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为灵魂是什么，哈利”邓布利多温和地说。

    “一个人的意识。”哈利思考了一下，回答。

    “说得不错，哈利。从某个角度来讲，它是一段意识。”邓布利多赞许地说，“但它比意识更多。意识终将毁灭，而灵魂是不灭的。”

    “教授，我不懂。”哈利诚实地说，“神秘人把自己的灵魂分成七片，可每一片灵魂都带着他的意识。”

    “你是怎么理解死亡的，哈利”

    哈利再次思考了几分钟。“是身体的毁灭。”他说。

    “没错。死亡会毁灭一个人的身体，它并不意味着意识不复存在。直到一个人的意识脱离灵魂且消亡，他才可以得到真正的安息。他的灵魂会进行下一段旅程，产生下一个意识。幽灵是没有灵魂的意识，鬼魂是有意识的灵魂。阴尸则是什么也没有的身体，一具空壳。神秘人在切分意识的时候也切分了自己的灵魂，为了使他自己的意识永生不灭。但同时，这个行动也使他的灵魂与意识互相依附，一旦意识被消灭，他的灵魂也将不复存在。”

    “所以巫师的力量来源于三分”哈利说，“难怪差点没头的尼克不肯告诉我留存在世间的条件。”

    “是的。灵魂是世界上最神秘、至今也未被探明哪怕万分之一的东西。”邓布利多回答，“强大的巫师所施下的魔咒几乎不会失效，直到他的灵魂得到新生。因此，尽管神秘人始终没有肉体，他的魂器也可以保证他以灵魂的形式存在。”

    哈利突然想起了上一次霍格沃茨之战的末尾。“那有没有一种魔咒可以始终保护被施咒者，直到施咒者死亡”

    “任何魔咒”

    “不，不是普通的魔咒，我知道所有魔咒都会在施咒者死亡的一刻失效。但那个不一样，它是一个近似盔甲护身的保护咒，甚至可以安抚我的灵魂。它不是一次性的，不会被普通的魔咒攻击所抵消。”

    “安抚灵魂”邓布利多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他缓缓地问。

    “神秘人情绪激动的时候，那魂片就会搞得我头痛欲裂。但那个魔咒能缓解疼痛。”哈利说，他的手不自觉地抚摸了一下额头，四年过去，那种温暖仍在他记忆里十分鲜明，“它起源于一个点，施咒的点，然后那种保护的力量流淌到全身。它非常柔和，让我感觉温暖，而且让我不那么疼。在那之前，我每次头疼都像有东西在搅我的脑浆。”

    “意识安抚意识靠灵魂的契合、身体接触或语言。但只有灵魂能安抚灵魂。”邓布利多缓缓地说，似乎同时在思考，“我知道一个古老的咒语，它可以在不分裂灵魂的情况下使施咒者和接受者之间产生一个单向连接，施咒者将会共享接受者所受到的伤害。这在几千年前通常用于主仆契约。”

    “它会使灵魂产生连结”

    “永久的吗它不会。灵魂在产生的时候就已经固化了它自己。无论承载过多少意识，它都不会改变它的本身。”

    哈利盯着茶杯，水面边缘映出他一撮不听话的黑发。灵魂无法改变，这意味着一个灵魂永远和特定的某一个或是某几个灵魂契合。这是一个极浪漫的想法，赫敏所说的漫长的魔法史上接近完全契合的几对，也许一直都是他们。

    “很多人都知道这个咒语吗”他问。灵魂契合让他得到安慰，可他的意识此时正感到恐惧和痛苦。

    “不。”邓布利多意味深长地说，“据我所知，世上仅有一本书记载了这个咒语，它在霍格沃茨图书馆禁书区最里面、最高的那排书架上。近八十年来，它仅有一次被翻看。”

    “所以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哈利哽咽，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脆弱、破碎得像一块麻瓜制造的玻璃，他再也无法拿住自己的茶杯了。“你能教我吗，教授我不想只让他为我付出。我想保护他，直到我死。”

    “很遗憾，我不能，哈利。”邓布利多平静地说，他的手指轻轻拂过他朴素的白色休闲服袖口，“你额头上那片多出来的灵魂有自己的一部分意识，它不允许你将它与其他人共享。鉴于它依附着你，你在施咒时无法不把它分出去。”

    “最后一战什么时候开始”几分钟后，哈利问。

    “第七天。”邓布利多说，“巨人们将在第七天傍晚到达霍格沃茨。那一天，卢修斯将会把神秘人引到禁林里，你的魔力也将全部恢复。”

    “我只需要在那一天回到学校里，然后被神秘人亲手杀死。”哈利确认。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被抽出了身体。他看见自己麻木的躯壳翕动着嘴唇。

    “没错。哈利。”邓布利多充满歉意地轻声说，“你是个勇敢的孩子。”

    哈利摇摇头。他看着自己痛苦地把脸埋进手心。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意识回到身体里，面对着邓布利多黯淡的面庞。邓布利多躲开了他的视线。

    “我只求你一件事，教授。别告诉西弗勒斯。”他嘶哑地说，“如果我不能保护他，至少不要让他知道这些。”

    “他不会接受的。”邓布利多说。他的声音里含着同样的痛苦。

    “那就什么都不要告诉他。不告诉他我将要死，不告诉他战斗开始的时间。我只想和他一起过这最后的七天。这是我最后的、惟一的要求。”

    斯内普坐在邓布利多对面，充满怀疑地看着对面的老人。

    “你对波特说了什么”他毫不客气地问。

    “我批评了他的鲁莽。”邓布利多微笑道，“他走的时候很不高兴……但他必须成长。我想你也同意这个观点”

    斯内普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你为什么来这里”他尖锐地问，把那杯难喝的咖啡放回盘子里。

    “一些小精灵在这附近，我想试试看在最后期限前能否拉拢他们，正好来看看你们的情况。”邓布利多说，他镜片后的眼睛十分严肃，“有些神奇生物我最终没能说服，不过我猜想食死徒的数量已不足以让神秘人把他们派出执行更多任务一些新的食死徒无法得到他足够的信任。可以说战争的准备工作基本做好了。”

    斯内普把手伸进外套里，掏出一个小瓶子。瓶子里的魔药是耀眼的金黄色。他把这瓶子递给邓布利多。

    “犹大的审判”邓布利多转动着瓶子，当他认出里面的魔药之后，难掩惊讶地看向斯内普。

    “巨人中的一部分不可信。”斯内普沉声说，“抛弃你盲目的信任。这战争不容许失败。如果你发现他们中的哪一个人有问题，随便在哪，把这瓶子摔碎。”

    “那他们所有人都会死。包括无辜者。”

    “你曾惧怕过哪些人的死亡，邓布利多”斯内普充满嘲讽地反问道，“一切都是为了胜利。假使他们必须死亡，那他们只不过成为了通往光明所必须的阶梯。”

    邓布利多沉默了一会。“哈利知道你把耶和华的恩赐倒进水源里”

    “他不需要知道。”斯内普冷冷地说。

    “你一点也没有变，西弗勒斯。”过了一阵，邓布利多轻轻摇头，把瓶子收进他的口袋里。

    “我不会变。”斯内普答道，他的眼中闪动着冰冷坚硬的光，“你打算什么时候决战”

    “第八天。”邓布利多说，他的眼睛在镜片后闪闪烁烁，“你们可以在这里停留几天，毕竟这里离霍格沃茨很近了。在第八天的夜晚，我将会派猫头鹰通知你们，到那时候，你不用再顾虑使用自己的魔杖了。一切将在那一天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我母上大人对我的语言攻击升级了。我穿着蛇院条纹针织衫自恋得不行，我母上大人居然说我像根老黄瓜。

    明天十二点半准时见啊。晚了又要看抽象版可别怪我。笑。

    、第一百一十章

    “还有不知道多久，战争就要开始了。”在回到霍格沃茨前最后的一个落脚点，哈利说。

    “也许很快。”斯内普回答。这是他们见过邓布利多之后的第六天。在后天晚上，一切将会归向终结。

    他们不会逃避这第二次来临的终结。他将会带着这男孩一起奔赴战场。他会再次使用那个契约咒语。两个人活一个，他将以自己的生命保证哈利胜过伏地魔。至于这男孩头上的魂片，它不是个大问题。如果不需要顾及那么多，他有的是办法彻底毁掉魂片。他会在这次战斗中竭尽全力保住这男孩，直到有一天不得不那时他们将会一起赴死。这会是个圆满，他将亲手得到完美的胜利，还有他完整的爱人。

    “假如战争之后我能活下来，我想开一间书店。”哈利抱着膝盖蜷缩在床上，他看上去莫名地颤抖。斯内普从他的床尾走到一边取水壶，又走回窗户边上给自己泡了杯茶。他坐在扶手椅上，打开一本书。

    “那将会是一个悲剧。”他看也不看哈利地挑起一边眉毛，“我不认为一个不喜欢看书的人可以开好一间书店。”

    “你对我的印象还停留在我十一岁的时候。”哈利不满地指控，跳下床走过去。他没有穿鞋，走过去后惊讶地发现斯内普也没有穿。男人苍白的小腿在浴袍下露出一截，同样苍白的脚趾有一小半埋在绒毛地毯中，趾甲看上去坚硬圆润。哈利靠着斯内普的腿坐下去，把脑袋倚在他膝盖上。他发现男人的脚趾蜷起了一点。

    “如果你不愿意在床上待着，那就滚到那张椅子上去，波特。”斯内普用膝盖不耐烦地顶了哈利一下。哈利不但没有动，还用手抱住了斯内普的两条腿，脸颊在他的膝盖上蹭了蹭，露出十分惬意的表情。

    斯内普把茶杯放回茶几上，以免自己一时火起把里面的液体从男孩的头顶浇下去。他知道，如果他说一遍哈利没有听从他的指示去做，就意味着这个男孩不会听话了，他怎么试图赶走他也不会有用。除非他真正地发火。

    可他已经很难再真正发火了。从那个荒诞的夜晚开始，他逐渐无法拒绝哈利的任何坚持。虽然这并不意味着以前他每次都能拒绝。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穿透这男孩属于波特血统的厚脸皮。

    “我想在麻瓜世界开书店。想把书店的书架和地板全部弄成木制的，然后可以自己坐在柜台后面也看一本书。看书看累了，可以往外看看风景，猜猜店外走过的人有什么样的生活。还可以煮咖啡，我喜欢咖啡，相信许多人也喜欢。所以，我在煮之前一定会去问问顾客有谁也想要。一起喝咖啡是很幸福的事，他们分享了幸福给我，我就不会收他们的钱。”哈利眨了一下眼，他侧躺在斯内普腿上，唇角向上翘着，脸上是淡淡的忧伤和向往，“我也只有煮咖啡才最拿手了。假如我能活下来……”他动了动头，把脸埋在斯内普的膝盖之间。

    斯内普皱起了眉。他开始猜测男孩的直觉是否预感到了什么。

    “假如我不能活下来，我身边就不能有你。”哈利言不由衷地说，“如果我死了，你也在就意味着你也死了。西弗勒斯，要是我死了，你得好好活下去。”

    他说着，低着头，避开斯内普的视线。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试探斯内普的办法。一部分的斯内普狡猾，恶毒，残忍，但更大一部分的他光明，固执，持正。他的责任感过于强。这就是他爱的男人，这男人绝不会容许自己因害怕而逃离战争，那会背离他的原则。他存活至今就是为了胜利。他宁可为了战争牺牲掉他，他自己，以及任何人只要能胜利。而他终于发现他自己也是如此。

    他痛苦地发觉他唯一的恐惧来源于斯内普。他不在乎自己一辈子作为一个战争武器，甚至生存的意义和死亡的原因全在于此，也不在乎自己还十分年轻，还没来得及看到更广阔的世界就要永远消失了。他只怕他会失去斯内普，斯内普也会失去他。他更害怕再次丢下斯内普一个人。上一次斯内普有他，有责任和仇恨支撑着他一天天走下去，这一次他什么都没有了。他的顽固和退缩会叫他无法向前寻找，而这一次他显然不仅仅只拥有二十年。他会继续把自己关在地窖里，用一些小得不能再小的、甚至不是他自己的错误折磨他自己的身体、精神，拒绝所有人的关心假装他自己很好并且什么都不在乎，独自一人度过又一个二十年，四十年，六十年直到他死去。

    哈利看着地毯。在明天夜晚，他的意识即将消失。也许再过五百年，一千年，他们的灵魂将会再次相遇然后在一起，可那不是他们。他非常想对斯内普施一个永久性的一忘皆空，带着他逃到麻瓜社会里，隐姓埋名地过一辈子。他想和斯内普血液融合，回溯时间，回到一切都没发生过的时候，然后直接离开英国。那咒语能使用一次，就能使用第二次。

    “求之不得。”斯内普答道，他拿起茶杯，短暂沉默，“只有你才会把骚扰我当作一种乐趣。你死了我正好可以安静些，不过我猜你愚蠢的格兰芬多式的思考方式一定会把我的话理解成‘欢迎骚扰，随时’。”

    哈利摇摇头，在心里感谢斯内普的安慰。他想伪装得坚强些，但说出口的话语却背叛了他的理智：“可我没机会了。我想我这次真的要死了。”他停顿了一下，深吸斯内普身上暖暖的药香，试图装作自己只是无所谓地随便一问，“你上次死的时候在想什么你害怕吗”

    轻微的响声。斯内普把手里的茶杯放回桌子上。一段沉重的安静过后，他带着些深思缓缓回答：“不。我不害怕。那是我所预见到的，我所等待的。我厌倦生存，但我从不会放弃，我绝不会放任自己什么也不做就去死。假如我死亡，那这死亡只会是抗争的失败，或是我自己主动选择解脱。我绝不会被迫接受任何安排，哪怕所有人告诉我那是命运。”

    这男人太聪明了。这正是他想听的答案。他终于确认他们理解死亡的方式完全相同：他并非不去抗争，只是他选择了付出一切换取更多人的未来。他的死亡恰恰是他与命运的对抗。这个答案终于使他放下心底最后一块大石他再也不必用无谓的担心掩饰自己本身对伤害和失去的恐惧，他的爱人脆弱又坚韧，这无疑是他们痛苦却坚定的共同选择。他不会恨他，而他亦如此。

    他会消除自己的贪欲，让斯内普面对真正属于他自己的人生。他相信斯内普会走出来的。他不舍，然而不再害怕。这男人的爱和温暖又一次使他勇敢，而他的坦率则是能让他的心灵真正得到平静的东西。

    “好吧，西弗勒斯。我想我会努力活下去的，尽管可能只是最后拼一把。”哈利语气平静地说谎，他跪起身体抱住斯内普的腰，整个人贴在他身上，“我会活下去，你也会，我们都会。”

    斯内普盯着哈利头顶的发旋，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桌上的茶杯边缘。

    “再来一次吧。”过了一会，哈利埋在斯内普怀里说，“教教我。我做得不够好。”他暗示性地用下巴顶了顶斯内普裤子下蛰伏的东西。

    “你从来没认真听过我的课，波特。”

    “我这次会好好听的。”哈利仰起头，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如果有以后，我会慢慢学会，学不会……也没关系。”他用了极大决心才使自己开口，暗暗祈求斯内普不要听出他声音里的不情愿，“你可以去教别人。肯定有人比我像个好学生。”

    斯内普看着哈利，好像在极短的一段时间里陷入了沉思，哈利判断不出他的情绪。一会之后，他抓住哈利的胳膊把哈利提起来，哈利顺从地跨坐在他的腿上。

    等待吻落下来的时间很是漫长，斯内普的脸慢慢接近，两人的呼吸交融，可他像是在犹豫或是确认什么一样，始终没有更进一步。一会之后，哈利先按捺不住，稍微往前凑了凑。斯内普捏住他的下颌，拇指轻轻在他的唇角画圈，然后缓缓贴过来，像是啜饮酒液般吮吸了一下他的上唇，又很快退开了。

    双唇相接的一刻，哈利感到灵魂在身体里猛烈一荡，大脑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向着斯内普追过去，但是斯内普坚决地制止了他。“在这间屋子里布下你知道的所有防御和混淆咒。如果你不想受伤，我需要我的魔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