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隼不再去看远处的金门关，兜转马头直接驰回一片忙碌的褐勒大军营地。身后的五千睚眦铁骑也在原野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紧紧地追逐着他的步伐。

    当褐勒军的营地不再喧嚣一片时，四野已经暮色飘摇。

    星星点点的灯火逐渐升起，映照着氤氲的雾色，让夜空显得如此清寒冷寂。

    但金门关上却灯火明亮。而在金门关外那遥远的天际，在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也透射出一片片赤红的光芒。

    褐勒军的营地正是一片灯火通明。

    勒军的中军大帐里，钟离隼高坐上首，他那狭长的双眼透出摄人心魂的寒芒。

    “格达将军，攻城器具几时可以运到？”，钟离隼冷冷地发出第一声询问。

    “回禀陛下，明日可以准时运到。现在这些器具距离大营不足百里，末将已经下令催促苏京荣连夜赶路。”，格达起身回应。

    “好！大军明日休整一日，蓄养人力，后日开始进攻！”，钟离隼对格达的回答显得极是满意，眼光一一扫过帐中的诸将，才沉声道：“国师。”

    祁安世站了起来，清秀的脸庞上透露着几丝疲倦。他虽然饱读诗书，而且投靠褐勒国已经多年，但毕竟是个书生。

    这几天连日的快速赶路，让他几乎一直都粘在马背上，所以现在的他看起来颇为疲倦。

    他先沉默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地开口：“目前，我军的计划已经逐步实现，并没有出现纰漏。按原定计划，我军在攻破安北城之后，再一举攻克兴北城，扫清了大凉帝国在关外的所有堡垒。然后全军扑向鹰回关展开几天强攻，让大凉的守军以为我军将鹰回关作为突破口，成功地将榆风边军的主力都聚集在鹰回关。”

    大帐里没有人插话，一众将领都静静地望着他。不管敬佩他的格达，还是那些一直因为看不起凉人而厌恶他的乌泰等将领，在此刻都神态严肃地听着他分析。

    祁安世没有去在意那些将领注视在他身上的各种眼光，依旧阴沉着脸庞：“而我军却趁夜率主力离开鹰回关，绕开凉军云集的鹰回关从别处突破大凉的长城防线。我军再从主力中分出两万人佯装主力，潜行一段时候后即开始故意显露踪迹出现在鹰回关东部的黑马堡，以此来迷惑大凉守军的视线，让他们真假难辩。而陛下亲率二十万大军利用骑兵的速度优势连日奔袭鹰回关西部的金门关。此计目前非常成功，直到昨天，金门关外的大凉斥候才发现我军真正主力的踪迹。”

    说到这，拥有着一双明亮的眼睛，但却一直终日阴森着脸的祁安世环顾了帐中的所有褐勒将领一眼，然后加重了语气：“但若等他们汇报到鹰回关统领贺桓那里请得援军赶来，往来的时日就需要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就是我们的机会。因为攻城器具行动缓慢，所以早在攻破兴北城之后，陛下已经下令隐藏了一批攻城器具，由格达将军负责护送悄悄向金门关进发。陛下严令格达将军不可行进过快，以免被大凉的斥候发现；但又不可行进过慢，否则我大军赶到金门关却会因为等待攻城器具而坐失良机。这一点，格达将军也完成的非常好。目前，天时、人和，我军已经拥有了，唯一缺少的，就是利用它们去击败金门关凉军所拥有的地利！”

    祁安世说完后，才坐了下来，闭口不再言语。

    钟离隼沉声道：“攻破金门关，就可以牧马关内！望众卿齐心协力，共开褐勒盛世！”

    “愿效死命！”，轰然声中，帐中所有将领霍然而起，洪声齐应。

    待帐中众将离去后，钟离隼才看向似乎面含忧色的祁安世：“国师又在忧虑那些大凉百姓？这点请国师安心，只要他们成为朕的子民，朕一样会善待他们。若他们不反抗我褐勒大军，朕必会约束三军，不让他们滥杀无辜。”

    若不反抗，可若是反抗呢？就如安北城中那样，大半的房屋被焚毁，十余万百姓几乎被屠戮一空！

    那些大凉百姓所有的财货被抢走，他们所有的妻女都受到连日淫辱。而他们，也在褐勒士兵的弯刀下一一倒在血泊中。

    要不是祁安世极力建议钟离隼保留几万大凉百姓，说是在进攻鹰回关时将他们驱赶在阵前，用来消耗鹰回关守军的守城物资，以及用此打击鹰回关的士气，那安北早已经是一坐空城。

    就算现在，安北也和空城无所区别了！

    祁安世知道那些暂时存活下来的大凉百姓仍会不断死去，或许会死在褐勒士兵的弯刀下，或许会死在鹰回关大凉守军的弓箭下。

    但他没有能力去改变。他能做的，就是暂时保留下他们的性命。

    安北城如此，兴北城也是如此！但以后关内的千百座城池呢？他祁安世能保的住多少大凉百姓？

    况且，就算他能保住那些大凉百姓的性命，他知道那些大凉百姓也一样不会感激他，一样对他恨之入骨。

    因为，这次褐勒军的进攻计划就是他一手策划的！这个经过了几年的计划，都是他一手酿造的！

    本也是凉人的他，现在却带着无数凶狠的褐勒士兵在攻打大凉的城池，在劫掠大凉的财富，在屠戮和他流着相同血脉的大凉百姓！

    他能料到，那些凉人对他的痛恨！他能深深地感到，安北被俘军民看到他时的鄙夷！

    哪怕他现在能坚持着要求钟离隼尽量少造杀戮，哪怕他以后也坚持着要求钟离隼尽量少造杀戮，可是，他知道那些凉人一样不会感激他丝毫！一样不会原谅他丝毫！

    但是，他还是会去坚持着要求钟离隼少造杀戮。但是，他也不会放弃辅助钟离隼继续攻打大凉。

    因为，当他全家被满门抄斩时，当他知道他的妻子姐妹被充入官妓任人凌辱时，他就发誓，他祁安世一定要活着，他祁安世一定要再次回到大凉帝国！

    他就发誓一定要带着无数大军再次回到大凉帝国！让他的仇人——大凉帝国的天承帝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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