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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心战上

    乍起的秋风,吹乱了谁的愁绪。昨日的黄花,还剩下几支犹挂在枝头,伶仃寥落,又恐雨打风吹去。

    无衣掀开了轿帘,微观了一下天色,才有些恹恹的吩咐道:“ 吾想起尚有一事未办,改道先去祭祀府一趟。”

    “ 是,夫人。”下人们道了声喏,一行人脚不沾地的便往祭祀府行去。

    虽说只过去了几日的光景,只是再次站在祭祀府大门外的时候,他却忽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总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间来理清思绪。他坐在幽静的小厅里默默地想着心事,就连枫岫进来了都毫无察觉。

    “ 好友,你怎么了,面色如此沉重”枫岫摇着羽扇飒然一笑,一副完全不知大难将要临头的模样。

    无衣心里有气,只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今儿吾进宫一趟,才知皇后竟是把彻查妖孽之事,交予了你来办。平日里你不上心也就罢了,皇后交给你的差事,你也敢随意敷衍。哈难道你天舞神司硬是与常人不同,平白的多长了几个脑袋可任人砍去”

    枫岫却是毫不在意,只闭了眼漫不经心的说道:“ 吾自是知道,皇后没安好心,她要办的,原也不是妖,而是人;人心惶惶,天威难测。”

    “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照着她的意思办,随便抓几个妖言惑众之人也就罢了,犯得着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在皇后的心里,留下个不忠的罪名难道...”

    无衣有些不敢置信的望了枫岫一眼,枫岫却不说话,只朝他点了点头。他有些颓然的说道:“ 罢了,原是吾白操心了,你想的竟然是,这么个结果。难道朝中,真的有那么污浊不堪竟使得你,连一分一秒都不想再待下去”

    “ 是。”那一字落定了尘寰,却有若千钧重。枫岫摇了摇扇子,露出一丝苦笑说道:“ 最近吾总是想起从前,原来吾总以为,吾该是保护你的那一个;后来才发现,原来吾一直是被保护的那一个。老师走的前一天,他跟吾说:不要以为自己心里很苦,这个世上,总有一个人会比吾,心里更苦。他叫吾不要怨你,吾答应了;然而吾发现,原来做比说,要难上一万倍。从那日开始,吾的眼里心里,便没有无衣,没有好友,有的只是无衣师尹。吾看着你一步一步扫清了障碍,慢慢的坐到了那个位置;很多时候都想问问你,这样做真的值得么只是,吾说不出口;现在,吾自己也坐到了这个位置上,才明白有些事,不如吾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枫岫深吸了一口气,复又沉沉说道:“ 最近这几年;吾日日醉生梦死,惯看了春花秋月,把时光都活成了一场腐朽;有时也会扪心自问:这样的吾,还是原来那个清高淡漠,自在从容的天舞神司么哈吾站在高高耸立的祭台之上,跳着一场又一场颂神之舞;而底下的人,又有几个真的在用心看呢慈光境内,真正虔诚的,都不是那些有能力改变的人。吾看着那些平民,纯净而饱含希冀的眼眸,心里却是沉重的说不出话来。原来有些事只有经历过,才能真正理解,这个世间的一切悲哀和欢喜。”

    无衣知晓枫岫这是有了去意了,也不点破的说道:“ 你能理解吾,自是好的,今日的你特别不同,这种伤春悲秋的调调,吾还真不习惯。哈该不会是在谁那里受了刺激,跑来找吾说项吧罢了,若是你能安然而退也是很好的,吾现下不在朝中,确是无法保你周全。”

    “ 哈好友见笑了,对了,好友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无衣便将近日发生之事一一告知了枫岫,血印浮屠,素还真之由来,皇后之属意。临了又装作不经意的问了句:“ 对了,吾还未曾谢过,拂樱兄的不吝援手;听闻他受伤了,伤得重吗”

    枫岫似是想到了什么,笑了一笑才答道:“ 并无大碍,好友不必多心。”最后两个字被咬的极重。

    嗯看来枫岫已是知晓了,不妨再试他一试。无衣心下揣摩着,表面只故作不知的回道:“ 看来确是吾多事了,只是非吾族类,其心必异呵”

    枫岫却是摇着扇子,晃头晃脑的接了一句:“ 你不必担心,吾连他的真身都见过了。”

    无衣不由得有些自嘲,他怎么会忘记了,枫岫这家伙,从来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这回还真是自己闲吃萝卜淡操心了。

    “ 嗯罢了,总之你自求多福了,吾今日来,还有一事...”话还没说完,却被枫岫拉住了向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被数落着:“ 有什么话,用过了饭再说罢,就这么点破事,也值得你成日里劳神费思了还是你觉着自己身子够好,还经得起几番折腾”无衣听到此处,也就婉然一笑,随枫岫去了。

    两人在凉亭里用过了饭,饭后又被枫岫强拉着去厢房小憩,无衣刚想推说今儿事多,无心睡眠。枫岫却是瞟他一眼,神情疏淡的说道:“ 吾看你还是休息会吧,不然你说的那些事,吾可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的。再说了,中午眯这么一小会,也耽误不了什么事。”说完,又对芳枝交待了几句,就打着帘子自顾自的出去了。

    无衣有些心烦意乱,却还是强逼着自己小睡了一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是醒了,面色桃红,发丝散乱。因还有些倦怠得不想起身,便只是询问了一句:“ 芳枝,吾睡了多久了”

    “ 两个多时辰了,对了,大祭祀进来看过您一次,见您睡得安详,笑了一笑便走了。”无衣听闻,连忙坐起身来理了理服色,又缓缓言道:“ 吾尚有要事与大祭祀相商,你不必跟着吾,自给儿随处去转转吧。”

    “ 是,夫人。”

    第15章 心战下

    他在祭祀府的庭院里急急走着,刚走到小厅的外面,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 哼”那声音,婉转而低回,有若春水映桃花;他便知是拂樱来了,忙进去见过了礼,又妥贴一笑只道:“ 拂樱兄伤可好了那日原是受吾累及,吾还说,改日定要登门拜谢,没想到今日兄台来的倒巧,倒省去吾许多功夫了。”

    “ 好友此言差矣,怎是拂樱美人来的巧,明明是吾叫他来的好不好哎真是世风人下,人心不古啊”枫岫脸色严肃,只在一旁做捶胸顿足状。

    拂樱却是瞟了枫岫一眼,只把笑脸对着无衣道:“ 来,吾们进去说话,不要理这个疯癫傻人,哼有些人越理他就越来劲,照我说,对付这种人,当没看见就行了。”

    “ 嗯拂樱兄说得很是了,只是这里嘛,除了吾们本就没有别人了。”无衣心下轻笑,只朝着枫岫的方向一努嘴。

    拂樱会过意来,亲亲热热的拉着他就往内堂里走去,枫岫只好跟在后面,假装愁眉苦脸的长吁短叹:“ 哎大老婆不理吾就罢了,怎地,连小老婆也假装没看见吾,吾的心真是非常之痛啊”

    “ 谁是你大老婆哼你心痛,痛死了可真是活该。”

    “ 谁说话谁便是了。”枫岫一边说,一边朝他眨眨眼;无衣心下了然,存了些看戏的心思,便默不作声只是立在一旁。

    拂樱却是脸都气红了,冷笑一声便道:“ 哈你都知晓吾是什么了,还敢说这话,莫非是嫌命太长了。另外嘛,就算是,合该也是吾为老公,你为老婆才对。”

    枫岫听到这话,却是喜不自胜的巴上前去道:“ 这么说,你答应了。吾就知道像吾这么俊秀风流,儒雅贵气的男子,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原来你已经暗恋吾好久了,只是怕吾不答应做你老婆,是不是哎你早说嘛,像你这样的美人,甭说是给你做老婆了,就是做丫鬟,妾身那也是愿意的呀”

    无衣淡定的听完,淡定的把头扭到了一边去,这厢他憋笑憋得十分辛苦,整个人都在可疑的颤动着。

    拂樱似乎是注意到了,只得捺着性子一字一句地说道:“ 吾可不需要你这样笨手笨脚之人给吾做丫鬟。”说完,便不再理睬枫岫,只自顾自地往厅中的圈椅上一坐;无衣心下暗笑一声,便也在另一张圈椅上坐下了。

    倒是枫岫可怜见儿的,也不坐只跟着站在拂樱身边,一脸的哀怨,活像是被主子狠心抛弃了的大丫鬟是也,凄凄惨惨戚戚。

    无衣促狭似的笑了一笑,一整容色说道:“ 拂樱兄,那日里多谢你出手相救,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他日里若是有任何难处,尽管来找吾便是。”

    “ 嗯能得到师尹的承诺,看来吾确是不虚此行,可以在慈光境内横着走了。不过”拂樱娇嗔含笑,眼神却是一厉说道:“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吾听闻那日与吾交手之人,在将军府竟是做了个侍卫;既如此,料想师尹已经知晓吾之身份了。”

    “ 嗯虽说身份不同,但吾辈之间的相交,并不该拘泥于身份。拂樱兄料得不错,那人名唤薄棠,确是被吾所用;他追杀吾,原也是误会一场,至于你之身份,他也有向吾提及,只是”无衣似笑非笑,温婉的眉眼恰似三月里的垂柳,柔柔曼曼,转瞬间就向拂樱兜头罩下。

    “ 虽说这话由吾来说,似是有些唐突了,但吾觉着,拂樱兄今日既在吾面前提了这茬,料想因是不在意才是。既如此,吾便坦然相问了:拂樱兄,你是不是妖”

    “ 吾是,又如何”

    “ 不如何,只是拂樱兄既是妖的话,有些话倒是好说了;另外嘛,拂樱兄若是妖,该着急的那也不该是吾,该是在一旁垂首侍立的大丫鬟是也。”

    枫岫却不做刚刚那一副媳妇脸了,只在旁闲闲地摇着扇子,兴味盎然的盯着他俩,明显是存了些看戏的心思。

    三个人或坐或站,倒是把官场风流,人生百态给演了个十成十;谁无衣师尹智珠在握,谁拂樱斋主袖里乾坤,谁枫岫主人胸中自有沟壑;正是智者无畏,勇者无敌,贤者无所求。

    拂樱的嘴角微微扬起,那笑容中似有勾魂摄魄的魔力,他悠悠说道:“ 无衣,你有话便问吧,只是这大丫鬟恁的难生养,吾也只能却之不恭了。”

    “ 嗯不知拂樱兄可知血印之事薄棠曾和吾言及,妖的修行分为两种,修魔之妖才有血印一说。他追杀吾,不过是因吾身上误带了玉宵天香,与他之仇人有所关联。如此说来,不知是何人在其中混淆视听,且据他所言,挖心鬼、玉宵天香、血印皆与殢府有所关联,料想此幕后主使,定是一直隐藏在吾身边。”他话锋一转,又温婉笑道:“ 拂樱兄也不必在意,吾问你是不是妖,并无恶意;若你真是,对吾来说反倒是个助益。不知拂樱兄,对挖心鬼之传言有何见解”

    “ 嗯既如此,吾也便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吾乃巴蛇一族的族长。至于挖心鬼之传言,吾只能说,人心不古,魔念作祟;血印之事,薄棠说得倒是不错,不瞒你说,吾此来慈光,也正是为此事而来。”拂樱一脸凝重,荷袖轻扬间,屋内顿时绽放万千樱华;光影缈漫,清晕生辉,一颗澄澈皎然的珠子静静地漂浮于他的手心之上。

    “ 这这是何物”无衣心下骇然,也怪不得他有些失态;那珠子像是活物一般,一闪一闪的发出乳白色的光晕,其上还环绕着许多暗红色的血线。

    “ 嗯此乃吾巴蛇族长老的魂珠,吾来慈光正是为了她之魂体,三年之前,长老魂珠突然回归灵琅属地,她妖气微弱,气息奄奄,吾只好日日用月灵池水净化,待得近日,稍微恢复了一点灵气,吾才勉力跋山涉水,带此珠来寻获魂体。此珠上面的血色丝线乃是噬魂咒,是修魔之妖所独有的功法;吾只能尽快找到魂体,让魂珠与魂体合二为一,才能自行解咒。吾族长老冰瑶,已有六百年的道行,魂珠一旦被噬魂咒吞噬,后果不堪设想。”

    无衣心下难安,却还是从容言道:“ 嗯此事甚为紧迫,依拂樱兄的意思,魂体之事定是与殢府也有所关联了就不知妖灵的魂体与常人有何区别”

    “ 魂体是容纳魂珠的容器,可化为世间百物,其实吾还无法确定,魂体的具体位置;唯今之计只有先找到带有血印之妖,才能着手进行下一步。”

    拂樱见二人皆是一头雾水,便又细细解释道:“ 下噬魂咒的妖为了吞噬魂珠,一般都不会离魂体太远,如此便能时时掌控,免生变数;故只要找到下咒之妖,便也可顺藤摸瓜找到魂体。”

    无衣听闻,似是有些为难的说道:“ 如此说来,看来血印之事才是其中最重要的关键。只是找个什么样的由头,才能暗中查探,又不打草惊蛇。这”

    “ 这有何难”默不作声的枫岫突然开了口,等到另外两人均看向了他,才清清嗓子说道:“ 吾倒是有个法子,不过嘛,需要巴蛇族族长的配合,就不知道他肯不肯了。”

    “ 你说,是什么法子,只要能解决此事,吾自是肯的。”

    枫岫淡然一笑道:“ 这可是你说的,待会可别反悔。”他转过头,又对着无衣说道:“ 好友,你看还记得,慈光是几时出现了挖心鬼之传言的”

    “ 嗯大概是近年的事吧,具体时间吾也记不清了。”

    “ 嗯那你觉得府中之人,先不说挖心鬼好了,只说这个幕后推手,你觉得有可能是谁”

    嗯无衣心下思量,想来想去也只想到了两个可疑人选;两个都很可疑,却也始终只是可疑而已。击珊瑚是个疯子,平素里瞧着,真不像是修魔的妖;封光嘛,时间点上倒是勉强吻合,只是若说封光是妖,只怕第一个死的就是他,哪还能让他活到现在他左思右想,心中疑虑重重,却始终找不到那根清晰的线。

    “ 嗯吾心里现下有两个人选,时间上也刚好能和此事对上,只是吾总觉得,是哪里还有疏漏。”

    “ 好友,你先说是何人,吾们合计合计,总比你一人费神思量要好的多罢。”

    “ 嗯这两人你都是知道的,一个是二夫人,一个是三夫人。”

    “ 哈好友,若不是吾了解你,吾真的会认为,是你心眼太小,容不下对方才这么说。既如此,吾觉着不如假借个名目。”

    “ 借什么名目”拂樱深知此事关系重大,似乎是沉不住气的先问了出来。

    枫岫也不在意,只故作高深的说道:“ 这个名目还须借的好,借的巧;好友,吾记得,你府中还有些先皇御赐的素芸缎吧。”

    “ 嗯你的意思难道是这法子确实稳妥。”

    “ 是,吾就是这个意思,不过嘛,还须拂樱兄的配合。”

    “ 嗯需要吾如何配合”

    “ 吾需要你”最后那一声枫岫拉得极长,惹来了拂樱一阵含嗔的逼视;他也不恼,只在拂樱耳边小声的说着什么。

    拂樱听完,却是涨红了脸,别过头去不言不语,半响才说了一句:“ 罢了,正事要紧,吾就委屈这一回。”

    枫岫见无衣不明所以,忙解释道:“ 即便真的找着了由头,量身试衣,好友你也不可能在一边看着;吾想着还是让拂樱化成个女人,假扮裁缝混进去查探比较妥当,好友你觉得呢”

    无衣瞟了拂樱一眼,见他似是毫无异议,这才婉言道:“ 好友这次想得倒周到,只是如此便委屈拂樱兄了,这”

    “ 无妨的,若是此事真能顺利解决,偶尔扮一回女人倒也不亏。”

    他三人细细商定之后,又将细节讨论了一回;确认无差漏之后,无衣又在祭祀府用过了饭,席间三人有说有笑,倒是一番和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