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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移出来,隋远一早就打电话让她们赶过去。

    那天沐城很热,街上的人早就已经换上短袖裙装。要是往年这时候,海棠阁里的树木枝繁茂,华先生会让人把藤椅都放在树阴下,等到裴欢从外边回来,远远地就能看见他在海棠树下看书。

    现在想起来,像前生那么远。

    华绍亭的嗓太久没有说话已经不适应了,他在病床上躺着,看见她,却出不了声。

    她摇头让他别勉强。他笑了一下,又转过脸要看笙笙。

    裴欢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等到他总算脱离危险,她已经没有激烈的情绪了,没和他商量,直接告诉他:“笙笙准备上学前班了,到时她该随谁姓就随谁姓,你别想赖账。”

    华绍亭笑意更深,动了动想看看孩。裴欢把笙笙抱起来放在他病床边上。

    笙笙小心翼翼地靠过去,突然伸出手拉住他。

    裴欢怕她乱动,刚要提醒她小心一点,笙笙却开口和他说:“爸爸,我想你了。”

    华绍亭明显很惊讶,说不了话,紧紧握住笙笙的手,慢慢地流出眼泪。

    他想他这辈,总算没白费。

    有多少风风光光的前尘往事,也抵不过人心难医。

    属于他的那一页翻过去之后,世间再无华先生。

    等到那一年秋的时候,华绍亭已经出院有一段时间了。

    裴欢从市里买了月饼回家,笙笙上了一家双语学前班,校车还没回来,家里就华绍亭一个人。

    他还是懒,不爱动,虽说没事在街口开了一家古董店,但他想起来才去,不去的时候就雇了两人随便盯着,根本也不管。

    他的左眼几乎看不见东西了,不过他自己习惯下来倒看不出什么影响,只是不喜欢亮的地方。

    裴欢上楼,看见他正在喂黑,随口和他说:“听说今年照规矩还有家宴,市里的车基本都不往兰坊那边开了。”

    他“嗯”了一声,把白鼠扔进黑的养殖箱里,口气平淡地提了一句:“刚才蒋维成来过。”

    裴欢愣了,回身看他:“他是有什么事吗”

    “就是想来看看你,不过你没在,他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裴欢顺着二楼挑空的栏杆往下看,厅里的桌上什么也没有,连套茶具也没拿,更别提点心了,他这种态度,蒋维成显然不可能留下等,她只好说:“你是主人,总得招待一下客

    人吧。”

    华绍亭的口气理所应当:“我从不招待人。”

    裴欢无奈了,推他去洗手:“臭毛病”

    傍晚的时候,裴欢准备出门去接笙笙回家,推开门却发现院门口停了一辆车,正在奇怪,就看见陈屿下来要往里走。

    陈屿如今也不一样了,他比陈峰小几岁,陈峰在的时候他总是跟在他身后,什么也不操心,如今敬兰会压在他身上,这才几个月,人就沉稳多了。

    他看到裴欢还是很恭敬地喊了一声:“夫人。”

    裴欢笑了:“你现在是会长,我受不起。”

    他送来一堆过节的东西,非要塞给裴欢,又和她说:“我赶在家宴之前过来习惯了,秋一定要先来看看华先生,不然我心里不踏实。”

    举家团圆的日,裴欢不好驳他的面,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他进去了。

    华绍亭正对着桌,仔仔细细地看两块其貌不扬的石头。

    陈屿一看就想起过去,华先生过生日的时候,他也傻呵呵地带了一块赌石,还非让他看。当时华先生就劝他别开了,陈屿非不信邪,事后证明自己那眼光果然不行,大价钱买回来的,只开出一堆水沫。

    如今,他站在华绍亭身后轻声问了一句:“先生自己收回来的”

    华绍亭听见家里来人了,但一直不回头,直到陈屿说话他也不转身看他,只点点头:“闲着没事,玩而已。”

    陈屿本来端着一副安安静静的样,可他一见到华绍亭,瞬间就变回当年那个傻小,手足无措,絮絮叨叨想和他说话,但华绍亭一直沉默。

    陈屿只好自己找话题说:“我觉得左边这块有戏。”

    华绍亭扫了他一眼,啪地把左边的石头翻过来,原来上边已经开过一个小窗,一看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料。

    陈屿更尴尬了,站都要站不住。

    裴欢倒了两杯茶过来缓解气氛,笑笑说:“今天家宴事情多,多谢会长还能想起我们。”说完就抱歉地解释,着急往门外走,“我先去把笙笙接回来,估计校车都到了。”

    他们一家人完全接受了现在的生活,亲自送孩上学,做饭,看店,一起过节费心甚小,平静到极致,这是和兰坊完全不同的世界。

    甚至他们从未有过婚约,从没有承诺,却能陪伴彼此直到白首。这是人世间最极致的感情。

    陈屿有些感慨,拿着那杯茶一时无话,眼看华绍亭正往窗边走,他也跟过去。

    华绍亭把窗帘拉开一点,外边天快黑了,他盯着窗外似乎在看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回头,总算肯对着陈屿说:“你回去吧。”

    “华先生。”陈屿沉下声音急切地说,“先生一定知道我是为什么来的。我已经明白了,我坐不住那把椅,如果先生有心”

    华绍亭笑了,他这一笑倒和以前不太一样,也许是海棠阁的气氛总让人不舒服,也许是他如今什么都看开了,他现在笑得真心实意。

    他拍了拍陈屿说:“我没有那个心思了。隋远和我交代过,做完手术保养好的话,活十年没问题。不过这颗心不是自己的,什么都有个限度,就算命再长,顶多也就十五年的事,这就算很不容易了。”

    陈屿一下哽住了,没想到华绍亭会坦白说他的病。

    华绍亭看向不远处的行车道,校车今天开进小区来了,裴欢没走多远刚好遇见他们,直接牵着孩往回走。

    陈屿一直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直到裴欢拉着小姑娘走进院里,他才明白。

    华绍亭绕过陈屿往门口去迎,笙笙一进来向着他横冲直撞往里跑。

    裴欢拉也拉不住,干脆把手里拿的作业本扔到桌上,然后和他抱怨:“你女儿长本事了,老师说就她一个人没写完作业。”

    华绍亭拍拍笙笙的头问:“怎么了”

    小姑娘拉着他,仰起脸很苦恼地说:“练字本上已经写了好多页了,为什么要重复写”

    裴欢一听觉得莫名其妙,告诉她老师让写的就必须完成,结果华绍亭直接来了一句:“嗯,那就不写了。”

    “你,,二。”她气得要骂他,一回身看到陈屿还站着,只好拉孩先上楼换衣服。

    华绍亭一边笑一边随手翻孩的练字本。

    陈屿还是不肯走,说:“华先生,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我没让任何人动海棠阁。”

    华绍亭摇头,放开本坐下去,人刚好在壁灯的阴影里,那双眼睛一如既往,却还是不太一样了。

    现在的华先生目光平和很多,眼里只有他的裴裴,他的孩,这些都不需要他费心去猜,不需要他日夜提防。

    他和陈屿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了,我进兰坊那一年十岁,那会儿你更小算起来,我已经在敬兰会二十年了。”

    陈屿微微低下头,华先生开口的时候其他人只能站着听,事到如今,陈屿还是不敢在他面前坐下。

    华绍亭继续说:“往后我最多只有十五年。我给了敬兰会二十年,只能给她们十五年了,陈屿,你还要强人所难吗”

    他这一句,让陈屿攒了好几个月的话全都说不出来,只好独自离开。

    华绍亭也不送,他没有送人的习惯。陈屿和他道别,他也只是点点头转身就往楼上去了。

    那天晚上华绍亭一家人吃月饼过秋。

    华绍亭很无奈破了例,被裴欢胁迫去和笙笙谈,要让她听老师的话。

    其实笙笙一点也不淘气,唯一反感的作业就是练字而已。

    谈话结果是,笙笙刚皱眉头,撒娇的话一句都没说呢,华绍亭已经心软了,全盘让步。

    裴欢简直开始怀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大家说的华先生了。

    吃完饭夜空晴朗,刚好适合赏月。

    但裴欢显然没心情,心里赌气,让笙笙先回自己房间去。

    她揪着他,试图说服华绍亭好好教育孩:“你说的那叫什么话啊不想写就不写,不想做就不做将来她谁的话也不听了”

    华绍亭拉过她抱在怀里哄,声音轻又带着笑:“你不觉得这话很耳熟吗”

    当年他的小裴欢就是这样,叛逆极了,要天要地,他都答应。

    窗外一轮满月,今夜月圆人团圆

    裴欢再也气不起来,靠在他肩膀上小声说:“你都把我惯成这样了,还没够啊”

    华绍亭贴着她的脸不松手,很久之后才慢慢地叹气,抱紧她说:“没够。”

    番外之旧日欢

    圣诞前夜,全城不眠,只有海棠阁里格外安静。

    那时候裴欢还年轻,一个人站在树下等了很久。沐城天气冷,夜里冻人,赶上陈峰在外边守着,和她说:“华先生说今晚有事不回来,让三小姐赶紧回去睡就别为难我了。”

    裴欢盯着门口又看了一会儿,四下安安静静,夜太黑,最终连树的影都看不清。她终于肯回去。陈峰长出了一口气,刚要离开又被她喊住。

    她问他:“这次是什么人”

    陈峰装傻:“三小姐别乱想了,回去睡吧,天冷。”

    裴欢干脆转过身靠着冰凉的柱不动了,盯着陈峰又问:“你说不说实话”

    陈峰只好回答她:“我没跟去,不太清楚,听说是前几天先生去看话剧看上的人,是个戏剧学院还没毕业的女孩,年纪不大也懂事可能今天先生带她去见人了,时间一晚就不折腾回来了。”

    裴欢笑了,口气还像聊天一样,事不关己,只和他说:“前半年你说他闲下来看上个新人,今天连没出道的都不放过了,他就这么喜欢女明星。”

    陈峰心里不以为然,但嘴上总要说两句,只好安慰她:“华先生身边难免有人陪这事就别乱想了。”

    裴欢一脸无所谓,转身就走了,一句话甩出去:“明天不用去学校接我,同学聚会。”

    第二天裴欢说到做到,提前就跑了。

    沐城冬天天黑得早,不到七点满街霓虹。

    华绍亭下了车一路回海棠阁,手套脱到一半,陈峰从后边跟过来,低声告诉他:“华先生,三小姐说同学聚会去市里了。我的人一路跟着,不会有事。”

    华绍亭说话总是特别轻,一在夜里就显得格外迫人,他回身和陈峰说:“难得还有同学受得了裴裴的臭脾气,去逛逛也好。”

    陈峰点头,跟着他走了两步又说:“但是没别人,只和一个男生一起,是三小姐同系的,两人去酒吧街了。我不敢擅自做主,先生的意思是”

    华绍亭已经要进房间,听了这句话突然回身盯着陈峰,他一个字都没说,但那目光压得陈峰抬不起头,慌忙解释:“我的疏忽,马上去拦。”

    但门边的人竟然没有生气。

    华绍亭转身往里走,半点别的意思都没有。陈峰不知所措,就听见他吩咐了一句,“她大了,随她。”

    沐城市心有条酒吧街,裴欢以前从没来过,一到这里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懂,来得太早了,好多地方都没开门,连路上行人都少,还不如旁边的商业圈热闹。

    她有点无聊,回身看身后的林叙,他一直欲言又止,跟着她一路走,连表情都绷着。裴欢过去逗他:“是你发短信约我出来的啊,怎么连句话都不说”

    都是刚上大学的年轻人,学校里喜欢裴欢的男生不少,可这姑娘奇怪,连他们正眼都不看,每天都走读。于是传来传去,都说裴欢名花有主,外边早有人守着。于是,那些男生全都知难而退,林叙发短信的时候就想让自己死心,没想到裴欢真能答应跟他出来。

    林叙终于找回男生的主动权,和裴欢并肩走,“太早了咱们先挑一家进去等等,夜里就好玩多了。”

    裴欢刚好经过一块广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