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源自于水的噩梦

字数:8432   加入书签

A+A-
御宅书屋备用网站

    对于一个已婚的女人,恶心最大的可能就是怀孕了,然而,沈亦杋知道她口中的恶心是在说他和卫柠。

    沈亦杋放下手里的纸巾,对上曲清歌眼里的厌恶,平静之下波澜起伏。

    离沈亦杋最近的卫柠第一时间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变化,也看到他留在曲清歌身上的视线,就算那里面只有探究的不喜也是卫柠不允许的。

    她放在桌下的手紧握成拳,“阿亦,我不舒服,想回房间休息。”

    沈亦杋的心疼骤起,握住她冰凉的手焦急的询问,“很难受?”

    低着头的卫柠眼神稍微一转,既然带着丝丝慌乱的说:“没有,就是,就是有些累了。”

    沈亦杋在商场混了多少年,对察言观色这种事再熟悉不过,卫柠闪躲害怕的眼神他自然看的清楚,当机立断的扶着她站起来说:“何院长,刘老师,在座的各位,阿柠身体不舒服,我先带她回去休息,实在抱歉。”

    何院长求之不得,“嗯,好好照顾小卫,有需要及时和老师说。”

    “嗯。”

    卫柠的离开带着一众人的心疼和关心,让‘罪魁祸首’的曲清歌彻底成了众矢之的,而她并不在意,更或者说,她享受与世为敌的快感,因为只有这样已经死去的心才不会感受到疼痛。

    中午的聚餐被曲清歌的刻意挑事搅的食之无味,大家都吃的不太尽兴,于是,院长做主把第二天的烧烤挪到了当天下午。

    对于这种又脏又累的活动,曲清歌除了嫌弃就是唾弃。

    “为什么我也要来?烟熏火燎,烤的东西还难吃的不行!在屋里睡觉不好吗?”曲清歌跟在许尔焓身后,戳着他的背吐槽。

    许尔焓慢条斯理的哦一声,不再说话,但跟着大队伍的脚步亦没有放慢。

    如果可能,他当然希望在屋里睡觉,只有他和曲清歌两个人,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听,就是安静的躺在一起,那对他来说已是世间难得幸事。

    可他没忘记一月之约,ba等不了,她也等不了。

    倒不如顺应事态的发展,好坏也罢,成败有命,他只想尽快有个了结,再不济还有他的一双手能给他们撑起一方天地。

    “啊!”尖锐的声音带着恐惧,将许尔焓沉重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快速回身,原本拉着他衣摆的曲清歌已经蹲在了地上,她双手环膝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眼里一片兵荒马乱。

    不明所以的众人停在原地,有人嫌恶的说她无事生非,有人不屑的说她哗众取宠,只有许尔焓看到了她脸上的水渍,明白了她的惊恐源自何处。

    有些噩梦在苏醒。

    他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快要绕回来的摇臂喷头,挡住它喷出的水。

    “清儿,不怕,这里没有水,没有人欺负你,ba也没有来,他正在家里和小白打架,他还在,你还在。清儿,清儿......”

    说话的许尔焓用的是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声音,不止是语调,更是音色。

    那淡如清水,纯如美酒的声音让曲清歌走向平静,却让带着一丝窃喜的卫柠变的不可思议。

    那个声音......

    是他?

    可他不是死了吗?早就死了啊!

    卫柠无意识的抬脚向他们走过去,这让沈亦杋始料不及,在他还没来得及拦住她的时候就听见从出现就一向温和的许尔焓呵斥道,“滚!滚开!”

    同样是心爱的女人,沈亦杋怎么受得了别人对卫柠如此的不留情面,他的脾气上来的很快,三两步走过去护在卫柠身前,看着抱在一起旁若无人的两人说:“许先生,不要总拿别人的好心当恶意,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喜欢践踏别人的心意。”

    许尔焓不紧不慢的把曲清歌抱进怀里,轻拍着她瘦的只剩下衣一副骨头的被,对上沈亦杋的视线,“我说,滚!”

    沈亦杋的火气在许尔焓凌厉的眼神里渐渐熄灭,那里面的东西太沉重,沈亦杋看的似懂非懂,但就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样,他好像看到了怨恨,同曲清歌眼里的如出一辙。

    他究竟做了什么罪无可恕的事,能让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步步紧逼?

    他从不记得伤害过谁......

    沈亦杋揽着叶柠先行,许尔焓抱起曲清歌随后,两段情更或者......还有某些不为人知的过往在空气里变的沉重。

    天,依旧湛蓝如洗。

    一段在旁人看来无关紧要的插曲不了了之,却让身在其中的曲清歌和有心旁观的卫柠有了截然不同的心境。

    有些恶毒的恨意在不知不觉间慢慢滋生。

    许尔焓把曲清歌抱到一旁的小广场坐下,又细细的打理好她鬓角的发丝,才低声问道,“想吃什么?我去烤。”

    “菜。”

    “好,乖乖在这里等我。”

    “......”

    烧烤,曲清歌和ba极喜欢的食物,然而,属于他们的烧烤除了一点盐巴,一点清油再无其他,甚至连木炭的烟都不敢过多的沾染。

    曲清歌曾经开玩笑的说过,她和ba是国家的罪人,对不起劳动人民的辛勤,对不起万千土地的滋养,她们吃一次烧烤罪孽就深一层。

    因为,他们只能吃包裹在其中少之又少的那一圈。

    一个对曲清歌怀有敌意的人,看不过去许尔焓边烤边扔的行为,不满的说:“许先生,这些菜都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扔掉,多可惜。”

    许尔焓不笑不语,但手下的动作也没有丝毫收敛。

    他不在意旁人的看法,指责也好,谩骂也罢,他只想让曲清歌在仅有的可能里多任性一些。

    她想吃烧烤那就给她啊,不过是浪费一些,这没什么,只要她还能吃就好,能吃就很好......

    扔了大半袋子菜才勉强烤出来一小盘的许尔焓笑了,许久没有过烧烤的他,手艺竟然还没生疏。

    他想,这下清儿该高兴好几天了,可是他的‘他想’只是片刻。

    不远处的喷泉正在变换形状,美则美矣,可他却成了许尔焓这辈子也忘了的濒临死亡。

    “清儿!”

    “啊......啊......ba......啊......ba!”

    有什么东西堵在胸腔,让曲清歌无法呼吸,她好像看到了那年深夜里的水缸,好像看到了那年艳阳下的河流。

    有人想溺死她,也有人想救她,她呢?她在哪里?

    “叶柠,别去......求你别去啊,你会害死ba的!你会害死ba的啊......”

    曲清歌抬起手,努力的伸向远方,她总觉得只要自己再努力一点就能抓住叶柠,抓住ba,可到头来她抓住的除了带着苦涩的死水别无其他。

    “清儿,ba还活着!”

    谁在说话?曲清歌回过头,眼里的茫然取代了挣扎。

    “清儿,没事的,不过就是下雨。你看,走过这片阴雨就是万里晴空。”

    许尔焓轻轻的抱起曲清歌,与来时的惊慌失措不同,这次他走的很慢,一步接着一步,像在铭记,像在忘记。

    “清儿你看,那是不是太阳,你摸摸它。”许尔焓把曲清歌放在地上,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低声哄着,唤着。

    而她,听懂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没有人闲言碎语,却有人黯然伤神。

    “阿亦,你觉得她可怜?”卫柠看向身边僵直着身体的沈亦杋,平静的问。

    沈亦杋心头一跳,马上笑着摇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不觉得她可怜。我只是在想,她那样的人为什么还能得到他人的情有独钟。”

    卫柠眼里寒光闪过,那个人的情有独钟?她绝对不允许!

    曲清歌的意外并没有浇灭大家的兴致,这场欢声笑语一直持续到日暮西山才稍稍停歇,大家三两成群的聊着天往宿地走去。

    经过后勤管理中心的时候,有人哭喊着说:“不要开除我,是一位小姐让我开喷泉的,她给我钱,让我开喷泉给大家的助兴,我真的不知道会出事......这是钱,不要开除我啊!”

    “阿亦,我们快回去吧,有点冷。”

    “好。”

    ......

    不管是彻夜煎熬,还是一夜美梦,太阳总会绕着它的轨迹再次升起,笑看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

    “咔擦!”“咔擦!”

    两道开门声同时响起,隔着几步远的两个男人却是一进一出,许尔焓刚去餐厅给曲清歌拿完食物,而沈亦杋恰巧出门跑步。

    “许先生,也许你们夫妻晚上的声音可以小一点,这毕竟不是在家里,被人听到未必是多值得骄傲的事,您说呢?”

    许尔焓握住门卡的手一僵,随即笑着说:“抱歉,情到深处。不过,这家酒店的床还不错,软硬适宜,你和夫人今晚可以试试。”

    一句试试戳到了沈亦杋的痛处,他恼羞成怒的拉上门,丢下一句,“不知廉耻!”

    许尔焓低声笑了出来,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卧室里,曲清歌趴在有气无力的趴在床沿发呆,连许尔焓进来都懒得动。

    他无奈的叹气,走过去把人抱起来放到腿上,一口一口的喂食物。

    直到一碗米粥见底,曲清歌才推推他想要继续的手,转过头戳着他的脸说:“昨晚吓到你了吧,眼睛青的呦。哎,多久没做过这种梦了,嗓子都喊哑了,烦人!”

    许尔焓但笑不语,她昨晚破碎的呻吟,绝望的哭喊是他见过无数次的,那是他习惯不了的习惯。

    也许,一生如此。

    “尔焓,我们去跑步吧!”曲清歌突发奇想,许尔焓思维清楚,“你能跑?昨天一天下来是吃的不如小白一顿多,今天也不过一碗粥,跑步?你确定?”

    曲清歌面色一紧,从他的腿上跳下来用提高声音掩饰心虚,“你去给我弄辆自行车,要园子里巡逻的那种车。”

    许尔焓对曲清歌异常具体的要求很不解,但还是照做。

    半个小时后,公园的小路上,许尔焓在前面跑的大汗淋漓,曲清歌则哼着小曲儿骑着自行车优哉游哉跟在后面,车前的红蓝两灯有规律的交替闪烁。

    许尔焓慢跑两步,和曲清歌平齐后苦笑着说:“清儿,我怎么有种你在押解犯人的错觉?”

    哼着小曲儿的曲清歌笑呵呵的回答道,“是啊是啊,被我押解有没有很荣幸?”

    “呵......”

    真的......很荣幸呢。

    谈笑间,曲清歌用力蹬了两下,骑到许尔焓前面,她回过头说:“现在,我像不像在遛小白?哈哈哈!”

    她大笑的无视和沈亦杋擦肩而过,很久以后,后者才停下脚步看向他们离开的方向,有一个模糊的画面清晰起来。

    每次跑完步的他都会背着一个女人,后来他不背了,因为她改骑自行车了。

    “阿亦,我有种带着小白遛弯的感觉。”

    “遛弯?”

    “对的啊,我本来是打算在后面跟着你的,但是有点种押解犯人的感觉,不好,不好,所以,我决定在前面遛......”

    “遛我?”

    “聪明!哈哈......”

    “小白是谁?”

    “未来我家猫猫或者儿子的名字。”

    “我和‘菀彼桑柔’约定过,三十岁的时候家里一定要有样东西叫小白,任我们揉捏把玩,毫无怨言。”

    “我的小cp,才女哦,填词,编曲,后期,偶尔还会客串歌手,cv或者古筝,搬砖小能手,做什么做好什么!而且,很可爱!”

    为什么他会想起这个画面?五年前的记忆明明已经模糊不堪了,为什么他会在这种时候想起来,为什么是在看到她的时候想起来?

    为什么......记忆里的女人是......她?

    沈亦杋不敢深思,只能强迫自己相信,这是错觉,因为他们的互动与记忆的画面相似,因为他始终惦记过去,惦记他和阿柠的点点滴滴。

    他和曲清歌没有任何关系,没有!

    思绪混乱的沈亦杋回去房间的时候,卫柠已经起来了,她正坐在梳妆台前化妆,精致但不过分。

    饶是这样沈亦杋还是不喜,过去的她明明不施粉黛,习惯自然之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

    “阿柠,以后和我一起去跑步?你现在总说身体不舒服,需要多锻炼。”

    卫柠细致的描着眉毛,想都不想拒绝,“不去,太累了,我不喜欢出汗的感觉。”

    “你跑一半我背你回来?或者,我让陆麦给你买辆自行车?”沈亦杋试探着问,如果她说......

    可他的‘如果’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因为卫柠不留余地的拒绝了他的试探,“不要不要!都说了不喜欢跑步嘛!”

    沈亦杋心里的侥幸付之一炬,他不再在言语,也不再思考,只是转身进了浴室,任由冷水浇透他的心。

    不会有错的,怎么会有错?!

    然而,有些疑虑一旦开始就像瘟疫一样一发不可收拾,除非死亡或者救赎。

    所谓‘学术交流’不过是一场有人刻意促成的‘当面对质’,有人因为得到了答而安心,也有人因为意外的收获而不安,只有曲清歌守着她的目的,一步步靠近,坚定,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