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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少女身形纤细修长,她站在街边,手里拿着一摞彩色卡片。她在轻风中甩甩头,绿色的眸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这眸色并不常见。
像是磁石两极互相吸引,少女的目光突然转向她们。乔安娜吓了一跳,她本能地看向身旁的薇薇安,这才发现薇薇安也注视着这名少女。少女嫣然一笑,向她们跑过来。
“我租了间房子,算是开了个画展。这是我第一个个人画展。”她笑着说,目光在她们手中的颜料上掠过,“如果有时间的话,欢迎来看看。”
乔安娜接过卡片,那上面印着画展的信息。除了时间、地点之外,令人意外的,它还有个名字。显然这名字就是主题“我所见的世界”。
半个月后,在乔安娜几乎忘记那个画展和那名少女的时候,迟来的雨季到了。雨水持续的第三天,天色格外暗,如果不开灯,连素描的线条都看不清。乔安娜停下笔,发现薇薇安也在发呆。
薇薇安依旧戴着她的耳机,但乔安娜确定她没在听歌。如果她在听歌,那些嘈杂但充满活力的声音会从她的耳机边缘漏出来。这些年的每一天,她在那些杂音中听着铅笔划过纸张的声音,那些声音让她感到安静。
她们无言地走到窗边,看了一会儿灰蒙蒙的雨。窗台上放在杂志最上方的那张卡片颜色鲜艳,与雨天格格不入。“去那个画展看看吧。”乔安娜说。
她们穿好雨靴,打起伞。红色的公交车依然在雨幕里穿行,街道上的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半小时后,她们找到画展地点,它不算偏僻,从外观看很像是一个仓库。乔安娜几乎无法相信在城市里还有这样一个她从未注意过的地方。
她带着阴雨天气所特有的,似乎笼罩在人群头顶的阴郁和消极,与薇薇安并肩走向那里。在踏入展室的一刻,她惊讶地发现那名少女正站在门边望着天空,少女的目光很专注,双手无意识地轻轻摇晃着立在地上的一块大画板。那双绿色的眼眸好像一下子把阴郁的罩子戳破一个洞,乔安娜睁大眼睛。
她回过头,雨还在下。没有阳光,街道上的人依旧面色阴沉。她揉揉眼睛,回给正对她微笑的少女一个微笑。以大门为界线,似乎世界分为两极,仓库里的灯光很亮,一点都没有阴雨天灰色的影子。几排简单的立板把整间仓库隔成不宽不窄的回廊,乔安娜看见转角处的纸杯和咖啡机,几名流浪汉正端着咖啡,或许是被气氛感染,每个人都认真地一幅幅画挨个看过去。薇薇安拉起她,两个人混入其中。
十分钟后,乔安娜和薇薇安走散了或许谈不上走散,这里的回廊单向且没有岔路,薇薇安定然在她前方或后方,只是她目前并未在她视野范围内。她握着一杯暖手的咖啡,继续慢慢地观看这些画。画作线条流畅,风格和色调不一,显然能驾驭这些风格的作者有极高天赋。根据她转过的拐角数,她可以肯定自己走到了中后方。与前半部分明显阴郁冷漠或是在明艳色彩下掩盖着不安情绪的作品不同,画作开始一幅幅转为客观。而在一幅画中,她终于发现了人,在此之后,有人像的画作比重开始变大。显而易见,少女走过世界的很多地方,有些地方在战争,有些地方贫穷饥饿,破烂不堪。但每一幅有阳光的画,里面的人即使绝望麻木也从未放弃生存。
她走过最后一个转角,惊讶地发现面前不是她预想中的窄回廊。剩余的部分不再被隔开,而是一个完整的空间。这个空间大约占据仓库的四分之一,整体展示一个组画,旁边立着牌子。乔安娜喝光最后一口咖啡,低头去看那个牌子,它告诉她这组画作的名字叫“那些爱情”。
乔安娜大致确定方位和顺序,继续慢慢观看。第一幅画的场景是一个餐厅的门厅处。一名白人男子站在那里,仰头望着二楼栏杆处一名明显肤色较深的年轻女子。他们的年龄差令人瞩目,而相视微笑时的默契感则抵消掉了年龄差。周围肤色各异的人都在欢笑鼓掌。第二幅画的场景像是一个登机口,一个看背影不过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正在奋力跃过最后的栏杆,他身后的走廊有两名警察在奔跑。而正要走入登机口的一家人已经停下脚步,正在转身,显然是那看不见脸的小男孩喊出了其中某位成员的名字。这家人当中一名似乎与小男孩差不多年纪的时尚女孩已经完全回过头,给了乔安娜一个正脸。那张脸上写着轻微的诧异,棕色的眼眸却带着笑意,闪闪发亮。
第三幅画是一群人的背影乔安娜费了好大力气才发现场景是一所不算太大的房子的玄关,他们面对着门外。有几名男女半侧着身,惊讶地捂着嘴。在他们面前一名穿着白衬衫的男子正面带笑容地说着什么,透过缝隙,可以发现外面停着一辆打开车门的黑色轿车。
乔安娜揉揉眼睛,从二十多幅画作里回过神。她发现薇薇安站在一幅画前,几乎所有人都围在那里。那幅画作是整个组画里最大的一幅,显然也是整个画展的中心所在。它被单独挂在一块突出来的墙壁上,下面挂着一块小木牌,花体字写出的一排单词明显是这幅画的名字。
与乔安娜对少女爱给任何东西起名字的初印象不符,她这才意识到一路看来,除了这一幅画,其他画作都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她走过去看,这幅画的名字叫“爱情最完美的模样”。
乔安娜抬起头的一瞬,似乎周围所有的声音都降低了或许观看者本来就已经被震撼,以至无法发出什么超出固定分贝的声音。这幅画的风格是完全的写实,它所描绘的场景是一间书店的门口,与写着画作名称的小牌子风格如出一辙的木牌在木门玻璃上显示着开业。一个黑发男人和一个黑色乱发的年轻人坐在门口,年轻人双手捧着一杯咖啡,他的头惬意地倚靠着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膝盖。而这名被倚靠的年长者一手拿着一本书,另一只手正在翻页。毫无疑问,他翻完页后会用苍白修长的手指抚摸年轻人乱糟糟的脑袋,但乔安娜可以保证在这个过程中他们谁都不会开口说话。阳光均匀洒在他们身上,还有他们身后的几株胡椒薄荷上。
乔安娜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那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却又奇异地完美融合。就像是两个人独立走着自己的路,可是这路却又交叠在一起。她注视着两个人的脸,没有热恋中的情迷意乱,也没有磨合期的互相消耗。两个如此有个性的个体放在一起,没有这些几乎是不可能的可他们做到了。她意识到这是一种她从未见过也从来无法想象的安然,与诸多携手走过一生的老夫妻完全不同,但那的确是类似的平和与默契。他们在一个特定的点不着痕迹地互相支撑,然而他们的契合却并非真正源于那支撑。这幅简单的画蕴藏太多东西,她深喘一口气,意识到不仅仅是她,周围所有的人都不自觉地压抑着呼吸,或是在同样回过神来之后满含惊叹地长长呼气,低声交谈。
她用了好久摆脱那幅画的重压和吸引,突然在一片仍可称为白噪音的声响里莫名地发现两个并不如何突出的声音。
“你害羞了,西弗勒斯。”
“闭嘴,波特。”
乔安娜偷偷回过头,却没发现任何异常,她甚至都不知道刚才被她注意到的声音出自哪两人。人们仍在严肃或微笑地注视这幅画作,有一名红色短发的青年在人群里很显眼。乔安娜想,在这短短的一个月里,她已经见到了两次绿色的眼睛。不是说绿色眼睛十分少见,拥有绿眼睛的人加起来都不到世界总人数的1吗
出门的时候,乔安娜发现雨下大了。开画展的少女正递给一名明显没带伞的年轻人一把明黄色的直杆伞,年轻人双颊泛红,显然是急于避雨才误入这里,他感激她的好意,却又因没有时间观看画展而愧疚。少女笑着摇摇头,乔安娜在她的眼中发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它们或许是风霜,或许只是单纯的阅历。这些东西隐藏在纯真之下,又与纯真很好地融合那是一双善良而宽容的眸子。显然,它们见过更多,但最终选择了相信。
“谢谢你。”她真诚地对少女说。为了阴雨天的一抹色彩,为了寒冷天气里暖手的咖啡,为了那幅画,为了更多她从未见过也从未想到过的。她无法表达,那会是一篇词不达意的长篇大论。薇薇安少见地沉默,没有戴她几乎从不离开耳朵的耳机。她注视少女,同样真诚地道谢。
少女打量他们,似乎在极短的时间里明白了她们未曾说出口的一切。她笑了,平和中带着些微羞涩,一只手摸了下鼻子,又放下去,轻轻摇晃仍立在地上的那块巨大的旧画板。
“愿你们前行时无所畏惧。”她说。
乔安娜和薇薇安走进雨里撑开伞,发现那明黄色的伞已经没入人群看不见了。薇薇安的耳机挂在脖子上,她突然说:“教授说得没错,我可能真的需要偶尔改一改风格。”
“我还挺喜欢那些抽象画的。”乔安娜笑着回答。
“只是有时候试着写写实而已……但目标我是绝不会放弃的。”薇薇安也笑着说,她的语气很认真,染成蓝色的齐肩短发随着脚步跳动,“直到我展现出每一种心理疾病,每一个不同的人,每一种苦难。他们需要帮助。”
“当然。”乔安娜笑道,“我开始认同你了,人类是一个很坚韧很复杂的物种,或许其中一些还挺讨人喜欢的。但我还是会优先画每一棵我见过的漂亮的树。”
她们默契地回头,看向那间已离得很远的仓库。它的入口掩藏在一片风格相同的砖墙之中,一点都不起眼。雨下得更大了。
“回去吧。”薇薇安说,“我迫切需要一杯茶。”
乔安娜拢了下外衫:“我看见一辆公交车。”
“快跑!”
她们的笑声在雨幕里穿行,渐渐远离。
作者有话要说: 致敬理发师陶德,雪饼,真爱至上和ar。还有汉尼拔系列和上古卷轴5:天际。笑。冬天了,化身一下爱的战士。
本来想按时间顺序放番外的,后来还是决定先放这个。把这个放在前面是因为它正好接着末尾。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尾声章那几分钟的镜头外哈哈哈。
ar念的这首诗超级好听可以无限循环啊哈哈哈。
、番外之二.终焉之始
斯内普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同时感到一阵阴冷。这特殊的阴冷感他再熟悉不过,摄魂怪刚刚从离他不远的地方散去。周围安静到诡异的程度,或许是黑魔王带来的摄魂怪战胜了圣人波特,霍格沃茨已经变成了一片死地;或许是他还没死透,在昏迷中被扔进了阿兹卡班。
斯内普闭着眼睛,他感觉到自己在呼吸。他闻到气味,他可以感觉到轻风的吹拂。风托着树木的枝叶微微晃动,发出沙沙的轻响。身下是并不算柔软也并不坚硬的草坪青草的味道还是很容易辨认的。但没有血腥味。
纳吉尼的牙齿很厉害。毒液不仅含有让伤口无法愈合的物质,还带来难以忍受的剧痛。随着血液脱离身体,痛感逐渐加强,但他现在并未感到脖子上的伤口在疼痛,反倒是头疼得不得了。
他睁开眼睛。并不意外,眼前是一片深蓝色的夜空。他看着硕大的月亮,伸手摸了摸脖子。没有伤口。
为什么已经在尖叫棚屋里死去的西弗勒斯斯内普该死的会躺在打人柳与城堡之间的空地上在所有记忆都被交给波特装瓶之后但这一切都无所谓了。周围太安静了。可能双方已经同归于尽,可能已经有其中一方赢得战争胜利并且结束了他们的狂欢。无论如何,他现在爬起身于事无补。
斯内普躺在地上没有动。柳条在他斜上方因夜风而缓缓摇摆,他漫无目的地思考着自己的死状。他曾经在过去的十七年里怀念着那抹再也无法重现的碧绿,甚至没办法与波特对视超过一分钟,仅仅只因为波特拥有和莉莉一样的眼睛多么可笑,西弗勒斯斯内普也有害怕的东西。他记得自己想要从波特的眼瞳中最后寻找莉莉的影子,但他没能找到。小波特的瞳孔里没有他,很意外,他发现这个事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使他难过大概在最后一刻,他终于发现了那两双眼睛完全不同。小波特的确有莉莉的一部分,但他始终是个波特。而且那双眼睛告诉他,这十八岁的救世主很可能已经疯了。
斯内普注视着圆月。上一次这么悠闲是在多少年前,连他自己都已经记不清了。多年来,他让自己没有空闲,邓布利多也让他没有空闲。就算这老头已经死了。
邓布利多显然算不上最称职的一位校长,但他毫无疑问是最辉煌的校长其中之一有几位校长能在一生中打败过两次黑魔王呢那幅画像就放在校长办公室的座椅后面,每一天,斯内普走进校长室的时候,这死了也从不消停的老头子都在那里静静地注视着他。斯内普确定,他看见他的艰难,看见他的疲惫,一切他都清清楚楚,但他从不开口。而他自己也是如此。尽管最后的几个月甚至常常心力交瘁到在扶手椅上不自知地睡着,他也从未与邓布利多做过哪怕一次与战争无关的交流。
他无法开口。开口就等于告诉这老头子他在他心里有多么重的地位而他在以前已经该死的说得够多了。他不情愿地关心这老头子,试图救他,并在他要求他杀死他时无力地反抗,他表达出了甚至超过他所能表达的情感,可这老头子只是愧疚且坚定地告诉他必须这么做。而他再也不会说这些话了。暴露出自己的软弱,像个小男孩一样又叫又闹,只为了换取邓布利多的又一句抱歉或者是那些似乎并不值钱的信任,那也实在太得不偿失了。
斯内普轻轻呼了口气。此时久违地安静下来,他甚至回忆不起自己在过去的那一年是怎么度过的。每日等待时机,把要做的事情给不知在哪里的波特;想尽办法压制卡罗兄妹;在黑魔王的每一次愤怒或暴怒中勉强活下来,或者应付没有脑子的学生们制造的源源不绝的小事端。格兰芬多从不知道在力量不足以反抗食死徒的时候养精蓄锐。比起他们,波特倒是更有挑衅的资格,毕竟很少有人能在那么差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手里学到那么多东西。只是这讨厌的男孩太傲慢、太鲁莽、太冲动、太不思进取了,如果在学校里这蠢货认真地按每一名教师的要求做,如果他利用好霍格沃茨的图书馆,他本该学到更多,最起码可以多到不用再去担心他和他那两个朋友会不会在流亡中死在哪一个山谷里面,在与黑魔王最终决战之前。
不。这男孩从不会让他省心。或许邓布利多从来没想过他的黄金男孩心理会如此脆弱。在迪安森林里,那男孩的头发脏成一团烂泥,曾经充满光亮的眼睛也黯淡不堪。他在决定去寻找波特的时候已经预见到了波特可能的状态,但直到真正见到波特,他才发现波特的状态比他所能想象到的最糟的状态还要糟得多。那不是怨恨,也不是绝望,甚至屈服都要更好些那是彷徨到极点、疲惫到极点的哀痛。
斯内普闭上眼睛,又睁开。他觉得自己得去看看现状了。他坐起身,意外地在视野范围内发现一只脏兮兮的运动鞋,他身边竟然有人。
他左右扭头,是韦斯莱、格兰杰和波特,他们东倒西歪地倒在他身边。但是没有呼吸声。从面庞来看,他们的年龄像是倒退了好几年,他甚至不记得这两个毫不逊于波特的惹祸精还有过这么稚嫩的样子。但他们已经死了。死因不用多说,面部扭曲,脸色惨白泛青,除了摄魂怪,任何毒药和魔咒都无法造成这种效果。钻心剜骨加上阿瓦达索命也不能。
斯内普拧着眉注视他们两秒,站起身去查看离他远一些的波特。在礼堂里太过匆忙,他没有真正注意到韦斯莱和格兰杰的衣着,但无疑波特的衣服不是现在这不合身的衬衫长裤。他走过去,在波特身边蹲下,所幸这男孩还活着。这张脸同样意想不到地稚嫩,在不久前他见过的沾满灰尘的脸比现在的波特有棱角得多。现在他不用再确认了。再明显不过了有些事情脱离了轨道。
斯内普盯着这张陌生的脸。在淡色月光的映照下,波特的眼角似乎划过一道晶亮的水痕。夏天的风很暖,打人柳飘落的树叶轻轻点在男孩的额头,触碰到那一道闪电形伤疤,又滑落在草坪上。
斯内普愣了一下。他仔细地看男孩的脸,但那上面没有任何痕迹。
波特大概并没有哭。他嘴唇蠕动,在昏迷中仍不停地说着什么。那个单词很短,他反复地重复着它。
月亮有种魔力。对麻瓜有,对巫师则表现得更加明显。在圆月之下,斯内普像是受了蛊惑一般向着看上去几乎被悲伤吞没的波特俯下身,试图听清楚他究竟在说什么。
severus,severus,severus……
几秒后,斯内普沉默地直起身体。真正令他惊愕的不是波特在叫他的名字,而是他并不惊讶波特会叫他的名字。他早就意识到了这件事,只是他从未真正在意过。战争中,即使救世主也只是冗长魔咒中的一个单词,尽管他是最核心的那个。而脱离战争的现在,他终于可以确信从迪安森林那次见面开始,波特的情况就不太对劲;原本的时间轴距今半小时前,他发现男孩眼里重新有了光。那光芒让他心惊,那不是希望和勇气,那是深渊深处的、黑色的执着。波特单方面地选择了他当作最后的支撑。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情况,一切就发生了。
斯内普站起身。他从未想过自己和波特的关系会发展至此。波特的声音很小,斯内普却知道他仍在喃喃地念着他的名字。男孩声音里的悲伤并不是假的,不安也不是假的,好像这名字是他的救命稻草,是他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即使拼尽全力也要保存的最重要的东西。可究竟是什么让波特改变了看法呢这里的波特和他来自同一个历史吗或者这个波特的确就是这个历史里的波特,有谁去到了更早的时间,致使一切与他所在的历史相比发生了变化
不会是邓布利多。斯内普想。如果邓布利多可以做到,他早就回到更早以前把伏地魔扼杀在汤姆里德尔时期了。况且操纵时间比想象中更危险,后果可能比面对伏地魔更严重,如果不是已经糟糕到任何结果都比现状要好的地步,没有人会选择冒这么大的风险。而他也想不到波特使用时间咒文的样子。时间,这个紧迫又充裕的东西跟波特没有丝毫缘分。或许万事通格兰杰小姐会使用时间转换器来学习,而波特,毫无疑问,他只会用来在期末考试的时候作弊。
斯内普思考一阵,决定不去想这个问题。他应该确认如今他所在的时间点。他环顾四周,不远处躺着一个人影,竟然是布莱克。他走过去,用脚尖把他翻过来。短短两年间发生了太多事,像是过了二十年。再次见到这个人时,他发现四年前这个衣着破烂、潦倒、落魄、疯狂的布莱克他几乎已经不记得了。多年后的现在,他看着这个人,却奇怪地只想到了他学生时代的神采飞扬。
他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口袋里,那里没有照片和信。它们此时一定还在它们所在的地方。很奇怪,他并未因为失去它们而痛苦,而他此时的平静绝不是因为他几年后一定能再次得到它们。他看见布莱克时奇异的平静也绝不是因为这男人用不了多久就会死。想到布莱克的死亡,他没有惋惜,同样也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而想到莉莉时,如同失去的照片和信件一样,他也没有感到如以前那般像是把心脏撕裂开的快乐和痛苦。
他在原地站立了一会,心不在焉地想着自己是不是同样失去了灵魂。然后他蹲下去,从布莱克手里拿回自己的魔杖。和三人组同样青白的脸色让他不必伸手试探布莱克的呼吸,他的身体里已经没有了灵魂明显他在湖岸边被摄魂怪袭击,摄魂怪继续向前,袭击了学生们。
他记得这件事。如果没有发生太大改变,他所在的时间点应该是1994年。他们结束了学年末的考试,在放假前的夜晚,无礼的格兰芬多再一次在他试图保护他们的时候袭击了他,那只耗子逃走了,疯狗也成功地逃之夭夭。救世主三人组又一次进了医疗翼。但是没有人死亡。
那么他们当时是如何活下来的或许这段时间和他已知的历史不同他低下头仔细观察,有个东西在月光下一闪。是格兰杰。女孩的脖子上挂着一条链子,链子因她侧卧的姿势改变方向,一个小小的沙漏掉出衣领。
时间转换器。
斯内普冷笑了一下,看来这就是布莱克成功逃走的原因。他解开了这个谜,但这已经无关紧要了。他准备无视这一切走回城堡,但他的脚在走出几步之后就无论如何也不肯再继续前进,他只好停下来。或许他应该在一旁静等他们自己解决问题既然他们能解决一次,就能解决第二次。可他的所有推断都是建立在历史已知的基础上的。如果情况乐观,他现在所在的时间点就是一切的起点,如果这个时间轴和他已知的历史完全相同为了不改变历史,他就必须保证一切仍旧按他已知的方向发展。假使他判断失误,或许倒在地上的几个人里只有波特能活下来。没有万事通格兰杰,他们在七年级离开学校后活不过一个月。而时间转换器所能倒退的时间最多不过五小时,鉴于他不知道他们已昏迷了多久,他不可以再浪费时间了。
他低咒着从格兰杰脖子上摘下那个挂坠,并小心翼翼地不碰到这名女学生的皮肤。把链子从乱成一团灌木丛的头发上分离开很是费了他一番工夫,他看了一眼倒在湖边的布莱克,决心因为这次救命之恩,在以后的日子里对他加倍羞辱回去。
他走到一旁的树林里,把沙漏转动一圈。在他眼前,那四个人还是维持原样趴伏着,他不得不怀疑霍格沃茨的校长和守林人都在玩忽职守。他又转动一圈,那几个人还是令他绝望地死在原来的位置。他又转了一圈。这次所有人都从草坪上消失了。
他给自己施了个幻身咒,为了防止布莱克的狗鼻子嗅到自己,又给自己加上所有能想到的消除气息和行迹的魔咒。他挥动魔杖,用树叶把一块石头压在打人柳的节疤上,慢慢走到尖叫棚屋门口。里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是卢平和布莱克。接着,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借此,他可以很高兴地确认在这个历史中他们的关系和他原本所在的时间一样糟糕。接着声音变小了,他知道自己输了。尽管不愿承认,他必须得说波特这小子的决斗天赋很强。没有任何一个人系统地教导过他决斗,可此时的他甚至能超过大多数成年人。如果加以有效引导,他的成长不可限量。
又是一阵交谈声,脚步声响起来。一群人推开破烂的门,从楼梯上走下来。不懂感恩的疯狗悬浮着他,他看见自己的脚尖撞击着每一级台阶,脑袋也在凹凸不平的通道顶端撞来撞去。很好,看来这就是他现在头痛欲裂的原因。幸好昂贵的龙皮靴子保住了他的每一根脚趾。波特走在被悬浮着的身体后面,明显还没从刚才的激动情绪中平复,正在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毫不在意那个正在遭受错误对待的黑发脑袋。斯内普微微挑挑眉。
他退到一边,看着几个人走出通道,暴露在月光下。布莱克站住了。他吞吞吐吐地对波特说:“一旦我恢复了名誉……要是你想要一个……一个不同的家……”
“什么和你一起生活吗”波特霎时转过身,“离开德思礼家吗”
斯内普盯着波特的脸。救世主从不是个好演员,如果他此时的惊讶是假的,如果他对他的不在意是假的,那他宁可相信这个波特是喝了复方汤剂的别人。
他看着卢平在月光下慢慢变身,思考着三小时后的波特是怎么回事。显然那个波特不是这个波特。但他无疑也是波特。他和波特都是灵魂形态的时间旅行者。看来情况比他所预判的最糟状况乐观得多,至少到这里为止,每个人的关系、每个人的性格和他们所做的事情都没有脱离他已有的认知。假设三小时后的波特与他来自属于同一个历史的1998年,考虑到他死前尖叫棚屋波特那精神崩溃的模样,他不得不怀疑是救世主不稳的心绪使哪个魔咒出了错,导致他们回到了这个时间点。但究竟是什么时候出错的这错误又波及到了多少人
他远远站在一边,盯着那个小小的战场。万事通格兰杰在四人被扑倒时下意识地撑了他一下,他摔得不重可能这就是他醒得比较早的原因。看来除了听不进别人的话,格兰杰也不总是那么讨厌。耗子趁乱溜走了,布莱克变成了大狗,追着狼人慢慢跑远了。
斯内普走到四个人身边,在波特那颗蓬乱的黑脑袋旁边蹲下,观察这男孩。假使男孩是因为灵魂被摄魂怪吸走才被另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灵魂填充,如果他驱散摄魂怪,或许还能保证历史不被改变。或许这男孩不来,就带不来更多时间旅行者。但假如他只阻止了一个波特,而波特时间旅行的发生地点是在最终一战的战场上一个真正的13岁的波特从今以后要与一个来自1998年甚至更晚的伏地魔,还有1998年甚至更晚的食死徒战斗,他们更不会有胜算。他无法确认自己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在此时仅有的线索下,他无法再推断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