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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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谈谈说说,不觉已到长春宫院门。青青上去叩门,朱福却退后一步,把怀中的食盒双手捧出,低着头立在几尺之外。
“谁呀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听见叩门,有宫女出声问道。
“烦劳姐姐给开门吧,我是柳王妃的宫女丙儿,王妃从内阁回来,尝了这碗玉莲羹,觉得美味,想起贵妃娘娘这些日子待王妃的好,特令我给贵妃娘娘送一碗来。”
院门“呀”地一声开了,一个宫女闪身让青青和朱福进来,一面懒洋洋地说:“这么晚了,我们娘娘正沐浴呢,先到那边耳房等着吧,一有了空儿就传你。”
“是。”青青做势向东边耳房欲走,见那名宫女向正房里去了,便回身接过朱福手中的食盒,两人略一点头,朱福已纵身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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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那个侍候柳王妃的宫女吧”过了好久,才有个瘦瘦的宫女沉着脸往东耳房来叫青青:“贵妃娘娘沐浴保养已毕,叫你去问话呢。”
“是。”青青应着,随那宫女出去,仰头往天上看时,恰好一支烟花从长春宫后院无声地窜起,在黑漆漆的夜空中绽开一抹鲜红。雨,就在这时落了下来,大滴大滴,匆匆地,片刻工夫已作倾盆。
青青快走了两步,跟那宫女赶到檐下,身上却已淋湿了不少。
“这就是娘娘的卧房了,你自己进去吧。”瘦宫女漠然地指点,烛光映照下,尤可见她脸上殷红的指印。
“奴婢临溪阁宫女丙儿拜见贵妃娘娘。”青青无心细看室内美仑美奂的陈设,只依规矩跪倒,双手将食盒奉上。
“听说你是替柳王妃给我送吃的来的”说话的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妩媚地笑着,斜卧在冰簟上,血色的纱裙半掩,整个人如晚霞般绚烂。
“是玉莲羹,王妃特意”
“不用说了。”孙贵妃袅袅地从床上坐起,笑容也愈加妩媚:“管它什么羹什么汤的,本宫都赏你喝了吧,现在就喝。”
“可是”
“什么可是不可是的”孙贵妃的笑容映在烛光下,却显得如蛇一样冰冷:“柳含烟倒跟我玩起这个来了,也不看看我是谁春桃、春杏,把这个临溪阁的丫头给我按住,先抽一顿嘴巴,再把那个什么羹给我灌下去,看能不能药死她”
孙贵妃的话音刚落,只听外面一阵喧闹声伴着雨声响起,随着珠帘一挑,含烟的声音传进来:“贵妃娘娘,又是什么人惹你生气了这么喊打喊杀的”
“柳含烟怎么是你”孙贵妃的笑容凝结在脸上,转头向窗外望去。外间的宫女太监固然一个不见,而不知何时,院子中已排满了身着蓑衣的宫廷侍卫,冒着大雨,无声无息地肃立着。此时室内的宫女们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慌了,瑟缩着挤到墙角。
“贵妃娘娘是疑心含烟的玉莲羹有毒吗”含烟说着,缓缓地走到青青面前,揭开食盒,端起碗来喝了一口:“贵妃娘娘如疑心,让含烟替您先试试也就罢了,至于一顿嘴巴,我看就免了吧”
“柳含烟,你怎么敢”孙贵妃脸面青白,也不知是出于气愤还是对掌控不住的局面的恐惧:“莫不是你要造反吧”
“贵妃误会了,含烟一向对皇上忠心耿耿,从不曾做那些无法无天的事情,更谈不上谋逆了。今儿含烟来原是受皇后娘娘所托,调了禁军来查案的。”含烟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贵妃放心,这些人虽隶属锦衣卫管辖,却都是含烟故交,一向与长春宫这边没什么瓜葛的。”
才说到此,一名侍卫已在门外道:“启禀王妃,秘室入口已找到,里面所藏宫女五人已悉数带出”
孙贵妃闻听此言,面色大变,红纱笼罩下的娇躯晃了几晃,急忙扶住床柱才没有倒下去。却勉强笑道:“柳含烟,你擅闯宫禁,如此嚣张,只怕皇上知道了也绝不会饶你。”
“真的要让皇上知道吗”含烟听说只是宫女,也有失望之色,却放柔了声音,示意青青上前扶孙贵妃坐下:“贵妃娘娘的南清庄同城里的赵记药铺,做的可是好买卖呀,什么砒霜、铜绿、硇砂、鹤顶红,真是应有尽有。怕贵妃娘娘的宫里也可开一个毒药铺了吧旁人的生死一手掌控的感觉是不是很好想起来宫里这些年来枉死的人也不少呢,什么薛贵人啦,谭昭仪啦,甚至还有侍卫太监,总都与贵妃娘娘有些干系吧对了,先皇在位一年便也暴病而亡,太医诊断说是气血失调,但细究起来,也未必不会与娘娘牵扯上些联系”
含烟满意地看着孙贵妃愈来愈白的脸色,略沉了沉,又道:“含烟也知道有些事情没有办法分个谁是谁非,故此生平最厌这些宫闱争斗,也绝不想在这滩浑水里掺上一脚。只要贵妃娘娘肯,这囚禁的几名宫人含烟带走,今夜所有的事情便都到此为止,不该说的含烟绝不多说一句。贵妃娘娘只管以后约束自己的言行,不要再与这些秘闻疑案牵扯上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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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烟一行出了长春宫,嘱咐了几句便打侍卫们带那些宫女离去。却与朱福青青裹了蓑衣,住临溪阁来。
“朱福,真的没有赵二的踪迹吗含烟的声音带着疲意。
“秘室里奴才全都细细地查过了,不会再有夹壁一类,赵二应该不在长春宫里,不过”
“不过什么呀吞吞吐吐的,急死人吗”青青不满道。
“适才看守秘室的宫女说,她是知道赵二的,来的时候就已经受了很重的伤,上头虽嘱好生照应,但终回天乏力,已经死了。”
“死了”此语一出,青青固是晃了几晃,几乎摔倒在朱福怀里,含烟也双拳紧握,仰面向天,任凭雨水冲打在脸上、身上。满腔的悲愤似都要随那滂沱的雨水一起汹涌奔流。
几个炸雷响在皇城的上空,闪电频频划过,照亮了几个沉浸在悲伤中的人儿,也照亮了从甬道南边奔跑过来的一个人影。
“柳王妃娘娘”来人是临溪阁的宫女,真的丙儿:“你们果然在这里襄王府的人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说如果王妃没什么重要的事情的话,请王妃和两位快些回府看看,好象是府里一个叫什么雅的姑娘没了”
“什么”闪电划过,照亮含烟辛酸憔悴的面庞:“是采雅吗是采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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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王卧房之内,烛火通明,依旧没有仆役侍女,只瞻墡一人,面向里卧着,偶尔传来几声咳嗽,听得出他并没有入眠。
“是含烟吗”瞻墡忽然问道,艰难地转过身来,向门口声响出的地方看去:“含烟,你去过暖晴阁了”
屋外的大雨已经停了,含烟身上却还是湿渌渌的,倚在门上,面色惨白,唯有一双眸子依然乌黑晶亮。见瞻墡问她,不答反问:“采雅究竟是怎么死的下人们说她留有书信在你这里”
“在这里。”瞻墡指指枕边,唇边浮起一丝苦笑:“今儿个晚间我打听了你上次生病的事情,觉得采雅颇多可疑之处,不免多问了几句,谁想她回房就服了早藏好的毒药。”
含烟却不答语,去他枕边拿了书信,展开来读:
“小姐,这封信是采雅写给您的,采雅有许多对不起您的地方,不敢请求原谅,但求看在死者已矣的份上,就把采雅这个人忘了吧。
“算来采雅陪伴小姐身边也有近一年了,这一年里小姐待采雅虽不及待青青姐深厚,但亦称得上是亲如姐妹,说话做事也从来不相避忌,每每夜深人静,采雅都会暗自庆幸遇见个这样的好主子,并也曾誓尽力照顾好小姐,让小姐这样风华绝代的佳人能有个好的归宿。
“可谁料天命难测,采雅这样美好的愿望却一步步带着采雅走向了反面。采雅第一次现自己的错误是在小姐病后,本来以为是对人无害的东西却让小姐几乎丧命。采雅这才开始审视自己的处境,可开弓没有回头箭,采雅已没有了选择,只能依旧错下去,错下去,眼睁睁看着青青姐负伤,赵二失踪;眼睁睁看着昔日无话不谈的小姐开始躲避自己,防着自己。这时采雅心中的苦又有谁知道
“不过采雅还是很感谢小姐后来待采雅的态度,这至少不会再让采雅忍受着良心的煎熬去做对不起小姐的事情了。这些日子以来,采雅每次自思都觉得于心难安,唯有一死才能了却采雅对小姐所犯下的罪孽。这次借着姑爷查问此事的机会,就了结了吧。算给小姐一个交待,也算是采雅的彻底解脱。
“再次请求小姐,就把采雅这个人忘了吧。采雅泣书于六月十五之夜。”
含烟死死抿着唇从头看到尾,到底忍不住眼中两行珠泪,将信纸一丢,扑倒在瞻墡床沿,无声啜泣。
“含烟”瞻墡一声呼唤,再顾不得病痛,起身将含烟和着雨水泪水一同紧紧搂在胸前,低低的声音中满是疼惜:“含烟,我刚刚听朱福说了你们在宫中生的事情了,你要哭就尽情地哭吧”
“是我害了他们”含烟全没了往日叱诧风云的气势,柔弱地依偎在瞻墡怀中,尽情宣释着胸中情绪:“我没有照顾好赵二也没有照顾好采雅,不是因为我,他们还会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他们还年轻,他们还会有漫长的岁月要走呀”
“怎么能怪你玉儿,要怪的话,就怪我吧。怪我太多疑,怪我太自信,怪我连自己的爱人都不能够保护吧,玉儿”
含烟身躯渐渐僵硬,缓缓地从瞻墡怀中抬起头来,不顾一脸的泪痕,灼灼地凝视着瞻墡的双眸,一字一句地问道:“瞻墡,方才你叫我什么”
“王爷”清晨明媚的阳光还没有完全铺展开,朱福已经闪进了襄王的卧室:“这么早,您叫奴才有什么事吗”
“啊”瞻墡放开手中连系朱福卧室的细线,半倚在床头,抬头看看窗外,惊讶道:“是够早的呢,把你吵醒了吧这几日府里事多,你也没好好休息了。”
“王爷说哪里话”朱福的胖脸上的确有倦意呈现,此时却尽敛了去,恭恭敬敬地垂手道:“打成祖爷将奴才赏了王爷,不管爷将不将奴才当自己人,奴才已是一心一意地跟着王爷了。别说奴才习武的人,这几日没睡根本算不得什么;就是王爷将来真有什么打算,奴才肝脑涂地报效也是应当的。”
“诶,朱福,两句话不来,看你又说到什么地方去了什么叫有什么打算你跟了我这么久,我的心思旁人不知道,你还不明白吗别的先不用说了,先替我叫了人来收拾收拾屋子吧。”
“是。”朱福应着,环顾了一下襄王卧室内的情况,这才现床上的被褥都已经被泥水脏污;而瞻墡半掩着的长衫之内也隐隐有血水渗出。见到如此情况,不由慌了,忙上前道:“王爷伤口又裂了吗奴才该死,方才竟没瞧见,可柳王妃不是刚刚从这里出去吗奴才还以为”
“以为什么”瞻墡笑着,竟没有丝毫痛苦之意,眉宇之间倒有些喜色,道:“你就是这个毛病,遇事好乱猜疑,又喜欢糊里糊涂地给本王帮倒忙。很多事情不是本王不告诉你,总是怕你知道多了更加要自作主张。本王知道你早已有点情绪,不过今儿本王叫了你来,还真是打算给你讲个故事的,听了之后能让你解开不少疑团也未可知。”
“是。奴才这就先找人换了床褥再说。”朱福应着,脸上也有兴奋的意思透出来,却仍追问:“王爷的伤不碍事吗”
“不过是有些挤压渗了点血而已,再简单包扎一下就好了。”瞻墡还是笑着,有抑制不住的欣喜写在脸上:“你刚见了王妃了她什么态度”
“什么态度”朱福愣了一下:“只是远远望见,奴才唤了一声,王妃应是没听见吧,匆匆往暖晴阁那边去了。”
“嗯。还是在闹脾气吧。一会儿你再安排丫头伺侯王妃沐浴吧。且先由着她。”
朱福应了一声,见瞻墡伤口确没什么要紧,便回身去了。不一时已带了侍女来将被褥撤换了,又替瞻墡更衣包扎,净面漱口。待万事安排妥帖,下人们都远远去了,方依瞻墡示意在椅上坐下,静静等瞻墡说那“故事”。
“朱福,”瞻墡似不知从何说起,犹豫了下,方道:“你还记得当初修建失洛亭时候的事吗”
“当然记得。”朱福见说起这个,眉宇间竟有光彩飞扬起来:“那是三年前的事了,王爷当时刚刚征伐鞑靼得胜而回,成祖爷亲自将王爷叫到乾清宫垂问,暗示王爷将来前程不可限量,并恩准王爷开府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