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相遇的一点小意外（7）

    我坐在川堂冰冷的地板上，闭起眼睛打瞌睡，而旁人压低音量的窃窃私语跟台上教官所讲的注意事项，我全都一概忽视。

    啊，我忽然明白，这是新生训练的时候……由于是以上帝视角在看这场梦境，能很快了解情况。

    顺带一提，暑假期间，我总是较上学日来得晚睡晚起，整个作息乱七八糟。

    昨晚我依旧晚睡，但早上六点多就要起来打理仪容、吃早餐，準备七点去学校参加新生训练，以致我今天睡眠时间严重不足。假使现在有一张床，我必定会飞扑过去，呼呼大睡。

    「现在，就让我问问几个问题，看看同学们有没有在听。」教官说。

    片刻气氛变得肃穆且庄严，大家心中都十分清楚，若是现在还有人不怕死地聊天，那必定会被抓上去回答问题。

    我并没有感染到周围的紧张，反而泰然自若地心想：「怎幺可能会从几百人之中刚好选到我？」

    我后来才知道，有这种心态是个非常糟糕的开始。

    教官唸出一串学号。我缓缓低下头，看了眼制服上的数字。

    我的脸色转为铁青。

    我想装傻，无奈教官有些不耐烦地再唸了一次学号，说：「快上来。」

    拜託！可以回家吗！我僵硬的盘腿坐在原位，在心中这幺吶喊。

    教官不悦地说道：「不要因为你一个耽误全校的时间。」这时大家躁动起来，开始察看左邻右舍的学号。

    唉，为了不让教官及全体学生对我的仇恨值刷到爆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台了。

    我深吸一口气，佯装潇洒且有自信地站起。

    要走去教官那，必须跨过好几个人。我边说着「借过。」，边努力不要踩到那些人，但就在即将跨出最后一步之际，一个不小心，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跌倒了。

    随后我听见那群人死没良心地哄堂大笑，直到教官恼火地说：「不要再笑了！」才停止。

    我连忙起身拍拍裤子后，才再度装成从容的模样，走到教官旁。

    教官眼神锐利地瞪了我一眼。我心底一寒，恨不得现在立刻百米冲刺逃离这个地方。

    「学校车棚几点开放学生进去放置脚踏车？」

    心中若是有弹幕，那幺此时铁定被「惨惨惨」这三个字给洗频，但内心的一隅仍尖叫着我别放弃！做临死前最后的挣扎也好！

    不对，临死前的挣扎是怎幺一回事？这时不是该给我正能量吗——

    「几点？」

    我好像觉得教官想揍我了，还是说世界上各个角落的教官，讲话都带有某种威胁意味？或有条「声音不够凶不能当教官」的规定。

    但这时最需要的，莫过于是理性思考。

    放轻鬆过后，我脑中倏地掠过一个学校建议过的最早入校时间。

    「七点。」

    「那几点车棚会关闭？」

    看来我答对啦。我雀跃地心想，随后充满信心答道： 「四……」后来的话梗在喉头说不出口，因为有一个男生正盯着我，非常刻意的那种。

    呃，现在是什幺情况？

    接着，我看见他轻微地摇摇头，然后微微启唇。我合理猜测他正在告诉我答案。

    噢，不，在遥远距离的阻隔下，要看见他的唇形，简直有如登天一般困难。

    「什幺？」教官的语气虽没有先前听起来这幺火大，但我仍然害怕他的耐心被时间给消磨。

    「是……」我硬是把ㄙ的读音转成ㄕ，努力回想那个男生的唇形，忐忑不安地讲出我完全不确定的答案：「五点半。」

    教官沈默了会，才回：「没错。」

    他讚许地点点头，就连严厉的脸孔现在看起来柔和些。「现在妳可以回位置了。」

    我鬆了一大口气，低头鞠躬道谢：「谢谢教官。」

    我走回位置时，还特地用眼角去寻找方才帮助我的那个男生，但我实在无法从一堆陌生人里头，寻得一个不那幺陌生的人。

    好吧，之后有机会再来好好感谢他……我盘腿坐到地板上，在过程中，书包不小心撞到后面的人。

    「抱歉。」我回头说道，忽然想起那个女生曾跟我在暑期辅导同班。「啊……妳是郑彤毓吗？」

    「妳还记得我？」她看起来有些讶异。「妳是方盈温吧？请多指教。」

    我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也请多指教了。」

    在我跟郑彤毓又闲聊一阵子过后，教官说：「现在各班导师带领同学至班级。」

    而在一旁坐着的班导们走到排头，开始指挥我们依序上楼。

    在临走之前，我最后一次在人群里搜索那个帮助我的男生，但依旧没有结果。

    不过学校就这幺大、走廊就这幺宽、一年级就区区几百人，我深信一定能再遇见他。

    一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