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方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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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皓月森林以北数千公里的地方,伤心的方旭来到当日埋葬爷爷的丛林中。
今天是爷爷的忌日,他回忆起昔日狮城公园的榕树下爷爷对自己说的话:“孙子,你知道爷爷为什么为你取名为旭么?”
只有七八岁的小方旭摇摇头,好奇的望着他年迈的爷爷。
爷爷轻轻的抚摸着孙子的脑袋,似乎看见北方遥远的家:“当年那场浩劫,你爷爷我带着你爸爸姑姑来到这里,丢下了你苦难的奶奶。等到你妈怀上你那年,我才想法子回到了家乡,找来找去,最后却连你奶奶的坟头也没找着。回来后你就出生了,我想这是上天和祖先要我在狮城将梅林方氏延续下去,想那九日之后方有旭日东升,于是给你取名为旭,希望你能将我方家发扬光大。”
不懂为什么九日之后方有旭的小屁孩装模做样的点点头,然后兴冲冲的玩儿去了。
摇摇脑袋甩掉回忆,方旭是十二人中最年轻的的一位,也是最迟勃发的半神。初到异界,他还是个孩子,爷爷严加管束,别的孩子在树上掏鸟窝,他在树下读书朗诵,别的孩子在水里摸鱼,他在溪边的大石上磨墨写字。直到爷爷重病离世后,一日未曾松懈。
在所有人眼里,他都是一个特别的孩子,文静好学写得一手颇有气度的书法,十七八岁也未曾下地耕种。甚至在他的长辈们眼里也是如此,爷爷过世后,他们对方旭的父亲继续纵容他四体不勤极有意见,听力极好的他不止一次的听到这样的话:“方家老二,你不能再让你儿子这样学下去了,我们华人在这儿原本就不占优势,若还是四体不勤,不知四时,连田地也不会耕作,也许马来人也要来耻笑他。”
几乎忘记自己曾在梦中接过种子,方旭却牢记爷爷的话:“书文乃传家根本,我方家千年书香世家,薪火相传,到你父亲一辈受条件所限传承失序,方旭你必定要努力,将我方家的家风传承下去。”也许他的父亲也明白这个道理,才对他人的劝说总是笑而不语。
华人的村子中也有数百马来人,人数上他们并不占优势,平日耕作也是极为懒惰,基本都是在村中垫底,唯有方家人口多,壮劳力又少,过得比马来人还要贫苦。
也许人总是这样,喜欢在比自己差的人身上找平衡。
马来孩子们受大人潜移默化也是如此。他们看见方旭读书时就用鸟粪丢他,见他写字时就用河水泼他。养气多年的方旭总是默默离开,最后在村庄远远的地方读书写字,说也奇怪,从未有野兽伤害过他,方旭的父亲也渐渐放心起来。
但养气却养不走那分少年情怀,村子里有位混血的小娘惹叫濯莲,年纪虽小却长得风姿绰约动人心弦,偶尔从男孩身边走过,两只眼睛都会被那窈窕的身姿带的绕过转角,紧紧跟着舍不得放。方旭心中知道偷看不对,却还是喜欢看她的身影,还有她那会说话的眼睛。
这天,不知为何,濯莲的表哥说他妹子喊方旭在小溪旁的大树下等她,情窦初开的小伙子早就丢开了四书五经阴谋诡略,来到大树下心中千种盘算,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哗啦啦的一声响,树上倒下一大桶屎尿淋得的方旭一身,他明白过来自己被骗,却摇摇头,默念经典守心养气,准备洗净离开。走到溪边,才发现小娘惹和她的表哥就在躲在大树边上偷偷看他出糗。
美女捂嘴而笑,还是那么美,却让方旭怒火冲天,把养气二字扔到九霄云外去了,捏紧拳头,却不知该如何报复是好,愤怒的离开了。
秘密就是谁也不知道,甚至连自己也不明白。方旭跑到密林中,靠着树木哭泣,多年来他人异样的眼光对一个孩子来说,是一件多么难过的事情。哭着哭着,他觉得整片森林都在陪自己哭,虽然未语可它们全都听懂了他的想法。
方旭用手指触摸植物,原来植物也有自己的感情,它们没有五官不知远近,却也有寒热旱涝。可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人嘲笑欺侮,而且对方不用付出一丝代价。
想到这里,他走了几步,撕下某种植物的树叶放到嘴里嚼着吞了下去,这叶子没什么气味却是动物们的草药,平日里野兽们从不避着方旭,它们若有吃错东西,就会吞下这种树叶催吐泄泻。方旭吃了一片下去感受了药性,这才发现自己的与众不同,他就好像能看见自己的身体在运转,树叶在胃中分解,释放出药性,却被身体从外界吸收的能量急速的分解开来。
方旭再取下几张叶子,尝试着从外界吸收能量,在手中分解它。只见手中的树叶不一会儿就化为绿色汁液,继续加以分解,又逐渐转为无色的液体,这是生与死的力量,昔日那个真切的梦原来不止是梦。
少年心性终归还是放不下女神面前被欺侮的恨,回到村中后,方旭轻抖手指,叶片中催吐泄泻的浓缩成分便被他用能量透过皮肤送进了那几个马来小子的体内。
没过多久,六七个人一齐呕吐不止,还伴有腹泻,哪怕是最年长的阿訇也毫无办法。大家都担心他们就这样死去。
此时,方旭站了出来:“你们不用着急,毒是我下的,他们再吐一会儿就不会再吐了。”
见大伙儿没听懂,他又认真的说了一遍,马来家长们怒不可遏,要华籍村长严惩,他们早就忘记自己管教不当的过错。
村长敬佩方旭爷爷的品行和文化,也知道方旭的委屈,他问方旭的父亲:“他们几个虽然受苦但也是为难方旭在先,我就罚方旭在村口跪上一天,你看如何?”
他父亲摇摇头:“方家祖上有训,绝不法外施恩,方家子孙也应如此,还请您按规矩罚他跪上三天三夜,我们绝无怨言。”
在潮湿闷热的雨林中跪上三天三夜绝非常人能忍受,村长想劝,奈何方家态度坚决,只好照办,几个马来男孩已经没事了就是脸色苍白,马来家长们见华族息事宁人,也趾高气昂的离开了。
母亲怕方旭出意外,想陪陪跪着的方旭,却被父亲锁在家中,虽然没有说慈母多败儿之类的话,却也待她面色不善,每日数餐都是父亲亲自送去,也不多话,就两个字:“吃吧。”
方旭不觉得难受,他脑中空灵明晰,膝下如同依偎着母亲一般温暖舒适。他静静思考,触摸雨林,聆听世界。
第三日傍晚,濯莲看他已经跪了这么久依然身形笔直,面色如常。好奇的走上前问他:“小旭哥,你跪了这么久不难受吗?没有蚊虫咬你么?”
方旭微微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女孩,昔日里自己是多么的着迷,如今只在她身上看到稚嫩与无知,志存高远者也难免被眼睛所骗。他笑着说:“蚊虫从不咬我,有个鸟儿喜欢我这儿想做个窝,被我劝走了。”
小娘惹笑了,她第一次觉得方旭原来这么有趣。一旁的马来小子们不满女神对着傻瓜笑,喊到:“别理那小子,他读书早就读傻了。”
濯莲想了想,问方旭:“你真的是读书读傻了,那天你要不承认,他们不也没事么,何必自讨苦吃呢,听说你爹为了替你赔罪,又四处去借粮了。”
方旭无怒无喜答到:“先贤教导我们,大丈夫必有所担当,当日那事是我做的,我就得认下,有错必罚,我就得跪着,如果你觉得傻,那我就是傻。”
“真是傻透了。”濯莲转身走了。
这是最后一个晚上,父亲交代方旭,如果明早站的起来就自己回家,站不起来,明天他会过来带他回家,方旭点点头。父爱如山,父亲没有一句责骂,他已知教诲,父亲没有一声宽慰,他已享关爱。
凌晨时分,方旭发现不远处有许多野兽狂奔而来,他没有起身,野兽们来到他身边,也都乖乖的绕行远去,动物们跑的很急,他知道出事了。
动物过去后,方旭倾听大地,不远处许多植物在呻吟,而且越来越近。他安然自若的站起身,没有去拍膝下的尘土,快步走向村中间,敲起了召集的大鼓。
有的人已被刚才经过的野兽吵醒,于是急急忙忙的来到大鼓前,方旭的父亲也是如此,他急忙走了过来,看见儿子在敲鼓,沉声问到:“出什么事儿了,你不在村口跪着怎么到这里来了。”
方旭看着父亲头上皱纹,鬓角的白发,有些感伤,还是认真的回答到:“事急从权,村外的林子出事了。”
没等父子详聊,马来人的怪言怪语又冒了出来:“嘿,这不是方大公子么,怎么,你三天罚跪完,还要请全村人来观礼啊。”
方旭没有理他,继续击鼓,村里人还有许多没到。
马来人家的男孩见方旭不理不睬,还敢击鼓,冲了上去想把方旭拉开,方旭轻轻一推,男孩飞了出去,地上冒出一颗藤蔓将他捆绑在地。
大伙儿都呆住了,他们中有能力者,但方旭不是,而且从没有见过如此奇妙的法术。
村长年纪大,也赶了过来,见村里人都在这儿,方旭执着击鼓,上前问到:“方家后生,何事击鼓啊,离天明还有好一会儿呢。”
方旭行礼,说到:“村长爷爷,一会儿将有猛兽来袭,还请大家聚在一起,我愿保村民平安。”
小伙子说的怪异,村长盯着他的眼睛看,竟然相信了,点点头对大伙儿喊到:“大家赶紧,把自家人都叫出来,都叫到这里来,一会儿野兽要来。”
马来人不信,喊着:“方家小子,把我儿子放了,你凭什么捆着他。”许多马来人也都站在一旁看戏。
藤蔓松开,方旭对骄横的马来人说到:“你们快去喊家人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马来人有的信了跑回去喊人,有的不信,继续站在那里。
方旭不再劝,拉着父亲回去请家人过来。
雨林里大伙儿穿的简单,没多久全村近千人都到齐了,只剩下十几个马来人在那边说笑。有一个平日里最喜欢嘲笑方旭一家的马来人说到:“方家崽子,你说的野兽呢,怎么还不来,我看你爹这回怎么给大伙儿赔罪。”
方旭摇摇头,俯身行礼答到:“我已经看见你将来的后悔,却无能为力,在这里先给你们这些大叔赔罪了。”
有些华人也烦躁起来:“大晚上不睡觉,把我们全家都喊起来做什么,野兽,什么野兽,压根就没有这回事儿嘛?”
村长却不着急,拍拍方旭父亲的肩膀:“你们方家后继有人,将来兴旺发达,可别忘记村子里的邻居们哪。”方旭父亲没有明白,但也行礼致谢。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阵惨叫声,那是马来人的房屋,时间很短,不到两分钟整片惨叫声都不见了,马来人紧张起来:“什么鬼东西,我要回家看看!”
方旭轻轻说到:“离开这里会彻底回归自然,你们要想清楚。”声音不大,却传遍全场。
两个马来人不信,结伴而去,走出不到几十米,突然一阵哀嚎,倒地不见了。
村民们都被吓到了,紧紧的挤在一起,围着中间的方旭绕成了一个大圈。
旭日初升,阳光挤进树林,村民们终于看清了野兽的模样,无穷无尽的黑色蚂蚁,大小如耳钉一般,从夜里走到现在还没有走完,啃食一切,却独独绕开了村民的这个大圈。
见大队蚂蚁离开,方旭走出人群,来到还被蚂蚁啃食骨骼的马来人残骸前,蚂蚁纷纷从骨头上掉落下来,急急忙忙的离开。
昔日那些欺侮嘲笑的人们哪里还不明白,眼前的方旭就是使徒下凡,拯救苍生。
在村长的带领下,全村人跪倒在地,方旭扶起村长,请大伙儿站起来,说到:“我虽与你们略有不同,但仍然是一个普通人,请不要如此生分。”
说完就踱步走到村口,认真跪下,继续昨晚未执行完的惩罚。
秉承国学、堪比神农的方旭得到了当地百姓的认可,后来在雨林中办起了明镜学院,教授药学及国学,此后又多次仲裁雨林各族的纷争,公正廉明声望极高,被誉为明镜圣师。而他学生中的有成者,自称为博士,成为雨林中最重要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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