按捺住内心的狂喜,只暗暗在心底大笑道:“天不绝我薛家!想这孩子如此离奇降生,二十年后我父子定能驰骋疆场,早晚荡平异族!”初进门因心里系着儿子,故而未曾多留意身边,待要离开时薛福才发现,这里铺盖周全却陈设简陋,服侍的下人尽是些幼童老妪,越看越觉亏待了自己妾侍。

    薛福蹑足而出,并示意众仆退至门外守候。出了厢房,薛福当即招来全族老少于大堂言事,一时到齐,乃命族众今日起尽皆改口称孟姨娘为“二夫人”,并吩咐管家小心侍奉,母子吃穿用度比他薛福都要好。见薛老爷如此宠爱庶出的三公子,众人也不敢生异,尽皆满口称许。不等人声消寂,薛福猛然站起身,边手转双球边不漏声色道:“你们当面都对我点头哈腰,背地里不免有眼红胆大的!素日家内家外,这当中无法无天的事,别以为我都不知道!只是我懒得计较罢了,只这一件,谁若敢暗里兴风作浪,我定亲自摘你脑袋!话我且放在这,倘若日后二夫人受了谁的委屈,我必然知晓,问出一个,收拾一个,连坐一片也是使得的!”闻此言,大堂上鸦雀无声,族众个个俯首躬身,生怕被薛福当众从人堆里剔出来。

    此后数日,薛福一直独坐书房,翻籍查典彻夜冥思,只为给三子起个合适名字。思来想去数百个,思来想去总不妥,实在想不出,最终只得依了二夫人的意思,起了个“梦来”的乳名暂喊着。直到过满月抓周礼时,才真正得了名字,说来很是有意思。

    丈宽丈长的大红毯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物件,薛福能想到的全在上面。众仆陪着老爷宾客皆站在远处,个个瞪大双眼,希望“梦来”能抓个像样的东西,免得老爷再伤心动怒。孟夫人小心翼翼将孩子放在红毯上,吃得饱饱的“梦来”竟然仰着脸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这下可急坏了众人,甚么都不抓便是个游手好闲的庸人,薛福更是越看越心焦。此时,众宾客也不知如何是好,薛夫人和大公子更是默不作声,一旁的七巧自然不敢冒尖,唯有二公子薛用倒是有心替父分忧,乃走到父亲身边,笑道:“父亲大人莫急,三弟既是非凡而生,必有慧根。不如让丫头婆子们唱一些孩子常听的歌谣,也许就有动静了。”薛福觉得有道理,只是平日最看不上老二的浪荡模样,仍旧黑着脸道:“唱个甚?你三弟虽小,这些日却都在我书房里听我念书讲道,哪像你们哥俩,整日的不务正业!”转身又命下人拿来几本书要念与“梦来”听,朗朗书声一出口,红毯上的老三果然有了动静!

    只见“梦来”翻过身,开始爬动,钥匙玉印、元宝珠钗、杆秤算筹、大刀宝剑都被一一打眼而过,“梦来”径直爬向笔墨纸砚,拿起毛笔看向父亲笑个不停。薛福满心欢喜,一把将儿子抱起,亲个不住。满堂喜气洋洋,这下众仆才算放下心,陪着众宾客齐声恭贺老爷,薛家又添才子。之后宴请众宾不提。

    却说临睡时,小“梦来”还一直紧握着笔杆奈何不肯丢,孟夫人因怕夜里睡着了伤到孩子,于是硬夺下来,结果“梦来”哭闹不止,怎么哄也哄不好,更别说睡了。正不知如何是好,却逢薛老爷宴毕而归,你看他笑嘻嘻满面红光,晃悠悠一身酒气。见到儿子哭闹,老爷一把抢过来搂抱在怀,唬得众人左右维护,却闻老爷醉言醉语道:“我儿这是要挥毫泼墨哩!你们这些拙货哪里猜得透?快拿纸砚来!看我如何教会我儿写得一手丹青妙笔!就连西海孔三眼又算得甚么,日后定叫他们都自愧不如!”这里说的“孔三眼”便是西海名相孔量之,不仅足智多谋,有辅国之才,更善挥毫泼墨、行云就书,名扬内外、一字千金,被人称颂为“书圣”。

    老爷兴致正高,纵是酒后狂言疯语,众仆也莫敢拦劝,只照命行事,端来文房四宝。墨研毕,薛福暂让孟夫人一旁抱着“梦来”,自己正冠捉袖,执笔蘸墨,一通狂草,写下“天赐鸿福”四字。说来真是稀奇,“梦来”见到父亲写书,登时止住哭涕,拿着毛笔伸长了手臂,硬着脖子要去够案几上的砚台。这爷俩倒也默契,薛福书罢搁笔,继而接过儿子,索性将其放在案几上,任由其玩耍。“梦来”爬到砚台旁,竟也学着样儿,笨笨地伸笔探墨,笨笨地胡乱涂画开来。一会功夫,好好的一张纸被涂得满满的,薛福拿起儿子“手书”装模作样欣赏开来。看着看着,薛福竟发现了门道,这满篇里都写的是一个“之”字,于是拍额大笑道:“我儿的名儿这就有了!就叫‘薛之’!”众仆听着都觉好笑,却仍旧向醉醺醺的薛老爷子掩笑贺喜,夸赞不止。

    后来薛家三公子便真个叫“薛之”,这薛之三岁会诗,五岁会画,七岁通琴棋,九岁知天象,十二岁便常伴父亲左右,替父出谋划策,常能以奇制胜。果真天降神人,也算对得住薛福如此器重。欲知后来薛之长大如何为父分忧,其果真能助薛福成就大业?咱们以后接着分解。神史之醉眼红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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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33怒纵马长子闯祸家道衰幼儿降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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