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城门！放我们出去！”

    “你要看着我们死吗？！”

    “打开城门！”

    “求求守卫大人打开城门吧，我爹已经睡了一天了！再睡下去……”

    守卫全副武装，手持武器，一字排开，仍凭他们哭闹喝骂也无动于衷，如雕塑般站在城墙之上。

    以往商贩频繁的城口如今被围得水泄不通，人们纷纷背着行李，通通挤到城门前，怒骂声此起彼伏。

    “大家冷静！不要慌乱！”守卫队长声音中气十足，站在队伍中间，上前一步大声安抚。

    一个眼里满是血丝的兽人怒气冲冲地冲他质问道：“怎幺冷静？！你让我们怎幺冷静？魔神力量已经浸透到护城河里，更不用说内城植被了，你睁开眼睛看一眼！已经死了多少人？”

    “坐以待毙！”

    “都什幺时候了还让我们不要惊慌！”

    人群暴乱蠢蠢欲动，声讨愈演愈烈。

    守卫队长咬牙，戴着盔甲的额头布满细汗，单衣早被汗水浸湿。结界能量无法平衡，根本做不到将人安全送出结界，还没踏出一步就会被结界力量撕碎。但他决不能向这群在绝望中挣扎的人说出真正原因，护城结界是他们内心最后的支柱，结界未破还有希望，他必须尽力拖延。

    “城主有令，全城戒严，一律人等禁止擅开城门！”

    “那为什幺我们有公爵手令也不能出城？”胖商人横眉，抱着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密封布袋，脚边是一大串卷烟。

    守卫硬着头皮说：“必须城主令牌才……”

    兽人像是听见天大的笑话，怒极反笑道：“城主呢？没记错的话自从三十天前就再没出现过了吧？生死攸关之际，咬死不松口，今后这些人命都将算在你头上！”

    “下地狱去吧！该死的守卫。”

    “听说两个公爵昨晚就迫不及待出城了，还带上了那个无所事事的儿子……”

    “都不是什幺好东西，看来是要眼睁睁看着我们死在城里。”

    “下地狱去！”

    “爸爸——”人群一阵攒动，片刻有人哭喊道。

    “又倒一个，你他妈开城门！！”

    “开城门——！！”

    “城主与公爵在城主府商议对策……”守卫辩解的声音很快被怒骂浪潮盖住，一个老人突然当街昏倒瞬间点燃群愤，密密麻麻的人浪疯狂叫嚣。

    奎恩抵达启明城内城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副荒谬光景，四名精铁守卫孤零零地伫立在城墙之上，墙下人声鼎沸，街巷争先恐后地叫骂，如果不是结界隔在中间，密不透风的魔法与利器早将守卫千刀万剐。

    “呜哇——”异常嘈杂的环境惊醒一位卖花妇人怀里的婴儿，哇哇大哭，嘹亮的啼哭穿透在混乱无章的恶骂之中。

    “迪姆别哭，别哭，妈妈在这…”妇人素颜眉头紧皱，抱着婴儿轻轻拍慰，而婴儿恍惚间受到惊吓，周遭一片混乱，孩子嚎哭越发大声。

    妇人一筹莫展，身边小女孩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说：“妈妈，让我试试，弟弟一直喜欢我的声音。”

    正当妇人蹲下身时，人山人海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叫，只见一开始那名蛮横嚣张的兽人竟旁若无人，挥舞着大刀左右砍杀，一条断肢喷着血柱甩到结界上。

    “林莱赛尔！”守卫脸色大变，高声急道，“小心手臂有狮子刺青的人！他们是林莱赛尔的暗杀者！远离他们！”

    “啊——救命！”

    “有内鬼！”

    “跑！快跑！”

    “跑啊！！这边！”

    人群登时惊慌失措，六神无主地四处奔逃，片刻又有三名暗杀者撕破身份，大杀特杀，一时间场面极为混乱，不少攻击职介开始反击，魔法与血液在空中横飞。

    奎恩大惊失色，怔怔地看着不顾一切逃命的人群，不明白一夜之间安居乐业的启明城怎幺会变成这样的修罗场。

    “妈妈！”女儿惊惧尖叫。

    一个兽人慌乱奔逃时撞到卖花妇人，怀里装着婴儿的襁褓随之落到地上，眼看就要被兽人踩到，妇人从喉咙里发出尖利绝望的哀求。

    奎恩来不及多谢，抽身一个箭步，电光火石间，身后一米粗壮龙尾雷霆般抽中兽人肩膀，兽人登时口喷鲜血，肩骨碎裂，直直倒飞到墙上。

    奎恩抱起襁褓，小心地送到妇人手里。

    “谢，谢谢，谢谢你。”妇人惊恐之下满脸是泪，接过婴儿，手指不住颤抖，跪坐在地上抽泣。

    “迪姆…迪姆…妈妈在这，妈妈在这……”妇人流着热泪亲吻婴儿额头，仿佛是一股温暖的力量传递给婴儿，婴儿渐渐止住啼哭。

    奎恩攅紧拳头的手指不容察觉的颤了颤，眼眶通红，俯身将妇人从地上扶到道路一边，避开来回奔走的惊乱人群。

    远处暗杀者一刀砍下一名骑士的头颅，大笑说着异国语言，脚边踩着一具断臂尸体，一身布衣染成血红。

    “队长！”守卫拽住领头人手臂，喝道，“你不能去！”

    守卫队长目眦欲裂，一对漆黑眸子满是血丝，死死握着手中长枪。

    “放开！”

    身边守卫双手并用，抱住他的腰，阻止他跳下去，嘶哑道：“你不能下去！你是拥有结界通行的最后一个人，你不能去，结界未破，我们……还有希望……”

    高大城墙下，隔着一层光华流转的魔法结界，一个又一个生命被敌军虐杀，远处烽火台受袭，冒出乌黑浓烟，人们或痛苦或悲壮的声音回荡在启明城四季如春的苍穹下。

    “爸爸，爸爸——”还未成年的精灵族女孩长发散乱，在血风中吟唱着自然魔法，漫天灿烂华丽的树叶与花瓣飘飘扬扬。

    两个暗杀者一前一后，刀尖刺入女孩脆弱的身体，花瓣顿时随风凋零，覆盖在女孩稚嫩的脸上。

    一名骑士眼睛赤红，怒不可遏地挥剑，但瞬间被剖开肚腹，无力地倒在满地花瓣上，死不瞑目的眼里倒映着悬挂在青天之上的太阳，更远处遥遥传来战鼓鸣金。

    守卫队长跪在城墙上，一行热泪从他坚毅的眼角落下，落到那把长枪雪白枪身上。

    “我会下地狱的。”他喃喃道。

    奎恩捡起死去战士的配剑，擦干剑身血迹，桀骜狠戾的瞳孔阴鸷般盯着眼前肆意残杀的暗杀者，手背龙鳞隐隐闪着赤红光芒。

    暗杀者嘴角勾起，舌头舔着嘴边血液，身形一闪，瞬间欺到奎恩身前，一把尖刀闪着寒光，朝他脖子割来。

    奎恩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冷漠地与暗杀者对视一眼，刹那间，脚下腾跃，于空中一个翻转，尖刀擦过鼻尖划过。

    “砰——！”奎恩赤脚踹中暗杀者胸膛，在他后飞的瞬间，右手如同一把铁钳，掐住暗杀者胳膊，力大无穷地顺势将其背摔到十米开外，狠狠撞倒一面石墙。

    暗杀者口腔溢出鲜血，阴狠地盯着他，起身持刀再次冲到眼前不留余地地刺向奎恩心脏。

    奎恩猛然侧身，手中长剑于空中落到另一手中，只听刺耳的一声刀剑撕扯，下一刻奎恩发出一道低吼，半龙力量一下子震裂暗杀者虎口。

    “啊！”暗杀者收手痛叫，尖刀落地。

    奎恩单手掐住他喉咙，慢慢从地上举在空中，神色冷漠地任其嗬嗬嘶叫挣扎，直到窒息死亡，将尸体如垃圾般甩到一边。

    “莉娜不要看，嘘，不要看。”妇女一手抱着襁褓，一手捂住女孩双眼，声音颤抖。

    奎恩浑身浴血，气势凛然，粗犷眉眼满是漠然，仿佛一头嗜血猛兽，救下另一个老人后，片刻半蹲1∮2┨3d}an⊿点在妇人前，为她一一拾起因为害怕而掉散的花。

    “你们往护城河上游跑，跑得越远越好，跑到忒弥斯湖去，那里有巨龙守护，会护你们周全。”奎恩把花束放到女孩手心，压低嗓音，嘶哑地说。

    他不知道启明城究竟发生了什幺，也不清楚宛如仙境般的云端城市如今何去何从，帝国骑士军、启明城军和魔法公会为什幺至今沉寂他无从得知，他唯一知道那一片被四季女神照拂的净土湖泊会是启明城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烽烟乍起，满城血雨。越来越多的敌军叛军现身，放火烧杀，亡魂无休无止地哀恸，山鹰惊旋，战鼓混合着绝望，同茫茫硝烟弥漫在城里。

    “哥哥，这朵花给你。”小女儿眉眼还未张开，把一朵半开白花送给他，纯真的笑容绽放背景却是腥风血雨。

    奎恩楞了楞，小心翼翼接过，温声说：“谢谢。”

    他看着眼前那朵白玉无瑕的清秀花朵，耳畔是层层叠叠的哀号，赤红眸子注视着白花，心脉隐隐升起一股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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