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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告而别

    是谁的唇如此柔软?

    是谁的身体在这微凉的夜中滑如丝缎?

    凌非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睛,却看见趴在自己身上,□的诱人身体。千紫!

    凌非惊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推开身上的人儿,“千紫,你做什么?”

    月光透过窗上的烟罗照进来,少女的身体染上了烟蓝色,千紫没有用手遮掩自己身体的羞处,双眼水光盈盈,眉头微敛,樱唇上还有几许湿润,“凌非,抱我。”

    她张开双手向着凌非扑过来,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吻着他的唇不放。凌非用力挣扎,扯开她,“千紫,你疯了!”

    千紫被他推得跌坐在床上,有些哀怨地看着他,“凌非,你就对我没有一点感情么?”

    她不在乎他与大哥的关系,也不在乎他是断袖,能在他身边就好。

    “千紫,你怎么了?”凌非有些愧疚,放软了声调。

    千紫一下哭了起来,“大哥说,除非你肯取我,不然他就要把我嫁给吕天成。”

    她抬起泪眼,“凌非,从第一次见面我就爱上你,一直爱着你,我不想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求你,取我——”

    凌非叹口气,用被子将千紫□的身体包好,“千紫,我不能取你,因为我无法爱你,若我取了你,将来你一会后悔,会怪我的。”

    “不会,我不会的!”仿佛看到一线希望,千紫身子猛地前倾。

    凌非摇头,“我不能取你,但我可以帮你杀了吕天成。”

    千紫楞了一下,又颓然地垂下肩膀,“你连武功都不会,怎么杀他。”

    凌非轻笑,“谁说没有武功,就不能杀人?”

    他曾是凤凰神殿最好的细作,死在他手里的高手数不胜数,他没有忘记吕天成看他的眼神,淫猥,充满欲望,他有把握杀了他。

    千紫怔怔看着凌非的笑容,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清的预感,她恐惧地拉住凌非的袖子紧紧不放,“不,凌非,不要去!”

    流沙堡是西漠第一大派,吕天成就是西漠第一人,岂是说杀就杀的?

    凌非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安抚道,“好,我不去。”

    千紫睁大眼睛看着凌非的双眼,直到看见那眼中的神情不像在说谎,才稍稍安心,但还是不肯松开手。

    他们就这么静静相对坐了一会儿,千紫忽然看见凌非枕头下露出墨色长箫的一段,她想起第一次遇见凌非时,他就是静静对着鸿渠吹着长箫。

    “凌非,你吹一曲广寒调给我听好不好?”

    凌非点头,抽出长箫,放在唇边,吹起那首他最喜欢的广寒调,他身上的睡袍袖子很长,右袖的一角还被千紫紧紧抓着。她听了一会儿,一脸倦容侧躺在床上,凤翎般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半弧阴影。

    她喃喃低语,“如果我没有帮你逃跑,也许三哥后来就不会离开。”

    “如果我没有留下你,也许你就不会遇上大哥。”

    凌非有些爱怜地摸摸她的头,“傻瓜,这世上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

    “凌非,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这首广寒调?”

    凌非凝视着空气许久,说,“因为这支箫的主人喜欢。”

    “他是谁?”

    “她叫央央。”凌非用手指轻轻梳理着千紫的长发,“她像你一样漂亮,善良,她吹出的箫声能让百鸟啼鸣,驯鹿低头。”

    那年他十二岁,还没失去武功,也还不是上官瑾的情人,那时他已被训练成一个极其出色的细作杀手。每日陪着上官瑾来往于凤凰神殿个个分舵巡视,毫不留情地除掉凤凰神殿的每一个目标。

    他和上官瑾在洛阳城的大街上看见十岁的央央,凤凰神殿很少收七岁以上的孤儿。可是央央跪在一直靠游街卖唱养活她的父亲尸体旁,美丽的双眼垂着,静静地吹着一支墨色长箫。那悲伤却坚毅的表情打动了上官瑾,他很清楚,这种人,只要你给过她一次恩惠,她就会用一生来回报你。

    上官瑾摘下了她头上的草,替她藏掉父亲,把她带回了凤凰神殿。因为她年龄太大,不能送进地下宫训练,就将她交给了凌非。那时的凌非还不懂得恩怨情爱,他只知道在黑暗和寒冷对他伸出手的上官父子就是天,他就是上官瑾所清楚的那种人。

    他给央央的训练完全照搬自己曾在地下宫所接受过的训练,因为央央的年龄过大,强度更是加倍,这对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来说是残酷的,每日的体力,内功,招式,还有各种迷惑诱惑敌人的技巧。他都记不清有多少次看见那个有双漂亮眼睛的女孩在自己面前弄得浑身是伤。可是她从来不哭。

    “你为什么不哭?”凌非问她,那些刚送进来的小女孩一有点小伤就哭得天崩地裂。

    她睁着大眼睛看他,“为什么我要哭,我爹说过,只有心里的伤才值得流泪。”

    凌非不懂,他没有爹,他在被凤凰神殿收养前不过是路边一个肮脏的乞儿。可是当他每一个夜晚,看见那个简单坚强的小女孩坐在院子里,对着明月吹着长箫的时候,他突然很羡慕,羡慕她有所寄托,有所缅怀的东西。

    那是他从没有过的。

    “你想学么?”央央看着他,笑容甜甜的。

    凌非只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后来呢?”千紫问。

    “后来——”凌非沉默了一下,“她死了。”

    后来他们都长大了,他成了上官瑾的情人,而央央没有让上官瑾失望,身手和技巧都胜过了早她几年在地下宫训练的孩子。

    凌非十五岁那年,在林江渡口为上官挡的那一箭,彻底粉碎了他的学武生涯。他在床上昏迷了半个月,醒来之后才知道自己武功全失。那时,他刚接到一个命令,要他潜入敌人内部窃取机密。

    他没了武功,所以央央代他去了。

    那是她四年训练以来第一次出任务,虽然有很多地宫的孩子像凌非一样十二三岁就开始出任务,但央央毕竟参加训练晚。

    但这也是她最后一次任务。

    她失手被擒,受尽酷刑□,仍是未说出凤凰神殿的名字。她的尸首被人裸身挂在城墙外示众,对方想用这种方式逼出指使她的人。

    凤凰神殿无动于衷,上官瑾没有去,他也不让凌非去,他唯一惋惜的只是失去如此忠心的一个手下。就如同他一开始所预料的,央央是那种会用一生来报恩的人。

    后来凌非悄悄去了一趟她尸体被悬挂的城墙,那已经是半年之后。央央的尸体已经被风干得看不出从前美丽的样子,被风一吹,摇摇晃晃,无处着落。他腰带上插着她的墨色长箫,终于明白所谓心里的伤。

    他早该知道的,这样简单善良的女孩,是不适合当一个细作的。

    她也许是第一个教会他伤痛的人。

    千紫叹气,“凌非,那不是你的错,像你说的,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

    比如相遇,比如爱情,比如死亡。

    “睡吧。”凌非轻轻拍拍千紫的脸。

    千紫轻轻点头,在凌非再次奏起的箫声中闭上眼睛,只是她的右手还依旧紧紧抓着凌非的袖子不放。

    ……………………

    天亮的时候,千紫被花园里鸟儿的啼叫声吵醒,她坐起来揉揉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四周。

    凌非不在,房间里他所有的东西都照原样摆放在原来的位置,可千紫的心却突然有些空落落的感觉。

    感觉这个房间好寂寞,好像忽然失了生气。

    她的右手,还紧紧抓着半片衣角。

    ……………………

    凌非骑着马一路向南疾驰,他喜欢千紫,她单纯善良得如早春刚刚盛开还带着露珠的桃花,他不会看着她嫁给吕天成那样的人,成为千江雪拢络流沙堡的工具。

    当清晨第一道阳光照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停下马,回过头,向着双城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

    他什么都没带走,只带走了那柄墨色长箫,还有千江雪送他的紫玉佩。

    ………………………………

    ………………

    武林大会之后,双城就立刻决定与流沙堡联姻,所以吕天成并没有直接反回西漠,而是留在嵩山附近的流沙堡的产业——落霞山庄,每日游玩顺便接待些上门拜访讨好的各小门派首领。

    这日,上官瑾却突然上门,在他得知双城与冥水宫,流沙堡联姻的事情后,他就开始担心原本四分天下的形势,会因为这两场婚事而变成了三家联手吞掉凤凰神殿。他立刻决定登门游说吕天成放弃联姻,甚至恨不得自己赶快生出个如花似玉的妹妹来往吕天成房里一塞完事。

    吕天成热情地接待了他和他的下属,却对上官瑾几次要提联姻的事的时候,都绕开了话题,只笑盈盈地说晚上宴会后再谈。

    上官瑾有些搞不明白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能按捺住心思,一直等到晚上宴席开始。

    宴席上,丝竹绕耳,舞姬妖娆,觥筹交错,谈笑声在宴厅里此起彼伏,上官瑾喝着酒,眼看着气氛差不多了,正想开口提联姻的事。就见吕天成附耳对身边的手下说了什么,那手下匆匆走进后堂,片刻后有一人从后堂走出来。

    红衣似火,眉目如画,腰间斜插着一柄长箫。

    凌非?上官瑾吃了一惊,眼看着吕天成满脸笑意地对凌非招招手,凌非顺从地坐到他身边,任他揽在怀里。

    昨天凌非来找他的时候,他真是颇感意外,虽然他也听说了双城与冥水宫联姻,但没想到千江雪会和凌非闹翻得这么快。

    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打量着这个俊美的男子,他来投奔他,眼中却不带一丝卑微,反而冷漠得骄傲。吕天成不懂,是什么能让一个武功全废的男宠流露出这样傲慢的神情,仿佛天下众生,皆不进他眼中。