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372章 王门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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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虹和众女急忙轻拍梅大娘的后背,令她咳嗽好些。
显然梅大娘急火攻心,娇怒郁积了,方才如此喘息不止,痛恨难说。虽是她泪水滚荡,但强忍痛心继续道:“想不到王门和官府那些丧尽天良的狗贼、畜生们竟然将我们梅寨上下三百六十条人命尽数------尽数诛杀,削了头颅,真是------真是惨绝人寰,令人骇然------原来我梅寨上下吃了王门送去的肉食酒菜,大部分中了无味**,只能成为待宰的羔羊,被霍捕头那个该死的狗贼全部害死,真是悲惨------”说着不由痛泣出声。
众人不觉“啊”的出声,惊骇异常,李逵圆睁双目道:“混账王门,竟然赶尽杀绝,连无辜弱者也要尽数枭首,梅大娘你说,这混账王伦当年有没有参与赶杀你梅寨的人,你说有,我便此时砍了他——”说着自腰间拽出板斧来。
众人扯住道:“李逵,你休要胡来!”李逵脸上怒气不浅。杜迁慌忙摆手道:“我大哥如何会干这样的事?我大哥当年也是被蒙在鼓里的。都是王珂坏心,勾结官府做下的。而且,杀梅寨满门的不是王门的人,是官府的人干下的。”
李逵叫道:“杜迁,你是王伦的兄弟,当然要护着他了,谁知道你说的真假?”时空越斥道:“李逵,收起板斧,休要使性,坏了山中义气。即便那样,这里自有大娘发落,也由不得你胡来!”
李逵满脸的胡子倒竖,面色黝黑,双眼怒圆,听得时空越言语,方收敛了些,但还是说道:“如若这王伦果真丧尽天良,我就要砍!梅大娘,你照直说!”
梅大娘摇头道:“王伦如何我今时今日也不想再做评述,只知道当晚夜已经深,我陪不起众位哥哥了,就先回房歇息了,听得外面声嚷,起身去看,冷不防见几位哥哥血淋淋的脑袋被人拎在手里,刀剑闪光,我当时吓得差点晕了过去,脑袋一片轰鸣,只想坏了大事,听得有人说要进房来杀我,我已惊得一动不动,迈步不得,瞥眼见王伦与他的兄长王珂打了起来,打斗甚烈,亦且有王伦的几个心腹人抵挡门前,不让人进来杀我——”
杜迁大叫道:“不错,当时就有我杜迁在内!王大哥的确什么也不知道,都是王珂那个王八蛋做下的。”他当着王伦的面大骂王珂,看来的确对王珂讨厌至极了。
梅大娘接着道:“不过王伦的人毕竟少数,抵挡不得,有几人冲杀进房来,被我手起刀落,砍为几段,不过我也受了伤。我当时只想为六位哥哥报仇,但知王珂武功实在太高,冲杀出去只有送死的份,也就冷静下来,心想务须保住性命日后报仇,杀王门满门,可是当晚整个王家堡已经水泄不通,严守难出,我急中生智,摸进霸王枪王珂的房间,将她的二老婆一刀杀了,撕下脸皮来,将我怀揣的假脸皮贴了上去。这霸王枪王珂的二老婆年方十九,长得美貌,是王门左近高财主家女儿,与我身形相差不多,我将我的假脸皮贴到她的脸上去,不合适之处,便削上两刀,换上我的新娘装,将她的衣服换穿在我的身上,总算看不分明了,就把她的尸体压在几个死贼身下,血肉模糊的,然后我借故说惊惧王家堡血淋淋的场面,骗得门人放我出去,那些门人只道我是王珂那个狗贼的二老婆呢!我出了王家堡,一边痛哭一边跑到梅寨附近,却见梅寨嚎哭喧天,声嚷一片,又是大火熊熊,兵马不少。我几欲昏死,却不敢进去,便连夜逃走——”说着又自流泪痛哭。
众人也不觉黯然神伤;王伦低眉垂头,叹气不止;杜迁苦声摇头;梅虹惊骇闭目。
“哼,”梅大娘继而冷笑道,“后来我得知,当霸王枪王珂那个老贼知道那具尸体不是我而是他的二老婆时,痛哭连天,戾声惨叫,可谓报应昭彰,天理索然!哼,这个狗贼,他为了讨得更大的官职,苦无晋身资本,就处心积虑,丧尽天良,与官府勾结做戏,设下圈套,将我梅寨屠戮殆尽,而在功绩薄上填上剿除贼窟梅寨的功劳呈上州府,那个狗官霍巡捕果然加官,就在他上任途中,被我一刀给宰了,连同他所带十几二十个人一同杀完,曝尸荒野;而那个狗官被我剁得极碎,丢了给几头野狗分吃了。嘿嘿!”说着惨然一笑。
李逵大叫道:“活该如此,大娘你干得好啊!只是霸王枪王珂那个王八蛋后来你到底杀了他没有?”
梅大娘摇头叹息道:“惭愧,都是我梅大娘愧对几位死去的大哥和梅寨上下,竟然挨到五年前才能杀了霸王枪那个老东西——”
杜迁吃惊道:“原来王珂死于你手?”王伦也是禁不住抬眼看来,眼中满布悲戚,紧含愧色。梅大娘冷冷一声道:“不错!我乘王珂那个狗东西单独外出时偷袭于他,果然一招中之,置其于死地!”
杜迁不解道:“可是王珂身上伤痕不是大娘你的功夫招式所伤呀?”梅大娘竖眉道:“我知你王门熟知我梅寨的一招一式,要杀王珂那个狗东西实在不易,因此苦练另外一种武功,便是这汗纱巾的功夫。当年我杀王珂用的乃是纱巾细剑,两头出剑,天色不明,王珂迎挡其中一条剑,我隐藏起另外一条剑,乘他不防时,一剑贯心。可惜,那王珂狗东西六十多岁了,本就到他归西的时候了,我晚了整整十四五年来杀他,真是实属人生憾事!”
李逵不解道:“那你为何这么晚了才杀得王珂报仇,真是不划算呀!”
梅大娘惨然笑道:“当然不划算了,可是王珂那个狗东西江湖名称‘霸王枪’,武功着实了得,更加王家堡守卫森严,人数众多,还善于使毒,你说想要报仇就能轻易报得了的吗?我当时别说报仇了,能保住性命已实属不易了。王珂那个狗东西发现死的是他的二老婆后就派人出来追杀我。我一路躲避逃跑,身上又无盘缠,只能入户行窃度日,穿得破破烂烂,换了脸上面皮。哼,我们梅寨干盗窃这一行的,自然在易容术上有着一手了。我形貌有了改变,自然无人认得出我来。虽然路上会遇到一些居心不良的坏人,但我身有武功,常常将那些打我坏主意的人碎尸万段,丢给狗吃。但我尽量不显露梅寨的功夫,以防王门的人有迹可循。几个月后,我发现我竟然怀了孩子——”王伦听此双眉颤抖,目中凄楚。
梅虹不觉柔情叫了一声:“娘!”声音含泣。
“我辗转来到山东,隐蔽起来,靠行窃过日,生下了孩子,是个女儿,虽然我深恨王门的每一个人,但我深爱我的女儿——”说着抬手抚着梅虹的秀发,“女儿太小,我含辛茹苦养大,病了我一人照顾,饿了我要出去找来吃的,直到女儿十一二三岁,我都不忍离开她,以防一离开她,女儿就会发生不测;或是我发生不测,女儿无人照顾,后果不小。因此大仇一搁再搁,不能得报。我只好苦埋心底,每夜流泪——”
何奚媛听着梅大娘述说,心想起自己也是新婚三日,丈夫出征;后来身怀六甲逃亡江湖,于兵荒马乱中生下孩子的,实在痛苦和不易。不过她好在有何叔、顾叔、解家兄弟和一干心腹下人保护,而这梅大娘却独自一人,既要躲避仇家追杀,还要挣吃挣穿的,实在难得,比她凄惨了不知几倍,顿时极是感同身受,用手挽着梅大娘手臂。
梅大娘回首往事,不觉心在滴血,满面泪流,声音颤抖,勉强继续道:“终于在女儿十四岁初的时候我斗胆重回歙州,踅近王家堡等待时机,果然老天有眼,叫我在一天夜里宰了王珂那个混账狗东西,我本想将他的尸体当场剁碎抛给狗吃,可是还是叫王门的人很快奔了近来,我只好逃走,但等候王家堡葬了王珂那个狗东西后,我还是从下往上刨开他的墓坟,——”杜迁和王伦都是惊骇,从来不知道王珂的坟被打开过,尸骨被取将出去了。
“——我打开棺材,将他的尸体取将出来剁碎了装在坛子里,慢慢分给狗吃,可味道极差连狗都不吃,只好拌上香料,这样狗才吃的。我舍不得只给一条狗吃,便将那碎尸碎肉分给了不同的狗吃,尤其是那些又脏又臭的流浪狗,每次我见野狗吃得开心的时候,我也是异常开心,跪地祈祷我六位哥哥的英灵和我梅寨上下的亡魂!”说着不由得嘿嘿嘿冷笑出声,仿佛这一刻才稍减痛苦,心里好受了些。
“人都死了,你又何必如此作践死者残骨呢?即便死者生前再怎么罪恶,死后也不能受这残忍手段的!”王伦终于出声,但却低垂着头,不敢抬头。
“你胡说!”梅大娘一声厉喝,“哼,这个狗东西杀了我梅寨那么多的人,即便他死上几百次也偿还不了,别说只是小小将他的尸骨分给狗吃了!我梅寨可是上上下下三百六十条活生生的人命,受别人的残忍手段而死,难道你兄长受这点手段就忍受不了?已经是我格外开恩,心地仁慈了。嘿嘿,那个狗东西的墓穴修得还挺宽大结实的,乃用硬石镶嵌,厚厚重重,从外面不易凿开,费我九牛二虎之力从下往上方才开得!”
程遥不禁想起水帘洞中自家父亲和李师叔的不幸遭遇来,此时再听如此惨事,不禁胸臆难禁,泪流满面,伤切难说。
梅大娘冷哼一声道:“当年那个狗官霍巡捕将我梅寨三百六十六条人命说成是反民乱贼,在剿捕时拼杀死的,作为晋身之资,可美梦落空,随着那个狗官的死,霸王枪王珂做官的美梦也成梦幻泡影,不仅做不成官了,上面追查下来,反说他曾与梅寨勾结交好,连小小都头和捕盗官也丢了干净,嘿嘿,真是空欢喜,实悲催!我本想埋伏在王家堡左近俟机杀人,多杀他一些人来解我心头之恨,但一者王家堡壁垒森严,不易杀进;二者王门颇多好手,我难以抵挡;三者挂爱我的女儿,只好回来山东,避居梅花镇。不过在我杀了王珂那个狗东西后,王门为了争夺门主之位以及内部派系斗争,发生了好大动乱,死伤惨烈,王伦和杜迁二人便成穷途败寇,丧家之犬,受王门追杀,也是躲到山东来,想不到我竟与他再逢。总算是上天有眼,为我梅大娘出了口胸中恶气!可笑,追杀你们两个的便是王珂那个老狗东西的崽子小狗东西王寅,当日我在鹤嘴上见着他恨不得当场宰了他,只是以大局为重,方才丝毫不露我的痕迹。
“我想这个王伦绝然识认不出我半分来了,就没在意,不想这个王八蛋竟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垂涎于我,做你的春秋美梦吧!你将你当年新婚燕尔的妻子置于何地呢?”说着不觉语音严厉。
王伦垂眉低头,面色极其羞赧。众人也不敢再行插嘴,只觉这番经历太过曲折,不好用道理来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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