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夙卿认真看其他男人的眼神，让楚胤的心里有些酸酸的，更何况，谢夙卿看的还是一个危险的男人。楚胤哼了一声，道：“如果他看的不是诗书，那么怎么办？”

    谢夙卿皱了皱眉，又往客来居二楼的那个窗口多看了几眼，蓝皮的封面，上边“诗书”二字硕大，她怎么可能看错呢，谢夙卿笑了笑，道：“怎么可能不是呢。”

    “若要不是，你就答应我一个要求，可否一赌？”楚胤的微笑让谢夙卿觉得有些危险，却又觉得自己是不会看错的，于是下了决心，道：“赌就赌，若是你输了，就罚你……”

    谢夙卿话还没说完，楚胤就接上了她的话，“怎么着都行，愿赌服输，就算你要吃干抹尽的话，我也勉强答应了。”楚胤的笑坏坏的，谢夙卿捏起粉拳就往他的胸口招呼去了，“真是没一点儿正经的，你别得意，我看的可清楚了，你就等着愿赌服输吧！”谢夙卿插腰道，楚胤也不说话。

    下边还是吵吵闹闹的，没有开始的样子，谢夙卿与楚胤打打闹闹，却不知落在了好多双的眼睛里，不同的眼睛，不同的心绪。

    ……

    此时此刻，皇宫的红墙绿树围绕的一座金顶琉璃瓦宫殿里，辉煌的承乾殿中，柳然却有一种冲动，将一切的雍容华贵都摧毁了才好。自己爱的人，爱着其他的人，那么她呢？她也不让别人拥有他的爱！

    柳然坐在铜镜面前，当年姣好的面容，如今已经成了冷寂的躯壳，再没有了鲜活的神彩，仿佛，一切都葬送在了这场悲哀的婚姻里，实在不想再看见现在的自己，柳然猛然将铜镜扣下，“哐啷”一声，镜面碎裂成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碎片，有一块还划伤了柳然细嫩的肌肤。

    原本替她梳妆的红螺，手中正要插入柳然发髻里的珠钗，被吓了一跳，一下子插重了一些，引来柳然头皮的一阵刺痛。

    柳然的气更不打一处来，直接反手甩了红螺一个巴掌，响彻了整个殿室。

    红螺只感觉，右脸颊火辣辣的，嘴角有一丝腥甜，整个耳朵都是嗡嗡作响的，她慌忙的跪在了地上，双手颤抖，声音也是颤抖的，吓得不轻，柳然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似乎方才打重了，连自己的手都给震伤了。

    “连支珠钗都拿不稳，是想谋害本宫吗？”柳然怒声呵斥道。

    红螺没想到今日柳然的脾气这般大，自从柳一来了，告诉柳然楚胤带着谢夙卿出宫之后，柳然的人就变了，一直积压的怒火，现在全撒在自己的身上了。红螺忙忙歉声道：“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故意的，娘娘，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门外的范嬷嬷闻声进来，叹了口气，一边从袖口中掏出了一个碧绿的瓶子来，洒出一些白色的粉末在柳然受伤的手上，再抽出腰间的丝帕，小心翼翼的将柳然的手包扎起来，一边温柔的说道：“娘娘的手最好看了，怎么能这么不爱惜呢？红螺不过是一个婢女，您不至于和她动气呀，气坏了身子岂不是自己损失了，那些小人们，不都盼着娘娘生事么，所以啊，娘娘还得保重身子，不要叫那些小人占了便宜，钻了空子。”

    范嬷嬷的一席话，柳然没有听进去多少，但好歹是静了下来，因为她听到了一个重点，就不是不能叫别人钻了空子。柳然紧蹙的眉头，看见范嬷嬷慈祥的脸，鼻子一酸，眼眶中顿时含满了泪水，下一刻，她“哗”的一声就痛哭了出来，抱住范嬷嬷的腰身，所有的委屈都像决了堤的洪水一般，瞬间喷涌而出。

    “长的再好看又有什么用？他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我，整日在承乾宫里梳妆，又是梳给谁看，还不如不要梳了！嬷嬷，如果能重来，我宁愿当初不嫁与他为后！”

    范嬷嬷心疼的抚着柳然的发丝，轻轻柔柔，像母亲呵护自己的孩子一般，温声道：“既然走了这条路，就不能回去了，我们能做的，只有硬着头皮，将挡在面前的阻碍，统统消灭了，我们才是最后的胜者。”

    “是啊，我一定走下去，不能让小人得逞了！”柳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抓着范嬷嬷的衣袖，道：“嬷嬷，皇上……皇上他又带着那女人出宫游玩去了，他将后宫的其他人至于何地啊？”

    柳然听柳一说，楚胤带谢夙卿出宫的事情，之前还是不信的，可是后来，她亲自去了一趟龙息殿，发现楚胤真的不在了，可是里边的苏姑姑却又什么都不透露，只说楚胤和谢夙卿都在殿里边呢，不见人，她柳然怎么会相信，这才相信柳一说的是真的了。“嬷嬷，明日，就是除夕夜了，他居然在这个时候带那女人出宫，这不明摆着……让她高人一等么？我也知道皇上爱的人是她，可是，我以为只是一时的……他慢慢的会发现我的好，可是这么多日子了，我发现我错了。”

    范嬷嬷拍了拍柳然瘦弱的背脊，道：“这样吧，让柳一去找找老太爷，他说过，会帮你的，况且老太爷的手中有铁券丹书，皇上也不会伤害他的。与其你自己动手，不如叫老太爷替你动手了，以免后顾之忧。然后，你再去找雁嫔，让她来。”

    范嬷嬷的语气十分的冷静，冷静的诉说，冷静的部署，连同柳然也变得冷静下来，点了点头，道：“好。红螺，替本宫梳妆！”

    方才红螺一直跪在柳然的脚边上，哆哆嗦嗦的，还没缓过神来，被柳然这么突然的点了一下名字，更加全身虚软了，她抬起头来，范嬷嬷这才看到她的脸，已经红的不行了，一边肿的和包子没有两样。

    见红螺磨磨蹭蹭的，柳然没有好气的说道：“怎么了？没听见本宫在叫你？还得请你起来是不是？”

    “奴婢该死！”红螺颤颤巍巍的爬起来，就要去妆台上抓那把檀木梳子，刚要拿到，一旁却横生出来一只手，手背上满是深深的沟壑，范嬷嬷已然将梳子早一些拿去了。

    红螺的心拔凉，范嬷嬷的厉害她也不是没有见过，虽然平日里对她是比较和善一些，却还是改不了严厉，红螺垂着头，等待着范嬷嬷来降罪于自己。

    “娘娘，今日老奴来给您梳妆吧，红螺笨手笨脚的，让她先下去，去外院伺候着，明日老奴来给您挑一个伶俐一些的丫头过来。”范嬷嬷开口说道。

    红螺的脸上可谓是阴晴变化不定，之前听范嬷嬷的话，似乎她在帮自己，可是后来的话，那明明就是在借柳然的手，将她发配了，去外院打扫？叫她今后颜面何存呀？那些外院的丫头都不会听她的，她还要屈居人下。范嬷嬷为什么要这样害她？

    红螺刚想出声解释，张了口，就被范嬷嬷凌厉的眼光一瞪，给生生的瞪了回去。

    “也好，听嬷嬷的罢。”柳然无力的说道，仿佛什么都无所谓了。

    “还不下去？”

    范嬷嬷看着红螺单薄的背影，一抹奇异的神色溜过，谁也没有看见。

    第二百七十四章 她喜欢上了赵毅是么

    客来居对门的屋檐上，一蓝一青两个身影相映衬着，穿着蓝衣的少年，是楚胤，而青衣的女子，依然是谢夙卿了。话说这时谢夙卿盯着客来居二楼的赵公子已经半晌了，他却一直没露个正脸，其实光是侧脸，就已经能判定他是貌比潘安了。

    “他为什么总保持一种姿势啊，也不朝我们这边看看。”谢夙卿嘴里嘟囔着，让她身后那个男人好不爽快，明明靠在自己的怀里，却想着别的男人，是不是自己对她太纵容了？楚胤想着，以后得采取措施了，改变战略，不能再对谢夙卿纵容下去了。

    “诶？”谢夙卿疑惑的发出声响来，又道：“他终于改换姿势了，他在写什么？看着笔法，写的字应该是还不错吧？”

    楚胤有种想把这女人封口的冲动，眼前就有一个写字很好看的人，为什么要去夸赞别人？话到嘴边又改口了：“你待会儿就知道，他在写什么了。”

    “什么？”谢夙卿疑惑，还没来的及反应，耳边正巧有一只千纸鹤飞过，千纸鹤折的精巧，有眼睛有鼻子的，飞的倒是挺远，谢夙卿回头，那人依旧是一张侧脸，手肘撑在窗柩上，露出一截雪白的藕臂。

    谢夙卿差点就要以为，不是他扔过来的呢，看到纸上写了什么之后，谢夙卿才真正确信，就是他的手笔，好有意思的赵家公子。

    “想要见我吗？闯到第三关就可以如愿了，不要害怕而不来哦。男女不限！”

    男女不限？那这还算是比文招亲么？“这赵家公子到底什么来历啊？从没听说过京城有这般离经叛道的才子人物。”谢夙卿随口问了这么一句，楚胤可算是受不住了，酸溜溜的道：“你对他很感兴趣？”

    楚胤的一双桃花眼，灼灼逼人，透露出危险的信号。谢夙卿脖子一缩，笑呵呵的捧着楚胤的胳膊，道：“怎么会，我只是好奇嘛，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可算是根深蒂固的。人在江湖飘嘛，多认识几个人不是坏事儿。倘若赵家公子真的有才的话，今年春闱就可以大展拳脚啦，我这是在帮你物色人才！”谢夙卿说的一本正经，她现在越发的能说会道了，黑的能够说成白的。

    “那么还要多谢夫人了！”楚胤好笑的看着她，忍不住伸手挂了挂她小巧的鼻尖，眼里满是宠溺的味道。

    “唉，你说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啊，难不成让我们一起去过关斩将？最后抱得美人，哦不，是美男归？”谢夙卿琢磨着，反正他自己说的，男女不限，那么待会儿她和他一块儿进去不就好了。想着，谢夙卿觉得这个主意好极了。

    “不急，我们慢慢等，先看看别人的。”楚胤将谢夙卿抱的更紧了一点，将她放在自己的腿上，只要一偏头，就能品味到她的馥郁芳香。

    正巧，下边铜锣敲响，比文招亲也就正式开始了。

    …

    皇宫中，玉泉宫。华美的穿戴让雁嫔显得神采奕奕，雁嫔与柳然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柳然会忍，会绝望，会感到无力，而雁嫔永远是冲撞，她从来都是随心所欲的活，所以也从来都是不气馁的，她会从什么地方跌倒，就从什么地方爬起来，到头来，不过是命一条，有什么好怕的？

    所以柳然在看到雁嫔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是羡慕着雁嫔的，为什么她能够随心所欲的活着？

    雁嫔挑了挑眉，拔高语调道：“哟，姐姐今日怎么到我玉泉宫来了？是什么风把你出来的？”

    范嬷嬷板着张脸，开口道，语气中带着些责备和严厉：“怎么不向娘娘请安？奴婢险些忘了，这后宫之主是皇后了！”

    雁嫔被噎了这么一口，气血都上涌了，奈何范嬷嬷是人尽皆知的狠厉角色，说的又是义正言辞的，雁嫔气呼呼的，随意福了福身，敷衍的开口行礼道：“臣妾参见皇后，皇后万福！”

    柳然也没看她，径直从她的旁边走过，越过她，衣袍一飞，她就坐在了主位上来，面上一副受了气的模样，态度与平日里的温和完全不是一回事。

    雁嫔冷哼了一声，也坐了下来，等待刘然开口。

    柳然抿了口茶，慢悠悠的开口了，“本宫这儿有一份单子，要去交给皇上，可是皇上……不见本宫，这份单子很重要，妹妹又颇得皇上宠爱，想必妹妹去了，皇上定是会一见的，所以……可否替本宫走一趟？”柳然的面上露着些尴尬之色，雁嫔一瞧，便知道了原委，原来柳然是在皇上那里受了气，这才跑到自己这里来撒气，怪不得方才的态度又冰又冷，可是她现在又有求于自己了不是？

    雁嫔自然很欢喜得到这个差事，她已经有许久没有见到楚胤了。可是她还是忍不住逞嘴上的一时之快。

    “皇上和谢贵妃越发腻的很了，这个时候皇后去了，可不就是想到当日在佛陀山顶上，皇后说的那一番话，与谢贵妃作对的话。”

    柳然差点要给她一个白眼，当日在佛陀山顶上，雁嫔同样说了与谢夙卿作对的话，她自个儿倒是忘得干净了！

    “去还是不去？”柳然阴沉着脸。

    “去。”雁嫔看柳然动怒了，想必还在气头上，也便没有再骄横下去。

    ……

    客来居的门口，人声鼎沸，上一个落败的女子灰落落的跑了出来，但是有幸还得了赵家公子的亲笔题字的山水画一份，倒是喜笑颜开了。

    “赵公子这么有魅力啊。”谢夙卿将头往外探了探，说道：“来的女子还真不少，你看她们娇羞的模样，还有拿到赵公子题字时喜笑颜开的模样，还真是满面桃花相映红啊。”

    “嗯，倒是个奇人。”楚胤虽然心里很不喜欢谢夙卿有这么大的兴致，可是对赵毅这个家伙，他确实是从心底里赞赏的，“奇人”这个评价，一点也不为过，最贴切了。

    “你认识他啊？你和我讲讲啊。”谢夙卿一听，楚胤似乎是知道那个赵公子的，便凑到楚胤的身边来，势必要听听故事。

    “也只有讲到他的事情，你才会多看我一眼是不是。”楚胤哭笑不得，吃味的说道。

    “哪儿有，好不容易这么热闹嘛，总得体味一下民间的喜乐，你看下面那些人都是冲赵公子来的，就证明他的确是个有趣的人啊。”

    楚胤叹了口气，缓缓道来：“他本名赵毅，年方二六，他的父亲是一个私塾先生，母亲是京城最大布商家的千金小姐，其实他的出生算的上是矜贵，却又并不矜贵，他父亲本来是朝中重臣，父皇对他委以重任，在翰林院身居要职，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娶了许氏为妻，算的上是名门望族吧。只是后来，或许是官场险恶，他的父亲慢慢生出了单薄之意，只欲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推出了官场，只做一个私塾的教书先生。许氏是在他离任以后产下的赵毅，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是清贫人家了。”

    “赵老爷一直都不喜欢赵毅也进入官场，可是赵毅却偏偏承了他的性子，满身的才气，一心想要入翰林院，把他爹当年承受的一并还给那些人，赵毅的名声越来越大，一直到现在，已经是京城第一大才子了，赵老爷拦不住他，只能对他许下禁锢，说让他赶紧娶妻生子，二十六岁了都还未娶妻，赵老爷和赵夫人算是操碎了心，不得已，才给赵毅弄出一个以文招亲来。”

    “原来是这样，那还挺有趣的，赵公子性子这么固执，当真会应了他父母的，挑一个人就娶了？”谢夙卿问道。

    楚胤神秘莫测的笑了一笑，道：“所以才说，这个比文招亲不一定能成功，你看，现在又有几人踏上了去二楼的阶梯？”

    还真是，谢夙卿一边留意着下边的景象，发现许多人在第一关就落败了，真正能见到赵公子面的，怕是没有一个人。

    “唉，那不是常家的表小姐么？她也来了？”看众甲说道。

    “常家表小姐可是个才女啊，赵公子这下可得放人了吧。”看众乙说道。

    “常家表小姐生的也好，肤白如雪，想必赵公子不会让这样的美人抱憾而归的，唉，你们看看后边的那些姑娘，一个个跟吞了鸡蛋似的。”看众丙说道。

    “常家表小姐？是和常将军有什么关系么？”谢夙卿问道。

    “应该是常筠的表姐，刘玥，还记不记得宫中的刘美人？”谢夙卿点点头，想着难不成和刘美人也有关系？

    楚胤继续说道：“刘美人的父亲有个堂妹，刘夫人，常筠的母亲是她的亲姐姐，刘夫人的夫家是做药材生意的，只是两人后来和离了，丈夫跟着一个青楼女子双宿双飞去了，留下刘夫人一人把刘月带大，就改了刘姓，药材铺子也落到了刘夫人的手上，他们刘家也是男丁不旺，家业难以继承，刘玥从小就被当作男孩儿养，一身爽朗的性子，与常筠一起长大，我们也一起习过武，她们两人的性子相差无几，只是后来……”楚胤一笑，却带着几分可惜的意味，“某个人惹了桃花债，刘玥一见倾心，对某人死心塌地的想要追随，之后弃武从文了，做了个大家小姐，嗯……也很不错了，如今不就被人称作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