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女士神色微微一变, 苦笑道：“还没定呢，这……因为工作需要，是异地恋,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团聚。说不定我的礼服做好后, 他们也就定了呢！对了, 我跟你说, 我儿子的女朋友那长的跟电影明星一样，柳眉凤眼鹅蛋脸，个子又高皮肤又好，按照流行的说法，就是天使的脸蛋、魔鬼的身材。要是他俩把日子一定, 我一定给你带过来, 给她设计一套最漂亮的婚纱。”

    言妈微微皱眉瞧着她，心里琢磨着除了自家女儿，世上还有哪个姑娘有这么好看？但是又一想，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位女士没有女儿，想必爱屋及乌喜欢儿子女朋友, 所以夸到天上去了也能理解。

    “那敢情好, 真有那一天的话，您只管带过来, 我给她优惠。不过呀，这事不能急，还得等我跟我女儿沟通过火再做决定。你说人家创立一个品牌不容易, 我不能随随便便给坏了规矩，是吧？”言妈道。

    “好，我等着，不过呀，您女儿在外地吗？”贺女士小心翼翼的问道。

    言妈神色忽然有些低落起来，点了点头道：“是啊，身体不太好，外面养病呢！等她回来，我也就不用操着分心了。”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呀？”贺女士有些兴奋的问道。

    言妈抬起偷来，一脸警觉的瞧着她。

    “我的意思是说，您女儿不是真正的老板吗？她一回来，我这礼服是不是就可以定下来了？”贺女士连忙打圆场。

    “您别急，我跟她好好沟通。”言妈站起来道：“这时候也不早了……”

    贺女士抬手看了看腕表，有些抱歉道：“哎呀，都快下班了，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了您这么久。”

    “没事，不麻烦，要不您留个电话，等消息确定了，我再通知您？”言妈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拿过纸笔。

    贺女士忙接过来，刷刷刷的写下了自己的姓名和电话。

    言妈一直把她送到了楼梯口，两人这才挥手作别。

    “老板，有大单子吗？”前台小妹伸着脑袋道 。

    “大你个头！”言妈没好气道：“那人不是来谈合作的，是过来给我开发项目的！”

    她走到窗前，一直望着那贺女士的身影拐到右边林荫道里，这才收回了视线，暗自琢磨着，道：“下回要是有人来打听你言姐的事情，可得给我留点心，知道吗？”

    “知道了，老板。”小姑娘脆声道。

    却说靳安在车里等的都快睡着了才才看到靳妈妈走了过来。正准备下车去接，电话却响了，拿起来一看不由得笑了，“妈……”

    “别下来，我觉得人家怀疑我的身份了，说不定在哪里盯着呢！等拐过这条街我在上车吧，不说了，先挂了。”靳妈妈一脸警觉的把手机塞进包里，继续目不斜视的往前走，从车旁经过时头也没回一下。

    “哇，靳哥，阿姨这演技不错。”小谭转过头道。

    “走吧！”靳安道。

    车子缓缓拐到了街角，等了两分钟靳妈妈才终于走过来。

    靳安下车把她接了上来，关上门迫不及待的问道：“妈，怎么样？”

    “瞧把你急的，”言妈喘了口气道：“可把我累坏了，不过也值得，她应该会跟女儿联系，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提到你啊！”

    “没事，这也算是个小进步。”靳安尽管有些失望，却还是安慰靳妈妈道。

    “我听那意思，女儿好像身体不太好，应该是在外面养病呢！安安呀，咱们不能想想别的办法吗？真就只有这一条路？”靳妈妈忧心忡忡道。

    “我要是有别的办法就好了，目前这是唯一的办法。不过我下个月进组，拍一个公益片，大概两个多月吧！如果手头这个片约能拿下，那明年我就可以跟着剧组世界各地的转，这样也能边拍戏片打听。”靳安挠了挠头道。

    “天呐，好笨的方法。世界有多大你知道吗？”靳妈妈往后一靠，叹道：“刚人还问我你儿子什么时候结婚呢，我差点就想说你闺女不回来，我儿子怎么结婚呀？ ”

    “妈，你可得稳住，别过早暴露了身份。言阿姨防着我呢，要是知道你是我妈，怕是以后再也不会见了。”靳安抱住她的手臂央求道。

    “我知道，这还用你提醒？”靳妈妈若有所思道：“我得想想办法，怎样跟魅火工作室拉近关系。我给打打广告吧？”

    “妈，这边拜托您了啊！”靳安忙拱手作揖道：“需要钱的话直接跟我说。”

    言妈一把拍开他的手道：“我们的最后还不是你的？”

    十一月初，靳安去云南拍一部‘保护环境’主题的公益片。

    新西兰，惠灵顿。

    中旬，芬妮收到了美国和加拿大两个知名电影制作公司发来的面试邀请函。

    “言晏，你想去哪里？加拿大还是美国？”

    三人坐在面向庭院的阳台上享用午后茶点，芬妮将她的邀请函给言晏看，并询问道。

    姆妈有些忧心忡忡的望着她，生怕她说哪里也不想去。

    她还年轻，如果真把一辈子都耗在这里，实在是太不划算了。

    言晏仔细看了一遍，轻轻放回桌上，低头轻抚着怀里的小狗，道：“芬妮，你不用管我的。”

    芬妮俯身过来抓着她的手，郑重道：“我答应言阿姨会照顾你的，何况我们是朋友，我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的。如果你不想走，那我就在惠灵顿签下来也行。这边的顶级电影制作公司，不见得比别地方的差。”

    言晏微微一震，抬起眸子有些惊愕的瞧着她。

    芬妮也静静的望着她，眼神清澈而明亮，带着活泼热烈的能感染到人的温度。

    很久以前，她也是这样的。可是现在的她与世无争，本能的抵触着外界的关怀和碰触，

    有时候半夜睡不着，她会去院子里散步，走着走着的时候，耳畔就会有一个声音响起：逃吧，离开这里吧，离开所有人的目光，这个世上没有你留恋和关怀的东西了，你应该去自生自灭……

    那个声音教唆着她、怂恿着她，曾经有一次，她穿着睡衣走到了大门口，手指已经触到了门闩，但是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下，将她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他说他杀青了，剧组正一起吃饭呢！还给她发了一张模模糊糊只有半张脸的照片。然后又絮絮叨叨说着剧组发生过的一些趣事……

    她靠在门上，握着手机泣不成声。

    爱吗？恨吗？思念吗？遗憾吗？

    好像都没有，心早就麻木了。那些遥远的往事从脑海中飘过时，再也激不起半点水花，只剩下淡漠和厌倦。

    言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抱着她安慰，然后牵着她的手回到房间，坐在床头守着她睡。

    她闭上眼睛装睡着，等她出去了才捂在被窝里压抑着哭。

    好好的一个人，突然有一天成了别人的负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呢？

    手上突然传来的痛感让她吸了口气，回过神来。

    “怎么又走神了？”芬妮放开她的手，有些关切道。

    “要不，明天再去医院看看吧？”姆妈提议道。

    “我没病，我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医院？”她忽然大声道，怀里的小狗打了个颤，悄悄从她膝上跳下来，躲在了椅子底下。

    “晏晏……你别这么激动，我们去看看要不要换一种药？”姆妈小声道。

    “我没病，吃什么药？你不如给我买□□好了。”她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般，豁然起身便要走。

    ‘咚’的一声，怀里的手机忽然被狠狠甩了出来，在地上蹦了几下，远远的跌落在窗帘下。

    暖暖的午后，气氛却忽然像是凝结了一般。

    芬妮和姆妈对视一眼，正准备起身的时候，就见她尖叫了一声踉踉跄跄的扑过去捡手机。

    可是晚了，那部陪了她好几年的旧手机屏幕震出了几条缝，而且再也开不了机。

    原以为不过一部旧手机而已，大不了再买一部。可是谁也没想到，她忽然情绪爆发般嚎啕大哭起来，两人怎么安慰都不行，只能带着她出去找地方修理手机……

    一直折腾到晚上回来，手机也没能修得好。都说是要返厂，而且这款手机已经过时了，就算拆开来检修也未必能找到所需配件等等。

    可她不让别人拆她的手机，也不肯返厂，只是不停地哀求，让人给她开机。

    别说芬妮，就连姆妈也没有见她这么激动过。可能是沉默的太久了，终究还是需要一个契机爆发一下。

    两人不停的跟人店主解释她现在身体状况不太好，有的人还算通情达理表示理解，但也有的人因为惊扰到其他客人差点要报警。

    跑了一家又一家，到最后她终于折腾的累了。天也慢慢黑了，才终于任由她们塞进车里回家了。

    姆妈开了院子的灯，芬妮扶着脚步虚软的言晏往回走。

    明明从台阶上跑了下来，在她脚前蹭来蹭去、芬妮怕她又忽然发作，正准备让姆妈把狗抱走的时候，却见她慢慢弯下腰，把狗抱了起来。

    回来后她一切又正常了，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芬妮和姆妈商量着，准备第二天悄悄咨询一下医生。按理说不太严重的话，在产后三到六个月就会自行恢复的。但现在已经过了八个月了，可她还没有好转的迹象。

    两人已经商量好了，正好芬妮明天休息，便由她去咨询医生，姆妈留下来守着言晏。

    可是第二天早餐的时候，她们发现她一切如常，并且过来主动询问芬妮美国那家公司的情况，芬妮很是讶异，但还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然后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纸条，上面是一个简单的地址和电话。芬妮这才知道原来她以前曾想过去美国，但是因为病情耽搁了。

    “只要你好好配合治疗，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去美国找那位朋友，好不好？”她尽可能委婉的说道。

    “我没事，真的，我就是觉得很空虚很疲倦，动一动就头疼，可能是太久没有锻炼了。我一直都在努力抗争，我不会放弃的，芬妮，也求你们不要放弃我。”

    芬妮眼睛一湿，抬手轻轻抱住了她，柔声道：“我们不会放弃你的，言晏，只要你想好起来，就一定可以的。”

    圣诞节后，芬妮这边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路，言晏也恢复的很好，并与洛杉矶的霍威取得联系，在他的担保下很快就办好了手续，三人离开惠灵顿，经悉尼转往洛杉矶。

    言晏也终于开始了一段新的旅程。

    两年一晃而过，小灰灰已经快三岁了，言妈把他送到了当地最有名的早教中心接受启蒙教。

    这孩子回来后一直隐瞒着身份，邻居都以为他还是姨妈的小外孙，反正孩子分不清姥姥和姨姥姥有什么区别，就管她们俩都叫姥姥。

    因为圣诞节要放假，所以前一天老师给小朋友们组织了节目，作为家长自然要去看表演。

    姨妈前几天去加拿大看望女儿了，所以就只剩下言妈一人去了。

    演出结束后才五点多，由于离家并不远，而且这孩子活泼好动，平常不喜欢坐车，所以接送的时候都是步行。

    冬天昼短夜长，加上这几天下过雪，阴沉沉的，所以天地间都有些灰蒙蒙。

    言妈一手拎着小书包，一手牵着刚到她腰间的孩子。

    小区铁栅栏外的路边有厚厚的一层积雪，这孩子调皮，动不动就要转过去用他的新靴子踩一踩积雪。

    言妈怕他把雪弄倒靴筒里湿了脚，就拽着他的手不让他往边上去。

    可是那小捣蛋鬼跟个泥鳅似的，扭了几下就从她手心里滑脱了，一溜烟往前跑去。

    “慢点啊，路上滑。”言妈赶紧喊道。

    ‘咚’的一声，她刚说完就听到一声闷响，抬头一看就见那孩子撞到了前面一个人身上，一个趔趄坐倒在地上。

    “看吧，看吧，让你别跑就不听……”言妈忙大步往前走去。

    “妈妈？”冷不丁听那小鬼头激动的喊了一声，手脚并用爬了起来，一把抱住了面前那人的双腿。

    言妈吃了一惊，就见那穿着黑色大衣的高挑女子缓缓拉开了遮着半张脸的围巾，眸光似水、面容姣好，可不就是几年没见的女儿吗？

    “晏晏，你、你好了吗？你真的好了吗？你怎么回来了？”她上前一步，轻轻握着她的手臂，忍不住哽咽道。

    “妈，我没事，对不起，让您担心了。”那女子嫣然一笑，缓缓蹲下身来捧着那小孩软乎乎的脸蛋，道：“妈妈没骗你吧？”

    “没有，没有，妈妈回来了，妈妈真的回来了。”小灰灰抓着她的袖子，眼泪花花道：“是圣诞老人把你送回来了吗？”

    言晏笑着点头道：“是呀，妈妈躲在圣诞老人的袋子里，趁他不注意，偷偷爬出来找你了。走吧，咱们回家去！”她一把将孩子抱了起来，拍了拍他裤子后面的雪。

    直到此刻，言妈还有些不敢相信眼睛看到的。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好让人去接呀？你这孩子，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省心……”

    “妈妈跟我说，在路上等我。”小灰灰从言晏肩膀上探出脑袋，脆声道：“姥姥你不是不信吗？”

    言妈抹了把眼角的泪花，嗔笑道：“姥姥以为你胡说八道呢！”

    “真难为他竟然还能认得你。”言妈走上前来道。

    “现在的孩子，可鬼机灵着呢！我每个月都会跟他视频，他不认得才怪。是不是呀？”言晏侧过脸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小灰灰抱着她的脖颈，有些遗憾道：“可惜明天不上学，我、我还想带妈妈去给小朋友们看。”

    “你不怕小朋友们抢走你的妈妈？”言妈笑着问道。

    “他们都有呢，不会抢我的。”小灰灰一脸认真道。

    “妈，你怎么教的？这才多大呀，怎么什么都会说？”言晏转过头问道。

    “你以为这个年纪还只会叫爸爸妈妈吗？现在的孩子启蒙早，没什么不会的……”

    “爸爸呢？妈妈带爸爸了吗？”小灰灰好奇的问道。

    言妈脸色蓦地发白，急忙给他使眼色。

    可孩子却没有注意她，只一味的摇着妈妈问。

    “爸爸在这里呢！”言晏腾出一只手里，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晃了晃道。

    “我的爸爸是个手机？”小灰灰有些惊讶的喊道。

    “嗯！”言晏点头道。

    “是不是会变形？”小灰灰激动的问道。

    “嗯，会变机器人、汽车人、宇宙飞船、战斗机什么的。你那些玩具都是他变出来的。”

    “是乐高机器人吗？”

    “是。”

    “太小了，妈妈，我要大的爸爸。”

    ……

    言妈拭了拭额上的冷汗，悄悄掏出手机给芬妮发了条微信：她真的没事了吗？我怎么觉得越来越严重了，都说胡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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