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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只有小烛对气息有如此敏感的辨析,想不到……镜阁弟子都是如此么?”
“镜阁弟子最重要的就是辨别气息,即便是同是浊气煞气,也要详加分析,但小烛对气息有着更加敏锐的直觉是真,她毕竟跟着师祖那么多年,镜阁此处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魔界气息侵入,师祖总会在这时叫弟子前去处理,如果不能从气息分辨来人,必将损失惨重。”
“云岫身为守门人,却叫你们前去处理?”
“守门人不过是外界起的代称,若是魔界有人侵入,师祖只当是磨练弟子,全然放任,便有死伤也不会怪罪于魔界。”
少恭突然觉得比之镜阁,天墉城,涵素,紫胤一众待弟子实在太好。
“是以镜阁弟子杀入魔界至魔界损兵折将,魔界中人也无法罪责镜阁。”
“难怪都说云岫的弟子法力高强,原来如此!”
“我早告诉过你,师祖做事率性而为,当日为我重铸腿骨,便直接说道,若是熬不住痛死过去,他就当镜阁没收过这个弟子。”明日也是摇摇头,当初也曾不满过,明明只要师祖出手,便可以叫魔界那些兵将禁足镜阁,为何默许魔界众人屡屡踏足镜阁,以致镜阁弟子多有损伤。
后来才发现,自己的师祖,实在是太过随意,随意到,对镜阁中人也能放手,若是不能抗衡魔界中人,从来不留。
“只不过……师祖从来不许魔界中人染指镜阁弟子的魂魄。”纵然身死,也要魔界把魂魄放回,从来不在乎魔界杀了自己多少弟子,只不过,“魂魄一个都不许魔界染指,全部放去轮回,既不强留,也不安排,放入六道轮回。”
不许染指魂魄,纵有苦难,一世告结。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开启第二轮刷怪模式
☆、有意者(二十九)
路旁茶棚,虽然只有粗食却有不少热水。受伤以后明日总是离不开清水,起先少恭以为是夜间流汗所知,后来发现明日伤好后也没少多少,却还道山野无茶换清泉。
但从两人落座,往来的行者商旅停下来也少不得打量一番,好在明日早把目中无人的功夫练到了一种极致,被少恭拦着没有赶走其他歇脚的人,却也是寻了处清净地,在拐角处避开众人视线,可惜三三两两的人与茶棚歇息无聊四下张望看到明日便挪不开眼。
茶水本就不好,此番喝来愈发涩苦,少恭心想着还是带着明日回车上,却看到管道上一行车队扬起烟尘杀来,下来一种穿着兵甲卫服的官兵,还没进茶棚领头的官兵舞着剑鞘喝道,“看到进贡的队伍还不快快避开,店家,有什么好酒好肉都给爷端上来。”
中间的行人纷纷收拾起行李,几人避到一旁的桌子上,大部分都纷纷重新上路。店家赔着笑凑到跟前,“爷,山野小店没那么多酒肉啊……这里统共也就两坛酒,大爷您看?”
“我说你没长眼么?谁叫你都上酒肉了?眼睛睁大点知道么?”一旁的小喽啰看着领头脸色不好连忙开始指点店家,“我们老大就爱喝两口,伺候好了不会亏待你的。”
老板一听明白过来这是说只要一桌好酒好菜供着便行,旁边的小兵给点饭菜也就差不多了,连忙招呼小二开灶炒菜,周遭的路人只恨不得三下两下吃完上路,不愿在多在棚里耽误一刻。而有几个本地的闲散汉子磕着花生瓜子,一边吃着茶一边不忘打量着这些官兵。
“看什么看,不吃通通滚蛋!”似是被这些嘲讽的眼光激怒,小兵立刻吼了一通。
“闭嘴,路上少惹事,赶快把东西送到是正事,路上出了什么岔子,我们谁都跑不掉。”小头领终于发话,原本骂骂咧咧的小兵也安静了下来。
“我说老大,咱们这运的到底是什么啊,江都有什么好东西可以上贡到宫里去?”
“吃你的,不该问的别问。”显然头目的嘴要紧的多,管着一众兵将吃完随手丢下一块碎银便立刻上路了,老板拾起碎银擦擦汗,虽然不能保本,但是总算送走了这些大爷,此时一回头却看见方才角落里两位公子还在,不觉好奇刚才怎么好像没看到。
等那些人走远,明日撤去了障眼法,行走江湖,总是不愿和管家车上麻烦,故而不少玄门弟子都会些掩饰身份的方法,尤其是明日这张很容易招惹是非的脸。
“这江都有什么好上贡的?长安不是一直都不喜欢这边么?”一旁的闲汉纷纷议论着,说起李隆基对杨贵妃多么宠爱,又感叹一番生儿不如女,生女入宫阙,一族都能加官封爵。
闻得此言,少恭微微一皱眉,便听到明日淡淡说道,“江南本为织锦处所,但是李氏入主华夏后,有意打压江都一带,自武德九年改为白下县撤去制造局,这一带的丝织业便不如从前繁华,但是江都一带云锦可与蜀锦齐名,花纹瑰丽质地轻薄,想来也是今上了为博美人一笑,不惜劳力专程从江都寻得云锦,却又怕被谏臣所知,故而只做寻常卫士运送,不似采送荔枝那样大张旗鼓。”
少恭见明日只不过遇见一队人马便分析出这些半是惊讶半是怀疑,江都地处江南,繁华多年,多奇珍异宝,为何偏偏是织锦?
“少恭可曾注意到他们的兵甲与寻常士兵有什么区别?”
“盔甲所用绳结为蓝色……这是漕运一部专用!”欧阳少恭虽然鲜有关注,但是平日里行走,总免不了尽量避开会惹麻烦的官兵,倒不是真的怕了,只是懒得废那些功夫。
“少恭在江都时,可有听闻江都刺史与漕运史素来不和?”
少恭摇摇头,官员之间明争暗斗,他从来不关注。
“刺史以献媚安禄山而得赏识,由武平县县令直接晋升为江都刺史,官居四品,而漕运史在江都数载不得升迁,看到新来的刺史不过是讨得宠臣欢心便有如此嘉奖,自然不肯放过,于月前就开始督促江南几家织护准备云锦。”
“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些?”
“之前我们在江都落足的客栈,旁边是一家丝绸店,小烛常去帮忙。”提及小烛,明日语气一顿,又缓缓喝了口茶。少恭不再说话,只是等明日喝完扶着他重新上了马车。
“少恭不用为我担心,我并非想起小烛而难过。”相处日久,明日自然明白少恭虽有逆天行径,可一旦动情却也比谁都深,顾虑着自己的感受所以不曾说出来,“小烛虽然耗去修为打回原型,却并且伤及根本,回到师祖身旁加以时日还能回来,我只是觉得,天下将乱。”
“浮华成风而路有饿殍,大兴宫殿却黎民流亡,边关不宁且内臣争宠,天下兵饥倒有酒池肉林。”少恭冷笑,“君王独宠一女而不顾大厦将倾,便是没有安禄山,也会有他人为乱。”
“虽是帝王之过,蒙受流亡苦楚的却是寻常百姓。”明日幽幽一叹,哀思无尽。
少恭坐在明日身旁,将明日的一只手窝在手心,明日心中的东西太多了,从身边之人到天下百姓,如何能放下些?
明日掀开帘布,朝天空看了看,复又放下……一路上明日数度望向天空,少恭先是以为明日实在算计日程,但是循环往复也觉得不对劲,略带疑问的看了一眼,撞上明日的目光,明日回头一笑。
“少恭是否好奇我在看什么?”
“只是奇怪,有什么必须要你用肉眼确认。”
“也不是确认,只是好奇。”明日放下帘子悠然道,“少恭可还记得燕丘?”
“那只给你送神木梧桐的大雁,称呼云岫为主人。”
明日点点头,却别有深意的笑着,“少恭可知雁秋为大雁秋来的雁秋?”
少恭摇摇头,他不过凭读音相认,未曾想过真实字眼,妖精取名,多以原型演化,大雁秋来,倒也寻常。
“雁秋乃大雁成精,但是追随师祖多年,早在镜阁建立之前,便为师祖传递消息,不知少恭可还记得当时见到雁秋的场景?”
“她在半空中鸣叫许久,而后冲了下来,在我面前化作人形……只不过……”修行千年的妖怪,竟然是她主动出声提醒少恭才得以知晓,也就是说,如果不是雁秋有意现身,欧阳少恭根本发现不了自己一直被盘旋于上空的大雁妖精盯着,亦或者,“她从我们进入地穴之前便在空中看着我们?”
明日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雁秋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但是我觉得,此事让无情观两位三代弟子集聚,四大守门人必有所闻,师祖能让她把神木梧桐送来,就代表师祖已经知晓此事……派雁秋来也是因为雁秋所修为反行之道,并不似普通妖怪修行愈久妖气愈重,反而是修行越久身上越是气息微弱,甚至越是修为高的人越难察觉到他们的存在。别说是你我,即便是其他守门人,只要雁秋有意影藏行踪,他们也查询不得。”
“云岫有意要警告魔界?”
“很有可能是师祖正好看到雁秋。”
“嗯?”
“师祖身边如雁秋一般传递消息的妖精有几只,一般师祖看到谁或者想起谁就会让谁传话。”
所以说镜阁主人到底是有多随便?
“师祖向来不拘小节……有机会的话,少恭不妨见见师祖。”
“云岫啊……”浮云城的人他可没什么兴趣,整个天界的神仙都没什么兴趣,但是好像传说中的镜阁主人也不是那样冷酷无情。
“此番回到江都,我们应该会忙上一阵子,等闲下来,少恭与我一同回镜阁吧。”明日提起师祖,提起镜阁的时候,眉目间总会柔和许多,瞳仁中飘出淡淡的怀念,如同远走的游子谈论起自己久违的故乡,恨不得立刻回去的模样。
忍不住伸出手,右手四指按着明日左边的眉梢,拇指轻轻扫过眉心一点朱砂,此时的明日笑着,眉心一点似桃花摇曳点亮了□□,从眼睛里蔓延出的开心……
犹自记得明日提起父母恋人,低着头也能感受到的悲凉,每每谈论到至亲,痛心疾首又无法割舍的煎熬,与提起镜阁诸人眼中带笑的截然不同,或许,镜阁才是你的归处。
“怎么了?”明日看着少恭,眼底流露出一丝丝疑惑。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很开心。”开心的像个孩子。
“我觉得,你会喜欢那里。”拿下在自己脸上肆意妄为的那只手,紧紧握着,“少恭有没有想过,留在一个地方,留在一个周围有很多人,他们奇奇怪怪,他们各有隐痛,但是……他们却不在乎你的过往。他们愿意接纳任何一个人?”
“世上没有这样的地方。”少恭放下手,他发现明日越来越喜欢拉着他,低低言语,浅浅关怀。他当然知道,任何地方,有人就有江湖,从来没有理想中的温暖之地。
“既然你没有见过,又怎么确定没有?”明日的眼中扣着少恭扭开头的身影,却毫不影响明日脸上的笑意,只是勾起嘴角,将少恭抱在怀中,“我多想,让你无忧无虑,开开心心的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好祝大家新的一年万事如意,越来越好!
☆、有意者(三十)
离开了快二十天,江都繁华依旧,大街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路边依旧瘫卧着乞丐,残破的粗瓷碎碗里只有几枚铜钱,也有乞丐一路蹭到路人面前,看着谁衣着华贵就凑到谁面前,而那些人生怕衣服弄脏也只好悻悻甩下几枚铜板,丢在地上叮铃铃的响。
小乞丐跟着滚落的铜板一路小跑总算捡到了,却看见有个年轻的姑娘站在路边上哭泣。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面颊粉嫩,穿着一身花布衣裳,站在路旁,一只手捂着脸低头嘤嘤嘤嘤的啜泣,滴滴答答的泪水从手指间落到地上,颈后叉着一根稻草。小乞丐知道乡下人买东西的时候,就会插上这样一根稻草,叫做草标,说明这个是卖的,现在乡下饥馑,常常有附近村子里的人赶着集市把家里的女儿拿出来卖,一来省了一口饭,二来换得些许银两还能补贴家用。
一旁站着个年过半百的妇人,身材微胖,滴溜溜的眼神全是算计,站在路边,紫黑色的嘴唇喋喋不休的讨价还价。
“三姑婆,你看我们都这么熟了,出二两银子也就差不多吧,你可要知道前几日那水红花色的小姑娘是三两银子两个!”瘦成猴子的长脸男人眯起一双眼睛打量着姑娘,正是好年纪,买回去自己留着做老婆或者再卖都不亏。
“滚吧你,还三两银子,你也不看看我这姑娘,可是读过书认识字肚子里有墨水的,要不是他老子得了痨病家里揭不开锅,轮得到你们看么?少废话,少了二十两就别说了。”
“二十两?你抢劫呐!”猴子束起两根手指叫到,“你知道二十两够我吃多少顿银筷子酒席么?知不知道花满楼里大姑娘一晚上才一两银子?你当你家的是小姐呢!”
“哟,我可告诉你,还真是小姐,我这姑娘可是自小养在家里没下过田的,你看看这手!”也不管姑娘还在擦着眼泪,一把抓着姑娘的手扯到猴子眼前,手指纤细,在三姑婆暗黑褶皱的手中显得格外细皮嫩肉,手背白嫩的像块豆腐,猴子看了倒吸口气,伸手就要摸被三姑婆一手打掉。
“你在看看这模样,这身段!”姑娘低着头,却可以看见湿漉漉的睫毛和圆润的面颊,随着双肩轻颤更加动人,“要二十两还是人家急着要钱,让你捡了个大便宜!”
“呿,这么值钱,你卖到花满楼去,指不定被老鸨看上你还能大赚一笔!”猴子被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忍不住酸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