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365章 白雪峰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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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来,时空越见柳燕子双目漆黑,面色见白,虽然依旧焦灼肤烂,但已经退去了血红之色,好得太多了。
两人对视良久,柳燕子的面容似乎泛起难得的感伤来,嘴唇轻缓翕动,目中涌出柔情无限,猛然张手将时空越搂抱在怀。
她的发丝洒落下来,一根根犹如铁丝般触着在他的面上,再听她的声音回复了几分女儿清音,伤怀道:“我只道我已经不活,正要离开这个世界,离你而去!”
时空越轻叹一声道:“寒燕,我方知生死离别,痛觉人心!”
“你叫我寒燕!”柳燕子声音泛起一丝柔和,手掌抚摸着时空越的面容。时空越“嗯”的一声,摇头道:“想不到世间竟存有似寒燕这般令我牵断心肠的人,我一直在心中黯然想你,直以为你隐居何处,自此不再出现了,唉,真是生命中的一大遗憾!”
柳燕子默然片许,回想道:“世事沧桑,我已经在人间行走了三百年,一直觉得天地无味,直到遇见了你,在鹿角山上,饮过你的血,我的一颗心方有了跳动。想不到就是你的血汇入我的体内,不知不觉令我的血发生了改变,能够抵抗恶狼毒汁。”
时空越遥想道:“光阴易逝,时间无情,想不到一晃已经三二年矣!每次花开花落,秋去冬来,不知不觉又是这大雪漫天!总是你我有情,终能在这大雪中相逢!”
“我觉天地孤寞,独我一人,我想要你在我的身边!”柳燕子喉咙轻吐气息,难得的语调感伤。
时空越抓起她的手捂住心窝,感受着她的清冷,仰头看她的面容。柳燕子轻声问:“我的面容是不是吓着了你?”时空越摇头。
柳燕子道:“我终究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承你的恩情,我没有死掉,我想今日与你分别之后,不知何年何日能够得见?”
时空越惊慌道:“你为何要走?你的伤如此严重,须得慢慢静养,况且你要到哪里去?”柳燕子轻吐气息道:“我生来就是异类,难以与人相处,但除了你!我只能找一片潮湿阴冷的森林,永远地住在里面。”
时空越挣扎起身道:“不可,你若再走,我如何知道你的安危,恐怕我要每日牵念,内心不安!你不要走,你自可留在这里,这里有高大的山峰,有厚重的树林,有冰雪,有深洞,很适合你的。”
柳燕子感知到他内心的不安,但还是觉得不妥道:“我是个怪人,我不能叫人知道有我的存在。如若当日在鹤嘴山上你果真能死,我会将你变作我的同伴,在这天地之中我就不会觉得孤寞了。”
时空越摇头宽慰道:“你无须觉得孤寞,你一样有着与我相同的感情,就像你能感知到我对你的依恋,我也能感知到你对我的依恋一样,这就是你留下来的最大理由了。否则,天地之中,我只能空怀牵念,不知你身在何处,好像生不如死。”
柳燕子抚摸他的面容,目光清冷中满怀伤情,默默凝视着他,许久才说道:“我食味独特,只能饮取血液,我需要到那遥远的地方打猎度日。”
时空越满怀担忧道:“你离得越远我越是心内不安,你自此留于山上,我会在山下树林子中圈起猎场,只由你狩猎便是!况且,你若喜欢,你饮我的血,只要你心里喜悦,便是我永远的荣幸!”
柳燕子面容即便僵硬,也不由得动容,紧紧搂住他的身子,微闭双目,将他的头揽到她的前胸。
二人拥坐于寒冰上,只觉两颗心从来没有这么近过。时空越仰起头来,看着她的面容,舍不得离开半分。不知不觉,二人的嘴唇触在了一起,感知着对方的温度。
已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明亮。二人互相搀扶着挪步到冰洞边缘来,洞口满挂一支支洁白冰柱,晶莹润亮,漂亮无比。有些巨大无比,直比人形粗壮。
透过冰柱往外观瞧,天空中雪花飘洒,东面山色延绵,朝阳峰比之此处要显矮小;再看地面,崖高入空,地面太远。此处已是白雪峰的顶端了。
时空越赞叹道:“想不到你伤重如此,依然能攀上寒峰绝顶来,我也算感受了一次高空飞翔,无比奇妙了。”
二人慢慢接近冰崖边缘,可眺满山绝大部分的景色。柳燕子提醒道:“小心,冰滑!”时空越穿得不多,感受到空气清寒,只觉高处不胜寒,冷风嗖嗖吹来,冷得发抖,抱着两手,但见柳燕子丝毫不顾及天气温度,便问:“寒燕,莫非你没有冷暖的感觉?”
柳燕子摇头道:“我不知冷暖,也不懂睡眠!”时空越顿感惊奇。二人复回到洞里来,虽然依旧清寒,但总比站在洞口吹受冷风的好。
天色方亮,时空越看柳燕子的面色又恢复了几分,溃烂之处竟然慢慢治愈。柳燕子始终搂他在怀,此时说道:“你事务繁琐,亦且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无端不在,我这就送你下去!”
时空越很是不舍,只想永远留在冰洞里靠在她的怀抱里面,但见她面色坚定,不好违拗,也就点头答应。柳燕子将他负在背上,走到冰洞边缘,毫不顾及崖高冰滑,望高崖直扑下去,双脚擦着冰面斜滑而下,到了可踩可站处,又稍微歇了一歇;或是遇见了树木,猛然一晃,身子倏忽站在树枝上;又猛然一晃,呼呼风吹,又闪过了很远的距离。
时空越方亲身感受到她的这份速度与自如,奇妙非常。
终于到了峰脚树林,柳燕子放下他来,二人牵手相互凝视,时空越担忧道:“你千万不要离开这里,入夜我再来会你!”柳燕子果决点头,时空越方才不舍离开。
回到屋中,幸好没人发觉,时空越冷得发抖,又是累得要命,便捂在被子里面调息几个时辰。幸好诸多女眷皆玩雪疲累了许多日,在各自屋中睡着懒觉,没有来缠惹他了。
至晚,又是夜深人静时,时空越迫不及待出了门来,来到昨夜追逐柳燕子的小树林中,期待她的身影出现。此次他穿得多了些,又运功驱寒,总算不那么冷了。
树枝啪啦作响,断下一条粗枝来,听得一声清冷笑声,白色身影倏然出现在面前,便是柳燕子来了。时空越喜之不甚,跳上去两人拥在了一起。
时空越方才放心道:“我其实好是担心你会离开这里,即便我出去寻你,却如何知道你会去何处?”柳燕子面容触着他的脖颈,很是柔意。
时空越注意到她的面容又恢复了几分,欣喜无限,毅然又将手腕咬破,说道:“想不到我的血对你果真有用,真是太好了,你一定要恢复到先前的完好样子!”柳燕子闻到清美血味,心里泛起无限欲望,但于心不忍道:“你疼吗?”
时空越摇头,柳燕子方接口吮吸血液;时空越又轻扯她的纱衣露出伤口来,将血液嘀进齿痕里去。
柳燕子更觉全身舒畅了太多,说道:“我每次喝饱你的血,便能一月不饿。”时空越欢喜道:“如此太好了,那你自此就喝我的血,一年也就十余次失血,我心甘情愿。”
柳燕子重重摇头道:“不行,我每次见你失血过重,就是舍弃了半条性命,半个月都难以恢复过来的,岂可再为我失血!”时空越喜孜孜道:“只要看你好转了,我才能安心!”
柳燕子再负他在背上,又奔上白雪峰顶部,重新进了一个山洞。这个山洞比较深长,也是满挂冰柱,拐弯抹角进去,竟然空气温暖,水珠嘀嗒,里面有水池有石台,既是隐蔽又是幽深。
柳燕子说道:“我知道你受不得风冷,特意找了这个避风处,这里石洞曲折,存有暖气,你摸摸看,池里面的水是不是变得暖和了些!”时空越用手搅水,虽依旧清冷,但比先前好了许多,欢喜道:“好啊,我就把这里叫做‘寒燕洞’!”
柳燕子感知不到温度的,不知冷暖,但见他面色欣喜,直道此处果然是个温暖之地,也是高兴。二人又在洞内呆到天亮,柳燕子依旧送时空越下了峰去。
一连四五个晚上,时空越都来与柳燕子相会,飞上高峰,进入深洞,二人依偎一处,紧坐一起,十分依恋,很是不舍。每日柳燕子得到时空越的鲜血浸润,体内狼毒逐渐消除,亦且肌肤恢复治愈,完好无缺了。
因为如此,柳燕子更对时空越情意绵长,山高海深了。
时空越瞧她已经变得眼珠漆黑,面色雪白,肤色完美了,很是说不出来的欣悦。柳燕子依旧送他下了峰,时空越每次都要吩咐她不可离去,见柳燕子点了头,方才放心回去。
又是入夜来,时空越依旧前赴树林子中,等待柳燕子的到来。却意想不到的是,树林子静悄悄的,已经超出了一个多时辰,始终不见她的身影。时空越暗觉不妙,心想她终于还是伤好走了,心里彷如泰山移走,海水干涸一般失落到了顶点,颓然靠着树在深雪里坐了下来,心里有一种想要流泪滴血的冲动,想着数日来与她相依相伴的经历,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想到深处,他毅然起身,想要即刻就到峰顶深洞中,即便她已经不在,即便她已经离去,也要在他和她每夜所坐的那块石台上坐到天亮——可是峰高崖陡,冰滑雪深,如何能够上得去绝顶?
但他顾不得那许多了,提纵全身功力飞奔于树林子中,不断有树干被他点荡,积雪窸窣下落。顺着树木不知飞荡了多少距离,但抬头一看,离峰顶实在不近,亦且刚即走完有树木可依的地段,便轮到陡峭的地势了,动辄有几十丈高的平滑冰壁,但他丝毫不顾艰险,提纵内力和轻功,又是取出玄石宝剑来,猛然飞荡起去,纵起老高,将剑插入冰壁,用匕首刻出可踏可踩之处,再行攀升。
逐渐到了高处,虽是又冷又累,但咬牙坚持,任凭寒风呼啸,飞雪落身,径往高处移动。到了最高一处冰壁了,时空越略休息一会,运气飞荡,纵身起去,玄剑钉入冰棱里,身子悬在半空中,用匕首刻凿冰壁。双手皆是用力,撕扯得伤口生疼,汨汨流血。
但顾不得这许多了,他只想尽快攀完这段距离,到了峰顶进入洞中,去抚摸她所蹲过坐过站过的地方,去疯狂叫上几声,好解脱心中的莫大失落惆怅感。
不想这处崖壁原本就是石质松软的,结了冰也不甚牢固,受不得他的体重以及晃荡,冰壁“喀拉拉”脆响,裂出不少细痕来,细痕越裂越开,直有整个冰面都要迸裂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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