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上倒扣着一个巨大的乌云旋涡，旋涡中电闪雷鸣，大雨如如注，成千上万的碧蟾正从旋涡中掉落下来，发出“呱呱”的刺耳的巨声。

    伍丁三人猫着腰、低了头，紧紧跟在谈老四的后面。雨声、蟾鸣和雷声震耳欲聋，偶尔还能传来吼叫声：“向前冲！跟上！”

    雨色如墨，看不清谈老四的模样，只听见“呼哧呼哧”的喘气声，间或一道寒芒闪过，不消说又杀了一只碧蟾。

    不，应该是削了一只碧蟾的长舌。

    这些碧蟾个个到大如水牛，表皮十分柔韧，寻常兵刃劈刺，如中败革一般，非十数次不能刺入割破。然其弹跳不止，又哪里有机会慢慢砍伐？

    幸好萧关守军与这些巨型怪物作战已非一日，自然也有手段对付。

    这巨怪长舌如电，每一伸缩间必卷向一人，如被卷中，则急速拉至嘴边，张开大口一口吞了下去，被吞者尸骨全无，片甲不留。

    不过，这长舌伸出绷直，加之也不过胳膊粗细，将其砍断就容易多了。

    萧关军士都是积年老兵，身手不凡，瞬间就砍断几十条长舌。无奈碧蟾如云，长舌如雨，仍有不少士兵身陷蟾口，做了巨怪的点心。

    伍丁三人被谈老四强收为兵奴，由于争斗中杀了军侯卫士，被监察军纪士兵拿住，不知怎么却毫发无损的返回居所。

    这之后的生活单调而乏味。三人的身份是兵奴，就是照顾谈老四的生活起居。由于这里的人几乎没有饮食，所以三人的日子清闲的近乎无聊。

    谈老四虽然脾气暴躁，人却不坏，渐渐地伍丁也从他的口中打听到萧关的一些故事。

    谈老四等人确是当年始皇帝时期萧关的守军。一日他们奉命换防，不料大军行到并州后，却被带到一个空旷地带驻扎下来。

    第三天中午，始皇帝的诏命到了，命守军前往始皇帮助修造始皇陵园。同来的还有大量的牛羊美酒犒赏三军。

    一些机敏的将士感觉到其中有问题，谈老四自己也清楚这一点。且不说修皇帝陵寝从来不曾抽调过戍边兵将，就是真要修，那皇陵修了也有十几年了，谁都知道皇陵在帝都，而现在将士分明是在离帝都有好几百里的并州！

    然而军令如山，没有人敢违抗。

    大军一连休整了半月，中军大帐前却搭起几十座擂台来。众军闲极无聊，有时相约上台赌斗，长官们却并不禁止。

    这日，接到了军令：三军不论兵将伙夫，杂役人等，均可上台打擂，连胜三名将军者实授将军；连胜五名百夫长者实授百夫长；就是连胜十名士兵，也可立即实授什长。

    军中哗然。

    秦军虽历来重武厉兵，不过军中升迁重门第、积军功、论资排辈，哪有这样仅凭几场比斗便升军职的？

    再说了，就算武艺过人，也不见得懂行军布阵，不一定带得了兵的。何况军中并无空缺，一下升了这么多军官，怕也无兵可带。

    不过，疑问归疑问，这些久在边关的守军，凶悍轻死，唯军令是从。早有耐不住性子的人，自恃武功，登台邀斗，成功者果然得授。于是，更多的人投入到疯狂的比武争都中去。

    三天之后，全军几乎三分之一的人都是军官了。谈老四也是那次从一名普通的步卒突升百将，而且从此许多年没有升迁。

    他也几乎没有带过兵。说是百将，手下只有两个屯长，五个什长，并无半个军士。

    七个军官和伍丁三人紧紧跟在谈老四后面：有五个军官手持长戈，左右拨挡碧蟾的长舌，另两人在中间端起巨大的弩，伺机射碧蟾的两只突眼。

    公孙和崇冀端了长戈，护住谈老四的两肋；伍丁则挥舞着开山铎，免得巨大的碧蟾从后面冲击。开山铎失去法力驱使，无法发挥威力。不过胜在极其沉重，一击之下，牛大的碧蟾也能砸飞十数丈远。

    谈老四虽不知兵法，但久在行伍，部署却也进退有据。历次作战，也只损失过三名手下，在萧关也是声名显赫，很多下级军官都以做他部属为幸。

    这恐怕也是他妄杀军侯卫士而未被治罪的一个重要原因了。

    双方殊死搏斗，萧官守军毕竟训练有素。碧蟾虽众，却是各自为战，缺乏配合救援，很快便阵脚大乱，显露败像。

    除了最初一波冲击，碧蟾已经很难从军阵中吞杀军士了，而自身由于后阵不断涌到，无可退避，被萧关将士杀伤不少。

    很多碧蟾是被削掉舌头而死，也有部分被劲弩射中双目而亡。地上满是碧蟾的尸体，黄油一般的尸液又粘又滑。

    这一切并没有影响伍丁三人，他们早已和其他军士一样，被血腥的杀戮所激，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蜂拥向前，不知疲倦地砍杀。

    一线金光从乌云中透了出来，如雨后斜阳一般亮丽。

    “塞！退！”

    谈老四突然面色大变，左手从胸甲下摸出点东西来，飞快的塞入双耳。

    伍丁一楞，突然将开山铎交左手，右手在胸前摸出两个棉球，向耳朵塞去。

    “嗬嗬，杀啊！杀！”

    崇冀老道手挥长戈，还在那里拼杀不止。就在第二块棉球塞入左耳的瞬间，伍丁突然感觉一股风从脸上刮过，接着，就见老道扔了长戈，双手抱耳，蹦跳不止。

    一个奇怪的声音在他大脑里响起来：

    “呱！”

    这声音似乎直接在他识海中发出，一瞬间伍丁觉得心猛地收缩了一下，一道火线直往识海深处刺去。眼前金星直冒，几乎站不住脚了。

    天空中布满了金光，暖暖的让人提不起一点精神。心中那无限的杀意一扫而空，所有人都垂下了手中的兵刃，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

    谈老四突然反手一刀，将自己的左臂砍得金光直冒；接着猛挥老拳，“砰”地一声将伍丁打得飞了出去。

    “三足金蟾！”

    伍丁没有感觉到胸口的疼痛，却在第一时间冒出了这样一句话。他仰起头，满是金光的空中，有一巨物正如太阳一般，不断将温暖播撒下来，让人心生无穷敬爱之意。

    “咚！”

    这一跤跌得比平日里分外沉重，伍丁还未从愕然中醒悟过来，就听见四周“噼里啪啦”一片跌交声，一个胖大的身躯突然砸在他的身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